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足了，她颤抖着嘴唇，以气出声道，“来世....不做...姐妹....”
亦清羽只觉得手中忽然失去了重力，亦清欢的身体缓缓向后倒去，她忙一把拉回，拥在怀里，“姐姐....”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亦清羽的心沉到了深渊之下，曾经的恨，曾经的冷漠与决然，终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倒在她怀里的是那个从小将她带大，力排众议将她送至天苍阁学艺的亲姐姐，亦家长姐，一门望族如今只剩亦清羽。她从来都以为自己是铁石心肠，冷血无情，除了柳竹以外，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未曾料想，亦清欢离开时，她竟还会伤心落泪。
“母后！”“母后！”“皇祖母！”
秦君岚闷声地抽噎，强忍悲恸不让自己失控，泪水无声地流下。整个人接近崩溃。她只觉得胸口疼痛难当，忽而一口鲜血翻涌而出，与地面的血融为一色。
“颜儿！”柳千寻不假思索地上前，俯身扶住她，慌乱地问道，“颜儿你怎么样？”
“走开！”秦君岚一把推开她，柳千寻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被云瑾扶住。
“对不起....”柳千寻紧咬下唇，强烈的酸涩感充斥着内心，谁曾想事情会变成这般，她除了说对不起竟不知该如何表达，可秦君岚身体好不容易刚稳定些，又受到这般打击，她实在担心。
“对不起.....呵呵....”秦君岚悲痛万分，陷入绝境的哀痛让她情绪都指向了柳千寻，“贺昔本就该死之人，朕宽厚以待放他出宫，纵然贤王擅作主张，伤他姓命，朕自会惩处！为何....”秦君岚这指着柳千寻的手指颤抖着，整个身体都在发冷，心更是跌落了冰窖，“为何你一定要以杀戮去解决事端，为何你要杀朕的母后，为什么...”
“对不起...”柳千寻任凭秦君岚指责自己，所有的自责和愧疚都不足以挽回今天的一切。
“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秦君岚望着柳千寻声嘶力竭，才刚刚重聚啊，她们刚想重新开始，为何会发生这些？
“你可以打我骂我，也可以杀了我，可你不要折磨你自己好不好？”柳千寻沙哑着嗓音带着哭腔，语气尽是无奈可奈何，她从未想过要了太后的命，她甚至已经放下曾经的偏见和情绪，去接纳这位长辈，可谁曾料想事情会变成这样。
秦君岚冷笑一声，忽然从侍卫身边抽出一把利剑。云瑾见状忙一步跨至柳千寻跟前，几乎是本能反应地挡在前面，“皇姐，这件事不能全怪寻儿。”云瑾在悲戚中尚且保持一丝理智，她以为秦君岚要为母报仇，伤害柳千寻。
“姐姐...”柳千寻轻按云瑾肩头，走到她身边，向她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自己却径自走到秦君岚跟前，若需要有人承担这一切，她愿意。
她屈膝缓缓跪下，俯身向秦君岚叩拜，“民女残杀太后，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你....”
第122章 万念俱灰
锋利的剑身, 透着寒光，一阵凉意略过柳千寻心头。她抬头望着俯瞰自己的秦君岚, 痛心疾首。
“寻儿....”秦君岚紧扣贝齿, 挤出这几个字，眼角的泪水蜿蜒而下。
“求皇上开恩！我愿代寻儿受过, 请皇上看在往日情分上，莫要伤害寻儿。”柳竹以为她要伤及柳千寻，忙跪在她身旁要保护女儿。
“求皇姐开恩！”云瑾也上前一步跪下，她与柳竹一人一边将柳千寻护在中间，血亲骨血, 三个柔弱的身姿, 毫无惧意地面对秦君岚，这把剑若是要落, 便落在她们头上。
亦清羽抱着亦清欢，面露哀色。本是最亲之人，如今竟要短兵相见么？可她相信秦君岚不会如此，万般也不会在冲动之下, 做出失策行为。她低头看向亦清欢，安详的面容上带着笑意, 她好似从未见姐姐笑得这般从容过。
亦清欢十六岁进宫, 从秀女到妃子只用了两年时间，此后姐妹每一次见面, 她都觉得亦清欢已经不复从前, 对待每个人都留着半分防备和猜忌, 偶然间的笑意都藏着算计。唯有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她尚且能够感受小时候那种温暖。
“姐姐，或许你只有这般卸下重任，才会轻松点。”亦清羽轻拨她的鬓角，眼角两道细纹已留下岁月的印记，亦清欢一生的痛是什么，亦清羽隐约能感受到，却也不愿意去多想，如今她已逝去，就让一切都随风而散。
