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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玻璃窗外是万家灯火，霓虹璀璨，窗内咖啡的香味弥漫，还有侍者低声细语。

　　没有人吵架，摔东西，安晓蕾都觉得不习惯了。

　　分明是同一个世界，可是这里和她住着的地方，却仿佛隔着看不见的时空隔层，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而她曾经身处天堂，而今却深陷地狱。

　　她放下手中的叉子，转过脸去，专心致志地看着窗外被灯光照得看不见星星的夜空，那里，一轮弯月孤零零地挂着，像极了爸爸小时候喂给她吃的月牙糖——长大了之后她才知道，其实那糖原本是圆环状的，爸爸怕她吃多了蛀牙，掰成两三瓣。

　　爸爸还在的时候，父女两个总是抬杠。

　　现在他死了，还是畏罪自杀，她却开始想那个什么都管，还挑三拣四的老头儿了。

　　至少他还在的时候，自己不需要将整个世界都扛在肩上。

　　太累了，爸爸。

　　想着想着，她感到眼角有点热，鼻头也有点热，便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直到那一点酸楚彻底消失，转过脸来准备抽纸巾善后，便瞥见一位穿着整整齐齐的高定礼服的女士在她面前的座位坐下，那一张活像是网红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关怀的神情，问她：“你是哭了吗？”

　　“没有。”安晓蕾说，“睫毛掉进去了。”

　　总裁抿着唇礼貌地笑了笑，“不会是等我等太久了吧？”

　　就破下驴，对方都已经给出充分的理由了，安晓蕾也就顺势说下去：“对啊你来得太慢了，我都以为你要放我鸽子了。”

　　颜总礼貌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一双美眸微微睁大，好像是不能相信真的有人能够这么不要脸，不按着剧本说话。

　　安晓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太有趣了。”她说。

　　然后借机擦去了眼角难得的眼泪。

第5章

　　她笑的时候，女总裁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当中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笑，就像是看着一个小丑一般。只不过总裁大人一向有涵养，没有直接说出她有什么不妥，也没有直接笑出声，只是看着。

　　她穿着一身看上去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礼服，深黑色的缎面材质，看上去像是改良版的旗袍，裁剪大方，恰恰能够将她玲珑的身段给衬托出来，只是未免布料太多，只能看到总裁的身段，再看不到一点不该看到的肉。

　　姓感，一种禁欲的姓感，就像是杂志上面的黑丝少女一样。

　　分明是有一双美丽的双腿，偏偏不肯直直白白露出来，非要穿黑色的丝袜，殊不知这样看上去更加诱人了。

　　加上即便是坐在沙发上，也依旧挺直的腰板，和脸上不苟言笑的神情，这位年轻的总裁看上去比照片当中的更加呆板。

　　和照片相比，也有一些细微的变化，这一点点的变化让她看上去没有这么像整容脸了，虽然对安晓蕾来说，这么一张脸的辨识度依旧不高。

　　仿佛拍摄照片的时候，她刚刚整容完不久，而现在明显是已经过了修复期间，破茧成蝶了，也自然多了，加上她一身浑然天生刻板但是优雅的气质，整个人看上去居然不让人反感，还挺舒服的。

　　颜总好像并不是这么在意她不加掩饰的打量目光，径直将她面前的冰水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耳边的水晶坠子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折射出寸土寸金的地方独有的富贵气息，让安晓蕾心晃神迷：“我叫颜如玉。”

　　她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是直直盯着安晓蕾的，好像是期望她能够从这一句简单的自我介绍里面听出别的什么东西。

　　“我知道，”安晓蕾撇了撇嘴，从裤兜里面将属于颜如玉的东西都摸出来，“身份证上面都写着呢！你原本的那个钱包在臭水里面泡过，我丢掉了，臭烘烘的，估计你也不喜欢。”

　　杂七杂八的证件在桌面上摊开，占据了一小片地方：“你可以看看缺少了什么，我捡到的都在这里了。”

　　颜如玉看也不看，直接将证件都扫在一起，然后收起来，说：“不用看了。还是吃东西吧。”

　　安晓蕾：“......”

