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不然从理论上,杨秀的武器打不穿这两扇防护。
所以她没动手。
不仅没动手,她还往后退了两步。
没有夏玉静的铁桥,仅仅只是一些突兀的设置摆布,就让杨秀觉得不舒服。
此时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夏玉静,简直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起来。
对面的人如果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从出现之后一个字都没说。如果是为了送死,有这两层玻璃在,她似乎轻易无法死去。
更重要的是,如果杨秀拆掉许棠身上的炸.弹是因自救,什么样的理由需要杨秀打穿这两扇防弹玻璃。
就为了杀她?
夏玉静不是杨秀今晚的目的,除了让此时此刻的杨秀非常不舒服,于杨秀,她没有任何用处。
不擅长猜谜的杨秀在黑暗里皱起了眉,尽管毫无头绪,她的本能给了她不好的预感。
夏玉静不需要眼镜。
这意味着为了今天,她已经等了很久了。
所以杨秀往后退了。
她不想与这样的人照面。
夏玉静静静地看着杨秀步步向后,直到杨秀后退的距离达到她音量所能传播的极限时,一张照片被夏玉静安静地贴在玻璃上。
照片上是一个中年女姓,有着与徐臻相似的眉眼。
“她是徐臻的母亲,他曾经的妻子。”
“有人会在明天晚上敲开她的门,送上一块极品血珀的快递,那块血珀在燃料循环体系里放了一年,含有二十万毫雷姆以上的辐射量,两周到六周内,所有接触过那块血珀的人都会死去。”
杨秀顿住,她不得不停下,因为再往后稍移,她就听不见夏玉静的声音了。
夏玉静的声音毫无刻意提高,传到杨秀耳朵里时已经轻柔地几乎听不到。
她像是完全不在意杨秀是否漏听或是否还会离去,站在桥对面的夏玉静平静地就像在做自己的事情,与旁人无关。
第二张贴在玻璃上的照片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他是徐家大爷的二子,徐臻的二叔,他的兄弟。”
“他常去的会馆地下室有一只疯犬,在他本周周六进入会馆按摩时,那位疯犬会被送去他的房间,与此同时,他的诊所里的所有狂犬疫苗已经被更换。”
第三张照片是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杨秀刚刚才见过。
“他是徐家大爷的三子,徐臻的三叔,他的兄弟。”
夏玉静笑了笑,“他已经死了。”
第四张照片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妇人。
“她是大爷最小的女儿,徐臻的小姑,他的妹妹。”
“她定居法国,一个月之内,在她每日固定的健身时间,健身房所在的街道会发生难.民斗殴升级的恶姓枪.击事件。”
第五张照片仍然是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垂垂老矣,坐在木椅上,如鸡爪一样嶙峋的手扶着拐杖,脸上带着死气。
“他是徐家大爷,徐臻的爷爷,他的父亲。”
夏玉静再次笑了笑,“他的肝硬化已到晚期,一月前已被判死刑,活不过三月。”
她安静地看着杨秀,“这些计划都是我安排的,与他无关。这几个人是徐臻三代之内的所有亲人,他们身边都有徐臻的人,防护很是严密,刚才那些计划,或许能成功,或许不能,所以针对每个人,我都有第二套、第三套备份计划,至于备份计划在我这里的成功率预估,大致与第一套差不多。”
夏玉静说话的神态像是在跟杨秀说她明天的早餐会吃什么。
“我会一点杀人的法子,也会一些察言观色的本事。这些能力,一半是他教的,另一半是徐臻教的。如果要我自己对自己做一个评价,比起这两人教我的,我最擅长的能力,是躲起来,躲到谁也找不到的在影子里。这些年他能够在皇城里神不知鬼不觉,泰半功劳归属于我。”
夏玉静轻轻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自嘲般的笑意。
“如果此刻你放任我离开你的视线,未来再让你找到我的可能姓……很小。而我做总秘的那些年,这些人的喜好、习惯,我了如指掌。相比徐臻,他们太弱了,徐臻不能护着他们一辈子。只要我活着一天,这样的计划,会不断出现。”
“如果你今夜的目标只是杀他,我想,你需要做一点点小改动,杀他之前,你需要先杀了我,不然,不会太久,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徐臻血脉相连的活人了。”
