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头一次,知根知底,看那A8活动的路线,就猜得到人是准备去哪个停车场,先是皱眉想了想要不要去人停车场蹲号,但他享受惯了,也觉得藏在停车场里有点猥琐,于是干脆又拿出了老爷子的面子,几个电话打完,拔腿就往那方向走去。
杨秀进了停车场,照例检查了安全与摄像头位置,将车停在一个角度死角上,从后座拿出自己的工作电脑兢兢业业地干活,间中发几份邮件,对面也都是秒回,好吧,时代上下都是以加班为乐趣的高薪民工……
时间如水过,杨秀丝毫没有等得揪心,反而是临近停车场外的安保处,倪鹏等得心急火燎。
好不容易在安保镜头上看到徐臻与其他人话别的身影,倪鹏振奋地一跳而起,摩拳擦掌地等候在门口。
另边厢殷勤地要送车,被徐臻委婉拒绝,退一步说至少送她离去,也被推拒,徐臻笑言今晚消耗有点大,可不想再装架子,你们赶紧饶了我,让我一个人松快会儿。
在徐臻面前,所谓坚持所谓礼节所谓套路全都吃不开,只能顺着人家的意思来,最后满脸歉疚做得不到位般的表情送徐臻进电梯便止步。
走过细长的廊道,一边点亮手机屏幕看着几条公务的邮件,不出意外地看到自家秘书勤奋加班的回邮,徐臻低着头的眼眸微弯,发了一字邮件过去。
乖。
在她身后,倪鹏小心翼翼阖上门,笑得得意,他放轻了所有声音,想瞒过向来手慢脚慢不以灵敏见长的徐臻也是容易。
同时,倪鹏苦恼地挠头想着该如何搭讪才好,自家老总一路低头看手机心无旁骛的架势,自己要扑上去打招呼,十之八九能把自家老总吓出点毛病。
再说了,这会儿打完招呼,要是徐臻几句话过后便跟他作别,他该怎么说?要再一不小心,人老总以为他跟踪自家老总,意欲图谋不轨怎么办?
‘我真心没那么想啊!谁敢对徐臻图谋不轨,我顶多是看上她秘书了!’
倪鹏脑回路狂开,小心翼翼地跟在徐臻身后,等徐臻推门进了停车场,倪鹏都还没想清楚,只蹑手蹑脚地藏在门后面,将耳朵贴在门上试图通过物理原理听到些动静。
推门声刚响,杨秀便抬起头,见徐臻一人出来,偏头看了看她身后,门悄然关闭,偌大停车场,便只听得到一个人的声音。
推开车门下车,对面人以盈盈走到面前。
杨秀不知为何想起两人刚在一起那会儿,私人诊所的停车场里的暧昧挑逗,心中一热,调笑道:“我今晚可是干了两份工,要求加班工资翻倍。”
徐臻一直走到与杨秀呼吸可闻的位置才站定,伸手搭在杨秀腰身上,轻轻摩挲着,笑道:“我也是做了两份工,报告做了全套,还见缝插针地伺候了我家秘书,这笔账怎么算?”
杨秀鼻尖嗅到独属徐臻的清香,看那抹唇近在咫尺地开合,低头吻上去,含糊地说着:“那就各算各的,先算我的,再算你的。”
徐臻配合地闭上眼,两人呼吸萦绕在一起,唇上摩挲传递着温度和湿意,唇舌互相追逐。
倏忽间,杨秀若有所觉,突然抬起头来,将徐臻揽入怀里,一手护住,同时看向徐臻来时的门边,隔着被悄然推开些许缝隙的门缝,一张震惊得不知道该作何表示的脸孔迅速落进杨秀眼底。
杨秀认出是谁,愣了愣。
看到杨秀直视而来,倪鹏仓皇后退,心中的酸涩这时才汨汨涌起,踉跄着向后跑去。
徐臻在她怀中问,“怎么了?”
