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觉十分愧怍。
萧慕雪又道:“陶伯伯,你担心的问题今后不会再发生了。眼下父皇昏迷,朝中政事都是安王做主的,他是一个有作为的人,绝不会刻意打压武将。”
“安王目前只是代监国事,不能更改国策。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武将的。他日父皇若是醒了,我一定会劝说父皇更改重文轻武国策的。”
萧慕雪起身,对着陶慎恭敬行了一礼:“还请陶伯伯看在我的面子上,圆了陶策从军心愿。”
“公主殿下,使不得,使不得。”陶慎忙从座位上跳起,神色激动,受宠若惊道,“臣何德何能,当得起殿下的大礼。”
“殿下所言甚是,是臣糊涂了。我这就去兵部招募处,把陶策革除的名字给重新报上去。”
…………
在萧慕雪的一番努力下,陶策终于如愿从军了。他是武安侯世子,爵位尊贵,身份不是寻常士兵能相比的。因此萧湛特意封他一个将领职位,然而陶策拒绝了。
他想从底层开始历练,想凭真实本领去建立军功,并不希望靠祖上的庇荫,而享受特权。穿上普通士兵衣服后,他兴致勃勃来到镇远侯府。
“云璟,看我这身军服威不威风!”
顾云璟靠在床头,正饶有兴致研究兵书,她听到陶策的声音后,合上书本,微微一笑道:“你怎么穿了套士兵衣服?”
陶策慷慨道:“我现在就是一个士兵啊。从最底层做起,只有与士兵一起同苦过,以后才能做个体恤军士的好将领。”
“小时候,顾伯伯常对我说这句话,我记忆特别深刻。”陶策神采飞扬,“马上我就能见到顾伯伯了,还能和他一起上阵杀敌,想想都痛快,这才不枉为我七尺男儿之躯。”
“说得好!”顾云璟听罢,心氵朝涌动,“好男儿当如是!陶策,你马上就要去边境了,这本兵书赠给你。它名叫七略,是我在忘忧谷时编著的。”
“你虽然英勇不凡,可对于兵家之道还是涉猎不多。成为一个将帅,不但要英勇,更要懂治军之道。”
“好咧。”陶策笑道,走至床边,爽快从顾云璟手上接过兵书。他平时对四书五经孔孟之道嗤之以鼻,然而对兵书却是情有独钟。
顾云璟问道:“粮草银两可都筹集好了?”
陶策将兵书塞入怀中,搬条凳子坐下,倒了杯茶,喝上几口后,说道:“筹是筹备好了,不过要押往前线,需费上很多时日。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五十万石粮草光是押送,就要耗费不少人力。”
他微微叹气道:“目前招募的士兵人数,还不够押送粮草的。耽搁来耽搁去,只怕粮草运到前线,已经为时晚矣。”
顾云璟凝眸:“这确实也是个问题。一下子押送五十万石负担不小,不妨分批押送。我父亲原本向朝廷请求的是二十万石粮草,说明这二十万石是非常急需的,而那多出的三十万石可以延后押送。”
陶策眼睛一亮,扣了个响亮的大拇指,“聪明聪明,如此一来,负担就化解了不少。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和韩俊说。”
“等等。”顾云璟忙叫住陶策,“我写了封信,本来是让信使带到边境去的。既然你要去石门关,顺道替我捎给我父亲。”
“遵命,驸马爷。”陶策皮了下后,飞奔出门。
陶策走后,顾云璟的头又在隐隐作痛,她剧烈咳嗽着。
萧慕雪端药过来,听到驸马的咳嗽声后,忙放下药,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担忧道:“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
顾云璟移开捂嘴唇的手帕,微微一笑,因为面色苍白,她的笑容显得十分惨淡。
“雪儿,没事的。我就是之前没休息调养好才导致犯病。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顾云璟弱声道,“这段时间,我不能去户部了。你让顾忠告诉邓宽,案子有什么进展随时来侯府告诉我。”
说完后,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别管案子了好么?”萧慕雪神色十分黯淡,看到顾云璟憔悴的样子,她很是心疼,“等你稍微好点之后,就随师父去忘忧谷吧。什么案子,什么社稷兴衰通通不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
顾云璟纤细的手缓缓覆盖在公主殿下的柔夷上,然后紧紧握着,她柔声道:“安王殿下暂时重掌朝政,昭王之流定然会再生事端。”
“安王先前赋闲的这段时间,昭王他们没少搞动作,许多大臣如今都依附在他门下。这次是因为安王的嫡子身份占了先机,才不至于让昭王监国。”
顾云璟微微一顿:“当-ri-你湛哥哥被贬,父皇把和他走的近的大臣都好好“整治”了一番,该降职的降职,该贬至外地的贬至外地。所以,现在安王殿下虽然监国,可根基并不牢固。不足以和昭王抗衡。”
“如果我现在走了,不出数月,这都城必会大乱。内忧不止,外患仍频,国家就真的完了。”
萧慕雪迟疑道:“可是,你的身体?”
