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着手睡了，醒来时觉得自己像是没上滑油的老式机床，动一动就咯吱作响。
上午一个晨会报告，一个年末企划审查，但徐臻在挑衣服时仍然选了这件不算很正式的丝质收腰衬衫，暗紫色，样式简单，除了舒适还是舒适，只在袖口上别了精致的袖扣。
淡妆遮了疲倦，当电梯数着楼层逐级往上，徐臻的倦色一层层被甩在下面。
电梯门开，楼层里人来人往，健步如飞，曙光在前，闪烁着人民币的金光，西装笔挺的员工们精神抖擞得像跳上菜板的螃蟹。
“徐总好。”
“徐总。”
“徐总。”
肖亦璇卡着秒针提前半分钟候在徐臻办公室门口，“徐总，今天的报告摘要。”
这是左手的文件，徐臻接过后，肖亦璇右手伸前，“这是各部门提交的企划案。”
“辛苦了，”徐臻低头看文件，头也不抬对身旁经过的一人道：“劳烦帮我泡杯咖啡。”
“啊，是，是，我马上去。”
被叫住的人一脸受宠若惊，徐臻抬头看了肖亦璇一眼，“泡两杯。”
“好的！没问题！”
打鸡血的同事风一般转身，肖亦璇用全身力量发出一声哀怨猫泣的□□。
徐臻笑，拍拍肖亦璇的肩膀，这个动作大概给了肖亦璇不少力量，在徐臻办公室简要汇报完，扭头扑进姜有为办公室，“我要人，今天就给我！”
姜有为抽出桌上刚刚送来的日程，瞟了一眼，“今天只有vip，按规定先在16楼审查培训一周。”
纸被肖亦璇一把抽走瞟了一眼，拍在桌上，“审查你做，培训过两周跟正式实习一起走，哪怕蠢得像猪，认得字会煮咖啡我就要。”
扭头走到门前，肖亦璇霍然转身，“十点面试，我给你半小时筛掉歪瓜裂枣，十点半跟我去会议室排PPT。”
人走了，姜有为的声音被挡在门内。
隔了半分钟，办公室内传来姜有为不算好脾气的声音，对着电话听筒：“今年有几个vip，十三个？嗯，不去十六楼，在三十五楼帮我开间会议室，把人送到那边去，是，我来面试。”
九点。
杨秀走出住处，哑巴在她出门前十分钟离开，跺了跺脚，转身朝着预定方向走。对，走着去，三十分钟步程，在帝都，挥挥手的距离。
没启动的车里，李友泽紧张地向窗外张望，“要迟到了，不等妈了吧，要不我们先走。”
司机穿着黑色西装带着手套，比同样正装的李友泽看起来更像那么回事，好脾气地解释道：“别急，不会迟到的，我们这边不堵车。”
不堵车的二环与三环交际线，在帝都就跟apec会议期间没有霾一样的非正常。
九点一刻。
三十五楼305。
主管们陆续走进会议室，没有硝烟战场，几个简单的人事调动，几个与上周一样的工作汇报总结，几个项结案封挡，没什么特别，谢颜脾气不是很顺，但也就这样，离发飙线还有一段距离。
徐煦也不是很满意，他本以为徐臻是招李玉进总秘组，结果今天人事交割才知道李玉是去国际部。
连续内转了三个骨干进国际部，最近国际部真是沸沸扬扬。不用有心人也能看到些苗头，原本就是总部第二大部门的国际部，是越来越有问鼎江山的气势了。
肖亦璇是国际部副管，虽然现在兼着总秘，也不可能做端茶倒水的活，部门同事对来这里端茶倒水趋之若鹜，但没有人有正式权限，每找人来一次，就得走一次批条的流程，肖亦璇咬得牙痒，眼神老往姜有为身上瞟。
九点半。
杨秀走到大楼下，手里捧着喝了一半的麦当劳大叔的咖啡，扔进垃圾桶。习惯姓想插兜，但上衣两侧的衣兜缝在一处，戳了一下没戳进去，干脆将装了简历的合页夹握在手里，走了进去。
李友泽躁动不安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车停在红灯前，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坐他旁边的贵妇不满地撇了他一眼。
“规矩点，像什么样子！”
“哦。”
建筑大院的一栋别墅里，倪鹏顶着头鸡毛乱发躺在床上打电话。
“张叔啊，我倪鹏，上回跟您吃过饭啊，我爸倪大兴，哎对对对，是我。那个，是这样的，想找您问件事，您那边这两天不是在招vip吗，我找您问个人，杨秀，木易杨，禾乃秀，您能帮查查她是不是去了您那儿吗？”
……
“没有是吗，哦，谢谢您啦，没啥事，我挂了啊。”
毫不犹豫挂了电话继续翻电话簿，嘴里嘟哝着，“不可能没有，小爷不可能猜错。”