杨秀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的茫然感,“倪鹏,跟我一届的实习生……刚在门后,吓跑了。”
在她怀中的徐臻不甚在意地推了推杨秀的肩,拉开些许距离,在杨秀唇畔吻了一记,绕到另一边开门上车。
“今晚跟我回家。”
徐臻不在意的态度感染了杨秀,杨秀顺着徐臻的意思开门上车,带车滑出停车库,摇头苦笑。
她俩这般……迟早得弄到人尽皆知。
那晚,倪鹏喝得酩酊大醉,借酒把人店面砸得稀烂,被勃然大怒的老头子抓回去禁足,自此,没有再出现在时代中。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自此,倪鹏便没有再涉足金融圈,一场单相思,一场大醉,让他自以为看清了圈子里的恶心龌龊,如顿悟般,清醒后,将这点滴体会埋进心底,反而褪去了不少青涩和任姓妄为,开始耐下姓子走起了自家老头子的门路,也就是从政一途。
看到自家孩子的表现,老头子反而是满意的,禁足后,亲自出马,将自家儿子送去了老搭档出身的地方,给秦南省松平市现任副市长做秘书。
再过一个月,在对实习生的总结考核中,李友泽不出意外地被刷下,尽管他才进人事部时很努力,也有过让姜有为欣赏的表现,但这掩盖不了他后面两个月完全一团糟的工作状态,僵尸脸对他的批复客观而不留情面。
李友泽在家中受了一顿折腾,顺从他强势的母亲的意思,不久后进了北京某局作内定实习。
自此,两个带有政治背景的人,倪鹏与李友泽,兜兜转转后,都回到原点。
等倪鹏再回来时,等李友泽再出现在镜头前时,一切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了十天,再写都要找出本卷大纲才能想起来接下来要些什么……
换言之,对写文的感觉有点陌生……最近更新可能不会很稳定,以红眼的意思,可能打算工作之余,先写点艾苏找找感觉,触感慢慢写着,等这一卷结卷,估计就差不多找回原来的状态了。
好说歹说,先把之前约定的更新填上,汗。
第164章 作弊器(一)
162
讲座过后一周,杨秀与李长信乃至李长信的团队一起,泡在古氏这件年终项目上。
古月琅偶尔过来旁听,效果通常都是反效果,她一来,古氏这边的负责人就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家老总老往这边跑是对这个项目不满意还是怎么样,来了也不掺和,总是抄着手在一旁,拉着人家时代一员工聊天。
做间谍?
这间谍费用太高,请不起啊……
古氏高管的心都是崩溃的。
今天中午自家老总居然去了别人家的餐桌,高管食不下咽地想着各种有的没的,十分落寞。
自家老总事实上倒没有这位高管想像地那么不靠谱,古月琅用小叉子叉着芒果,一边吃,一边随意地说:“我是可以这样安排,可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身旁的女人淡淡道:“赚钱的生意送上门来,你都不想要吗。”
“赚钱的生意当然是好,”古月琅挑剔地扬了扬眉毛,“可你觉得我缺钱吗?”
“别人的钱你可能不想赚,时代的钱,你也不想赚?”
古月琅笑得眉开眼笑贴上去,“阿秀你真了解我,咱们才是一伙的,那女人的钱,有多少送多少,我不跟你客气。”
“你就没客气过。”杨秀很嫌弃地把她推开。
下午,古月琅没有再出席,但协谈出现了巨大的变动。
古氏貌似遗憾地告知时代:你们有了竞争者。
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长信的表情惊诧得好笑,他连报了几个常打擂台的对手名字,一一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气乐了。
“谁家突然开了印钞机,都到这会儿了,天上掉钱吗。”
不怪他惊诧,现在这个时节点,全世界的基金都已经把今年的钱花得差不多了,现在还带着一卡车钞票过来抢时代生意的——跟时代或古氏不对付过来砸场子的不算——还真想不出来谁这么无聊。
赚钱的地方那么多,何必往一个坑里挤,只会便宜甲方,再说了,跟时代抢食……嫌钱多也不是这么嫌的。
当夏成怀走到李长信面前时,李长信冷静下来了,伸出手去与对方握手,“夏总,久仰大名。”
“小本生意,讨口饭吃,李部长太客气了。”
夏成怀三十余岁,姿态很沉稳,很资料里曾经的荒唐岁月里的模样判若两人,他的随行不多,一眼看过去,都是标准的圈内人,与夏成怀的关系很明确,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在与李长信寒暄了几句,到就座的整个过程里,杨秀看不出夏成怀是否认识自己。
不过没关系。
这样就够了。
接下来的谈判,杨秀冷眼旁观。
在见识过夏玉静、张疏瞳、肖亦璇乃至徐臻这样的人在谈判桌上的表现后,如果让杨秀给夏成怀打分,十分满分,夏成怀连六分都拿不到。
但这位连及格分都没有的年轻老总,他名下的惠丰投资可是号称从无到有,从零资本积攒到千万身家,签下的单子,一个比一个堪称神迹。
杨秀是旁观者,还是很心知肚明的旁观者,但李长信身在局中,如果不是对自身和古氏的CAO守都有信心,他已经想骂人。
这个惠丰投资到底花了多少钱做实勘!他们的实勘到底到位到了什么程度?钱多到不但把古氏的实勘做得完美,连时代也顺便做了吗?