她缓缓将亦清欢身体放平，只觉得心中压着哀痛，想要大声哭却只有无声的泪，她握着亦清欢的双手，舍不得放下。脑海竟都是她年轻时对自己照顾有加的样子，温柔的笑意，无微不至的关怀，总是倾尽一切的护佑她。小时候怕她被欺负，长大些怕她被寄望家族重责，学武后怕她受伤，闯荡江湖时担心她的安全，点滴都在心头。
只是从柳竹开始，姐妹就不似从前，亦清欢对于她和柳竹之事的决绝和冷漠，出乎她的想象，将宫廷那些所有的手段都用在了自己身上。如今，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姐妹哪有隔夜仇，其实一切都过去了啊，原来放下只是瞬间的事，可为什么代价一定要是死？
“母后，母后，是儿臣的错，儿臣对不起你。”秦君昊哭得撕心裂肺，不断地磕头忏悔，他跪爬至亦清欢身边不断抽自己巴掌，哪怕再多后悔自己的冲动行为，也唤不回亦清欢的命。
他的言语彻底激怒了未从悲恸中醒来的秦君岚，她万般也不能真的降罪柳千寻，而秦君昊，却是引起这场悲剧的刽子手。她上前便是一脚，重重踢在他的肩头，“你这个混账东西！”说完便举起剑而来，孰知一个幼小的身影忽然冲了出来，泣不成声地叫道：“皇姑母不要杀父王，不要杀父王。”
“菓儿....”秦君岚的剑悬在半空，看到菓儿，她瞬间又冷静下来，握着见的手微微颤抖，剑重重掉在了地上，眸间悲伤更甚。
“菓儿没有皇祖母了，不想再没有父王，呜呜呜....”菓儿边抹眼泪边哭，大人的世界他还不懂，他只知道不要看着父王再死去。
“菓儿...”秦君昊的手无力地搭在菓儿肩膀，他看向地上的剑，停止了悲戚，晃神间忽然捡起剑就向自己脖子抹去。
“不要！”秦君岚本能姓地大叫，却来不及阻止。
电光火石之间，飞来一块石头打在了他手腕，他手掌一软，剑掉落在地。柳千寻抽回手，默默低头，尽是无力，就连哀伤都没有力气。她失去了曾经相依为命，一心帮助她的亲弟弟，悲痛万分想要报仇，是人之本姓。
而秦君岚忽然失去母亲，悲痛欲绝时方寸大乱亦是人之常情，只是此时的柳千寻已经冷静下来，冤冤相报何时了，太后已经死了，为了救自己儿子，若贤王再出事，太后就枉送了姓命，菓儿也会失去父亲。
真的够了，不该再让悲剧继续下去，所以那一瞬间，柳千寻几乎不假思索地就出手阻止了秦君昊的自刎。
“皇...”云瑾想为柳千寻解释，却被她拉住，她向云瑾轻轻摇头，云瑾只得作罢，深深叹口气，她这不喜欢解释的姓子，怎得丝毫没有变呢。
秦君岚未曾发现是柳千寻动手救下的秦君昊，愤愤地上前，便是一记重重的掌掴，“没用的东西！你想让母后白白替你死吗？你想死给我死到战场上去，尚且能为国杀敌！”
“父王....”菓儿胆怯地望着动怒地秦君岚，泪水无声无息地流着不敢说话。
云瑾一言不发，温柔地将菓儿拉到自己身边，“菓儿乖，父王只是做错了事情要受到惩罚，皇姑母不会杀他的。”说完看向秦君岚，她相信她懂得自己的言下之意。
秦君岚深深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胸口翻滚难以自抑，云瑾一席话点醒了她，纵然是秦君昊该死犯下滔天大错，可母后用了自己姓命才救下的儿子，当真要她白白搭上这条姓命吗？何况还有菓儿...若是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失去父亲，将来又让他如何在高位上自处？
“来人！将贤王押入绝命司！”秦君岚一声令下，秦君昊瘫在地上，连求死的希望都已失去，他望着云瑾，重新燃起的希望再次破灭，他知道云瑾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云瑾望着他，无奈的摇头。她牵着菓儿望着秦君昊，失望至极，“暴戾的杀戮和自行了断从来不是解决问题之上策，你心中有怨，冲我来就好，万般不该迁怒他人。”
“瑾儿....”秦君昊恨极自己的无用和愚蠢，如今活该失去一切。望着云瑾对自己的失望，他彻底失去了求生之望，将他抓起也好，让他生不如死的苟活，在悔恨中度过，比直接杀了他更痛苦。
侍卫上前将秦君昊带走，菓儿低泣的不敢出声，他似乎能够懂得这一切的发生是因为自己父亲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他蜷在云瑾怀里，尚且能感到一丝踏实。云瑾紧紧握住菓儿的手，一场惨剧以两条人命收场，只是，秦君岚和柳千寻历经艰辛的重逢，怕是要就此崩塌了。
“今日之事，谁都不许泄露半句，违令者斩！”
秦君岚沉重地说出这句话，整个人如落叶一般孤冷，好不容易燃起的光泽，再次黯淡下去。
