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天,看看地,今天抽一口,天知地知自己知,季舟白又没随身装监控,不会知道的。
挣扎了一会儿,没忍住蠢蠢欲动挠心挠肺的烟瘾,点上一支吸了一口,像升天一样愉快了一瞬,罪恶感就追了上来。他把烟扔进坑里,嗅了嗅自己的衣服,还是沾上了烟味儿。
昨天和二班的打架,没能打起来,因为季舟白拖来几个人,二班这些不能算社会人士,因此怂了,求问季舟白如何和解。
季舟白说:“你们班,学生干部多,多关照关照我们十班的卫生区,我们扫得挺干净,别再往里扔垃圾,打分时睁开眼。”
对方一想居然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答应下来了,回去沟通沟通,这事就尘埃落定了。
要李小川想,一开始就应该拖上兄弟们揍他们个屁滚尿流,欺负十班?欺负惯了以为十班没人罩着?
还在想,又觉得季舟白突然为班级着想的这觉悟萌发得有点儿突然。
从旱厕里出去,林牧正扛着扫帚扫卫生区,一点儿都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
李小川看见林牧觉得她现在就是人民教师,虽然自己毫无出息,但是他妈给予他特别高的期望,他每天浑浑噩噩就是学不懂,也哭过也闹过,最后还是屁滚尿流地来上课。虽然也不觉得自己这德姓能从林牧老师这里学到什么,但好歹争取过了,到时候和妈妈说起来不理亏。到时候他就可以说,我找我们班排名第一的好学生给补习也就是这德姓,我就不是学习的料子!
人民教师扫地,他在旁边看着也有点儿不自在。左手右手插兜,有点儿装逼,放出来,又没地儿搁,抱胸站着,模仿了季舟白,双手放背后,跟年级主任老猪一个德姓。
双手局促不安地全身转了一圈,林牧扫到了他这儿:“抬腿。”
“哦。”他缩着身子站到一边儿去。
林牧嗅了嗅,没说什么。
李小川做贼心虚,立即拿了旁边的扫帚一起扫地,紧跟林牧后头。
“你把我扫好的弄乱了。”林牧无奈地回过头,“我不告诉季舟白。”
“……”她这么宽宏大量,李小川反而更不好意思了,“您说我扫哪儿?”
林牧极目远眺,比划了一下:“从那边第一棵树往旱厕这边扫。”
“咱们班卫生区怎么这么大?”李小川忍不住,挥着扫帚给林牧展示了一下别班的卫生区。
“没有办法。”林牧回去把李小川扫乱的地方重新扫一遍。
李小川力气大,腿长,嗖嗖嗖,像台风刮过一样把林牧指定的位置荡过一遍,这时候林牧也扫完了。
李小川主动替老师分担劳动,扛起卫生工具便要走,被林牧喊住,拿了簸箕将垃圾倒进垃圾桶里,两人才提着卫生工具回教室。
这天回去有点儿早,保温杯里的水还有点儿烫。
因为来得比较急,她拿了自己的早饭还没来得及吃,两个包子一个茶叶蛋,铁饭盒里还有圆生菜卷了紫甘蓝煨在淡口的酱油里,很香,有一点咸味,又有很浓的生菜的清香,超市晚上淘汰下来不要的生菜被妈妈做成这样的美味,她嗅了嗅,拿起筷子。
“好香啊。”李小川百无聊赖,“我能吃你的茶叶蛋吗?”
“……”林牧讨厌他的自来熟,但还是把茶叶蛋递给他。
因为自己还没吃过,所以有些紧张,不知道味道如何。
“好吃!”李小川大大咧咧地把壳剥进她的塑料袋里,咬了一口又一口,“好香啊!哪里买的?”
林牧于是不介意他吃了自己的茶叶蛋了,有些骄傲地说:“我妈妈自己煮的。”
“阿姨太厉害了,阿姨开饭店吗?”李小川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茶叶蛋,不咸不涩,口味又很有层次感。
“她……每天下午在饭店打工。”林牧说。
“是厨师吗?”
“不是……是洗菜……”她还想继续说,李小川眼睛都亮了,“真好啊,哪家饭店,我想去。”
“不要了吧。”
林牧觉得他太夸张了,又紧张又窘迫。
“那下次吧。”李小川吃完了,往裤子上擦擦手,又盯上了她的生菜卷,“这也是阿姨做的吗?”
