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夏知嵩摇摇头,继续说,“但老姐你一打电话祁子冬就接了,还爽快地同意见面。只是,这见面的地方也未免太偏僻了。”
听了老弟的一番话,夏知陶看着备忘录上的地址,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我们进去吧。”
夏知嵩点头,他将姐姐护在身旁,两人一前一后,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渐渐走进旧楼区之中。
路旁横七竖八地倒了许多流浪汉,一位胡子苍白的老人倚靠在一堆布包之中,忽然醉醺醺地大喊了一句:
“啊哈哈哈哈,欢迎来到,嗝——”
“欢迎来到旧城!”
。
夏知嵩当刑警也有几年了,处理的好几场命案都是在这旧城区中发生,为了不让老姐害怕才没和她说。
这次他没带手.枪,自己也有点慌。
——要是教主在就好了。
“姐,我心里有点没底,”夏知嵩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小声说:“要不你给张狂打个电话?”
夏知陶没犹豫,直接回绝了他的建议:“总不能什么事都麻烦她,我们先看看情况。”
夏知嵩:QAQ姐!其实我很不靠谱的啊,而且我现在有点慌!
越往旧城区里走,虽然看见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气氛却越发诡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味,熏得人有些头疼。
地面没有清理,街角散落着不少塑料垃圾,而设置的公共垃圾桶早已堆满了,却没有人来清理。
走了一阵,终于到了地址上的那栋楼前。虽然望上去有些破旧,但住人倒是没问题的。
两人刚想走上楼去,却忽然被人叫住了。
“夏知桃。”
灯光一丝丝黯淡,被拉入夜色中与之同化。有人站在不远处的地方,面对着两人,喊出了这个名字。
那人一身黑衣,踏在瑟瑟寒风之中,风起时衣袂便如墨云翻涌,似千军万马汹汹而来。
“夏知桃,”她又重复了一遍,将这名字在口齿之间绕了一遍,声音中带了几分笑,意味深长道:
“好久不见。”
夏知陶顺着声音望过去,便见那人朝着自己走来,面容也随着距离的缩短而变得清晰起来。
那人眼上蒙着块一指长的黑布,将大部分面容都严实盖住,衬得肤色愈发苍白。
夏知陶定定心神,试探着说:“您好,我们之前见过吗?”
那人极轻地笑了,那声音如同薄云缭绕,在这嘈杂的旧城区却莫名带上了几分冷清。
她道:“我是祁子冬。”
——祁子冬?
既然身为“目击证人”,而且行为举止自然不像是一位盲人,那为什么要用黑布蒙着眼睛?那句“好久不见”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她思考的功夫,祁子冬已经来到了两人身旁。她望着两人一脸防备的样子,倒也不在意。
她微微俯身,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对着夏知陶说:“可否私下聊聊?”
她意图很明显,只愿意和夏知陶一个人谈。
夏知嵩小声:“别去,这人太奇怪了。”
夏知陶手中攒着什么,在夏知嵩手背蹭了一下,说:“没事的,我去去就回。”
——她拿着的东西,是个小型电击棒。
“那我在这等你,”夏知嵩说,“十分钟你没出来我就冲进去。”
祁子冬微微笑了笑,说:“走吧。”
夏知陶跟着他,两人进了旁边的一家小酒馆之中。
酒馆之中音乐震天,夏知陶被祁子冬带领着,穿过舞动的人群、经过炫目的灯光,最终来了个有些静谧的小房间中。
夏知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将手中的电击棒握紧。祁子冬将门关上,双手合拢地坐了下来。
她从不知何处掏了一个小册子出来,掷于夏知陶面前,道:“送你的见面礼。”
——正是《邯郸游记》。
不过对比起出版的厚厚十几册来说,这本只有薄薄一册,像是精简版。
夏知陶并未坐下,也没有去动那本小册子。她将手覆在桌面上,问题直截了当:
“《邯郸游记》是你写的?”