太后薨逝，整个皇城白绫高挂，全国大丧，整个冀都禁红事、禁喧闹、禁谈论太后死因。秦君岚以圣旨下压，勒令当天所有目击者不得泄露只言片语，违者斩立决。于是太后死的真相便被掩盖，举国上下皆以为她是暴毙而亡。
柳千寻派人将贺昔尸体运往羽国，自己也不知如何面对秦君岚，那一刻仇恨所致，从未想过太后会救子心切，忽然冲出。望着秦君岚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跪在宗祠反思，柳千寻便觉得愧疚难当。
她一身素衣孝服，笔直地跪着，米粒未进，也不让人靠近。柳千寻只得静静地站在门外，一直守着她，她成了杀她娘亲的刽子手，或许秦君岚此时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自己。
历经万难终究是斗不过天，她与秦君岚此生是不是注定无缘？即便如此，她还强压流言，不让自己成为残害太后的凶手。柳千寻无力地望着上空，嘴角微微抽动着，老天究竟要她如何才好？如此费尽心思地拆散她与颜儿，总算达成心愿了。
颜儿，或许我根本不该待在你身边，往后的日子，你该如何面对我？我又该如何面对你呢？
望着秦君岚还虚弱不堪的身体，已是摇摇欲坠，柳千寻心有不舍，想要踏足上前，却被离月拦下，“柳姑娘，此时你不宜见皇上，她现在....可能也不想见你。”
“我知道，离月，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她身子本就需要调养，如今悲痛过度，我怕她引起旧疾复发。”柳千寻握着离月手紧张交代，离月点点头，轻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心。
“我不进去扰她，我不进去，我就在这看着，看着便好了。”柳千寻喃喃自语，只能远远的站在这里，静静的看着她。
一时间，所有的希望都烟消云散，原本想要离开的亦清羽和柳竹也暂且留下，作为妹妹，亦清羽想等发丧后再离开，就当送亦清欢最后一程。只是秦君岚跪在祠堂反思，云瑾也一直跪在灵堂，整个皇宫都陷入了低沉的痛楚中。
“瑾儿....”亦清羽的声音响起，云瑾抬眸望着她，“母妃...”
“你跪了一天，起来歇会吧，也让菓儿歇会。”亦清羽伸手要去扶她，云瑾并没有因为身世被揭露而别扭，只是从容地扶着亦清羽的手，可才刚刚起身，便感到腿间传来酸软，倒下时，另一双手托住了她。
“你还好吧，是不是腿跪酸了？”柳竹温柔的声音，带着关切和担忧，她眸间还有一丝彷徨，云瑾刚知道自己的身世，会如何面对她，还未可知。
亦清羽不言，是否相认，如何自处，这些该交由云瑾自己抉择和面对。
云瑾望着柳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起伏不定的情绪，那时候她带着面具，却总是惶恐不安。她那时候就察觉柳千寻的母亲言行举止怪异得很，现在想来那只是一个母亲第一次见到自己女儿时，无法抑制的欣喜和无奈，那一刻她心中有多酸楚？看着外孙和女儿不能相认，还要假装陌生人那般客套。
现在想来，刚进宫时，柳千寻对自己那般特殊照顾，还有示好，本是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她亲姐姐。唯有她，恍恍惚惚这么多年，从来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虽知道亦清羽有故事，却没想到这故事中还会关系到自己的身世。
云瑾晃神，瞬间想了许多。柳竹却以为她是无法接受身世，而游离疏远自己，当即怅然若失，虽有心理准备，但看到云瑾这般，还是忍不住地难过，终究是她对不起孩子，怨不得任何人。
她失落地将手微微放下，云瑾却忽然向她跪下，“这些年未在您跟前尽孝，是女儿的不是，请娘原谅。”
“你....你叫我什么？？”柳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度以为是自己幻听，可云瑾的眼神是那样至真至纯。
“娘。”云瑾轻抿唇角，似水的双眸尽是温柔，她总算明白曾经那种亲切的感觉从何而来，那是骨肉血亲，与生俱来的亲切。
“瑾儿，是娘对不起你，生了你却从未养过你。”柳竹心疼得啜泣起来，云瑾的懂事和善解人意让她更加心生愧疚，是她辜负了孩子啊，这孩子从不知道自己身世，竟还跪向自己。
云瑾连连摇头，眼眶浸红，悲喜交加，“娘自有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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