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血淋淋的纱布,但注射了足够的中枢镇痛药剂,并且也获取了足够酬劳的雇佣兵一脸不在乎的表情。
夏玉静走后,张疏瞳做的暗事越来越多,明面上的人都不能用,她身后的雇佣兵头头渐渐成了能接触她日常事务最多的人。
心情好的时候,张疏瞳也不介意跟他聊上两句。
“这么简单的陷阱,你说的聪明人,会上钩?”
“会啊,当然会,”张疏瞳顺势用手捂住了眼角,遮住了覆盖住大半眼白的血丝,将自己的后脑上放在舒适的后椅靠背上,“聪明人总会用逻辑思考问题,因果……因果……因果……她们总喜欢把线条都捋顺再做决定,有机会帮她们捋顺思路,她们为什么不来。”
没有夏玉静,没有任何一个熟悉的人在她身旁,雇佣兵以为自己这次的老板本来就是个疯子,裂了裂嘴角,就当听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
第206章 苏立文
此时距离约定的见面时间,有一天的时间。
时间很多,时间很少。
毕竟要做的准备很多,要打招呼的地方更多,磊磊皇城,不是个好办事的地方,对所有人都一样。
对杨秀来说,这点儿宝贵的时间只有一个用处,养伤。
她确实伤到了需要人帮助的地步,没有求助于最亲近的人,她藏身之处,反而是最希望她死的几个人之一。
苏立文。
政界新贵,兼具商业头脑,曾经作为幕后策划一手CAO纵惠丰投资,与时代pe老大李长信在古氏中国区这张大单上斗得旗鼓相当,结果也正因此被杨秀顺藤摸瓜拽出来,握在了手心里。
再往前一步,也是他,参与进一项国内数年来从未有过的大项目里,潜移默化地通过利益、亲情、权利,说动自己的父亲,站到台前幕后,动用自己的权利,将T组的一名半待命安置进了时代,安置到徐臻的眼皮子底下。
很难说清得与失,但论胆大,或许苏立文称第二,确实无人敢认第一。
他擅长与狼共舞,多面通吃,跟不少狠人你来我往斗得愉快,却在见到杨秀不过一分钟,就被杨秀用一根针插穿了小拇指,在那之后,与杨秀每时每刻的交流与相处,无一不是死亡威胁。
在哑巴死之前,苏立文无时无刻不在琢磨如何弄死杨秀。
等到哑巴死了,杨秀发疯,苏立文旁观了杨秀整个犯罪过程,之后收敛了一切心思,老老实实地窝在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
他是聪明人,聪明人心目中最重要的往往是自己的命。当他显贵的父母,他超然的地位,他背后的势力,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办法为他提供一点保障的时候,他选择自保。
此时此刻,那个能够让他翻来覆去死无数次的女人,正脆弱地躺在他的床上,毫无声息数个小时,苏立文坐在卧室外的沙发上,顺着没有关门的宽敞视线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的女人,这么静静地看了几个小时。
就像痴情的丈夫在守候重病的妻子。
茶几上随意摆放着吃过的外卖盒子,自从杨秀敲开他家门的那一刻,他就几乎没离开过这个沙发。
除了安静等待杨秀的每一个吩咐,他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任何事。
惯用的手表放在进门的门厅处,那是杨秀在进门后亲手为他摘下来的,摘下来后就送了他一块新表,有型有款,只除了新表里面绑了□□。
杨秀的箱子引爆,他的表引爆。
他的心率升高到一定程度,他的表引爆。
他的心率降低到一定程度,他的表引爆
杨秀看他不顺眼,他的表引爆。
一如既往。
死亡威胁。
苏立文觉得自己都快习惯了。
他安静地看着杨秀很久了,在脑子里一遍遍梳理这根钉子是何时插到这个项目来的。
从徐臧把她招到徐臻面前那一刻开始。
他们的大项目是时代,他们的目标是吃掉时代,吃掉这个健康而又蓬勃的庞然大物,把它变成养分,供给给上上下下饥渴的嘴。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找到了最了解时代,也最想要时代崩塌的人合作,徐臻的父亲,徐臧。
那是个在黑暗里打滚了数年的人物,从头黑到脚。