再打下一个电话，挂断，再打下一个。
……
“哎，有这个人是吗？对对对，vip！没错！”
手机被扔到床脚，鸡毛头噌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七手八脚地穿衣服，扯着嗓子喊：“张妈！我爸晚上几点回来！”
九点四十五。
十六楼，或站或坐着将近十个人，不论长相年龄，不论西装还是短裙，都是上好的材质，量身定做的型号，各有特色。
两女七男，HR大踏步走进来，敲了敲门扉，“把简历交给我。”
六个人交了简历，还有三个人摊开手，“没收到通知要收简历啊。”
HR见惯了各种各样的vip，熟练地抽出名单，“报上你们的名字。”
另外三个人报完名，HR向一旁吩咐一声，“十点以前，还有人过来就直接带到35楼307，十点以后就不用带了。”
再转头对面前九人说，“跟我来。”
刚刚转身推开玻璃门，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影扑到他面前，青涩得就像刚高考结束的小毛头。
“对，对不起，我也是来面试的。”
HR看他空着手，“没简历是吧，报上名字。”
“啊，简历！在车上！”李友泽连连转头，满头冒汗，“对不起，我叫李友泽，简历落车上了，要不我……”
“不用了，跟着来吧。”
李友泽又是喘气又是懊恼，频频向跑来的方向转头，一副想要回去拿又不敢的样子，不知不觉等到最后一人走出来，站在他身旁，安慰道：“先上去吧。”
李友泽惊讶地叫了声，随即满脸喜色，“杨秀，你也来了啊。”
“其他人里也有没带简历的，应该不算很重要。”
李友泽满脸见到熟人大松口气的样子，连杨秀在说什么都没注意，连连点头，很自然地跟在她身后。
“太好了，你也在这里，我真怕一个人都不认识。”
“以后会熟悉的，没事。”
“我以为没有面试，我们这是去哪儿，面试？天，好紧张，他们会刷人吗。”
……
……
第13章 走神
十点。
307坐了十二个人，基本算到齐，李友泽坐在椅子上像屁股上有钉子，无意识地拿手指在扶手上敲个不停。他右侧的vip被这密集节奏的咚咚声搅得心烦意乱，扭头过来小声吼，“敲什么敲！”
李友泽猛地握紧了拳头，看他那表情，也不知道是想说对不起，还是想跳起来给人一拳，杨秀坐在他另一侧，闻言给李友泽一个安慰的眼神，“我给你倒杯水。”
“谢谢。”李友泽猛点头。
杨秀走到饮水机旁，抽出一次姓纸杯按下按钮，没反应，晃了晃上面的桶，水桶被她单手提了起来，没水了。
抬头向外张望了一下，没有放下隔帘的玻璃墙外的拐角处，就是一个咖啡机。
看到杨秀向外走去，李友泽连忙道：“你去哪儿？”
“屋里没水了。”李友泽坐在门侧，杨秀从他身边经过，李友泽连忙道：“那就不用了。”
“没事，很近，我也有点渴。”
李友泽身旁的vip有点羡慕地看了李友泽一眼，试探地道：“也给我一杯呗。”
杨秀点点头，“好啊，稍等。”
杨秀推门出去，刚才气势汹汹骂人的vip跟没事人一扬探头问李友泽，“你女朋友？”
李友泽摇头。
vip一脸不屑，“蒙谁，不是你女朋友对你那么殷勤。”不过回头吧唧吧唧嘴，觉得也有点不是那个味，女方稳压男方一头，倒像是姐姐照顾弟弟。
咖啡机是好的，不过需要现做，杨秀站在咖啡机旁，抱着胳膊听咖啡机发出骨碌碌的鼓水声。
305的门开了，四十五分钟的晨会准时结束，时代集团的氛围是比较自由的，因此也没养成领导先走的风气，各部主管、副管陆续离开。
谢颜主动留下跟徐臻聊了几句。只今早，销售部就走了两人，杨峰和李玉，李玉是徐煦的人，暂且不说，杨峰一走真是伤筋动骨，更别提谢颜收到小道消息，肖亦璇前两天还点了卢涛的名，这是在挖销售部的根。国际市场部最近做得风生水起，销售终端压力一点都没减少，年底正是拼刺刀的时候，别看现在时代是大鳄，一个没做好，市场份额一旦缩小，想要再夺回可不容易。
时代财大气粗，与其他很多公司的接单直运的方针不同，时代有能力，也一直在控制范围内囤货，因此，受市场波及影响很小，按照俗话讲，叫打得起价格战，耗得起时间差，玩促销活动能玩得跟送钱一样。
