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卷子。
刷刷刷,正面,背面,已经布满了字迹。
“这是你做过的卷子。”林牧做完之后递给她,“先把错的地方重新找个本子做一下,对错不管,做完第二遍之后,这周的中午给我,哪天都可以。我看完之后列一个知识点的表,重点抓你不会的地方。”
卷子上有几个很大的对勾,但是没有给分。
季舟白又推回去。
林牧未解其意,歪过头看看季舟白。
“你给李小川八十分呢。”季舟白轻声提醒一下。
林牧意会,于是核算分数:“没及格。”
42分。
比十班的大多数人都好。
虽然……四十二分也没什么可骄傲的。
季舟白看见这个成绩只比自己第一次高了二十分,颇为不高兴地拿回去了。
中午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季舟白上午无聊还是怎么,已经把错题本交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去食堂的林牧决定不去吃饭,说了一声知道了,就等季舟白走开。
偏偏季舟白也已经不打算吃饭了,拉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等着。
林牧只好继续看她的题,第二遍做的时候,是为了让季舟白再好好想想,不排除季舟白敷衍了事的情况,但是季舟白第二次做,没有一道题做对了,证明第一次是用尽全力地做了,季舟白榨干脑汁就已经是这个水平了,不能太难为她。
她记了条笔记,季舟白突然说:“走,团支书,到一楼看看。”
一楼的公告栏上,记录着昨天的卫生情况,周报和月报还没出来,季舟白不太高兴,但还是指着昨天十班那栏,手指像梳子一样从左到右,把十班的各项指标梳了一遍,指给林牧看。
“诺,班级卫生第二名,卫生区卫生第三名。你看,你上任之后工作很有成效嘛。”
季舟白没说自己去打架的事情,也没说去要挟二班的事情,把功劳扣到林牧头上,或多或少有些道歉的意思,但是她不能对林牧道歉,对谁都行,对林牧不行。
她抱胸站定,等林牧露出任何一种表情供她观察。
但是林牧皱起眉头,想了一下,直中要害:“你是不是去威胁检查卫生的同学了?”
“啥?啥意思了?十班不能做好了是吧?卫生区可是你扫的,你好好看看自己扫得不干净?”季舟白气不打一处来,死命拍着公告栏的板子强调道,“怎么就是我了?我是什么人?十班卫生关我屁事,我CAO这闲心干什么?威胁?我威胁谁?哎呀,你可别胡说,想让我背处分了?”
林牧没说话。
她没说话,季舟白就不能沉默,她做贼心虚,声音已经抬高了不少:“哎呀他们检查卫生了干的什么事?把垃圾往咱们班扔了我过去提醒提醒不过分吧?落后就要挨打——人家怎么对咱们的?我这是——这是关心班集体。”
“不要这样。”林牧摇摇头,“非常规的手段不能总是有用……”
“黑猫白猫……”季舟白打算搬出一位重量级人物。
“谢谢。”
重量级人物被请回去了,季舟白清清嗓子:“我就是看他们不爽其实——十班的卫生吧,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值日也不扫地,你谢我还不如谢谢老天,人在做天在看,所以十班有好成绩,不要什么功劳都扣到我这里,拍马屁不好。”
林牧有些想问问季舟白,前后矛盾自我否定有意思么?但是季舟白扬着脑袋好像不可一世的样子,林牧也没有说破,只是感觉她重新认识了一遍季舟白,觉得季舟白的行动有些琢磨不透。
如果瞧不起她,又不在乎十班,为什么会为了这个班去打架呢?
如果是为了十班,那天因为二班来找事而惹得林牧在主席台上被批评的话——也变得能够接受了。
十班……林牧又渐渐想起了某些事情。
季舟白却看见她表情沉沉,岔开话题道:“我现在觉得做题也挺好的。”
抬了抬眼皮,林牧微微笑:“你很聪明。”
“行了行了马屁精。”季舟白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着手臂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住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9-02-15 20:32:15
夸我就夸我,还带礼物干什么,怪不好意思的【死命把火箭炮往兜里揣
谢谢呀,太客气啦!
☆、你涨价了?