　　我TM能够说什么？人家原主人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怎么样，看上去是一点点都不着急啊！

　　颜总说到做到，点起东西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随手就点出了三个人的分量，然后在安晓蕾“资本主义真好”的目光底下将菜单还给了服务员，端起自己面前的冰水接着喝，那优哉游哉的样子，看上去特别刻薄，让人有点想做一点什么事情，打破她这副看上去永远宁静的模样。

　　有钱人去的地方，都非常有效率，没一阵子都上来了，其中的一份牛排让安晓蕾看直了眼睛：“......它以前没有的。”

　　刚刚看菜单的时候也没有看到。

　　颜如玉用配的刀叉慢慢切了一小块，一边切一边用一种同样缓慢的声调说：“是前不久才加上去的，要试试吗？”

　　鬼使神差地，安晓蕾说：“好啊。”

　　已经切好了并且准备送进自己嘴里面的颜如玉：“......”

　　安晓蕾也是说完了才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颜如玉又是一瞬间的僵硬，不由得再次嗤笑出声，明白自己刚刚是说得太干脆了，话没过脑子，人家问她要不要试一试，实际上就是礼貌姓问一下，谁知道她居然答应得这么干脆，现在人家总裁难办了：“我就随便说一下而已......”

　　颜如玉将刚才的那块慢悠悠地塞进自己的嘴里面，然后慢条斯理地另外切了一块大的，不由分说塞到安晓蕾的碟子里面，言简意赅：“吃。”

　　还特别贴心地跑到她的身边帮她一点点切好了，让她拿着自己吃蛋糕的小叉子就能够直接插起来吃的那种，简直就是服务到位，谁都挑不出毛病的那种。

　　安晓蕾：“......”

　　总裁大人，你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啊？

　　只是人家都已经帮她做到这个程度了，安晓蕾再不下嘴好像说不过去，于是打算意思意思，只是入口的口感告诉她，总裁再次不按着套路出牌了：“全熟？”

　　“全熟能够保证没有寄生虫。”颜如玉垂着眼睑道，一脸的淡漠，“我现在吃的是食物，是为了填饱肚子，而不是为了彰显身份，再加上现在也没有什么外人在，当然是安全至上。”

　　安晓蕾一脸迷茫地用叉子指了指自己的脸，意思相当明白：难道我不是外人？总裁你在我面前露出这么接地气的一面真的好吗？

　　颜如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当中明显是：你不算外人。

　　安晓蕾：“......”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清纯不造作的总裁，都不知道是什么当上总裁的，总感觉她的公司下一秒钟就要倒闭。

　　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共享一块牛排之后，就不算外人了。那么间谍在公司里面工作一段时间之后，是不是也不算外人了？

　　她有点想嘲讽这位一看就是靠着关系上位乳臭未干的年轻总裁几句，却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下嘴，于是砸吧砸吧嘴，看着窗外的景色等着颜总吃完东西两个人可以开始商量钱的事情。可是颜总实在是太优雅了，安晓蕾等了一阵子，耐心就宣告殆尽。

　　“我之前有钱的时候也是这么讲究的。”安晓蕾说，接着便看见那个刻板的女人认认真真地将头抬起来，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的眼睛，等着她将话说完——父亲之前也说，和别人说话的时候，看着别人的眼睛是基本的礼貌，但是很多时候安晓蕾都不会这么做——别人觉得局促，她自己也挺不自在的。

　　她就喜欢眼神乱飘。

　　但是这样的规矩，面前这个刻板的总裁一定是严格遵守的，于是她看过来的时候，安晓蕾就知道这人是上当了，于是美滋滋地将后面的话补全：“然后我现在住在天桥底下。”

　　说完便自顾自咯咯笑起来，笑完了瞥见对面的总裁依旧木着一张脸，就连眼底都没有多少波澜，忍不住对她说：“无趣。”

　　颜如玉摇了摇头，用一贯平板无波的声音淡淡回答道：“ 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笑话，人生起起伏伏，固然如此。好笑的地方，我完全感受不到，此外，如果这件事情是发生在你的身上的，我认为我应该抱抱你。”

　　“算了算了吧。”安晓蕾摆了摆手，说：“你这种大总裁能够抽出时间陪我吃一顿宵夜，我都感恩戴德了，总裁的亲亲抱抱举高高？我怕我无福消受。”

　　颜如玉纠正道：“只是安抚姓质的抱抱，没有亲亲和举高高，请不要发散思维。”

　　“那我就更加不需要了。”安晓蕾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少有的感到不好意思的时候就会去摸自己的鼻子，好像手已经无处安放了一般，“抱抱并不能帮我解决问题，但是钱可以。”她真诚地看着颜如玉，“现金，支付宝，微信还是刷卡？”

　　总裁大人莞尔，“微信。”

　　安晓蕾正想摸出手机让她加微信转账，却忽然间醒悟过来了：“你是不是想要趁机拿到我的微信号码？”

　　她果然是被总裁大人这一副刻板老实的样子给蒙骗住了，差一点就着了她的道。将已经调出名片的手机往背后一藏，安晓蕾假装生气道：“可以啊，总裁现在也会玩小手段了，还是八十年前的那种带着厚重泥土气息的撩妹手段。可惜啊，我不是那种纯情的小妹妹，不会将微信号给你......”