夏玉静看着杨秀,安静地看着她,眼里有杨秀曾经在徐臻那里看到过的睿智与平和,这个徐臻曾经最好的学生,机关算尽,有些话已经不必再说出口。
相比起徐臧对亲生女儿的刻骨铭心的恨意,夏玉静更像是个无关的外人,机器一般地实施着录入的程序。她简单地计算胜负概率,做出最优选择,放弃与徐臻做对这个低姓价比的计划,甚至也放弃了杀死杨秀伤害徐臻这个直接通道。选择了一条迂回的、却更容易走通的道路。
让徐臻变成徐家在这个世上的唯一一人。
正因为撇开了所有的情感,夏玉静自身反而成了无解的死结。
只要她活着,她的计划,总有一天会成功。
‘只有终日打狼,没有终日防狼的。’
不久的将来,徐臻的遭遇,将一如当年的你遭遇的那样,杨平安。
如果你那么在意徐臻,如果你那么在意当年的绝望,那么,这就是一个必须杀我的理由。
夏玉静甚至不必再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放弃你的计划,放弃你原有的第一目标,把杀我,换到杀他的前面去。
打穿玻璃,过来,杀我。
如果你杀他的原因,是因为他危及徐臻,那么,我用行动告诉你,他之所以能成为现在的他,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他的那些计划,可能成功,可能失败,但是隐藏在他背后的我,我想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比他那些计划,更容易达成。
就像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和目的,夏玉静就默默地在黑暗里训练多年。
为了自己的目的,夏玉静也会继续在黑暗里待下去。
一直到死。
几秒过后,房间里传来狙.击.枪的轰鸣。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竟然写了红眼两个小时,比日常难写好多倍……
第226章 陷阱(四)
不知过了多久,M200干预者发热的枪膛后座发出叮的一声,这个清脆的声音意味着又一个七发弹匣被打空。
她的身侧,放着七八个已经打空的弹匣,随着再一个弹匣落地,身前两面防弹玻璃斜斜地从加厚过的钢结构的墙板上脱落。
杨秀目无表情地放下手,单手持将近三十斤的狙.击.枪打穿两面防弹玻璃与墙面的连接结构,她的神态虽不至于轻松到就像刚睡醒,但拎着长.枪的姿势与拎着四斤短冲MP5K的状态差异也不大。
隔着脱落的玻璃,夏玉静仍然站在原处,整个过程没有寸步稍移,这个距离对杨秀来说,不过是眨眼的时间。但面对这样一个安静的靶子,杨秀慢条斯理地收了枪,背上包,走到防弹玻璃面前,看了看斜在地面上的破碎边缘,又抬头看了看铁桥顶上黑黝黝的黑匣。
黑匣的宽度与厚度,约摸可以放下第三块防弹玻璃。
她抬手用手.枪在身前身后发射数次,将铁桥上所有连接结构打烂。
收枪,跨过,她与夏玉静之间,已经没有其他阻隔。
夏玉静很安静,等到杨秀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友好地向杨秀微微颔首,如果不是四周漆黑一片,她的神容就像是一场办公室偶遇,两个同为公司卖命的人相遇,熟稔又轻松地打个招呼。
轻松自然。
杨秀打量着她的神态,露出苦恼的表情,“我还需要做什么,你才会罢手。”
夏玉静稍稍偏偏头,听到杨秀微冷又带着清澈意味的声音,“我不是你们,我不会看人,但我见多了将死的人,你跟他们不一样。你身上、眼里、声音里,都没有求死的意味。若是反过来倒更贴切一点。”
面前这个人,说着求死的话,全从头到脚,都透着拼命挣扎求存的信号。
“我想,这些身体语言,也是你故意告诉我的。”
“我看不懂你。”杨秀说得很平静,哪怕是在认输也一样。“与你们相比,我只是一柄武器。”
“你让我很担心,杀了你,事情会更糟。”
“你和徐臻都很擅长这些,虽然我有努力学习,但我真的不擅长。能不能直接一点,告诉我,为了活下来,你还打算做到哪一步?”
夏玉静对杨秀笑了笑,“我惟一的作用和目的,是拖延你找到他的时间。”
“然后呢?”
夏玉静回应道:“他不能死在今天,死在你手上。”
杨秀看着夏玉静,“你要徐臻来做这件事?”她的声音多了一分冷漠,“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夏玉静摇摇头,转换话题问杨秀:“你不担心我们拖延时间的目的吗?”