祁子冬点点头,又摇摇头:“确实是我写的没错,但要是准确来说——”
尽管隔了层黑布,夏知陶却有种被“看着”的错觉。
“是你让我写的。”
。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祁子冬耸耸肩,忽然感叹了一句:“啊抱歉,我忘了这时你还不认识我。”
她缓缓将手伸至脑后,将那蒙眼黑布给解了下来。
“初次见面,容我自我介绍一下。”
那眼眸不是寻常的黑色,而是极为浅淡的灰,像是荒原上逐渐聚集的淡薄雾气,模糊而望不真切。
“吾乃祁子冬,原身为辟邪白鹿,位列十二神官第五,掌‘史官’一职。”
那蒙眼黑布从她苍白的掌间落下,垂在桌面上。祁子冬眼帘半阖,声音悠远而绵长:
“——书天下盛衰兴废,誊万物移易迁变。”
第76章 句比字栉 7
“史官?”
面对夏知陶下意识的疑问,祁子冬叹口气, 答道:“要这样说出自己身份还真是难堪——以你们的话来说, 就是个誊写历史的人。”
她托着下巴, 对夏知陶解释道:“不过我只负责记录历史, 不能去干预事件发展。”
夏知陶感觉自己好像朦朦胧胧地知道了什么, 但她还不是很确定:
“您也是从那个世界来的人?”
祁子冬点点头,道, “是的,我与张狂还有秦之都来自同一个世界。”
夏知陶注意到对方的食指点着桌面, 缓缓地移动着, 像是在画一个闭合的圆形。
她道:“而且,很快你也会过去。”
“我也会过去?”夏知陶听到这句话, 有些迷茫地重复了一遍,“什么意思——”
种种线索忽然全部串联在一起,而真相呼之欲出, 夏知陶猛然抬头:
“所以,其实我就是张狂一直说的那个‘崖山派小师妹’?”
她仿佛如梦初醒, 死死地盯着桌面, 快速地喃喃自语到:“也就是说,我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段会穿越到那个世界中, 并且以小师妹的身份遇到张狂。”
“张狂遇到的小师妹就是我,而且是有现代记忆的我本人。”
不是疑问句,而是斩钉截铁的肯定。
她已经完全明白了。
“你很聪明,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祁子冬平淡的声音蓦然中带了几分赞许, “你是连接起这个闭环的枢纽。”
“对了,关于这件案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会尽全力配合。”
她望着夏知陶,烟灰色眼睛像是燃尽烟头的点点余烬,在空中弥漫开一片黯淡雾色。
“我一直在等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接下这个案子,你也一定能够打赢它。”
说着,她忽然站起身,将那本《邯郸游记》的小册子缓缓推至到夏知陶面前,道:“这是我写的时间线与大事记,随身带着。”
“明白了。”
夏知陶将那册子拿在手中翻了翻,却发现里面全是一连串看不懂的奇怪字符。那字符自成一套体系,说是乱码不太贴切,更像是一名全新的文字系统。
就算目前看不懂里面写的是什么,但夏知陶凭直觉感觉这册子很重要。
她将册子慎重地藏在了自己提包夹层的地方,可以随时取出。
祁子冬看着夏知陶的动作,思考片刻,道:“对了,有人让我捎一封信给你。”
夏知陶稍稍有些惊讶:“给我的一封信?里面写了什么?”
祁子冬耸耸肩,道:“我又没有打开过。”
说着,她五指在空中自然地一握,一封信件便蓦然出现在她手中。祁子冬用两指夹着信,向前一递:“拿着吧。”
那信件望着有些年头了,纸张已经有些泛黄。夏知陶接过信件,指腹在纸上轻轻摩擦而过,而那封面上是再好认不过、融在自己指尖的熟悉字体:
“致夏知陶。”
。
另一边早些时候,两人从停车场向外面走着。
陆谦安慰张狂道:“老大莫慌,咱们有的是机会!今天约不到明天可以约啊!”
张狂双手插兜,郁闷道:“桃桃似乎在忙什么大事,但她没和我说。”
陆谦想了想,说:“应该是打官司,大概就是几个大公司你告我侵权,我告你做假账之类的?”
“里面水深得很,我也不是很懂。”陆谦挠挠头,已经放弃思考。
“打官司我不会,”张狂十分坦诚,“打架我倒是能帮忙。”
陆谦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拳头,说:“我觉得老大你不止是能帮忙,可以直捣黄龙把对方头目给痛揍一顿,或者直接干掉!”
张狂笑了:“这倒是。”
两人一般聊着一边走出停车场。陆谦被扑面而来的冷风一激,打了个喷嚏。
张狂抬头,望了眼灰茫茫的天空,道:“冬日将至,没想到我来这已经这么久了。”
她低头望向陆谦,问道:“南城可会下雪?”
