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坏你的口红了。”
盛浅佯装抱歉地说道。
宁晗予肩膀轻微抖了抖,看样子是背着她偷偷笑了。
车上一时间安静下来,空气里弥漫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身上香水味,车外面路灯温暖。
“公开吗?”
宁晗予转过脸来, 盯着俏皮笑着的盛浅,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说什么?”
对方明显被她吓了一跳。
“告诉别人我们的关系。”
宁晗予不退避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想让所有人知道, 盛浅是她的女朋友,盛浅的风评非常好,非但没有因为写同姓文学让人诟病,反而因为沉静的文风备受好评,无论是在耽美圈,百合圈,二三次元,都拥有一大批忠实书粉。
这就是她的宝贝。
她想让别人看到。
盛浅没有说话。
过了大约五分钟,她说:“我……还没有想好突然公开的生活……我不喜欢太多被关注。”
“好,听你的。”
车速平稳,似乎驾驶人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盛浅皱了皱眉头,她没有生气么?
“对不……”
“不用。”
宁晗予打断她, “我希望,以后你不要说对不起,谢谢,这些字眼。”
“其实,晗予,你没有欠我什么的。”
那些年的分别,其实一直是宁晗予心中的一根刺,每当她安静地看着盛浅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懊恼又生气,心疼又庆幸。
如今能够在一起,宁晗予怎么会在乎公开与否这类的小事?她甚至可以答应盛浅的任何请求。
“嗯,我没有欠你的,可是我很想亏欠你。”
盛浅松了一口气。
“好啊,慢慢还把。”
第六十章
已经入秋。
夏季的燥热渐渐离去, 秋意悄悄降临。凛冬将至, 盛浅和宁晗予短暂团聚几天以后,又因为各种繁琐事务而分别。
沉予每天醉心于电影的后期工作,睡得很少。她的未婚夫也是国内一个地位很高的影帝, 两人结婚, 完全是为了地位需要以及资源捆绑。
盛浅歇了下来,有了难得的空闲时光,她不敢松懈,趁着状态不错,在家中继续更新连载小说《从来》。
她的更新时间最近很是固定, 因为盛浅一般能在一个白天写完所要发表的章节,今天写完以后, 她便将定时发布时间设定在晚上七点钟。
还不到七点钟的时候,已经有饥渴的粉丝等着吃百合。
遥远的小城市的一栋小楼房里,一家三口人正在饭桌上吃饭。
七点钟的闹钟一响,智清赶紧拿起手机,打开晋江文学城app,点进《从来》的更新章节。
男人怀里的小女孩似乎也好奇地探着脑袋,似乎想看一看妈妈手机里的东西。
“晨晨,妈妈今天不舒服,先睡觉了。”
智清去了卧室,小女孩有些不满,男人抱住小女孩,轻声哄着她。
更新的一章里, 内容正是她们告白的那一天。
随着文字,智清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
虽然小说中作者对主角进行了人物塑造上的处理,细节上会跟她的记忆有所不同,但是大抵走向却是正确的。
当年她没有拒绝沉予。
她这一生,根本无法拒绝她。
智清慢慢趴在桌子上,泪水打湿了手旁的草稿纸。
这些年来,她很坚强,她带过的学生,成绩一届比一届强,她所在的班级一直是学校里的头名,她家庭和睦,丈夫体贴,女儿懂事。
在别人眼里,学生眼里,智老师很理智,遇到什么事都很淡定,从来没见她发过火,从来没见她生过气,她只是淡淡地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自从她见过沉予之后,她总是在哭。
虽然她能骗得过外面所有人。
但是在家里,还有一个男人,她欺骗不了,因为他们是相似的。
男人拍了拍她的肩,给她递上了纸巾,智清的哭势这才缓了一缓,勉强打起笑容,端坐起来。
她跟男人生活的这几年,其实一直也都是相敬如宾,从没半点僭越。
她很少跟男人说起她和沉予的事,就像她不知道男人跟他的同姓恋人的故事一样。
他们每天都是有交谈的。
只是交谈也只是必要的日常谈话,从日常琐事,到生活里发生的一些趣事,如果涉及到过去,他们便都有默契地闭口不谈。
时光早就把他们的爱恨情仇带走了,那些浓烈的情绪,随着那个人的离开,也早就离开了他们。
他们俩很像,在外人看来,总是彬彬有礼,十分理智,从不失态。
“小清,你签个字。”
男人递过来一份文件,智清强打起精神,翻开文件夹,文件的扉页上的大字却令她浑身一震。
“离婚协议书”
“嗯,我已经签了字,等你签了字后,我们在法律上就可以离婚了。”
智清皱起眉头,盯着这份文件看,翻来覆去,犹豫不决。
她无疑是想离开的。
她已经完成了父母给的任务,结了婚,也花费了昂贵的价格,有了一个孩子。
可是让一个人突然离开她所在的环境,离开她熟悉的一切,她又没有勇气。
更艰难的是,她并不知道沉予会不会接受她。
“犹豫不决,不像你的风格。”
男人面对智清坐了下来。
“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们的故事,但是我也知道,她为了你,现在还没有结婚呢。”
男人循循善诱。
智清不说话。
“你觉得,她这一生,还能够做到忘了你,过她的璀璨人生么?”
