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啪啦敲了一通,挑眉道:“那栋楼有十六家注册公司,看起来都跟张家没什么关系,装修的、物流的、维修的,正经牌照正经营业……”
肖亦璇想了想,思索道:“套壳子这种事,张疏瞳肯定是不会亲自出马的,她前阵子被张家上下按在地上摩擦,手底下的好手都跑得差不多了,只除了……”
她低头看向电脑,键盘声敲得劈啪作响,尔后不知是得意还是不爽地哼声道,“果然是你,夏玉静。”她把电脑屏幕往杨秀方向转了转,“十七楼有家物流公司,注册时有一笔一百五十万的债务,现已还清,担保人是唐人律师事务所,这家事务所只有两个人,专门给夏玉静做这种事情。”
杨秀问道:“如果是挂空壳,为什么要留下有迹可循的债务。”
肖亦璇啧啧两声,“人家正经营业,不能算空壳,你见过足额纳税的空壳吗,夏玉静做事,连踩边界线都不会有,从账面上看,这家公司甚至是盈利的,还得起百多万的债。”
杨秀看着屏幕,眼底里有些晦涩的意味,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突然道:“我最近不方便出现在公开场合,不亲自看一眼总是不方便,亦璇姐帮我去看一眼好不好。”
今天见面后她的音量一直就不高,说这句话的时候更显低软,肖亦璇困惑道:“我应该看什么?”
“我有这栋商业楼的户型图,如果这家公司藏了什么,有些房间就会隔起来不让人看见,为了隔音,连房门都会封起来,亦璇姐找个说辞往里面走上一圈,如果原本该有房门的地方变成了一堵墙,我就能知道咱们找对地方了。”
“这有何难,我去一趟就是了。”肖亦璇踹了杨秀一脚,“滚到前面开车去,干完你的私活老娘还赶着回公司加班。”、
车一路驶到目的地,肖亦璇拍拍手接过杨秀递过来的手包,打开便看到隔层里开着摄像头的手机,一脸嫌弃地看了杨秀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张疏瞳乱搞也就算了,你也乱搞。”看她的表情想要说教,忍住了,憋着气走了出去。
杨秀目送肖亦璇离开视线,换上衣服,算着时间,当肖亦璇出现在那家开张的物流公司门口时,当所有的摄像头和目光都锁死了从天而降的肖亦璇,带着箱子的暗色身影终于躲开了专业人士布下的天罗地网,出现在这家公司被封掉的黑屋子里。
是的,根本不需要肖亦璇再探查什么,在确认了这家公司后,杨秀已经通过黑掉隔壁公司成员的手机,看到了这家公司现在的房屋构造。
这是一个由绝对专业的人士布置过的地方,事前杨秀查不到目的地时就知道了。
可惜术业有专攻,擅长真人捉迷藏的就不会擅长金钱上的捉迷藏,肖亦璇是杨秀能用上的最厉害的金融专家。
当肖亦璇转了一圈,没找到她在这里工作的男朋友的劈腿对象,气呼呼地离去时,杨秀在众人视线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于肖亦璇之前回到车上,接了肖亦璇离去。
车一直开到时代车库,惯常的位置,杨秀避开了所有会拍到驾驶座的摄像,熄火后,转头对肖亦璇说了声谢谢。
肖亦璇手放在车门按钮上,复杂地看着杨秀,道:“等忙完这些……你还回来吗。”
杨秀刚要露出笑,就被肖亦璇捂住了嘴,“别笑了,你笑了一路,我就瘆了一路,跟被你卖了还在给你数钱似的。”
肖亦璇低下头没看她,想说的不想说的,最终在杨秀的脸上重重掐了一记,开门走了。
当人走得没影,杨秀的表情就像被打碎的玻璃,一半反射心平气和,一半反射玻璃渣锋锐的棱角,手摸到被肖亦璇掐的地方,下死力扣了进去,直到终归见了血,脸上的反复消失不见。
约摸两个小时后,张疏瞳的手机铃声大作,她高价聘用的国际雇佣兵给她带来了极为糟糕的消息,她丢了最重要的一份材料,那份从张骁则的办公室里偷拿出来的,能确切证明某个死人还活着,且把她带到地狱的材料。
材料的加密算法是RSA,原理就是单向函数正向求解很简单,反向求解很难的特姓,理论上不会被直接破解,但要真说无人可解就是个笑话了,RSA从发明到现在,在使用过程中因为人为导致的各种漏洞数不胜数,考虑到对家可能有的手段,谁也不敢拍胸脯保证算法无解,被解密,只是时间问题。
该死的时间。
没有人找到杨秀的蛛丝马迹,能被查到的只有肖亦璇。
被杨秀放到明面上的肖亦璇。
“我知道是杨秀,让所有人去找,在解密之前找到她。”站在山中豪宅的落地窗前,拿着手机的张疏瞳脸色青黑,对着话筒道:“把肖亦璇带过来。”
“不行!”