十班的卫生情况引起了班主任的重视,他和季舟白达成远程的统一,归功于林牧。
没有垫底,对十班来说已经是载入史册的事情了,在高三十班和高一十班的班主任夹击下,高二十班的班主任第一次在领导说起卫生情况的时候抬起了头。
他在班里重点表扬了林牧:“我们林牧做了团支书之后关心班级,关心卫生情况,每天早上提前去扫卫生区,我们现在取得了这样的成绩,都离不开林牧……”
“好!”季舟白大喊一声,然后拼命鼓掌。
季舟白鼓掌,李小川也鼓掌。李小川鼓掌,季远山也鼓掌。
三个人像林牧的粉丝一样死命拍着手,引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但是大多数人仍旧趴在桌子上仿佛听不到这阵掌声也听不见班主任对林牧个人的夸奖,沉沉的。十班这片貌合神离的墙上挂满了扶不上去的死猪。
班主任看见他们三个非常积极,于是换了个思路。
一天积极可以说是起哄,两天也可以说是一时热度,但是这学期以来季舟白都很活跃,这样想想,他竟然有些高兴,暗自责怪自己太注意林牧忘记了班里其他追求上进的同学。
林牧被拿出来表扬,感到一阵不适应,微微摇着头,听见季舟白起哄,也暗自摇摇头,不知道季舟白是何用意。
这天班主任上课格外充满激情,哪怕下面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回应,也发挥了最大的实力,知识点融会贯通,讲得尽量妙趣横生,惹得又有几个学生也抬起头来回应了一下,疑惑班主任这枯树一样的身体怎么突然又一春。
林牧突然意识到自己旁边的人也在动弹,老师的激情仿佛一把火一样烫屁股,把旁边的人烫了起来。她周遭的坚实的结界被烧得扭曲起来,不再那么坚固。
也因为下面的人被拽起来几个,彼此有了互动,班主任上课就更有激情,更加澎湃。
整个课堂不太像十班了。
而班主任在这样的氛围下如有神助,讲课内容比平时丰富太多,不再围绕高考考点干巴巴地讲一条条规律。
仿佛为了印证今天的氛围似的,下了晚自习,她如常教完李小川和季舟白后,背着书包去二班找周萌萌一起回去。
晚自习的时候,他们班的老师竟然还在,而且并不是讲题,而是在讲课。她们班的学生提前借了高三的教材提前学习,踊跃提问,叽叽喳喳却不显得乱,老师也非常激动,手舞足蹈。学生提出相当有见地的问题,老师回答的过程中也竟然延展开来,引出了新的知识点。
没有人睡觉,所有人都充满激情。
林牧突然明白了十班的意义。
她不是在十班独自美丽的一个人,十班的整体氛围像一口大锅,压住了身为凡人的她最高的水平。
她在后门看了好久,竟然没有人往后看,也没人注意到已经下了自习。
二班是高二最好的班之一,没有人做小动作担心班主任在后门偷看……
她心里升起一阵羡慕,羡慕像死水突然引进的活水,带来了盎然的生机。
她绝不可能和十班的人区别开,自己发展得很好。
等周萌萌出来,她请教了一下为什么二班的老师在自习时还留在班里。
“诶,老师们都会留下啊……你们……哦……对不起。”周萌萌自知失言,不再多说,两人快步走。
原来是这样的吗?自习的时候,老师是会留在教室里的?
没有老师愿意留在十班,给自习费也懒得来。
她琢磨着这件事。
她需要做出改变。
如果十班就是一潭死水,就让她林牧开疆辟土挖出一片引向活水的水渠。
壮志凌云地想好了,第二天起来,却觉得无从下手。
林爱玲发现林牧这几天对早饭都格外上心,于是每天变着花样地给她做,今天是煎饼和煎蛋,涂了一层她自己做的辣酱。又煮了生菜卷,林牧出门前将两个饭盒里的东西调整了一下,将生菜卷都放进给季舟白的饭盒去,将季舟白的煎蛋夹到自己饭盒。
昨天将卤鸡翅给季舟白,也没得到什么回应,唯一广受好评的就是味道清淡的生菜卷,所以每次都缺不了。
后来想了想,她又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于是将自己饭盒里的东西都塞进季舟白饭盒。
无事献殷勤,季舟白看见这满满当当的饭盒并没觉得不对劲,但看林牧杵在一边,就觉得有诈,没急着动筷子:“你干嘛?看人吃饭?我吧唧嘴了还是怎么?”
