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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唯一希望，小病人们坐在缓缓驶往天堂的火车上，思靖作为他们在人间的最后一个停靠点，她是他们的最后一丝希望。

　　但思靖和万能的上帝不同，她救不了所有的人，相反的，作为被迫亲手送孩子们离开人间的那个人，她和孩子们以及他们的家人，必须一起经历绝望如何一点点把最后一丝希望蚕食殆尽的感觉。

　　周而复始。

　　思靖的瘦弱背影突然变得高大起来，唐医生在心里对她肃然起敬。

　　在唐医生的专业开导下，思靖虽然还是觉得很难过，但至少又找回了动力，并时刻谨记唐医生的劝告，在自己觉得无法呼吸时需要告诉自己，我是凡人我不是神，我尽力就好。

　　拉吉士最终没有等到能救命的器官，她们这一周也未曾接获任何好消息，除了每天抓住周医生使劲折腾她的技术，思靖每天下午有空时还会去病房陪慧敏玩一会儿飞机棋。

　　孩子一天天衰弱下去，药的剂量不断加大，现在已经是醒的时候少。

　　早上时她的精神还可以，思靖会凑到病房里跟她聊聊天，阿哲已请了长假日夜陪伴女儿，凯嘉每天都开着视频，网线的另一头是对孩子笑得非常温柔的凯璇姑姑。

　　虽然大人们都摆出非常坚强的样子，但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慧敏曾在和思靖去做检查时，私下里请求思靖姑姑，她若去天堂找旭颜玩耍了，请她告诉妈妈们不要伤心，要好好地生活，也不要担心她过得不好，她在天堂可以和旭颜一起做伴，她们会很快乐的。

　　说得思靖即刻躲入洗手间里哭得天昏地暗。

　　好半天后，思靖才走回来假装板着脸训小家伙成天胡思乱想，并告诉她，病人要有坚强的意志力，哪天我们进了手术室，如果你看见天堂的白光，甚至看见旭颜了，千万不要走进去或跟她走听到没有？

　　小家伙在苍白的脸上扬起乖巧的笑容，点点头。

　　这天傍晚，思靖的传呼器突然响了。

　　看了一眼，她立刻冲到座机前，拿起电话拨通监管机构的连线电话。

　　十五分钟前黄廷方医院有位混血小孩在急诊部门宣布脑死，家长同意捐出孩子的全身器官，其中包括孩子的全身皮肤，所有与捐献匹配的病人已接到通知，只是在黄廷方医院里有位医生发现自己的病人也符合接受肝脏捐献，他坚持监管机构联络上林医生，恳求林医生让出肝脏，孩子已经没有几小时可活了。

　　医学上来说，慧敏还等得起多几天，但另外一名孩子已经不能等了。

　　这个决定很难，当思靖决定放弃这本属于慧敏的健康肝肺时，陈院长的目光万分失望。

　　凯嘉得知思靖的决定后，情绪近乎崩溃。

　　理智上她明白为何思靖会做这个决定，但情感上她接受无能，她的慧敏若是没能等到新的器官呢？

　　思靖怎么忍心！

　　思靖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听着走廊上传来凯嘉撕心裂肺的哭声，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思靖难受得不停撕扯自己的头发。

　　手机忽而响起，屏幕上是凯璇的照片。

　　在这种时候凯璇打来估计是想骂她，思靖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任由手机铃声不停响起。

　　后来进来了一个讯息，凯璇说：“我能理解你的决定。”

　　然后陈医生继续不屈不挠地给她打电话。

　　思靖终于接起，带着哭腔说：“小璇…”

　　凯璇似乎也很难受，她尽力压抑住情绪，理智地说：“家属不能治疗家属是有根据的，你做了一名医生该做的，即使凯嘉怨你，但你并没有做错。”

　　“我怕…慧敏等不到…”思靖抽抽哽哽地哭诉。

　　凯璇仰头阻止眼泪继续往下掉，轻声说：“宝贝你尽力就好…嗯？”

　　“呜…小璇！”得到凯璇的支持，思靖哭得不能自己。

　　凯璇继续努力安慰她，思靖的传呼器又响了。

　　思靖通过泪眼看到讯息后，二话不说挂了凯璇的电话，边胡乱抹了把脸，边急声询问监管机构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全身器官的摘除手术在黄廷方医院进行，那位得到肝脏的小病人虽然即刻被推入手术室，却在切除坏死肝脏的过程中失去心跳，一番抢救后依旧回天乏术。

　　也就是说，排在第一顺位的慧敏会得到肝脏，思靖急声询问后得知肺部刚被切除，但还没被送去亚历山大医院，在思靖行使与卫生部的协议权利下，作为研究项目的病人，慧敏将得到器官移植。

