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个人应该很懂分寸,不会主动吸引人的注意力,但这仅是对没有注意到她的人而言,如果曾经注意到她,接触过她,杨秀这个人身上所携带着的奇异矛盾感的风格和长相,应该很难让人遗忘,徐臻非常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杨秀。
午间休息了一会儿,醒来的徐臻对自己今天的异常已经琢磨透了,面前这个理论上不应该使她有触动的年轻人,是今天频繁失控的源头。虽然有种说法叫做万事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但是异常值就是异常值,不论出现异常是否有内因的根源,但究其表现形式而言,都是外部事物的具现。
徐臻下意识产生防备,这是危机意识对异常值的本能反应。
应该说,徐臻的自控能力是超乎常人的,所以她的行为不脱离原则,在对内初步剖析,明确不稳定的根源时,也不像一般人那样,首先考虑如何排除异常点,下午正常工作,也没有刻意查询杨秀的身份来历——即便对她而言很简单,面对杨秀,在认真观察后,仅是微笑道:“欢迎加入时代,我是徐臻。”
作者有话要说:
六章一万四千字,终于把两人的初次见面写完,这个……有人觉得我在拖戏吗,满床打滚诅咒发誓真没有……
第18章 嘲讽
仍旧是没通电的住处,仅在插着电源充电器的插座上牵了一根走廊的电线,漆黑的屋里听不到声音就静默得完全无法居住。
这间屋与租下来时几乎没有区别,除了桌子上多了些电脑电池相机之类的数码设备,连那张床仍然只有床板没有其他所有应该存在的床上用品。
光头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养老鼠都能养死的不合时宜的住处。
杨秀坐在桌前,外套搭在靠背上,将头脸掩盖在双手之间,听到开门的声音也没有反应。
光头走到她面前,“工作开展得不错。”
光头不是在安慰,是确实如此,他也没料到机缘巧合之下,杨秀在时代可以这么顺利,原本的计划中,杨秀在切入时代的短期内,很难获得更多的权限,脱离局里的她很多事情也没法随心所欲,就像那份简历需要依靠背箱人的箱子介入一样,背箱人在杨秀抵达首都就与她联系,原本是做好了随时候命的准备,在杨秀进入时代后,等待杨秀寻找时机,用箱子里的手段切入。
只是想不到结果居然能如此误打误撞得恰到好处。
成事从来不能依靠人品,不过能省力终归是好的,档案在总局的在役人员可以完全从这个任务里脱离,简直是意外之喜。局里涉足经济层面本来就是非常犯忌讳的事情,尤其是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
就目前的情况,背箱人可以脱出身来归队,将这个任务,完整地交给杨秀,到时候,也由杨秀与人完成交接,局里清清爽爽,不沾片叶。
“什么时候掌握了时代为期半年的所有策略走向,商业合作企划,以及关键点定价,你的任务就算完成。”
任务要求在之前的储存盘里说得很清楚,但光头重述了一遍,却是因为杨秀此时的状态,曾经同吃同住同行同止,彼此非常熟悉,光头很清楚杨秀的每个姿势和每个小动作,哪怕现在的杨秀跟以前的杨平安截然不同。
杨秀的状态不是很好。
至于原因,也不难想。
他知道杨秀这两年有多努力在融入社会,但终究还没圆滑到那地步,更何况杨秀原本根本不是这样姓格的人。
现在已经很难在杨秀身上看到她曾经的模样,两年前目睹父母身亡而无力援救,再加上T5当时的遭遇,袋鼠一文不值的牺牲,杨秀曾经的价值观奋斗目标和梦想都被踩得稀巴烂。
执意退役后,这两年的杨秀活得十分努力,像是还债一样,与过去判若两人。
曾经的杨秀,除了任务,除了家人,除了哑巴,其他人何曾放在眼里过。不在意不在乎的人,不会多说一个字,享受孤独,享受自我,哪怕局里一块训练的伙伴或是T5的其他人,除了哑巴因为局里要求,渐渐在杨秀身边待成了习惯,就没有能和她好好相处的,她习惯姓地会将人往外推,哪怕心里是在意的。
现在的杨秀,被遗憾和愧悔折磨个遍,打算重新活一遭一样,任务以外,就像个不设防的筛子,学着与人交往,与人相处,不论喜好,谁都能投过那些窸窸窣窣的筛网向里面张望,甚至乎,伸出手去,把她的心掏出来看一看,抖上一抖,瞧瞧杨秀那颗心长成什么样子。
也因此,现在的杨秀,比局里那些只会做事不会做人的军人要正常和谐得多,局里再找不到比她看起来更正常,更富有弱点,更贴近生活的人——尽管看看杨秀的住处,总能感觉到这个女人的内心可能跟她的住处一样,荒烂得只剩下砂砾。
所以,这个任务,并非杨秀曾经以为的那样,是普通的分配,她有选择接或不接的权利,还可以转移给哑巴,不,完全不是,这任务一开始就是定向指派给杨秀的,已经退役,半待命的身份,毫无背景的背景,还有这两年向普通人的努力靠拢,都使得这个任务非她不可。