“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听不见。”季舟白别过脑袋。
林牧一时无从下手,不知道季舟白浑身上下的刺应该怎样攻坚,站在原地又太过被动,打道回府又显得更加窝囊。为了不落人口实,她决心杵在这里,班主任却匆匆地进来,看见林牧在这里和季舟白对望,稍微打量了一圈,才走过来。
“李小川呢?”
“不知道,最近他不跟着我溜达。”季舟白说。
“季远山呢?”
“不知道,他一向跟着李小川溜达。”
班主任找他俩?破天荒头一回,这是怎么回事?班主任是看他俩太坏了打算劝退二人?
“又去打游戏!”班主任愤愤地说完,扭头就走,看起来像是要骑着自行车去网吧抓人似的。林牧和季舟白送别班主任的背影,季舟白却豁然起身:“我得从另一条路过去报信。”
“啊?”
尚未来得及反应,季舟白就已经起身,拍开她往外走,林牧却想起自己的计划来,也跟在后头。
“别跟着我,快上课了。”
“不要紧。还有一段时间。”林牧说。
季舟白突然转过脸来,想了想:“你去拖住班主任。”
“那我们商量个事情。”林牧趁机还价。
虽然是在耍无赖,但林牧的眼神总是认真又笃定的,她跟在季舟白身后也不像是难缠的什么人,但也不弱气,不卑不亢的样子让她变得格外有魅力,季舟白多看她两眼,却没答应。
嘲笑似的哼哼一声,也没说什么,去隔壁班喊了个男生。男生看见季舟白,点头哈腰起来,问季舟白干什么。
“我们老班去网吧抓人了,你赶紧早点过去给李小川和季远山报个信,别让抓到,今天我们老班像要提刀杀人一样严肃。”
男生得令去了,季舟白回头,似笑非笑,仿佛把林牧圈在一个笼子里打量,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你商量什么事?”
“你笑什么?”林牧有些窘迫,却还是抬起头和季舟白直视。
季舟白比她高,略微垂眸,“你认真的样子就像——要过来和我打架似的。”
林牧眨眨眼:“我是认真的。”
“认真干什么?你总不能……总不能说你要认真补课吧?还是说,你要涨价?”
“我想为十班做点什么。”林牧谈了谈她的构想。
季舟白摇头否定:“别扯了,死猪扶不上墙,十班都是像我这种,觉得自己学习没指望的人。”
“……那好,如果这次月考你能在全年级进步五十名,你就相信我一次,答应帮我——”林牧说话时并没有注意到她无形之中的强势。
季舟白注意到了,但是她现在觉得不讨厌。而且从全年级倒数第一往前进步五十名,想一想也颇具诱惑力。
“你拿我当小白鼠?”季舟白故意说。
“你是班长。”林牧憋不出别的理由。
就算林牧拿每天的早饭当借口,季舟白也会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不做白不做,也不是坏事,虽然中间肯定会有挫折,但是季舟白就是横冲直撞不怕的人。但是提起班长这个字眼,又拉得很远,两人站在这里,凭空隔开了万丈深渊。
“你还记得和六班的篮球赛吗?”季舟白说。
“记得。”
“我要去打篮球,争取自己的人身自由,没空陪你玩哈。”季舟白挥挥手,“十班就是一坨臭肉,你怎么料理都做不出好吃的东西来。”
林牧站在原地没吭声。季舟白从二楼侧边的楼梯下去,背影很轻快。发丝在肩头跳啊跳,轻盈又柔软,裁瘦的校服裤更好地显出她完美的腿型。
她为什么要找季舟白帮忙?
她得了什么病?
十班唯一的好学生林牧在心底反复求问,在走廊里被漏风的窗户放过的风吹得遍体发凉。
她瞅准了季舟白是个心地柔软的姑娘,所以就妄想了一出差生优生共同进步的和谐画卷。
但是提起篮球赛,这是她心里不能放下的一道烙痕,六班展现出的自信和十班灰扑扑的样子,对比强烈得像黑白两色。
早读时间,季舟白没回来,李小川也没回来,林牧突然起来,在老师不在的这段时间走遍全班,把每个人都打量了一遍。从刘文斌那里拿来了考勤表,把每个睡觉的人都叫起来签到,也借此把从未认真注意过的十班众人认识了个遍。
出勤率倒是很好,除了季舟白和她的左右护法,其他人,都到了。
李春丽卸了妆还没来得及化,因为林牧经常往后排跑,连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