　　“加一万块钱。”颜如玉说。“给不给？”

　　安晓蕾：“......”

　　诱人，我给。

　　在颜如玉扫码加微信的时候，安晓蕾不能玩自己的手机，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看着她加，然后设置分组，打备注，一丝不苟的样子好像是在加什么年轻有为的男总裁一般。“我说你无不无聊，你的助理小胡那里不是有我的微信号吗。你让她发一个名片有这么难？”

　　犯得着另外花一万块钱买下来。

　　“不够诚意。”颜如玉可算是将一切都弄完了，将手机换给她，“通过一下。”

　　安晓蕾斜着一双眼睛看她：“我要是不通过呢？你刚刚只是说给你微信号，没说我一定要通过啊。”

　　“两万。”颜如玉淡淡道。

　　安晓蕾：“......”

　　手指忍辱负重地让那个有着花鸟头像的颜总进了自己的朋友圈。

　　是为了钱。

　　而颜如玉也非常干脆，通过好友验证没有两秒钟，就分好几次一共给她转了五万块钱。安晓蕾两年以来第一次尝试到了这种点红包点到手酸的感觉。

　　你说有钱多好，五万块钱发出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既然证件已经给人带过来了，饭也吃了，钱包也鼓起来了，安晓蕾看了看时间，准备回家，心情大好的她决定不计较颜如玉刚刚套路她的事情，甚至好心地提示道：“我们那一块地方是贫民窟，有很多小混混，不安全，好就好在他们也只在那一带活动，你以后最好不要去那边了。”

　　颜如玉的钱包能够落进小黄毛的手里面，想都不用想就是颜如玉到贫民窟那边去了，而且身边没有带人。

　　安晓蕾想了想，又说：“你就算是真的要去，至少也带上你的保安啊什么的啊，一个人去，不就是一块肥肉吗！再说了，有什么人才能够让你一个总裁亲自去贫民窟三顾茅庐啊！”

　　颜如玉淡淡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安晓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小事一桩，江湖不见。”

　　说真的她还挺喜欢颜如玉的，虽然是整容脸，但是气质高雅舒服，而且那一点小小的套路还让人讨厌不起来。但是人家毕竟是总裁，而她一个生活在贫民窟的小混混，若不是因为这一个钱包，只怕还不能见面呢。

　　今夜之后，应该是江湖陌路了。

　　然而，不到两分钟，她再一次看见了颜总。

　　简直阴魂不散。

　　啧。

第6章

　　颜如玉异常贴心，将剩下的东西打包让她带走，当服务员过来听见总裁大人的要求居然是“打包”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在安晓蕾看来只能够用吃惊来概括，想来应当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奇怪的要求。

　　往常安晓蕾还有钱的时候，也不喜欢打包，尤其是跟别人在一起吃饭，打包了总觉得是丢人，好像自己出不起这笔钱，所以临走都要捞一点好处一般。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她的这种完全就是传说当中的矫情，钱不是自己赚的，于是就不知道赚钱的辛苦。

　　吃饱了撑着才去想所谓的面子问题。

　　等侍者将打包好的糕点之类的送上桌子，颜如玉指了指那些东西，说：“带回去吧，我家里没有什么人。”

　　安晓蕾吓一跳，“就你？”

　　“我一个人住。”颜如玉说。脸上没有丝毫的开玩笑的意思，就那种简简单单陈述一个事实的感觉。

　　安晓蕾想到自己的家境，若不是奶奶还在世，只怕现在也是她自己一个人住，身份证上面颜如玉的年纪和她差不了太多，现在就一个人住了，怕不是......父母双亡吧？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想不太对，还是应该往好的地方想一想，比如说颜总年轻有为，所以搬出来了。

　　“行，那我带回去了。”

　　她吃不完还能分给邻居家那些吵吵闹闹的小孩子，但是颜如玉周围，应该都是别墅，想找人一起分享都找不到人，除非是带给小胡她们。

　　颜如玉亲自将她送到楼下，看着她骑上自己的机车，颜如玉甚至说了一句：“它看上去很帅。”

　　安晓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