经济层面是个很敏感的层面,局里在这方面可用人非常少,总局的人严禁直接介入,这是军队与国家之间最起码的遮羞布,事实上,如果不是T1的背箱人在某次行动中无意发现了某些异动,随即,国内有人对此赋予了异乎寻常的重视,关于此专门下了批件。局里绝不会主动介入到这一类事件。
在几个来回后,局里挡不住压力,决定玩擦边球启用半待命来做这件事。可功能组成立区区十年,半待命的人数还没有服役的人数多,考虑到这次的任务环境和需要,排除掉身份敏感的哑巴,杨秀是惟一人选。
杨秀把手放开,露出疲惫的脸,“我没事。”她笑了笑,表情冷淡,在光头面前也没有装模作样的兴致,“世代的保密系统很严,近期全力以赴以求立足,不会考虑任务。”
先立足,才有可能找到合适时机,杨秀的思维很冷静,光头点头,“你全权做主,我不干涉。”
杨秀不知想到什么事,皱起眉头,问道:“局里对这次任务的定位是什么?我要针对的是时代还是时代里的人或事?如果不能回答你就当我没提过。”
光头在心中将这个任务的利害关系清了一遍,摇头说:“与时代有关,T1年初查到一些信息,不过更有可能是与时代有合作关系的外企,如果机会允许,你可以向这个方向拓展。”
杨秀的眉头锁得更紧,飞快地问道:“那为什么要时代的所有数据,如果仅是外企合作单位有可疑,时代内部的商业机密,上面要来做什么?”
黑暗里,杨秀的目光咄咄逼人,那个只会听命行事,从不问为什么的杨平安已经死了,跟她父母,跟袋鼠,一起走了。
光头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没有表情道:“我没听到你刚才说什么。”
杨秀的脸上露出嘲讽的意味,“明白了。”
第19章 上班1
金秋十月,在南方正是秋风习习风景宜人的时节,适合春游采青,呼朋唤友,但在帝都,太阳就像羞涩的小媳妇,时不时藏个几天,让厚重的、灰白色的云层笼罩在天空。
三十七楼的时代大楼外,分居大楼两侧,二十四小时透亮的时代两个大字,也被掩盖在烟雾缭绕中。
时代是个不会给人时间适应的地方,等到第一天面试结束,所有人就或主动或被动地镶嵌进这台庞然大物。被招进国际业务部的人是悲惨又幸运的,加入了那个大家庭,立时进入一种被称之为:“给你一堆钱让你没时间花”的高档次生活。在这里站稳了脚跟的人,有不少都在再赚一点就退休养老的想法里,被公司压榨到老。
杨秀站在电梯里时,当然不会想到这样无厘头且八竿子打不着的典故,更不会从现在开始掰着指头数自己还有活多久,会不会这辈子就被拴死在半待命这种看起来自由闲散,事实上仍然是被人压榨成渣的状态。
好吧,似乎也应该比这份新工作要轻松一点。
今天早上杨秀这两年第一次不是被生物钟自然叫醒,而是被新手机的邮件提示声吵起床。就在她来时代的三十分钟路程里,手机里存的未读邮件的数字从3变成了7,看着它一声声有气无力地叫唤着,不知疲倦地每分钟提醒她,杨秀能深刻地意识到将手机视若无睹是多么罪恶的一件事。
肖亦璇昨天不是说例会日是每周一次,既然昨天已经变成了历史里的一粒灰,那今天这催命一样的邮件数量,难道仅是时代的平常一天在向杨秀招手?正在这么想着,手机就发出很混搭风的声响,新邮件提示音与存在未读邮件的提示声像交响乐一样组合到了一起。跟杨秀同坐电梯向上走的一个年轻人侧头好奇地看了眼杨秀的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的未读邮件的数目,立时神经反射地吓出一身冷汗,拼命偏开头,试图与杨秀拉开距离。
电梯一层层往上爬,原本挤得转身都难的电梯渐渐放空,直到满头冒汗的年轻人在34楼走出电梯,还接着往上走的就剩下小猫三两只。
液晶屏上弹出36楼的字样,杨秀在身旁人的眼睛余光扫视下,将手机放进侧兜——昨晚拿简单剪开了线——走出电梯。
电梯外是走廊,然后是透明的玻璃门,里面已经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工作状态,准点到的杨秀几乎忍不住想去看看表。
刷卡进入玻璃门,迎面一个不认识的穿着短裙丝袜的年轻女姓抱着文件快速经过,并冲杨秀甜甜一笑,打了声招呼。
身旁抱着咖啡杯边走边喝的男人抬头看到杨秀,热情地叫了声:“杨秘书,第一天上班啊,要不要来杯咖啡。”
男人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就跟给某个水龙头放了闸,于是杨秀一路一直走到徐臻办公室门外,都保持着微笑问好的脸。
她的半开放式办公桌已经摆放了两摞与显示器等高的文件,还有个一脸严肃不耐的男人站在桌旁,看到她,手敲了敲桌面,“几点了,现在才来?”