“莫担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它一下子垮不了。再说有师父在,病情不会恶化的。”
萧慕雪眼眶湿润了,因为感动因为怜惜,还因为很多用言语无法表达的情感。在烽火狼烟的年代中,有多少豪爵贵族子弟逃避从军、享受着奢靡的生活。
而顾云璟一介女子,却要承担如此众多的责任。即使是病弱之躯,亦从来没有退缩过,未敢忘忧国。
萧慕雪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遇到顾云璟这般的人,她软软的手抚着顾云璟瘦削的脸颊,动情道:“能和你结为伴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顾云璟会心一笑:“我亦如此。”
……
昭王府。
“该死的萧湛,本王和他不共戴天!”萧淙捏着拳头,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因为咬牙的力度过大,使得他的嘴型很大幅度扭曲着。原本阴鸷的面庞看上去更加凶狠恐怖。
萧淙旁边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这男人正是秦摄。
秦摄慢慢喝着茶,很沉得住气,一点也不像萧淙这般浮躁。
“舅舅啊,你别光顾着喝茶,倒是说句话啊。”萧淙跺足道,“那萧湛都已经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今天是撤掉你筹集粮草的军务,明天该是废除我亲王爵位了!”
萧淙对萧湛本来已经十分十分不满了,现在安王还撤了秦摄的军务,萧淙对他的不满已经由十分迅速蹿升到十二分了。恨不得现在就把萧湛拉下马,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他萧湛现在监国,不是很能耐么?我现在就派杀手死士暗杀他!”
秦摄放下茶杯,重重按住了萧淙的手肘,皱眉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舅舅自有打算。”
萧淙一听,怒气消失了不少,他忙问道:“舅舅,你有什么打算?”
秦摄沉眉道:“萧湛现在根基不稳,他之所以这么飞扬跋扈,无非是有两个依靠。一个是皇后,一个则是巧舌如簧的驸马爷。只要我们除去他的依靠,萧湛岂不是孤立无援了?”
“舅舅是说,杀了皇后和顾云璟?”
“不错。”
萧淙正要询问就中细节,宇文彦突然这时造访了。
“宇文彦来做什么?”萧淙一脸嫌弃道,他和宇文彦嫌隙已久。
秦摄缓缓道:“他待在萧国这么久,想必是有意图的。你先听他怎么说,摸清这蛮子的来意。舅舅先躲一躲。”说罢,他钻到了就近的屏风后面。
萧淙让手下人招呼宇文彦过来,不一会儿,这位大步流星的南楚国君笑脸盈盈出现在昭王面前。
“南楚国君来此有何贵干?”萧淙语气不善道。
宇文彦多髯的脸庞上粉饰着一层深深的笑意,“昭王殿下似乎很不欢迎我。”
萧淙哼道:“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我确实不欢迎你。”
宇文彦笑意渐深,“昭王殿下先别忙着赶我,等听完我的话后,再赶也不迟。”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和本王磨磨蹭蹭的。”
宇文彦能屈能伸惯了,他知道自己目前需要和萧湛合作,因此也就忍下了怒火。
“昭王殿下,我看你现在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放你娘的狗屁,本王过得潇洒的很。”萧淙是何等要自尊的人,纵然过得不顺心如意,也不会让宇文彦前来评头论足。
宇文彦呵呵一笑,摇摇头:“安王如今坐大,他在处处压制你的势力,试问昭王殿下又怎么能过得潇洒呢?我在来的路上听说,安王撤了秦大将军筹备粮草银两的军务。”
萧淙眼神一黯,桀骜张狂的脸上带着深深的落寞之色。
“昭王殿下不必心灰意冷,萧湛他蹦达不了多久。”宇文彦皱眉道,“其实,我也挺讨厌萧湛的。明明你是皇长子,可他的所作所为一点也没把你这个皇长兄放在眼里。”
“等等……”萧淙打断宇文彦的话,“你方才说,萧湛蹦达不了多久是什么意思?”
“好,既然安王殿下想听,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吧。”宇文彦循循善诱,专门挑萧淙最在乎的话题说。
“其实很简单,只要安王殿下愿意和我合作,我就能助你登上皇位。届时别说一个萧湛,十个萧湛都不是你的对手。”
萧淙梦寐以求的事被宇文彦如此直白点破了,他也不卖关子,问道:“南楚国君想要什么个合作法?”
