错他就得躺着而你们好好坐着?做个证也不行?”
季舟白被责问,却沉沉坐在位子上,手指扣在课桌上轻轻敲:“阿姨,我们惹不起,您去六班,是六班的人推的,您为难我们做什么?”
“我去过了,我不认识——你好冷的心——”
季舟白桀骜地转过眼:“那我不知道。”
林牧起身:“我说两句。”
声音淡淡的,但这时大家都被女人吓破了胆,都齐刷刷地看她。
季舟白心底啐了一口,骂林牧冲动莽撞。
事情怎么可能这样解决,十万块不是小数目,她去指认了也讲不出什么道理,就算讲出道理,对方也绝不会痛痛快快拿出钱来。
反而在这女人几乎崩溃的绝望下,容易惹一身臊。
非得扒皮抽筋的痛苦才能让人知道代价,季舟白狠狠地想着,仿佛已经背好官司。
季舟白有自己的解决手段,她希望林牧别去当出头鸟。
出头鸟站上讲台,神色沉静:“我知道篮球赛那天大家都在,我也在,我一会儿去指认。六班的很不好惹,而且十万块不是小数目,容易扯进一些不好的事情去。所以我请求大家,如果六班那个男生抵死不认,希望你们能够帮我一起指证,如果他认了,就只有我一个。可以吗?”
“你在当什么英雄!”季舟白抄起书往讲台上砸了过去。
林牧没避开,被书脊劈头盖脸地砸了一下。
接了书,鼻子热热的,好像吸了什么刺激姓东西,有些酸涩,上唇也热了起来。
下意识地抬手一抹,是鼻血。
前排几个有些惊慌。
季舟白迅速从座位上弹起:“指认的事儿等会儿,我带她洗一下。”
不由分说地拽着林牧出去,摁进洗手池,打开水龙头,林牧自己开始拿冷水拍。
“疼吗?”季舟白凶神恶煞。
林牧捧着鼻子,瓮声瓮气:“我很怕惹事。”
“那你当什么出头鸟?”
“她很可怜。”林牧眼眶湿湿的,“我妈妈,我妈妈以前去,去工厂要赔偿,没有人给她作证,她……她……”
季舟白拍了一把水在她脸上:“那你就更不能出头了,惹一身臊给阿姨带来多大麻烦。”
林牧极为后怕,对着镜子不断地拍冷水,止了血。
季舟白毕竟离讲台太远,打过来也卸了力,她知道自己打人的分寸,就是不知道会真把人打出血来。
“这事儿你别管了。”季舟白命令,然后,又把她狠狠摁进洗手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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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
等林牧湿淋淋地回教室,班里一片安静地在上自习,学不懂的也拿起书来装模作样地看着。没有老师,一片安静。
季舟白不在,班主任不在,王强妈妈也不在。
“人呢?”她不知道自己在问谁。
然而却有个平时也不和她说话的女生回答:“季舟白去指认人了。班主任叫我们自习。”
“看得懂吗?”林牧说话有些轻蔑似的,但她只是疲累得找不出什么好的语气词。
女生茫然地看看自己正在看的地理地图册,摇摇头。
“我可以教你吗?”林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
被吓到的全班同学的表情仿佛苏醒过来,有人艰难笑着:“哎呀你肯教呢?”
“打开地理书,必修一。”
林牧反锁了门,站上讲台,掰断两截粉笔方便书写:“都抬头,拿书。李小川坐起来。”
季远山推醒了对着历史书走神的李小川,他猛地抬头:“林老师,我们就是,一坨垃圾。没骨气,也——”
“放屁。”林牧说了她生平以来第一句脏话,“书呢?”
李小川匆匆拿书:“你怎么了?”
“我受够了,”林牧在黑板上刷刷刷写下地理两个字,“书都有吗?没书的和同桌一起看。”
同桌也没有的,就抬头看林牧。
林牧把自己的书扔过去,又调剂了几本同桌二人都有的,这样,大家都能看到书了。
“我们十班是高二最差的班,我们的老师,也不会好好给我们上课。我们的学生,都是花钱进来的,我们的卫生,全年级最差,我们的纪律,每个月都被提着耳朵批评。”
林牧把粉笔一顿,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流下来,她哽咽继续下去,“我们他妈的努力打篮球,六班也要欺负我们,六班有年级主任的侄儿,所以我们就只能认怂。”
“林牧——”季远山有些着急,看林牧很不对劲。
“我妈妈打两份工,脚趾头都磨烂了,才把我送进卢化二中。王强他妈妈天天在外面卖红薯,红薯热的,她两只手全是冻疮,在医院还被护士甩脸子,李小川妈妈因为李小川进步二十分,就高兴得送锦旗——”
她抹了一把眼泪:“我知道我现在太他妈的奇怪了,我就是告诉你们,家里没钱就去挣,学习不好就去学,我们天天在班里浑浑噩噩,是什么狗样子!”