惠丰投资,作为半路杀出来的截胡者,按照夏成怀的说法,带着诚意而来,希望能够共赢共同进步,在初期的磨合期,展示出来的诚意相当的高。
站在投影前,夏成怀斗志昂扬地说着话。
“我们惠丰的成长经历就在附件里,各位如果有兴趣完全可以一观,我们从第一张单子开始到现在,做到了零亏损,零信用损失,这个数据,涵盖了惠丰的所有项目,包括vc!这不是因为我们运气好,而是我们用心!对任何一张单子,几十万的vc,上千万的pe,细到账目上的小数点,大到帮助我们的合作对象上市,数据清楚直白,都陈列在这里,不是我夏成怀说大话,我们绝对用心。”
杨秀在心底里笑了一声。
这样的风格,像政客多过像圈里人。
李长信不这么想,他是实务派,没有跟谁客气的意思,立刻伸手要来对方的资料翻阅,翻看的过程,脸色就是越来越难看。
随后的过程里,夏成怀和自家的几位助手轮番上阵,在把惠丰夸得天花乱坠的同时,也洋洋洒洒摆出各种数据,当然了,对方还没有不专业到让时代发现这些数据的出处其实就是时代自家的服务器。
杨秀低头发邮件,跟自家老总进行例行日常,用公邮聊着昨晚的晚餐之类的闲散话题,关于己方暂时的窘境,一个字都没提。
夏成怀等人的PPT展示结束后,李长信要了中场休息。
夏成怀对这样的局面是满意的,显得很有绅士风度。
二十分钟中场休息后,李长信作为时代高管,在本次协谈中,第一次有了正式发言。
他即兴地更改了部分旧有计划,因着之前的计划里虽然考虑到了各种特殊情况,但没有具体到某个竞争者上来。
作为经验丰富、思维灵敏的代表,将时代的风投部做得风生水起的李长信的即兴发挥堪称一绝,绝对对得起他的薪水,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扭转了协谈中隐隐产生的对时代不利的局面,他与肖亦璇的风格不同,肖亦璇锋锐、果断,每一个字都气势十足。李长信的风格是完善,面面俱到的完善,一丁点疏漏都抓不到,在这个基础上,李长信提出了本次pe可能持续的时间上来,他本人就经手过不下十个超过千万的pc项目,几乎是当场估算了一下古氏中国区的起步时间、上市预算、资金膨胀率。
听李长信的侃侃言谈,惠丰投资以下,都显得很是淡定自若,只有夏成怀稍微尴尬了一些——对于这样临时出现的台词,他几乎无言以对,这使得他之前映照出的十全十美的气势削弱了不少,好在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作为第一次三方协谈,这个时间结束,也不算早。
从头到尾,作为甲方的古氏高管,笑得灿烂。
杨秀发完最后一条信息,这条信息是给哑巴的。
“晚上有活干了。”
她的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笑容。
如果夏成怀是他们的商业军师,杨秀不得不遗憾地说,自己最近应该会挺忙。
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对局,双方各自为战,强者一方将自己的视角共享给对方,让对方能够看清楚他的一举一动,但即便如此,该赢的人还是会赢。
倒不是说惠丰投资有这么弱,毕竟开了作弊器,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情,但是如果以为知己知彼就能百战百胜……赚钱的事没那么简单。
为了保持优势,或者说,为了保证跟上时代的节奏,不被李长信这样的精英一巴掌甩出十里远,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开足作弊器的马力。
不怕你不用我。
你用得越多,反向传递给我的信息就越多。
当泥足深陷的时候,谁的脚上有泥,一目了然。
套用前两天徐臻与杨秀讨论一个案例时的评语:
“有些时候,一时的赚和亏并不重要,如果你能让对手把藏在桌子下面的东西摆上台面,把看不透的对手拉上牌桌,亏多少都算赢。”
看到哑巴不出意外地说好的回复,与此同时,收到徐臻告知晚餐地点的公邮。
“小姑娘说今晚的保留菜目是红烧鲤鱼、红焖羊肉煲还有白灼虾。红焖羊肉煲只有三例,顶多帮我们保留到六点。”
“我现在就去接你。”
“我还没下班呢。”
“还差什么,我晚上过去做。”
看到这句话,办公室里的徐臻满意地关掉了邮箱页面。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