林牧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啊你只有一双筷子……那算了,赐我一个包子。”
没等她反应,李小川抢走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发出了一阵惊叹:“哇这个馅儿好鲜!阿姨不开店吗?”
“你不要这么夸张,我不会和季舟白说的。”林牧认为他是有把柄在自己手里所以故意吹捧,听着虽然挺高兴的但是实在脸红。
“不和我说什么?”季舟白挤开李小川,嗅了嗅,又抢走了另一个包子,“好吃!”
连季舟白都这么说,那么是真好吃了。
林牧天天吃妈妈做的包子,没有特别的感觉,但这俩人都夸奖,她也忍不住脸红,自豪起来,也不在意自己的早饭被这俩人抢了。
握着筷子打算吃她的生菜卷,季舟白却盯上了:“我说呢不跟我说,我能吃一个吗?”
她虽然在问,手已经伸得很长了,抢过了她的筷子夹起一个,塞进嘴里。
李小川眼巴巴地看着她,看季舟白的反应。
季舟白咽下去,倒也没评价生菜卷,只是把剩下三个都塞进肚子里,又问:“你明天吃什么?”
“……明天吃包子和茶叶蛋……和热水。”
这时候热水已经晾凉了,她只能喝这个,吸了一口,看季舟白蹙眉思索的样子。
季舟白又突然想到什么:“你家住南关是吧?”
“……你要干什么?”
“去你家吃早饭。”季舟白想了一会儿,“哦,你是不是没有了?”
林牧喝了半杯热水,收拾收拾垃圾,没说话。
“你知道吗?”李小川在酝酿词汇,“你是全班唯一一个,会带早饭来吃的。”
“……”这也不是你们把我饭吃完的理由啊。
“我家附近的早点摊太脏了,学校食堂又跟猪食一样,吃面包又烦死了,我不是故意要吃完的。”李小川解释道,“我去给你买面包。”
“不用了。”林牧扔垃圾打水,季舟白吃完后一点儿愧疚也没有,坐回她座位上低头翻看杂志。
但是李小川还是不好意思,他下楼去小卖部,回来的时候已经迟到了。
班主任正在开会。他喊了一声“报告”
“进——你今天怎么这么乖?肚子里是什么?怀了?”班主任下来揪他的校服,从衣服下摆噼里啪啦掉出一堆面包和火腿肠来。
全班哄笑。
“你这是饿了多少顿?”班主任捡起来看了看,“不要吃面包,好好吃热饭!”
“林牧没吃早饭。”李小川如实道,“我抢了她的早饭。”
“你抢人家的饭干什么?”
“她的饭好吃。”李小川老实巴交地回答。
但是班主任不相信林牧的饭能比别的饭高出哪里去。结合之前的想法,更是认定了李小川移情别恋到林牧身上了,不由得鸡皮疙瘩直冒,感到一股自己辛苦种下的白菜即将被野猪拱了的恐惧。
“她的饭能好吃到什么地方去!歪门邪道!站后面去。”
“那……那面包。”李小川看班主任像捡钱一样把每个面包和火腿肠都捡起来堆在讲台上,也不敢说话了。
有人将视线聚焦到林牧的身上去,林牧岿然不动认真听讲,像棵屹立不倒的松柏常青在十班的课堂中。
下课后,班主任叫走林牧,两人在办公室。
“这个,你觉得李小川怎么样?”班主任斟酌词汇。
“他挺好的,今天帮我扫卫生区了。”林牧还没想到别处,只是以为班主任要惩罚李小川,便给他说句好话。
不曾想这句好话落尽这个可怜巴巴的中年人耳朵里无异于晴天霹雳。
李小川这般摇着尾巴向林牧献殷勤?他皱着眉头:“这个……我们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报告。”外面突然有学生进来。
“进。”
一个矮胖的男生抱着薄薄几本作业到班主任对桌的老师身边:“老师,作业交上来十本。”
“行。”
那个男生是十班的哪个课代表来着?哦,学委,因为课代表太无用处,所以每门的课代表都是他。林牧知道他,他是告发季舟白藏烟的那个人。
因为男生进来,班主任也没说太多,放林牧出去。
男生也和林牧一起出去了。
突然,男生塞给她一包饼干:“听说你没吃早饭。”
说完就跑走了。
因为门没有关,班主任又听见了。
嗯?林牧最近很招蜂引蝶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住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9-02-05 22:12:44
啾啾啾!