智清并没有把自己和gay结婚,生子的事告诉沉予。她一直以为,以沉予那样的本领,那样的姓格,如果要她放下,必须要决绝一点。
她希望沉予过上本该有的璀璨人生。
可是她当局者迷,忽略了一点。沉予对她的爱并不比智清少,那么,她又忘不了她,又怎能让沉予忘了她呢?
“我……”智清想说些什么,却泪如雨下。
“她总觉得,在我心里,你总是比较重要。”智清想起沉予听到她要结婚时的眼神,心情复杂。
男人笑了:“那我还是又自知之明的,我就算陪了你一辈子,在你心里,和她的份量也终究是不同的。”
“来,签字吧。”
男人给智清递了支笔,摊开文件,智清终于平复下情绪,手也不再颤抖,智清写上她的名字:智清。
她感觉身上忽然一轻。
“好”男人拿起文件,没有在智清的房间里过多逗留,转身便离开。
“等一等”,智清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有些急促。
“嗯?”男人停下正在转动门把手的动作。
“你是不是……也要去找你的爱人?”
智清突然想到了这一点,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孩子……
男人肩膀动了动:“不会……在我跟你结婚的第二年,他就……”
“对不起。”智清低下头去。
男人没说话,快步走出了房门。
门轻轻磕上,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智清从她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出一张小照片。
上面,沉予低着头,穿着校服,正在吃东西。
照片的边角已经破开,颜色也泛了黄,看起来经常被人捏在手里,一看就是很多年。
智清想起她们以前很多的事,下意识里,自己还是她的老师。
她不是个好老师。
没有让自己的学生……幸福。
智清拿出她的日记本。
这些年里,日记本早就由满页的沉予,变成了满页的油烟琐事。
智清又翻开崭新一页,写下两行字:
想你
想起往事觉得甚是可惜。
第六十一章
宁晗予要前往香港录节目, 却因为特大暴雨, 飞机停降在虹桥机场,航空公司短信不断新增提醒:您好,由于天气原因, 您的航班延迟至下午三点。
过了一会儿, 短信又提醒道:由于天气原因,原定于下午三点起飞的航班推迟到了下午五点。
宁晗予有些不悦,坐在休息室里,用手敲打着玻璃茶几桌面。
门打开,高月走了进来。
宁晗予眼皮也没抬, 百无聊赖地坐着,说:“我就是停留几个小时, 你也赶过来。”
高月笑着说:“我这不是来看看你吗?”
谁成想对面的人没接她的话。
两人气氛有些尴尬。
其实,她们已经很少私下独处了。
自从两年前,又一次宁晗予喝醉,被高月接回了家。
半夜,宁晗予醒来,发现有人正摸她的脸,下手非常温柔。不用说,也知道那人是高月。
宁晗予心中百味杂陈,假装翻了个身,身边人似乎被吓到,忙把手收了回去。
宁晗予当然知道了些什么。
自那以后,除非有张萌在场, 她们两人不会私下见面,今天,是第一次。
“去年我跟她在上海拍戏,锁是你让换的吧?”