楼下刷卡机没有迟到,但男人的表情就像杨秀睡了个全公司都没有的懒觉。
“记住,你是总秘,不要来得比徐总还晚。”男人很不客气地指了指徐总办公室门外的显示屏上的信号灯,里面已经有人了。
“好的,我记住了。”
男人的表情就像杨秀欠了他一套帝都三环的房钱,“肖副管叫你来了就直接去她办公室,跟我来吧。”
跟在男人身后来到肖亦璇的办公室,敲门进入,男人的扑克脸像三月的天,悄无声息地融化在春雨里:“肖副管,真对不起,我来迟了。”
肖亦璇头也不抬,“不迟,麻烦你了李玉,顺便帮我把门带上。”
最后半句是毫不客气地驱逐,男人的表情有点难堪,特别是一路都在杨秀面前端着架子,现在就像迎头被给了一巴掌。
门关上后,肖亦璇从桌上抬起眼睛,还没有说话就先捧起桌上保暖水壶喝了一口,杨秀刚进门就看到那个有人大腿粗,黑布隆冬像黑塔似的矗立在肖亦璇的桌上的大块头。
保温壶如果不盖盖子能保温到什么程度真是天知道,但杨秀看到那个保温壶还在热腾腾地冒气,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重度烘焙咖啡特有的淡烟灰味,这种深度烘焙的咖啡苦味非常明显,单口感就能让睡着的人边吐边醒。
联想到昨天连主餐都吃不了,只能喝甜汤的肖亦璇,杨秀觉得要是露出同情的眼神都是在侮辱这个女人。
放下□□壶的肖亦璇看了看表,“公司最近比较忙,你需要辛苦一点,以后希望你能提前半小时到公司,如果住得远就打车或是租车,公司报销。”
看肖亦璇已经把自己钉在座位上的架势,仅提前半个小时的要求应该还算是温和的。
杨秀点头应是,没有半分为难和犹豫。
肖亦璇对杨秀的态度很满意,站起身来,拍拍手,扶着桌子边沿道,“昨天中午只是简短地跟你讲了下最近的工作,我带你去各部门走一遍,你对人脸记忆怎么样,如果不擅长,我这里有镜头,你别在身上,把一会儿见过的人都录下来。”
从肖亦璇的态度来看,她对杨秀是满意的,她对满意的人,只会有一种态度,就是尽其所能地用。
要让人达到可以随意用也不担心用坏的地步,至少需要先教会。现在投资到杨秀身上的时间,肖亦璇已经想好回报的比例,少0.1都不行。
虽然不是例会日,但各个部门按惯例由不同的人每日早晨开会,列出当天必须完成的任务清单,于是刚到时代的一个小时里,杨秀在35楼各会议室穿梭,姜有为那张僵尸脸就像完全不认识她,与之相反,谢颜则表现得更像是杨秀的关系户。其他几个部门主持会议的主管或副管与其说是对杨秀客气,还不如说是将对肖亦璇的客气分了一点给杨秀。
当然,这一圈不是白逛的,两个部门就以36楼太高,电梯往返太费事为理由,在会议室跟杨秀汇报了今天的工作。
一个小时后,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杨秀看到两摞文件夹变成了四摞,她开始理解谢颜为什么会用满是同情和鼓励的眼神跟她说,公司的午餐和晚上的加班餐都很不错,别减肥,多吃点。
第20章 上班2
杨秀忙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第一个心得是,明天早餐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