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员,比城里的暖气时间还多俩月,四月过后,将将六月开始,暑气接送又开始了,持续到八月,也就前后给司机和车一点收拾和休整的时间。如果哪位高管加班的时间再多一点,全年配车的申请都不用提,人事部把大家的奖金盯得死紧,谁的奖金一涨就赶紧给人配车。事实上有老总珠玉在前,加班加到全年配车的高管,在时代占一半有余。
你说高管们为什么不自己开车?好不容易赚来的钱花不出去,连买来豪车也只能摆设,活着还有什么兴趣?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抠门的公司怎么舍得这些精贵的脑袋瓜消耗在开车上。至于员工的人生追求……除了公司发展,别的追求都是不好的追求。
肖亦璇无疑是好员工的标杆,标杆到凭借加班时间,生生从螺丝钉时期加班加到人事部给她配车,从她入职后一年后,刘师傅就配来做她的司机,一配就是这些年,眼见着刘师傅大儿子大学毕业,小儿子上初中,她也一路从螺丝钉做到了现在的位置。
刘师傅是一个很稳妥的人,超过二十年的车龄,没被开过罚单,没迟到过一次,直到今天。
肖亦璇站在自家车库里,不耐地看着车库自动卷帘纹丝不动,室内空空如也。
刘师傅迟到十分钟了。
一分钟后,卷帘上卷,熟悉的车驶了进来。
时代对自家人的保护是不遗余力的,并且坚定地相信每个在时代的人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无限充分地发挥个人长处,至于没有经受过训练的短板,则不需要花丁点时间,自有别人帮她补齐。
在这样的背景下,肖亦璇的生活还是很简单的。尽管对刘师傅的迟到存疑,她并没有多余的联想,尽管车到面前的位置不是刘师傅以往会停的让她十分舒服的位置,她仍然没有联想,不但没有多想任何事,在开门上车后,她一如既往地没有往司机那里倾注注意力,迅速打开电脑开始回复已经晚了十分钟的邮件。
十二封邮件处理完,时间刚刚好,是快到公司的时间,肖亦璇合上屏幕,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顿时有点懵。
这是哪儿?
在她侧前方,一部手机也刚刚息屏,如果肖亦璇有钛金狗眼,就能看见息屏前刚发送出去的邮件,是以她名义,发去公司的请假邮件,请假时间精确到十五分钟,符合肖亦璇的姓格特征。就算让惯有阴谋论的姜有为来看,也不会发现问题。
身后传来肖亦璇含怒的质问,司机扭过头。
“好久不见。”
……
……
“还活着啊。”几秒的无声过后,肖亦璇愕然的表情与戏谑的声音同步出现,旋即大长腿微用力,人从后座倾过来,毫不留情地捏住司机没闪躲的脸颊,手指微翘错开指甲,用上七分力气,不解恨地向里掐,“你到底是闯了什么祸,野上哪儿去了,姜有为找你都快找疯了你知不知道。我好生生国际部副管,还要管你留下的烂摊子,干得想死你知不知道,你想溜不能等校招再溜?嗯?”
杨秀颇有被捏完右脸,再把左脸送上的乖巧,脸上是不露齿的笑,“副管消气。”
“我消气,”肖亦璇咬着后槽牙,“我给你发了多少封邮件你敢数吗,要算加班费就我发邮件的工夫,你大半年的工资都不够赔,你好意思让我消气?”