“谁他妈的不想学?”有个女生扔上来一本书,“你脑子好你去学,我反正是臭狗屎我学不会!你以为你有季舟白撑腰就能指指点点吗!”
“他妈的能学就学!”林牧拍着桌子大吼一声,压过女生,一连串骂了一堆脏话让她胸口不再堵得慌,她把讲桌拍得轰隆隆响,“打我脸!学!超过我!你超过我,我自己扇我自己一百个巴掌!学啊!”
“老子他妈的不会!”
“我教你!”林牧切回正题,把黑板一拍,“不懂就问。”
最后一句她已经变得极为镇静,声音淡淡的,像平时一样。
除了脸上的泪痕,看不出她刚刚歇斯底里过。
隔壁班班主任从后门窗口看了一眼,林牧微微点头示意,拉开前门出去,解释说没什么,再回来:“恕我直言,我讨厌你们,也不指望你们喜欢我。但是第一,现在我是团支书,你们谁不服,我就把你们的档案扔了,这两年白上。第二,从今天开始晚自习不许缺勤,早自习不许缺勤,不许逃课,上课不许大声喧哗戏弄老师,违反也没关系,满三次我就扔档案,再把之前你们所有的缺勤记录都交上去,这样会被勒令退学,之前我都没交,但是不要以为我不记考勤。第三,都把书带上,自习的时候我会讲课,不懂的当堂就问或者去问老师。最后一条,你们可以讨厌我,可以来打我,如果没人在学习上超过我,这个方案就一直实施,直到毕业,或者一些人把我打死。”
班里陷入了极为凝重的沉默。
“你们认为呢?”林牧心中忐忑,但面上仍然冷静不失刻薄,狠狠地用眼神把全班人都挖苦了一遍,把高一至今所有的不齿都用出来,耗干净,才可不带偏见地继续下去。
季远山适时道:“你就是想让同学学习,说得这么难听干什么?”
他在帮林牧缓和人际。
“我不是圣母,我就是为了自己。”
林牧眼神感谢,嘴上并不领情似的,仿佛每句话都在激怒全班同学。
“对你没好处,你看,连李小川都要杀你了。”季远山笑嘻嘻。
李小川却愣了一下:“我没有,林牧你讲课很好,我就是觉得,你很难过。”
“我没有发泄情绪。”林牧欲盖弥彰,转头看别处,“还有什么有价值的疑问吗?”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有人问。
“没有。对你们有什么坏处吗?”
班里又陷入了沉默。
林牧打开前门的锁,季舟白抱着胳膊吊儿郎当地进来:“说那么帅的话不合适吧?”
班主任在身后,却没说话。
林牧深吸一口气:“你书呢?地理必修一。”
季舟白回去了,翻找一下:“找到了。”
下课铃响了。
“给你们十分钟思考提问,下节自习我们讲地理。”林牧走到教室门口,班主任默默看着她。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林牧忍不住想哭。
她也这么做了,捂着眼睛不断抹泪:“我觉得我很奇怪,我刚刚像疯了一样,我还说脏话,说了莫名其妙的话,我很难受,很屈辱,很不甘心。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打我,别的班也没有我这么干的,我很害怕。”
班主任轻轻握了握她的肩头:“你会成大事。”
季舟白拿着书晃悠出来:“是这个吗?”
“你指认了吗?”
“那男生刚好请假,我跟阿姨说明天再过来。”季舟白靠过来,“你都不怕那群王八蛋起来打你啊?”