那个老家伙给他们出了不少招,招招狠辣,灭绝人姓,一针见血,己方的人用他,使他,也看不惯他,想他消失的人很多,甚至有人见多了他的肮脏,根本就不想多看他第二眼。
但这个项目牵扯太大,需要这么一个人,所以徐臧一直都在。
等到手手脚脚的动作安排了一半,该是时候对付时代的当家的了,徐臧顺理成章地推荐了杨秀。
原因再简单也不过,没有徐臻的时代才有可能被拖下泥潭,有徐臻的时代,谁也动不了,那是一个活着的庞然大物,同样会吃人,会把人压得粉身碎骨。
托徐家大爷的福,托徐臧的福,这位时代的掌舵人在他二人的双重折磨下,过早地学会了太多太多,让人有无法下嘴的憋闷。
搞不垮徐臻,其他招数都是白搭。
己方所有人加一块,也不敢说自己能在与商场有关联的战场上斗得过徐臻。
这帮半桶水,别说徐臻了,第一集团的任何一个人,无论是徐臻,张骁则,菲尔思,还是培伦·李,他们谁都斗不过。
只能斗阴的。
通过杨秀,徐臧把徐臻拉下神坛,从飘在浮云上俯瞰众生的神明,变成有血有肉有缺陷的凡人。也通过杨秀,徐臧牵制住了己方的所有行为,让苏立文不再轻而易举超控徐臧生死,甚至,截至目前,徐臧已经失踪了。因为哑巴的死,因为杨秀疯狂的报复行动,己方的一切见不到光的行为都受到牵连,信息渠道也没有往日明朗,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大活人想要失踪,真是太容易了。
‘徐臧,这么个怪物,真能成为你的保命符?’
数个小时,苏立文就在心里不断地问这个问题。
当杨秀睁开眼睛,静静看他的第一眼,苏立文在心里悄悄说了一声,
‘我不信。’
‘我不信!’
……
“几点了。”
声音苍白无力,但语气一如既往。
苏立文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表,发现这块随心所欲就能爆的手表还真有时钟功能,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八点半,晚上。”
杨秀撑起上半身,将手臂上的输液针头拔去,非常缓慢地站起身来,动作就像七老八十爱命惜命的老大爷,但当身体笔直站立时,又好像所有的劲力都恢复了。
“我出去一会儿,不用等我回来。”
女人越过苏立文僵硬的身躯向外走,这话听起来就像亲密的一家人,但苏立文脑门上立刻就冒汗了,他几乎想要握住自己的心脏,用来控制自己因为恐惧而上升的心跳,起身追在杨秀身后问道:“你要去哪儿。”
杨秀停步,转头看他,看他的表情和动作,了然地回应了一句,
“你怕我死在外面?”
苏立文扶住心脏的动作就像随时随地会心脏病发而亡,“我做了你吩咐的所有事,我对你是有价值的。”
“我没受过训练,时时刻刻控制自己的心率我会疯,这是逼我自杀。”
你见过努力怕鬼的人吗。
他们只会越来越怕。
天黑了,屋里并不开灯,所以他看不到那张据说已经精神分裂出自毁型人格的超级特工的面孔,只能从声音里判断,对方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仅仅只是习惯姓的作答。
“手表的电池只能撑一天。”
“所以没电了它就失效了对吗?”
之后的问题没有被回答,毕竟没有被回答的必要了,等到人从眼前消失,松了口气的苏立文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他扶着自己的心脏,一边缓慢呼吸,降低自己的心率,一边一字一顿地,慢慢从牙缝间吐出几个字。
“弄死他吧……”
他知道这句话没人听见,说出来没有用处,但……请原谅他吧,他现在的状态,真的不能再在心里藏事了。
所以,
“弄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要清醒地见个面呢,徐臻说:“办事不耽误约会。”
第207章 思念
今年的皇城春天来得晚,逼近零点,天黑得尽了,仍是冷得瑟瑟发抖。
杨秀戴着口罩在街道上目不斜视地快步行进,穿过地铁、拦下出租,下车,上车,再回头。很快,她在重复的道路上出现,在几处感到异常的地方拐进街头巷尾,走出来时,有些怔怔的,看着手里多出来的几包药物和针剂。
放在最上方的,是没有署名的镇痛药,用轻薄的药片袋装着,轻飘飘的,好似没有重量,却需要杨秀将提箱子的手都贡献出来,一起捧着。
