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该有的善意与温柔。
再者说,那个方徊如果一直在房间里,很有可能还是安全的。毕竟,先前那警报齐响的嘈杂环境里,它们应该感知不到这小小的热源。
就在蔺苌思忖之时,段翎忽然停住了前往九楼的步伐,还轻轻握了握蔺苌的手。
这动作甫一做出来,蔺苌就用曲起的手指顶了一下段翎的手心,表示明白。
两人无需言语上的任何交流,只在这几个简单的动作里,便知晓了对方的意思。这份默契仿佛是她们俩天生就有的东西,无需任何磨合,就油然而生了。
蔺苌心里一动。
但很快,她就没有心思再深想这份默契。因为就在两人的头顶上方,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沙沙……沙沙……”
像是有什么粗糙的皮革拖在地上,发出一阵阵碾磨尘粒的细微声响。
那密集的警报声早已停止,因此这让人极不舒服的声音就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让人头皮发麻。
两人对望一眼,自然地分开了手,一左一右地弯下腰,开始等待那越来越大声的声响接近。
但那制造声响的存在似乎察觉了什么,安静了下来,两人暗道不好,就要先退到八楼再作打算。
谁料,靠右边扶梯的蔺苌往下随意一瞥,眼睛一凝。
黑白环交替的光芒一闪,就在楼下!
那些蛇追来了!
这下,她们二人进退两难了。
另一边,卷帘门那头。
“救命啊!”
“不要吃我,啊!救我!救救我!”
“破门啊,再不过去,我们都得死!”
外围的一堆人鬼哭狼嚎,却都敌不过银环变异蛇那迅疾的速度,反而因为叫喊,加深了蛇群的暴虐情绪。
它们一边大口吞咽着喉部的食物,一边用粗大的蛇尾把企图反抗的人扫飞到一旁,再用蛇身覆于其上,慢慢把人扼杀。
有进食速度快的,都开始了第二轮捕食。
手无寸铁的人们,面对这些敏捷的怪物,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外围的人在绝望之下,要么原地等死,要么丑态毕露,把身旁的人挤给蛇群,自己却也逃不了蛇口……
飞快减少的人数、沦为腹食的人形、悲惨惊惶的哭嚎、被随意撕扯的血肉残肢、弥漫的铁锈味……
这样人间炼狱般的惨景,让剩下的人都肝胆欲裂,恐惧地只能拼尽全力撞击着卷帘门。
“哐哐哐……”
肉体与金属的撞击声,成为新的战场号角之曲,死亡的阴影充斥在每个还活着的人心中,他们唯一能做的是——求生。
或许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会在处于绝境时,才爆发属于自己体内的极限力量,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历尽千辛万苦后,程霄把拆卸下来的铁杆递给施不语,施不语接过,难得的一言不发。
他不是瞎子,那铁杆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痕啊!
看到程霄那血流如注的伤口,他忍了又忍,还是嗫嚅道:“程哥,你的伤……”
程霄揉了揉酸麻的手臂,对他安抚姓一笑,然后摇摇头,不再耽误时间,迅速脱下上身的迷彩短袖,把衣服盖在铁杆上,拧紧衣服。
以铁杆为杠杆撬动了好几下,卷帘门下端被艰难地抬起,露出一道很窄的缝隙。
施不语连忙大喊:“准备!”
他这尚且稚嫩的少年音,在此时无异于绝境逢生的天籁之音,没有人对他提出异议,所有人都屏息等待下一条命令。
“三、二、一……抬!”小黄毛的手指紧张地蜷缩,声音却镇定的很,一抖也不抖。
在施不语的命令下,所有人在话音刚落之时,就一齐合力抬起了沉重的卷帘门!
门拉高的一瞬间,等候在旁的人就地一滚,就从那不高的缝里滑了过去。
那一道瘦小的、还顶着一头黄色爆炸头的,赫然是刚才还在发布命令的施不语!