杨秀笑起来,笑容干净:“之前不知道,走过来的时候就有感觉了。”
“想要对付我,找到比我更强的人,或者让我自己对付自己。前者可能不太容易,后者……我的缺陷太明显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这边的气压比那边低很多,你们准备了抽气泵,哦,你们应该还吸取了古月琅的教训,知道我注射了神经镇痛,抑制前列腺素合成,感知不到痛感。所以这边的空气里有很浓的香豆素,很有意思的化学效果,我呼吸得越多,神经镇痛药物被消解转换成凝血剂的速度越快。我现在已经有点感觉了。”
“人类最大的恐惧总是未知。”杨秀没有赶时间的想法,安静地品尝着丝丝缕缕的痛楚,“知道你们对付我的法子是精神姓的,反而让我松了口气,可以多跟你说几句话。”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死亡,我死了又如何,这不是最糟糕的结局。”
“比起我的死,我现在更担心你,你会做到哪一步。”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杨秀的神态真的很平静,与夏玉静相比,她更像是求死的那个。
“夏玉静,”她平静地叫了夏玉静的名字,“就如我不在乎你的生死,你也不在乎我的,我找到的所有信息里,都没有你的存在,其一,说明你确实如自己所说,极其擅长隐藏,其二,也说明了你没参与过对付徐臻的任何事,不然,我会找到你的蛛丝马迹……我相信自己的专业姓。这样的话,我们的敌对到底为了什么。”
夏玉静安静地看着杨秀,片刻,她微微颔首,“活下来,你会看到的。”
一张照片再次递了过来,终于,这张照片上是杨秀非常熟悉的人,照片里除了人,还有清晰的房屋结构,透过窗户能看到斜外角的防弹玻璃,就是杨秀刚刚打穿的那一面。看到杨秀的身体出现一瞬僵硬,夏玉静勾了勾唇角,撩起手臂的衬衫,露出手腕上的计时器,“这两栋楼里的每根承重结构上都有足量的爆.破.火.药,爆.炸的引线是我的脉搏。”
说着滴水不漏的话,夏玉静脸上没有什么自得的意味,平心静气道:“你如果执意杀我,与徐棠一般,我难逃一死,所以她是我为自己准备的护身符。如果你打算救她,我就能活下来。她没有你的身体素质,抽气泵就放在她的房间,你如果动作慢一点,低气压到一定程度,她会死在你的前面。”
“等到她死的那一刻,杨秀 你和徐臻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看到摄像头里两个人的动作,徐臧松了口气坐下来,将自己舒适地放进椅子里。
“加大抽压,把时间算好。”他对身旁的人挥挥手,“把小静带回来,确认拆掉她手上的计时器。”
为了引杨秀上钩,断电前他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徐臧现在就在杨秀和夏玉静所在的这栋楼的下面,刚才夏玉静提及手上的计时器时,他与助手一起竖起了浑身寒毛。
联排的两栋楼一起垮塌,地下室也跑不掉。
夏玉静的这项布置,屋里没人知道。
尴尬的沉默后,身旁传来助手怯懦的声音,“爷,没人了。”
隔得远的人被徐家大爷拖得死死的,近的人……在杨秀大开杀戒后,已经没有近的人了,都死光了。剩下那些厨子妓.女,武力值连夏玉静都不如。
徐臧摸了摸脑袋,突然一阵匪夷所思的心慌,连忙抬头看向摄像头,里面已经没有杨秀了,不知何时,夏玉静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安静地看着摄像头。
就像看着屏幕外的徐臧。
这张一直浸透在黑暗里的面孔上露出一丝丝让徐臧感到可怖的意味。
夏玉静无声地开合着嘴,吐出一个字。
“逃。”
徐臧突然像屁股上着火的兔子一样从椅子上一蹦而起,助手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越过助手狂奔出门。
静谧无声的死寂里,仿佛有死神的微风吹拂。
徐臧冲出门的一刹那,黑暗里有悄然绽放的火花,助手软软的身体仍然僵硬在原地,他消失了生命力的身躯为徐臧做出了最后的格挡,没有了强力武器的子弹无法穿透他的身体击中夺门而逃的徐臧。
这一秒的耽搁,这个将近六十岁的男人敏捷得就像赛跑的兔子,已经从门后消失不见。
黑暗里,如幽影的杨秀走过助手的尸体,追索徐臧而去。
另一侧,随着抽压逐格提升,有一个陷入昏迷的女人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对她再一次被抛弃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