林牧接过季舟白的书,干干净净连个名字也没写,叹一口气:“我很害怕。但是,我觉得你很勇敢。”
因为你才变得勇敢。林牧吞回这句话。
“哇,谁能有你勇敢,我的天,我在楼梯就听见了,你吼起来真有气势。”季舟白拍拍她,“以后跟我回家呗,我绕一绕把你送楼底下,你那儿离医院近,我送你,不然走夜路要被人打死了。”
“我骗他们的,我根本没权管档案,而且丢了也没什么事……”林牧小声招认。
季舟白睁大眼睛,大笑:“我知道了,你今天晚点走,等我一下。”
“谢谢。”林牧眼眶湿热。
班主任握了握她们两个的肩膀,几乎要哭了,不知道他为什么哭,但他低声说:“你们都很勇敢。”
直到很久之后,林牧才知道季舟白那天指认时,面不改色地路过了推人的男生,然后说没找到。
周子锐极为聪明地顺水推舟说,有个学生请假了,可能就是他。
两个人都撒了谎。
上课铃响,季舟白先发表一番开场白,大意是谁和林牧过不去,就是和她卢化小霸王季舟白过不去,这下班里更是噤声不语了。
林牧是软柿子,但是季舟白就是个刺头。
季舟白在校内,现在有六班那群男生,有李小川和李小川的跟班们,校外有季远山的跟班们,还有她自己在市里的随时坐车来的一帮混混。
十班女生多,最多也就能和季舟白单挑,多了没有,因此也都怕了。
热血过去,脑子清醒,林牧后怕起来。
但季舟白要送她回家,她之后和周萌萌说一下。
这样一想也不是那么害怕了,当初找季舟白支持,季舟白歪着脑袋不肯答应,现在,季舟白站她这里。
“还有问题吗?”林牧狐假虎威。
李春丽举起手来。
她仗着自己和季舟白私交不错,这时候没被两人压倒:“林牧,我想问问你教我们上课了,你自己怎么弄?”
“不要紧。”没有戾气,林牧说话变淡,很温和地回答了。
李春丽腼腆一笑:“那我还有个问题,你有课表吗?今儿个就上地理,那我们偏科怎么办?”
“每门课我都会讲,但是具体突破还要靠自己,我会讲学习方法,也会给你们参考书推荐,自己看不懂的可以来问。”
“你今天真凶。”李春丽咋舌,“现在又变小猫了。”
“对不起,我情绪很失控。”林牧恢复平常的样子,乖顺地道歉了。
有人吃软有人吃硬,她一硬一软交替了好几轮,没人再说话了。
接下来就看她讲课的表现了。
班主任突然推门进来,拎了个凳子坐在后面,摆出听课的样子。
林牧知道这是对自己无形的支持,班主任再懦弱,也有几分威严,有几个同学还是比较给班主任面子,正襟危坐。
如果讲不好,林牧之前一切的铺垫就都完了。
手心发汗,林牧合目思索。她的书借出去了,所有知识都必须从脑内检索。
地理必修一,地理必修一的知识点。
她开始了:“我先问一个问题,卢化属于北方,还是属于南方?”
“北方。”有人答。这简直是送分题。
“那么,现在白天时间长,还是夜里时间长?”
“天短夜长!”有人记起俗语。
“为什么?”林牧环顾四周。
“都过了秋分了……”
“那为什么过了秋分天就短呢?”
她开始讲地球的公转与自转。
她不知道自己的开场是否有效,这个知识点相当基础,但是她问问题的时候一片沉默,如果不是没人想搭理她这种可能姓,就是大家基础太差了。
她没有经验,十班的老师也从来不给他们这么讲课,她只是直觉认为该问问题,该得到回答,尽管在紧张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学生不再只有下面孤零零坐着起哄的季舟白,而是十班全体,还有班主任。
汗水沁透后背,她局促不安地收尾:“打开手边的必修一练习册,选择题1 ,2,4,6,大题第一题,试着做一下。”
她讲课的时候时刻想起,她只是一个高中生,自己的知识只有一点,却妄自讲给同龄人听。
要更努力地学习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讲台的,但是季舟白过来大大给了她一个拥抱。
“谁能有你聪明?谁能有你勇敢?”季舟白夸赞她,她被搂在怀里,却愈发感觉不像现实了。
温暖,柔软,馨香。她嗅季舟白耳畔的香气,有些发抖。
第一个拥抱是这样的吗?她僵硬地回抱了一下,慢慢回过神来:“你的那本什么课课练拿出来,我给你划题。”
“你也太无聊了。”季舟白松手,却还是把书递过去,“我更喜欢一口一个他妈的那个你。”
林牧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