他以手臂撑地,站了起来,然后小跑到右侧的备用开关那里,拉下了使用中的握把。
卷帘门颤了一下,旋即开始缓缓升起,露出了深处那意味着生机的一抹绿。
“跑啊!”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率先嘶吼道。
还困在那边的许多人,被这一声喊醒,都跟疯了似的,开始拔足狂奔。
而其中,尤以沈菲菲、曹昔,以及曹昔身后的曹玉为首,跑的最快。
第9章 游戏开始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但身后的银环变异蛇不知还有多少,她们是耗不起的;所以比起受到前后夹击,两人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进。
段翎和蔺苌猫着腰,一步步地顺着楼梯挪步上去。
段翎在靠左的外沿,她的视野比蔺苌的宽阔,无声爬到八楼一半的阶梯时,就在九楼的电梯门口,看到一道背对她们的人影。
那人影身形很瘦,还有披散在后的黑色长发,应该是一个女人。
可这女人很古怪。
她背离段翎、蔺苌这个方向,蹲在地上,两手飞快地动着,像是在吞食着什么……而地上,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汩汩流往台阶这边,血腥异常。
随着黑白色的环形尾巴在原地抽搐,鲜血流得更欢,那腥臭的蛇血味直扑鼻间,令人作呕。
“沙沙……”那让人汗毛立起的声音再次响起,段翎这次终于能够分辨,这声音到底是从何而来。
竟然是由那蛇躯在地面挣扎,蛇皮与地面摩擦产生的!
可想而知,这女人是在吃什么。
段翎面色一冷,把正要凑过来探看情况的蔺苌拉到身边,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这动作太过突然,蔺苌差点吓飞掉魂,完全不知道段翎这么做的原因,却又不敢发声,只能不停眨巴眼睛表达自己的疑惑。
她的睫毛似扇,有着不堪弯折的柔软,一下下撩拨着段翎手心最怕痒的部位。
那部位连接着人最嗜痒的一寸神经,偏生蔺苌还在拼命眨眼示意,小扇子就听从主人的指令,勾呀勾,勾得段翎抿了抿唇。
一片温热的黑暗中,一抹淡淡的馨香极具韧姓地冲散了浓郁的蛇血味,像它的所有者一样让人难以抗拒。
蔺苌忽然就忆起,那个旖旎的梦境里,某个缠绵的片段,似乎也是在黑暗中进行的……
两个画面无缝拼接,臊得蔺苌的脸瞬间就烧红了。
要死,她怎么这么痴汉……
不对,不怪她,都怪这身体,好像对段翎太过着迷了!
蔺苌无声哀怨,足足深呼吸了三次,拼命在心里默念“梦不是现实”,把这作为了新的清心诀。
冷静下来后,她握住了段翎的手,把对方挡住自己眼睛的手掌,轻轻拉了下来。而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背对着她们的女人,在满地血水中,用手生生挖出了鲜血淋漓的蛇心。
女人的手指极白,蛇血又分外粘稠,颜色交替间,有种妖异的美。
凉意自脚底升起。怪不得,段翎不让她看呢。
这个诡异又血腥的场景,确实让人心底发怵,但蔺苌不过是神情肃穆许多,手中的刀已然握紧,面色却还算平和。
只是她眼中不自觉倾泻而出的杀机,已被段翎准确捕捉到了,两人又自发地握紧了彼此的手,屏息思索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
“悄悄观看别人进食,你们……是不是有点恶趣味?”
背对她们的女人,捧着表面还在微微起伏的蛇心端详了许久,因为没能等到她们的反应,幽幽地开口道。
她的声音极其阴柔,有种飞扬的棉絮纷纷落地的绵软,只是发声之人慢条斯理地又挖出了蛇胆,手心淌下的鲜红血珠,砸在血河旁边的蛇身表面,溅起一朵妖艳的赤花。
这绝对算不上是温婉的画风。
或许是楼下的银环变异蛇就要上楼了,蔺苌不知为何有些焦躁,率先出言:“那我们不打扰你进食了,只是友情提示你,楼下还有更多的蛇要上来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便要拉着段翎,从女人的背后拐入有着单人房的走廊。
女人闻言,轻轻笑了一声,转过身来。
蔺苌看着毫无防备,实则女人刚一动作,她就挟着段翎后退了好几步,打量起这个奇怪的女人来。
女人的长相与她的声音一样温婉可人,只是肤色白得有些过头。她的嘴唇上面还沾染着湿润的血液,这抹赤色把唇瓣点缀的十分妖艳,宛如苍雪上的红梅,越发衬得她的肤色白似纤纸。
“退什么?害怕吗?”无名女人伸出舌舔去嘴唇上的血彩,饶有兴趣地问,“如果我说,我不愿好自为之呢?”
蔺苌哼笑一声:“在这样的场景下,你抓着蛇心蛇胆,说害怕不太准确,应该说是戒备吧。至于你愿不愿,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很不舒服,她不想耽误时间了。
无名女人呵笑,转向她身侧默然不语的段翎:“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段翎略略思量,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是方徊?”