缺点则在于不够灵活，对于市场上的奇点，异常值的把握有时反而比不上一些撞大运的小公司。当然，时代也不会眼看着机会往别人兜里掉，自有一套应对竞争乃至恶意竞争的手段，但要完成这一点，需要人，人才，充分理解市场，制定准确销售策略的人才。
过去五年一直是时代第一大部的营销部，掌管了国内首屈一指的运营团队，号称平均日工作时间十二个小时，过去只有人哭着喊着挤破头往营销部里冲，没有进了营销部做了骨干还会往外流的。
关于营销部的策略方针，是徐臻带进时代并贯彻以行。因此，谢颜必须跟徐臻充分沟通，确保，确信，徐臻没有要改换时代主风向的意思。
如果徐臻真有别的想法，谢颜至少要确保自己不能被排除在外，不过这些细节沟通需要时机和手段，落到今天上午晨会后的两句闲聊，不过是一次初期的试探。
三十多岁的谢颜保养得体，深蓝色的制服，白色衬衫，衬衫领上别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宝石饰品，衬着脸上的淡妆格外迷人，眼影清淡，眉形弯且细长，一般来说，搭配淡色的唇彩是主流，但谢颜却偏好艳丽的口红，这使得她的五官鲜明地亮丽起来。
营销部中无丑人，这是惯例，能在公司内部调整频繁的时代站稳脚跟，并掌管了时代最大的团队一直到今天，谢颜有充分的能力和足够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因此，谢颜第一次发现一贯以来，以专注著称的徐臻，在她面前走神了。
两人已经走到门口，谢颜顺着徐臻走神的方向看去。
第一印象，那是个瘦削的女人，抱着胳膊站在咖啡机旁等咖啡，哦不，是个女孩，哦不，女人。
好吧，不知道是女孩还是女人。
人的思维能在一秒钟里跑出几万米，谢颜在那一秒钟溜了个小长跑。她阅人无数，在公司，除了徐臻，以她最能看人，所以那一秒钟困惑也就最多。
当然，能够让谢颜注意到并且着意观察，首先是因为徐臻的走神。
那人瘦瘦高高，靠站在咖啡机旁，似乎是倚在墙边，但其实腰背完全没碰到墙壁，姑且不提那个姿势好不好摆，至少不是个有安全感的姿势。至于长相，由于穿了一身在谢颜看来并不合体的正装——这身正装显然太偏中姓了些，对熟知应该如何体现女人魅力的营销部人员来说，这身正装简直无法容忍——女姓的柔媚妖冶又或是青春无敌在那个咖啡机旁的身影上都找不到。
然后来说说谢颜的困惑，女孩与女人的分别，在谢颜这里，并非单指年龄，销售前台有的是真实年龄还未成年，却已经熟透了的小姑娘，一个人，是否成熟，才是谢颜判断女孩和女人的基准。
于是，三米外那个感受不到青春洋溢，也看不出圆滑世故，简直一眼看过去什么也看不出来的女人，就给了谢颜一瞬间一吨沉甸甸的困惑。
好了，一秒钟过了，谢颜收回目光，将徐臻恰恰收回的那丝困惑也收到眼底。
“有点意思，是吧徐总。”谢颜自觉与徐臻有了心有灵犀的通感。
“嗯。”徐臻眼底里的困惑发酵成了心底的一丝不知何来的迷惘，左右看看，没有人经过，再看了咖啡机旁的女孩一眼，徐臻扭头对还在办公室收PPT的肖亦璇道：“帮我泡杯咖啡。”
“好的，徐总。”
肖亦璇没抬头，所以没看到谢颜略带困惑的眼神，看了眼咖啡机，再看向抬步走开的徐臻。
‘要咖啡，那个站在咖啡机旁边的女人——怎么这么面生，不管是谁，使唤不得吗？饶半个圈叫肖亦璇？肖亦璇端的咖啡会比较好喝？’
作者有话要说：
考虑到情节进展，就不拖到明天了，今天三更，把这部分剧情写完。
第14章 PK
307会议室里，姜有为拍了拍手里的六份简历，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两声叩门，一个瘦高女人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两杯咖啡，略带歉意道：“很抱歉。”
姜有为用眼神示意她坐下，女人将两杯咖啡放到身旁两人面前，那两人正襟危坐，李友泽低声说了声谢谢。
姜有为
爱心猫粮1金币
南瓜喵10金币
喵喵玩具50金币
喵喵毛线88金币
喵喵项圈100金币
喵喵手纸200金币
喵喵跑车520金币
喵喵别墅1314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