高月见被揭穿,也并不觉得意外。
宁晗予声音升高了一些:“为什么?”
高月回答:“你冷静下,我并不是想要你的命,更不是想要她的命,我如果恨你,就会把窗户也堵上了。”
宁晗予愣了一下。
的确是这样。
“我从大学开始喜欢你,在小浅在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一些别的想法,这些年我始终纠结着一个问题。”
宁晗予眸色有点冷,瞥着她。
“如果是我先跟你告白,追求你,你会不会......”
“不会。”宁晗予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
高月一副并不惊讶的样子。
“哪怕我没有遇见她,或者不管你先来后到,我喜欢她便会接受她,不喜欢你也不会接受你。”
宁晗予收起敲打桌面的手,端坐起来。
高月笑了两声:“所以说我知道,我有点郁闷,小浅是我的好朋友,我不会怨她,我也没有想要你的命,只是我想撒气,等你受了伤,我也会觉得你并不亏欠我了。”
“虽然你,从没亏欠我什么。”
世上有很多诸如“因爱生恨”“得不到便毁掉”的例子。
宁晗予松了口气,她了解高月,知道她并不至于那么偏执,而发生这些事,她才能终究把这些事放下。
情这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迹,不知所踪。
沉默许久。
“我准备向她求婚。”宁晗予打破僵局。
“嗯?”高月反问。
“既然要决定陪她一直走下去,仪式便少不得。婚礼时候,我会邀请你的。”
这段往事,也是宁晗予后来从没有告诉过盛浅的。
小城里。
唯一的高铁站里,智清提着行李箱,过了安检,冲外面的小女孩和男人挥手,她即将离开充满回忆的这个地方,去往新的城市,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爸爸,妈妈去哪里呀?”小女孩问。
“妈妈呀,去找她自己的幸福去了,爸爸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该高兴。”
小女孩不太懂:“幸福是谁?是叔叔还是阿姨?”
“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智清坐上高铁,靠着窗户,看着窗外。
或许她不是一个好母亲,她心想。男人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安心去做你的事吧,你虽然对女儿有责任,但是你也要为自己而活,她已经等了你太久,你欠她的,也有责任弥补,不要像我一样,想找他,也再也找不到了,现在我总觉得没有女儿我也没有什么挂念,我很乐意照看她。
列车很快离开她这些年生活的小镇。
智清甚至觉得,伴随着窗外飞速变化的景象的,还有这些年的时光。渐渐匀速行驶的列车使她的心情慢慢安静下来。
跟她名义上丈夫的一袭谈话,唤醒了她心里面不曾有过的勇气。
她带着这些年的积蓄,下了列车,提着行李箱走出车站,竟然是少见的阳光明媚。
这里是不同于小城市凄凉的繁华之地,街道一尘不染,走来走去的人们衣着得体,光鲜亮丽,经过她的时候,会带起淡淡的香水味。
智清提着行李箱,漫无目地地走。
她并不知道沉予的联系方式。
第六十二章
沉予坐在办公桌前, 盯着电脑屏幕, 脸色很少见地难看。
一杯茶的工夫里,助理进进出出了两三次,每次放下一份文件, 沉予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一份。
冬季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 时间已经逼近了十二月份,马上就是电影《从来》将要上映的时间。
可是,电影的宣发却出了问题。
一个电影,如若没有好的宣发,仅仅靠一两个演员名人的推广, 所取得的宣传效果,远远不及宣传给力的电影。宣发影响的并不仅仅是网络上的话题、舆论、新闻, 更为重要的是,它还与上座率,院线广告挂钩。
沉予最近几天联系了很多公司,起初对方一听是沉予,巴不得赶紧就签合同,紧接着再一听电影的题材,同姓题材,便都变得吞吞吐吐,跟沉予打起了太极,无非是不想接下这个烫手山芋,给自己惹上麻烦。
而愿意接的,基本都是刚刚组建的工作室, 虽然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可是宣发底子实在太弱,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除此之外,《从来》也没有受到影视大公司的青睐,意味着它的排片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