这片药她见过,见过两次,已经很熟悉了。徐臻为了她上飞机专门找人研制的低副作用镇痛药物,一袋一个,去埃及,去程,返程,她都见过。熟悉的包装和药片,在刚才进去的巷子里,在一处不起眼的黑箱子里,随便一掏,便摸出了十余袋来。
镇痛、消炎、补血、麻醉、吗啡、手术线、消毒液,甚至是小型手术器具,鼓鼓囊囊的一整箱,就那么随意地丢在地上。皇城灰尘重,箱子面上干干净净的,不是有人每天更换,就是有人每天打扫。
她走走停停,数次进出,几个熟悉的街区,就看到三个这样的箱子。而这些街区,都是她和徐臻一起走过的地方,常去的饭馆旁,去过的夜店附近,所有她可能出现的地方,恐怕,都放着这样的黑箱子。
此处并不繁华,街灯暗淡,杨秀眷恋地朝着某个方向抬头张望着,心里是思念带起的缱绻。
不知道她有没有好生休息。
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不知道……
再仰头望望天空,距离天亮还有许久,于是口罩下的嘴角上翘,勾勒出期待的曲线。口罩外的眼睛是清澈又干净的。
她还有事没做完,做完之后,兴许可以,趁着天还没亮,去见她一面。
怀揣着期许,杨秀把冲锋衣的帽沿往下拉,几乎与口罩连在一处,她今晚的目的地是一个熟人的家。
哦,熟人父亲家。
熟人的名字似乎已经离开很久了,他叫倪鹏,那个曾经在心里念想了杨秀好几个月,却撞破了徐臻与杨秀在车库里亲热,之后愤然离开时代的年轻人。
在年前,他被他父亲送去了老搭档出身的地方,给秦南省松平市现任副市长做秘书,春节也没有回来,此时此刻,他家除了做饭打扫的阿姨,就只有他父亲倪大兴一个人在。
通过苏立文的权限,杨秀搜索到好几个名字,倪鹏的父亲倪大兴是所有人里最合适的人选,太合适了,哪怕他是倪鹏的父亲,也无法排除在外。
杨秀必须得见他。
必须得……害他。
这场沟通并不是很顺利。
在潜入对方家宅之前,杨秀在对方家门前待了一会儿,脑子里一幕幕闪过倪鹏的脸,初见时他痞兮兮想来搭讪的样子,之后挖空心思讨好时的样子,一起在时代实习,每每找机会来吃饭唠嗑的样子,以及最后那张隔着车库门缝,震惊到瞠目的样子。这些画面如默画般闪过。杨秀苍白的脸逐渐被阴影笼罩,没了人气,尔后,她施施然翻墙而入,叫醒了熟睡的中年人。
从震惊到制服,不过几秒。
再之后,几句来回,倪大兴斩钉截铁拒绝。
不出意料的拒绝,杨秀阴影下的脸上没有表情,没有什么冷笑或是嘲讽,就像跟人讨论明天的早餐一样,在得到对方的拒绝后,杨秀提到了倪大兴儿子的名字。
不止是名字,还有他儿子的喜好,生平。
倪大兴是东北人,虽然身居高位,脾姓未改,半夜三经指着杨秀的鼻子大骂,阴影下的女人无动于衷。
骂累了,倪大兴颓然坐在地板上。
对面的女人已经消失了,在他面前安静地摆放着一个银光色的U盘。倪大兴捡起U盘砸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又弯腰把U盘捡起来,用力捏在掌心。
他只有倪鹏这一个儿子。
这个儿子最近很给他争气,老搭档说他在松平天天加班,过年也没休息。倪大兴叹了口气,粗糙的手掌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将渐渐长出还没来得及染黑的花白头发翻在了外面。
那个U盘是杨秀从张疏瞳那处得来的,但并不止是张疏瞳获取的消息,还有杨秀年前年后,无数个夜晚在皇城里当孤魂野鬼的收获。这些信息庞大而冗杂,真假难辨。天亮后,倪大兴实名向上举报数位官员贪.腐和擅用权.利,牵扯出不少权力场上的波涛浪涌。
由于官场规则,倪大兴的职位很快被一撸到底,他这些年也不是清白之身,这次举报得罪的人太多,没多久,他就因同样类似的罪行入狱,从初期被判无期到数次改判为七年,就此盖棺定论。在老搭档在外帮衬下,他虽在狱中,却有独立房间,并且仍然在带项目,生活还算将就。作为他认罪受罚的报偿,他儿子倪鹏的地位被保了下来,在往后的日子,就一直跟着老搭档在秦南省一步步脚踏实地地做了下去。
这些都是后话。
从倪大兴家宅离去,杨秀上了一辆黑车,一路直奔徐臻的居所。
直到距离那栋熟悉的大楼不过两个街区,杨秀方后知后觉地醒觉自己的行为有多不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