☆、我死也不做题
因为这包饼干,林牧回想着那个男生的名字,还没想起来,就觉得不妥。两人不熟,于是回去之后将饼干放回那男生的桌子上。
如此饿了一天。
晚上最后一节自习,林牧遵循承诺,将今天算为第一节课,搬着凳子挪到最后一排。
李小川早早地也挪到季舟白桌子旁边。
季舟白摊开历史书,清清嗓子:“你打算怎么讲?”
林牧从自己的书里掏出一页纸来:“必修三讲的是文化,每个章节都是按时间线排列。我把前两本必修,政治,经济的内容都整理了一遍,放在一起按时间走。我们先从春秋战国开始讲。但是我讲完你们要稍微记一下关键词,不用背,但是关键词要记住。”
“在答大题的时候也只需要从政治经济文化三方面来想,就可以拿到及格的分数。”林牧摊开历史必修三第一章。
李小川噢噢地点着头,打开课本:“那你是好学生肯定就容易,我榆木脑袋一个。”
“……”林牧没有搭理他,看季舟白还不知道在哪里神游,便将她的课本掏出来,往桌上拍了拍,“今天先试一下,如果我可以说得比较容易懂,就不用预习,如果我说得不太容易懂,那你们需要提前看一遍,不用懂,看明白大体意思就可以。”
季舟白回过神来,觉得林牧突然装模作样地给她补课有点儿自作多情,又后悔那天大发善心,耷拉着眼艰难地听林牧以考试为基准,从春秋战国开始说起政治制度……经济制度……
头已经大了两圈。
也不知道是她抵触,还是真的不擅长学习,李小川已经哼哧哼哧地将三本书都摊开了,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第一节课她也没认真听,挣扎着和自己的困意决斗了。班里依旧吵吵嚷嚷,十班就是一团糟,没有秩序。她突然觉得很烦,站起来:“小点儿声。”
班里的人都愣了愣。
她第一次作为班长维持纪律,班里鸦雀无声。
只传出林牧清楚又有些紧张的声音:“所以,周王室衰微,分封制瓦解,是政治层面上的背景,我们再考虑经济,这时候是什么制度?你查一下书?对,井田制,井田制瓦解,铁犁牛耕出现提高生产力……”
教室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她的声音也弱了下去。环顾四周,不少人正在看向她。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学习?”季舟白又吼了一声,他们转回头去了。
林牧讲完百家争鸣的背景,看李小川点头示意他明白了,便掏出两份手抄的学案来。
“这是我做的一个比较基础的随堂测试,但是手抄很费力,我拿复写纸抄的,所以题不多,如果你们有平时不看的测试题可以给我,我来划随堂测试,根据现在的进展做不一样的题。我的测试题都做过了,有答案,所以不太适合。”
季舟白就是再铁石心肠,也被这手抄的学案打动了,勉为其难地接过,合上书,开始做题。
题不多,都是填空,她会的不多,看看李小川,像装了小马达一样蹭蹭写着,写得飞快。
“我看一下时间。”林牧看了看手表,“我自己做了一下,五分钟能写完,如果要想一想,那么七分钟。”
七分钟后,林牧像模像样地收卷,右手又一翻,像平时一样夹着红黑两色的笔批改起来。
季舟白正要休息,林牧刷刷刷判完卷子,分还两人。
“你认真看了吗?”季舟白还想挑刺,觉得林牧在糊弄人。
“看了。”林牧放下笔,按住了李小川想打开的书,“我备课的时候看了很多遍。”
“你还备课?”季舟白瞪大眼睛,“你至于吗?你干嘛这么认真?”
“……”林牧歪歪头,没说什么。
季舟白呼出一口浊气,觉得林牧又倔又死心眼又窝囊。
算了算了。她撑脸看自己,满目疮痍,都是红色横线,没一个做对了。
反观李小川,却是一片锦绣山河,只有少数几个做错了。
这到底是给谁补课?谁又是那个旁听的?
李小川第一次在自己的卷子上看见这么多红对勾,笑嘻嘻地要收藏起来。
林牧按住他的卷子,揪着他的错误又提问一遍,他口头回答,回答对了,林牧给他加个叹号,说他不认真,如果回答错了,就再给个提示问一遍,问一遍之后还不会,接着打开书,给他对比课本原文,让他重点记忆一下。
“真的不用背啊,好神奇。”
“因为我一直在重复。”林牧给李小川打了八十分,抽过季舟白的卷子来,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季舟白夺回卷子,“你给他讲呗。”
“下次我们讲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