　　为了防止事情再出差错，思靖“指挥”说话非常有分量的陈院长亲自跟着救护车护送器官回来，她抓紧时间和文婷再过一遍手术流程。

　　文婷和她之前并未有成功的案例，现在还是替熟人的孩子做手术，思靖知道文婷的心里承受了非常大的压力，这些需要及时得到疏导。

　　而作为学姐，作为项目的负责人，无论自己多害怕，多焦虑，在这种时候她需要把所有情绪放到一边，勇敢地扛起团队往前走。

　　在思靖的要求下，这场手术并不对外开放，她不想给文婷带来不必要的压力，小家伙看起来已快到崩溃边缘。

　　思靖在洗手室内和文婷一起刷手，见文婷咬紧了下唇一脸焦虑，思靖温柔地对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跟你合作吗？”

　　文婷转头茫然地看着学姐，摇摇头。

　　“像你自己说的，你非常熟悉我的文献。”思靖露出一抹微笑，柔声继续说：“若说新加坡有谁比你更了解我的研究项目，我找不到第二个人。”

　　“文婷，相信你自己，她。”思靖朝已经被麻醉了的慧敏指去，轻声说：“她相信你，也很喜欢你，这是她偷偷跟我说的。”

　　文婷终于露出一抹笑容，思靖朝她点点头，说：“来吧，让大家知道我们是梦幻搭档？”

　　文婷更重地点点头，要相信这会是人生梦想实现的时刻，她和学姐同台成功进行新加坡第一次肺肝双移植手术！

　　文婷给自己握了握拳，跟随思靖进入了手术室。

　　作者有话要说：　　小医生加油！！！

第77章

　　手术正在进行中。

　　凯嘉和伊哲紧紧握住彼此的手，枯坐在等候室内, 旁边则是陈院长和蔡医生, 凯嘉的父母并不赞同女儿情感生活上的选择，对凯嘉来说, 叔叔和婶婶更像自己的爸妈。

　　韩伊哲则因为父母远在韩国，并不想惊动健康不佳的老人家。

　　蔡医生不时会接到凯璇发来询问的消息, 但思靖谢绝一切观摩, 大家只能等她出来告知结果。

　　移植手术非常漫长。

　　应该说等待的时候, 时间大神这位非常顽皮的大神，会把步伐故意走得慢一些，享受着对人类每一毫秒的折磨。

　　但在走廊上另一端最角落的手术室里，思靖和文婷却觉得时间大神跑得太快了, 在警示音不停发出哔哔声时，她们在病人溢满血液的腹腔里, 努力找到躲在暗处不停出血的地方。

　　怎么还是不行！

　　思靖内心非常急, 但多年的经验让她知道急并没有用, 她努力静下心神，脑海里浮现奈特的声音。

　　“就像你在家里遍寻不获车钥匙时，如果你回到你最常放车钥匙的地方, 在附近仔细看一圈，你就会发现这小坏蛋其实还静静待在那里。”

　　思靖让护士在肝脏和肺部附近抽吸, 睁大了眼在脏器附近努力寻找，终于在肝脏缝合处的最边缘，找到不停渗血的出血点。

　　“钳子！”思靖一出声, 护士即刻把早准备好的器具递给她，针线飞快地在角度刁钻的地方仔细缝合。

　　血压慢慢在往上升，让护士把输血的速度调慢点，思靖这才抬起脸扭了扭脖子，然后眉眼带笑地文婷说：“这回应该没问题了，你准备好最漂亮的裙子了吗？”

　　“啊？”文婷傻傻地看着学姐，就像自己当年当实习生时傻兮兮地看着奈特，一脸震惊。

　　思靖照搬了奈特当年的台词：“没准备好？没关系，你还有两天的时间去买衣服，病人度过四十八小时的危险期后，你要准备好被记者的闪光灯亮瞎眼。”

　　“你要出名了哦，周医生。”思靖顽皮地对学妹眨眨眼。

　　文婷继续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学姐原来也有那么顽皮的一面？

　　手术一直持续到深夜，思靖和文婷才拖着万分疲惫的步伐出来。

　　凯嘉和伊哲木楞地看着她，静静等待思靖宣布。

　　只见思靖对她们露出一抹疲惫的笑容，柔声说：“手术很成功，慧敏现在在加护病房，需要观察四十八小时。”

　　凯嘉霎时哭倒在伊哲怀里，蔡医生则过来一把拥紧思靖：“谢谢你，思靖，谢谢你！”

　　陈院长站在一边老泪纵横，默默在心里对小女儿凯雯说：“爸爸没骗你吧，你的病总有一天能救的…能救的…”

　　虽然晚了二十年。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虽然现在是三更半夜，但他知道妈妈会想要在第一时间知道他们的家族遗传病能治了。