她身后传来夏玉静不稳的声音,张疏瞳把话筒拿远了一点,重复了一遍:“尽快。”尔后挂断,转身对站在身后的夏玉静冷漠道:“你来做什么。”
夏玉静急促道:“肖亦璇动不得,她是明面上的人,你要是动了她明天全金融圈都会知道,你会混不下去的。”
张疏瞳笑起来,“我现在像是混得很好的样子吗。”
“你听我说,”夏玉静脸上带着哀求,“我不知道你在那间公司里藏了什么,又丢了什么,但我知道你见过他,与那个人有关的所有事都是陷阱,与他有关的所有人都是铁石心肠,包括那些跟他作对的,正人君子早被他弄死了,能活着跟他斗的,不管是徐家大爷还是徐臻,如果事情到了要把肖亦璇推出来作障眼法的地步,没有人在乎她死活的,你碰肖亦璇,除了自绝生路没有别的好处。”
张疏瞳青黑的脸色随着夏玉静带着关心的语气缓和了几分,她沉默地盯着夏玉静看了一会儿,淡淡道:“你弄错了,不是徐臻干的,杨秀也不是徐家大爷的人,现在在外面蹦达的,是个揣着□□的疯子。”
夏玉静手一抖,扶着桌子的手将茶杯拂倒。
张疏瞳抽出一张纸来,把夏玉静手背上的水渍擦了干净,道:“你在门外听到杨秀的名字,所以觉得这一切都是徐臻在主导,你弄错了,徐臻现在只怕恨不得杨秀人间蒸发永不现身,她出了死力保杨秀,压下所有与杨秀有关的新闻,这么出格的事情,你以为容易做么。”
看到夏玉静震惊的表情,张疏瞳嘲讽道:“没想到吧,我的徐臻,步的一手好棋,我原以为你就是徐臻最大的杰作。谁知道她竟然从垃圾堆里翻出这么个宝贝。那杨秀的出身和能力,到哪里也是拔尖的,徐臻在商场纵横跋扈,杨秀做她的影子给她保驾护航……哼,杨秀如果不发疯,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当真就没有短板了。”
“世事难料,她最大的帮手现在成了她最大的弱点……”
“那杨秀怎么真就疯了……”
说到最后一句,张疏瞳半是咬牙切齿,半是不解地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夏玉静怔怔地看着张疏瞳,她被张疏瞳撇开已经有数日,张疏瞳虽然仍然把她带在身边,但已经事事疏离,张疏瞳在做什么,她所知极少,可她终究是聪明绝顶的人,更别提她心知肚明地知道现在站在张疏瞳影子里的人是谁。
“你也疯了吗。”
这竟是夏玉静唯一能说的一句话了。
第200章 活着不如死去(一)
当夜,肖亦璇失踪了。
没有人找到杨秀。
杨秀也没有主动现身到任何人面前。
时间滴答向前。
直到超过二十个小时后的第二天晚上,始终联系不上肖亦璇这件事才开始被人频繁讨论。
朗朗乾坤,法.制社会,如果不是受迫害妄想症,谁又会在联系不到别人时第一时间想到绑.架失.踪呢。
先是数封邮件石沉大海,再是国际部的例行会议没有了主持,懵圈的员工们在等待之后陆陆续续离去,将各种八卦带到各个部门。随着石沉大海的邮件数量蹭蹭上涨,因为肖亦璇而耽搁的事情越来越多,人事部开始收到国际部对自家副管行踪的咨询。
然后人事部开始联系肖亦璇。
备用电话、常去的咖啡店、常去的护理按摩、健身房、对应医院以及私人医生、留下电话的数位好友……
一圈联系,等待,直到所有联系方式都落了空,所有的回复都是不知情,时至午夜,人事部负责这项工作的人才终于慌了起来,将情况汇报给了躺床上睡了有阵子的姜有为。
在听到电话内容后,姜有为瞬间就醒了,跳下床打开邮件里的具体报告,迅速地浏览了一遍,熟悉肖亦璇胜过自家父母的姜有为第一时间就拨打了徐臻的私人电话。
午夜时分,电话并没有响多久就被接起来了,话筒里的声音一如以往地冷静温和,不带睡意的清晰。
徐臻平静地问自家人事部主管“亦璇之前有迟到或早退记录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徐臻安抚了自家主管的忧心。
没有任何征兆的,徐臻将这件事与杨秀联系到了一起,在姜有为挂掉电话后,旋即拨通了自己人的联系方式。