昭王当然知道宇文彦的为人,此人两面三刀,口蜜腹剑。萧淙担心自己会被他无形利用,因此他问这话时神情高度紧张着。
宇文彦笑了笑:“昭王殿下不必这么紧张,放松些就好。我又不是老虎,不会把你吃了。”
“我的合作条件是,我助你登上皇位,你把萧国军队的粮草路线图给我。”本来宇文彦当初是打着派兵相助萧国,然后从中弄到粮草路线的算盘。然而萧冠这莫名的昏迷,让他改变主意了。
萧淙道:“我舅舅既不是兵马大元帅,现在又不管控粮草,如何弄到粮草运行路线图?”
宇文彦淡淡一笑,“昭王殿下这么说,可真是太贬低秦大将军了。大将军现在虽远离军队,可你我都清楚,在顾威接任兵马大元帅前,他可是当了足足十多年的元帅啊。”
“论底蕴,论资历,顾威如何比的上秦大将军?大将军从前手下将领众多,只要他有心一声令下,那些将领岂会不听他的话呢?”
萧淙眉头一紧:“你是说,通过我舅舅以前的旧部下去弄到粮草路线图?”
宇文彦道:“没错。这次负责粮草的除了陶策和韩俊外,还有个叫罗动的人。罗动从前深受秦将军恩惠,他未必不会帮这个忙?”
宇文彦森然一笑:“其实这也算是一举两得吧。粮草支援不上,顾威再怎么能打,也无济于事。毕竟人都是要吃饭的,一旦断粮,就算是铜墙铁壁之身也受不住。”
“到时候萧国军队大败,昭王殿下便可以借此大做文章,顾威的兵马元帅之位肯定不保。”
“顾威担任兵马大元帅以来,可谓是抢尽了秦将军的风头。难道昭王殿下不想为秦将军重新争回元帅之位么?”
想,萧淙当然想,做梦都想。如果秦摄当了兵马元帅,那他的后台就更加坚硬了,根本用不着忌惮顾威。与此同时,萧湛就失去了一条强有力臂膀。他完全可以把安王死死碾压着。
因此,宇文彦这番话对萧淙来说,有非常大的吸引力。
他才不会相信宇文彦是好人,对方这么苦心孤诣谋划肯定有更深的阴谋。萧淙问道:“你要粮草路线图做什么?截粮对南楚来说有什么好处呢?你这明摆着是帮西凉人啊。”
宇文彦的真实想法当然不会透露给萧淙,他笑道:“昭王殿下顺对了啊,本君确实是在帮西凉啊。实不相瞒,我欠西凉王一个人情呢。于是,就想用这份大礼回报他。”
信息量太大,他一下子没理清,疯狂捏着眉心,仔仔细细一番思考后,才惊讶道:“原来,你和西凉人一直暗中勾结?”
“非也非也。”宇文彦摆手,“我原来一直是你们萧国的忠心附属臣子啊。可惜你们皇帝太不把我当人看了,太不把我们南楚百姓当人看了。”
呸,忠心个屁!萧淙在心中暗暗骂道。南楚和萧国签订了附属条约,就算是为猪为狗也理所当然。宇文彦竟然不思好好为萧国尽忠,暗地里搞这些小动作。
萧淙这个人已经有一种病态的狂妄和自以为是了。他在心中腹诽宇文彦,实际上自己比对方还不如。南楚一直被萧国的高压政策压制,身为国君的宇文彦对萧国有异心,这很正常。
而昭王贵为亲王,是萧国的臣子,他不好好报效国家。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当皇帝,如何去卖国求荣获得援助。狂妄的他竟然还觉得这种法子很光荣,很有谋略姓。
萧冠若是知道钟爱的儿子是这般货色,估计得直接吐血而亡。
这段时间,在秦摄的谆谆教导下,萧淙比起以前稍微进步了点,至少他听到做事该谨慎一些。虽然摆放在目前的是块大肥肉,但他也得试试有无毒姓才敢吃啊。
萧淙道:“南楚国君,先容我好好考虑考虑。过几日再给你答复。”
宇文彦笑道:“考虑自然可以,不过安王殿下可要抓紧时间。毕竟陶策他们在这几日后,便要运送粮草了。”
“安王殿下你好生考虑吧,本君就不打扰了。”宇文彦微微拱手,踏着轻快的步伐,很快就离开了昭王府。
第126章 杀马《改》
秦摄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萧淙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