　　蔡医生继续去拥抱周医生，凯嘉从伊哲的怀里退出来，也过来拥抱思靖，在她耳边低声说：“谢谢你思靖，昨天…很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说…”

　　思靖轻轻放开她，笑着说：“我没放在心上，你是慧敏的母亲，你当然会着急，真的没关系。”

　　凯嘉不好意思地继续挠挠头，这时蔡医生把她的手机递到思靖手里。

　　凯璇在电话这头眼含热泪大声喊道：“宝贝你真棒！爱死你了！”

　　Mua~mua~mua~的飞吻声让思靖红透了脸，低声说：“很多人在，你不要这样…”

　　凯璇只是一个劲地笑，一直在等候室却被无视了的美娟适时凑过来，没好气地说：“知道你宝贝很棒，你知道这里现在几点吗？你还不让她休息吗？”

　　说到休息，大家立刻让出了一条路，慧敏还要继续观察四十八小时呢，思靖和周医生应该争取时间休息，以应付任何突发状况。

　　美娟尽职尽责地送思靖回家休息，因为思靖有些放心不下慧敏的状况，为了让她能够好好休息，美娟自告奋勇留下来，保证传呼器响起时会第一时间叫醒她。

　　“这样怎么好意思，而且庭宇会怨死我的。”思靖的眼皮逐渐沉重，说话都有些含糊了。

　　说起那没用的老公，美娟直嫌弃：“你别管他，不就是一个晚上没法搞大我的肚子嘛，有什么好怨的，而且我都天天敞腿让他搞了，是他的蝌蚪自己不争气。”

　　思靖十分没眼看地抬手捂眼，想了想为庭宇辩解：“庭宇看起来不弱啊，会不会是姿势不对。”

　　美娟没好气：“不劳您操心，我自己就是妇科医生好吗！再说，生不出的话，以后把你的孩子过继一个给我行了。”

　　思靖毫不留情地戳破美娟的幻想泡泡：“你也想得太美了。”

　　在思靖逐渐睡沉后，美娟坐在床边仔仔细细想思靖刚说的话，呃，好像真的有点道理不是吗？

　　夫妻俩把所有姿势都试过了，但有个姿势…嗯，是她这自尊心强的新时代女性非常讨厌的，她总觉得人类好不容易进化成现在的文明，女人为什么还要摆出禽兽的姿势被人骑呢？

　　美娟继续守着累坏了的思靖，此时此刻，某个远在北京的人，通过手机知道思靖手术成功后，立即买了飞机票在周五晚连夜赶飞机过来新加坡要与思靖一起庆祝，心里打着小算盘要跟思靖共度浪漫周末。

　　睡了一觉，思靖神清气爽地起床。

　　打开手机发现韩桐说她要过来新加坡过周末，思靖回复说你有公寓的钥匙，自己进来吧。

　　出门前，她让黑眼圈浓重的美娟在她的公寓补觉，自己则开车去医院。

　　当韩桐拖着行李进门时，闻声出来迎接她的是穿着思靖睡衣的长发女人。

　　韩影后：“你是谁？”

　　罗医生：“新情敌？”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在心里骂遍了到处留情的小医生。

　　思靖挠了挠有些痒的耳朵，凯嘉在一旁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思靖摇摇头，继续为慧敏做检查，笑着对凯嘉说：“慧敏的恢复情况非常好，明天就能转去普通病房了。”

　　小妻妻很开心地互相拥抱，思靖拿着iPad回到走廊上，在护士前台填写必要的讯息，并交代护士一些注意事项。

　　把iPad放入白大褂的口袋里，思靖隔着玻璃默默注视慧敏。

　　别人都说移植病人恢复得很快，真的是这样没错，慧敏昨天的脸色还如枯黄的落叶，今天这张小脸已恢复了一丝血色，只要持续观察并未出现排斥器官的迹象，很快她就能回家静养。

　　思靖静静望着与旭颜三分像的小脸，轻轻呼出一口压在胸口里一年多的浊气，神情流露欣慰与惆怅。

　　或许自己当初根本没机会救女儿，不过还好，在能力所及里，她救活了旭颜很是喜欢的姐姐。

　　对不起女儿，妈妈把姐姐留了下来，希望你在天上不会太寂寞才好。

　　这时，慧敏刚好醒转，凯嘉和伊哲很是惊喜地与她说着话，然后转头对思靖招手示意她进来。

　　思靖又进去替小家伙看了看，检查后很是开心对所有人报告说一切顺利。

　　慧敏扬起一抹疲惫的笑容，紧紧握住思靖十分温暖的手，奶声奶气地对思靖姑姑说：“姑姑，昨天我看到白光，也看到旭颜了，旭颜不肯让我跟她走，因为她要我回来跟你说，她很想你。”

　　房里一瞬间静了下来，很久以后思靖才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