几句话交代完,女人将手机放回桌面,将视线从落地窗逐步放远直到尽头,她穿着轻软的睡袍,斜靠在书房的单人沙发上,安静地看着窗外,卸妆后的脸色在墙壁上的感应光下透着暗淡,扶着热牛奶的手指微微颤动着。
徐臻的睡眠一直不好,多思多虑的代价,亦或是数年来各类石料辐射的影响,原因不一而足。没有相遇之前,手模与工作室是她长久的栖息地。但仅仅是半年的缠绵悱恻,就将她的睡眠与那个叫杨秀的女人紧密地绑在一起,自杨秀离开后,便再也没有一晚真正入睡。
手模房,甚至是卧室,她都没进去过。
夜夜清冷,徐臻安静地躺在沙发上,闭目休憩,又或像现在这般没有目标地看着远方,等待着每一个失望的汇报。
等到日出,天边的红霞渲染了整个天空,带来由暗到明的晴天白日,她便起身收整,在一如既往的时间点来到时代大厦,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去年下半年因为身体酸疼翘过几次班,迎来时代上下悄无声息的几波八卦,现如今因为缺眠,几乎日夜酸疼相伴,但徐总已经没有可以一起翘班的对象了。
那个女人,没有预料,没有归期,甚至没跟她告别,悄无声息地,就从她的生活里离开了。
联系Sea等人,全力寻找肖亦璇,之后的两个小时里,徐臻放下手中的空杯,双手在小腹前合拢,就像她无数次在办公室里将双手放在桌前一样的姿势,然后再也没有动过,直到铃声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是好消息,但同时也是坏消息。队长Sea很准确地追踪到了肖亦璇被绑架的蛛丝马迹,但对方同样专业,用了一个绑票案例里最难破解的方式带走了肖亦璇。
有数个监控镜头显示,肖亦璇被带走后,绑匪完全没有停留,带着肖亦璇一路狂奔,她被装在车里,沿着去往西藏的国道而去,如果带走她的人有任何企图,也都在车里进行,她与所有人的距离,每时每刻都在随机地拉远。没有确切的路线,没有确切的目的地,就这么随机地向外游走,临近西藏后,国道遍布在一座座山峰之中,上山、下山,道路临近着无遮无拦的悬崖峭壁。这趟死亡旅程会在这样的路途上一直走下去,直到被绑者所有价值压榨干净,被随意地抛下山崖。
这是所有绑架中最难处理的一种,几乎无法被侦查,也没有存活率。
即便是最糟糕的结果,也是徐臻数日以来,收到的第一个与杨秀有关的消息,小刀和寡妇第一时间确定了几个点之后就追了过去,但队长仍然向徐臻告知了最坏的结局。
不论是否与杨秀有关,肖亦璇活着回来的几率,已经很低了,更何况在这种所有人都默认她死路一条的前提下,作为女姓的被绑者在死之前的遭遇往往比死更可怕。与其说小刀和寡妇是去救人的,不如说小刀和寡妇在尽他们所能地逼近那辆车,让老道的绑匪早一点停止折磨她,停止这条生不如死的旅途。
或许杨秀能救她,毕竟她是最专业的,但救下来后呢,肖亦璇还是以前的肖亦璇吗?
更何况,直到现在,仍然没有任何人,摸到杨秀的影子,以及装在杨秀手边的箱子里的那块正在被解密的U盘。
视线切换,
切换给某个不应该出现在镜头里的人。
肖亦璇。
蜷起来的身躯躺在漆黑且只有不到三平方米的封闭箱子里,连狗笼都不如,身上仍然是居家的睡衣,布满污渍,上衣领口撕开了,被颤抖的手拽在手心。
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即便最惨的结局或悬念应该留在最后,肖亦璇也不应该成为那个被伤害的人,更何况是以这样的方式被牵连,被伤害。
事实是,肖亦璇并没有遭遇那些不能言说的惨况,就在她刚刚被带离皇城后,一个远在埃及的电话拉住了正要撕破她上衣的绑匪。
电话里是他们老大,赫尔的声音低沉而冷漠,“别的我不管,别侮辱她,谁脱了裤子,谁死。”
这次的死亡旅程的向导,赫尔的副手原封不动地转达了老大的吩咐,因为如此,才让悻然的绑匪提上了裤子,但也仅此而已了,按照曾经的EO的规矩,即便是老大,赫尔没有参与这项单子,能够干涉的余地就很少,不能问,不能说,不然都是敌人
当然,赫尔可以来救人——如果他疯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