“掐死你也不够我解恨的!”,把左脸也掐过,确认脸颊分明地现出俩红印,肖亦璇砰的一声地坐回去,“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副管英明神武,”杨秀笑眯眯地拍马屁。
“自己的事能不英明神武吗,我又没有三头六臂,更不是什么官富,除了手里信息多点,还能有什么被你用得上的,你小样人间蒸发得漂亮,姜有为撒了针孔一样的网找你都没找着。这会儿总不能是想姐姐了过来找我唠嗑。你要是想回时代也不用神出鬼没跑我车上来。”
肖亦璇没好气地发飙,看杨秀眯眼笑的表情,心里涌起一阵不爽利,凑近了看她,直到看到杨秀不太自在地撇头,方舒服了不少,伸手压住杨秀的脑袋推了一记,“刚你笑得我有点渗得慌,你到底出了什么……算了,我也不问了,就你认小混混当弟弟那爱凑热闹的劲儿,可别让我问出啥不该知道的来,到时候还得费脑子琢磨该包庇你还是一脚把你踹出去。”
虽然说着冷话,但见到杨秀后肖亦璇的声音就没停过,声音里的欢喜是能听出来的。
好生生的司机换了人,好生生去上班被提溜到两眼一抹瞎的车库,好生生的计划被打乱,肖亦璇真个儿就没问,也懒得问,好像所有矛盾都是可以用掐她几把来解决的,解决不了,就再掐两把。
杨秀在短暂的沉默后,好言好语道,“等忙过这一阵,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好好跟你讲。”
肖亦璇不是徐臻,她骨子里是个很有安全感的人,她对人的态度分明,竞争对手是竞争对手,自己人就是自己人。虽然竞争对手有很多,自己人很少,但这不妨碍她对自己人全心全意的信任。这是她的本姓,对于亲近的人来说,这样的姓格,让人感到温暖,也愉悦。
所以当初,她才会被夏玉静骗得团团转。
她看着肖亦璇,脸上不知何时又挂上了笑,眯起来的眼睛里闪着不分明的微光。
第199章 疯了
“我确实需要亦璇姐帮忙,”杨秀把车熄了火,开门下车,开门上车,坐到后座,细声细气地说着,“虽然跟亦璇姐学了几个月,但对市场上的来龙去脉还是摸不清。”
肖亦璇懒得搭理杨秀突如其来的嘴甜,托着腮帮低头看了两眼她袖口露出来的一截绳索,以及与绳索相连的一个箱子,抿了抿嘴,问道:“你要查谁的帐?”
杨秀说了个地址,顿了顿,补充道:“那处似乎与张疏瞳有关联。”
张疏瞳在那附近出现过数次,但再具体一些,就是一片空白,早被清除得干干净净。
“你在查张疏瞳?”肖亦璇皱眉道:“那女人怎么还在搞事。”
她打开电脑噼里啪啦敲了一通,挑眉道:“那栋楼有十六家注册公司,看起来都跟张家没什么关系,装修的、物流的、维修的,正经牌照正经营业……”
肖亦璇想了想,思索道:“套壳子这种事,张疏瞳肯定是不会亲自出马的,她前阵子被张家上下按在地上摩擦,手底下的好手都跑得差不多了,只除了……”
她低头看向电脑,键盘声敲得劈啪作响,尔后不知是得意还是不爽地哼声道,“果然是你,夏玉静。”她把电脑屏幕往杨秀方向转了转,“十七楼有家物流公司,注册时有一笔一百五十万的债务,现已还清,担保人是唐人律师事务所,这家事务所只有两个人,专门给夏玉静做这种事情。”
杨秀问道:“如果是挂空壳,为什么要留下有迹可循的债务。”
肖亦璇啧啧两声,“人家正经营业,不能算空壳,你见过足额纳税的空壳吗,夏玉静做事,连踩边界线都不会有,从账面上看,这家公司甚至是盈利的,还得起百多万的债。”
杨秀看着屏幕,眼底里有些晦涩的意味,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突然道:“我最近不方便出现在公开场合,不亲自看一眼总是不方便,亦璇姐帮我去看一眼好不好。”
今天见面后她的音量一直就不高,说这句话的时候更显低软,肖亦璇困惑道:“我应该看什么?”
“我有这栋商业楼的户型图,如果这家公司藏了什么,有些房间就会隔起来不让人看见,为了隔音,连房门都会封起来,亦璇姐找个说辞往里面走上一圈,如果原本该有房门的地方变成了一堵墙,我就能知道咱们找对地方了。”
“这有何难,我去一趟就是了。”肖亦璇踹了杨秀一脚,“滚到前面开车去,干完你的私活老娘还赶着回公司加班。”、
车一路驶到目的地,肖亦璇拍拍手接过杨秀递过来的手包,打开便看到隔层里开着摄像头的手机,一脸嫌弃地看了杨秀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张疏瞳乱搞也就算了,你也乱搞。”看她的表情想要说教,忍住了,憋着气走了出去。
杨秀目送肖亦璇离开视线,换上衣服,算着时间,当肖亦璇出现在那家开张的物流公司门口时,当所有的摄像头和目光都锁死了从天而降的肖亦璇,带着箱子的暗色身影终于躲开了专业人士布下的天罗地网,出现在这家公司被封掉的黑屋子里。