“不会。”陆谦紧了紧衣服,道:“咱们这是南方城市,下雪的几率很小很小,暴雨倒是蛮多的。”
陆谦声音有点抖:“话说老大,既然拍完了广告,你要不要看看《蝶翼旅人》的剧本?”
说着,他掏出手机查了查时间安排,说:“试镜就在下周一。”
张狂道:“行。”
。
夏知陶和祁子冬从小酒吧中走出来时,恰好是十分钟时限的最后一分钟,夏知嵩正死死盯着手机,准备随时冲进去。
他看到老姐安然无恙地走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冲上前去:“姐,没事吧?”
夏知陶笑了笑,道:“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祁小姐没有恶意。”
祁子冬扶了扶自己重新戴上的蒙眼黑布,“望”着两人道:“事情说完了,你们汽车停在哪?”
夏知嵩:“啊?你什么意思。”
夏知陶拍了拍他肩膀,解释到:“祁小姐和我们一起走。”
夏知嵩望着两人一副默契相处的样子,忽然就有点懵:老姐和祁子冬到底交流了什么,怎么十分钟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十分钟后就忽然变成好朋友了?
女生的友情都这么奇妙吗??
几人走出旧城区,来到了停车的位置。夏知陶特别留意了一下祁子冬的动作,对方即使是从玄幻世界穿越过来的人,却似乎对现代已经完全熟悉了。
祁子冬流畅熟练地打开车门、坐在后座上,并且系上了安全带,完全没有张狂第一次坐车时的茫然和迷惑。
她来了有多久?
。
明亮的公寓中,张狂和陆谦两人一人一边沙发,正在一起研究剧本。
张狂窝在沙发上,手中拿着《蝶翼旅人》的原著,一边翻着页一边感叹道:
“不错,我喜欢。”
这次女主名叫柯纫时,因为车祸失去了一部分身体,植入了一部分机器才活下来。但因为大脑一部分被取代的缘故,女主感情缺乏,而且战斗力爆表,能动手绝不动口。
她的台词寥寥无几,全程根本没有几句话(也就是说根本不用怎么背台词),电影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打戏、枪战、追逐戏。
简直太完美了!
虽然各种时间穿越、世界线交错变动了十几次有点烧脑子,但看不懂也没关系,反正照着剧本演就行了。
这个剧本里面不仅可以揍人,还有机会去接触现代的“枪”,片酬根据陆谦所说也十分可观,教主大人对此感到十分满意。
——当然,前提是她能够顺利通过试镜。
“我的天啊,”陆谦在电脑上查着试镜的详细信息,“谢导真是个香饽饽,老大你知道来试镜的都有谁吗?”
陆谦读着名单,感慨道:“双料影后岳敛声、老牌影后章绥、国际影星路雪融、当红小花林夏烟、实力新星韩笑语等等。”
他默默总结道:“太可怕了,这是怎样的修罗场试镜。”
张狂笑了声:“与我何干。”
她往沙发上一靠,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声音中是满满的不屑:“你看看剧本里打戏占了一大半,就算那些人全部加起来,再来几百几千个人——也没我一个能打。”
陆谦挠挠头:“好像是诶,这么看这剧本简直是为了老大你量身定做的。”
可能是张狂气势太过强大,而且一副满不在乎、轻描淡写的样子,给了陆谦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一种“试镜”肯定没问题的错觉。
但是他刷着微博,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岳敛声V 粉丝6048万
@章绥V 粉丝7758万
@路雪融V 粉丝8764万
......
在一堆几千万粉丝的微博账号里面,陆谦颤抖着手,打开了自己老大的微博主页:
@张狂V 粉丝106万
陆谦瞅了瞅自己老大的微博粉丝数,再瞅一眼其他来试镜大佬们的粉丝数——等等,情况好像有点严峻!
。
“您就先住在客房吧。”
祁子冬跟着夏知陶走进她的公寓,忽然问:“张狂不跟你住?”
夏知陶愣了愣,小声说:“还没有。”
祁子冬“唔”了一声,四处望了望,一眼就看到摆在窗沿上的花瓶和里面的一朵花。
她走上前去,不禁感叹道:“胆子还真大。”
夏知陶疑惑:“这花怎么了?”
“这是张狂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