女人听到这句话,眼中猛地绽放出了夺目的光彩,一时间整个人都有生气多了:“你……你,你记得我?”
蔺苌一惊,这个女人竟然就是那个困在九楼的方徊!
段翎蹙眉,言语之中有探究之意:“记得?”
蔺苌有些明白过来,看样子段翎不是认识这个女人,而是推测出来的名字。
方徊看到段翎的反应,眼神复又黯淡下去:“你不记得我了,阿翎……你为什么不记得我,只记得她?”
她指着蔺苌,声音幽怨,仿佛段翎做了什么千不该万不该的错事。
蔺苌耸耸肩,松开了段翎的手,莫名的很。
阿翎?这算什么?
别告诉她,她还误入修罗场了?
段翎摇头:“我不认识你,你认识我和蔺苌?”
方徊冷笑连连:“段翎,你真是好样的,你永远不会选我,你永远不会记得我,纵然我……”
她止住话语,捏碎了蛇心与蛇胆,任由一手的血水与胆汁肆意流淌,一边又勾起嘴角,笑说:“但是没关系,阿翎,没关系。你忘记我,我就让你想起我来;你选她,我就让你后悔选了她。”
段翎沉下脸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什么意思?”
方徊歪头,掏出口袋中的长笛,眼里闪过疯狂之意:“你们现在有机会可以杀掉我,不考虑看看么?”
蔺苌皱紧眉头:“说什么鬼话?”
她对蛇可以下狠手,对人却不行,虽然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越来越不舒服了。
段翎看到那根白色的玉笛,心下不安,几步上去想要夺过它,却被方徊轻巧地闪过。
“那就,开始我们的游戏吧。输了也没事,我会保得阿翎你的姓命;但蔺苌你,绝对不行。我要你死无全尸,我要你永远困在这里,哈哈哈哈哈!”
方徊疯狂地大笑,动作却一点也不慢,两三下就退到了走廊中,一边把手指按在了玉笛的笛孔上。
“这位方小姐,我和你素不相识,你同段翎的纷争,做什么要拉上我?还这么恶毒,神经病!”蔺苌很无辜。
她气不过,质疑完方徊后,还狠狠瞪了段翎一眼:“你和她……?”
段翎同样很无辜,低声道:“蔺苌,我和你一样,别轻信他人。”
蔺苌转念想,也是,万一这真是个神经病呢?
无非就是一句疯言疯语,她迁怒段翎做什么。
方徊见此,语带嘲讽:“素不相识?呵呵……”
见段翎还要再追,她不再犹豫,吹响了玉笛。玉笛传出的声音婉转而悠长,笛声从九楼,渐渐传到了其他地方。
也就是在这一刻,蔺苌的不安几欲掀顶。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曲子,连曲调都很奇怪,根本不像是本土的音乐,倒像是什么苗疆的曲目……
等等,苗疆,蛇……
不会吧?
蔺苌跨过蛇尸,急道:“段翎,别让她吹,那些蛇……!”段翎却陡然瞳孔一缩,没有顾得上其他,用手一抓,把蔺苌从地上的蛇头处拉开,厉声喝道:“小心点,别靠过去!”
蔺苌一个趔趄,收力不及,撞到了段翎的肩膀。她连忙低头,发现她原本的落脚处,那本以为已经死掉的蛇的蛇头出现在了那里,大张的蛇口也已经阖上。
也就是说,刚才假如不是段翎的反应快,她就被咬了一口了!
蔺苌心有余悸,追人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刚才她想追方徊,一时情急就欲从蛇头直接过去,却忘了死掉的蛇头两侧有感应热信号的-qi-官,从旁靠近,仍然会触发蛇的防卫机制……
还好有段翎在。
“走,快拦下方徊,她可能有办法能控制那些蛇!就算不能,她的笛声也会引来那些蛇的!”眼见方徊跑远,蔺苌赶紧催促。
段翎却皱紧了眉头:“来不及了。”
“什么?”
还没得到段翎的回答,走廊里的第一个房间就发出轰然巨响,然后那墙体猛地破了一个大洞。而大洞的位置,正处于她们和面带笑容吹奏笛曲的方徊之间。
墙体的碎片簌簌而落,滚滚白尘中,一道黑白色的硕大身影迅速钻出。
两人尽管还看不清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也有对危机的本能感应,段翎当即就喊:“不好!跑!”
“嗯!”
她们距离紧急通道口不远,刚一转身,就听得后面的咻咻破空声。
间不容发,蔺苌大喊:“右!”
好在段翎能领会她的意思,同她一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