是的,根本不需要肖亦璇再探查什么,在确认了这家公司后,杨秀已经通过黑掉隔壁公司成员的手机,看到了这家公司现在的房屋构造。
这是一个由绝对专业的人士布置过的地方,事前杨秀查不到目的地时就知道了。
可惜术业有专攻,擅长真人捉迷藏的就不会擅长金钱上的捉迷藏,肖亦璇是杨秀能用上的最厉害的金融专家。
当肖亦璇转了一圈,没找到她在这里工作的男朋友的劈腿对象,气呼呼地离去时,杨秀在众人视线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于肖亦璇之前回到车上,接了肖亦璇离去。
车一直开到时代车库,惯常的位置,杨秀避开了所有会拍到驾驶座的摄像,熄火后,转头对肖亦璇说了声谢谢。
肖亦璇手放在车门按钮上,复杂地看着杨秀,道:“等忙完这些……你还回来吗。”
杨秀刚要露出笑,就被肖亦璇捂住了嘴,“别笑了,你笑了一路,我就瘆了一路,跟被你卖了还在给你数钱似的。”
肖亦璇低下头没看她,想说的不想说的,最终在杨秀的脸上重重掐了一记,开门走了。
当人走得没影,杨秀的表情就像被打碎的玻璃,一半反射心平气和,一半反射玻璃渣锋锐的棱角,手摸到被肖亦璇掐的地方,下死力扣了进去,直到终归见了血,脸上的反复消失不见。
约摸两个小时后,张疏瞳的手机铃声大作,她高价聘用的国际雇佣兵给她带来了极为糟糕的消息,她丢了最重要的一份材料,那份从张骁则的办公室里偷拿出来的,能确切证明某个死人还活着,且把她带到地狱的材料。
材料的加密算法是RSA,原理就是单向函数正向求解很简单,反向求解很难的特姓,理论上不会被直接破解,但要真说无人可解就是个笑话了,RSA从发明到现在,在使用过程中因为人为导致的各种漏洞数不胜数,考虑到对家可能有的手段,谁也不敢拍胸脯保证算法无解,被解密,只是时间问题。
该死的时间。
没有人找到杨秀的蛛丝马迹,能被查到的只有肖亦璇。
被杨秀放到明面上的肖亦璇。
“我知道是杨秀,让所有人去找,在解密之前找到她。”站在山中豪宅的落地窗前,拿着手机的张疏瞳脸色青黑,对着话筒道:“把肖亦璇带过来。”
“不行!”
她身后传来夏玉静不稳的声音,张疏瞳把话筒拿远了一点,重复了一遍:“尽快。”尔后挂断,转身对站在身后的夏玉静冷漠道:“你来做什么。”
夏玉静急促道:“肖亦璇动不得,她是明面上的人,你要是动了她明天全金融圈都会知道,你会混不下去的。”
张疏瞳笑起来,“我现在像是混得很好的样子吗。”
“你听我说,”夏玉静脸上带着哀求,“我不知道你在那间公司里藏了什么,又丢了什么,但我知道你见过他,与那个人有关的所有事都是陷阱,与他有关的所有人都是铁石心肠,包括那些跟他作对的,正人君子早被他弄死了,能活着跟他斗的,不管是徐家大爷还是徐臻,如果事情到了要把肖亦璇推出来作障眼法的地步,没有人在乎她死活的,你碰肖亦璇,除了自绝生路没有别的好处。”
张疏瞳青黑的脸色随着夏玉静带着关心的语气缓和了几分,她沉默地盯着夏玉静看了一会儿,淡淡道:“你弄错了,不是徐臻干的,杨秀也不是徐家大爷的人,现在在外面蹦达的,是个揣着□□的疯子。”
夏玉静手一抖,扶着桌子的手将茶杯拂倒。
张疏瞳抽出一张纸来,把夏玉静手背上的水渍擦了干净,道:“你在门外听到杨秀的名字,所以觉得这一切都是徐臻在主导,你弄错了,徐臻现在只怕恨不得杨秀人间蒸发永不现身,她出了死力保杨秀,压下所有与杨秀有关的新闻,这么出格的事情,你以为容易做么。”
看到夏玉静震惊的表情,张疏瞳嘲讽道:“没想到吧,我的徐臻,步的一手好棋,我原以为你就是徐臻最大的杰作。谁知道她竟然从垃圾堆里翻出这么个宝贝。那杨秀的出身和能力,到哪里也是拔尖的,徐臻在商场纵横跋扈,杨秀做她的影子给她保驾护航……哼,杨秀如果不发疯,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当真就没有短板了。”
“世事难料,她最大的帮手现在成了她最大的弱点……”
“那杨秀怎么真就疯了……”
说到最后一句,张疏瞳半是咬牙切齿,半是不解地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夏玉静怔怔地看着张疏瞳,她被张疏瞳撇开已经有数日,张疏瞳虽然仍然把她带在身边,但已经事事疏离,张疏瞳在做什么,她所知极少,可她终究是聪明绝顶的人,更别提她心知肚明地知道现在站在张疏瞳影子里的人是谁。
“你也疯了吗。”
这竟是夏玉静唯一能说的一句话了。
第200章 活着不如死去(一)
当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