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她依旧没有要理自己的意头,贴近上官婉儿的耳际狠狠说道:“上官,没想到你是这等下了床就不认人的人!”
果然,上官婉儿后背僵直,口中哼着的小曲儿也停了,转过头同情看着落羽:“师妹啊,你可知你作弄的是何人?你作弄的人是手持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的大唐钦差,你倒是说说你有几个头够杀的?”
“你你你……”落羽气急败坏的指着上官婉儿,迟迟没有下文。
“你什么你,我是你师姐,不认识了吗,吓傻了吧。”上官婉儿狠狠地拍了拍她的头,“怎么愣着不动了,不是吵着要带你玩吗,怎么,不敢了?”见她没有跟上,转过头满眼笑意的看着她。
“谁说我怕了,我怕什么,走就走。”落羽侧过头,声音却越来越小了。
二人一路上吵吵闹闹,还时不时的说几句悄悄话,让跟在后头还有公务在身的徐虎满头黑线,“本是奉命来请上官大人的,这倒好平白无故贴上个要去公堂“玩”的小祖宗,这,这可如何是好。”
“你在叨叨些什么?”落羽回头瞪着自言自语的徐虎。
“没,没什么。”徐虎连声答道,这几个姑奶奶都是惹不起的主儿,惹不起我躲得起!
到了公堂,还未及落座,便见衙役从旁拿出了那柄熟悉的兵刃……
“上官,那是……”落羽按住上官婉儿的手,偏头看着她。
“且看看吧。”上官婉儿冷眼看着公堂之上的谢瑶环。
“朱医官,你且说说这呈堂之物。”谢瑶环目不斜视,严肃的语气让落羽觉着背脊一凉,这女子的气场也太强了。
“是!谢大人!”朱月仙放下狼毫从旁而出,执起案上微微颤抖的剑。“唐副将负伤而归,我与谢大人曾多次查验唐副将的致命伤,伤口细长,极深。”这是,朱月仙停下举起手中的剑,宝剑在日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眼神若有似无的停在上官婉儿身上道,“凶手几乎是尽了全力,想置唐副将于死地……”朱月仙放下剑,拿起案上的一张图稿,又道:“这张图稿是我与谢大人多次查验唐副将伤口,根据多方考量画出的兵刃刃口……”
谢瑶环在看到那张图稿后眼神微动,不过未出声,她竟在月仙眼中看到一丝势在必得的凶狠……
突然朱月仙转身指着坐在一侧的上官婉儿:“这把凶器是属于在场的某一个人,上官婉儿!你为何伤敏儿!”
众人哗然,窸窸窣窣的埋头交流。“你胡说!就凭这把破剑,这张破图就胡乱的问罪于我师姐,你该当何罪!”落羽拍案而起,直直的盯着谢瑶环叫道。
“羽儿,别胡闹!”见上官婉儿出声,在两人身后的徐虎赶紧扯着落羽坐下。
听见那一声亲密的“羽儿”,谢瑶环的转过头,视线交汇,上官婉儿就这样笑着看着她,却又带着丝丝冷酷。
“啪!”惊堂木一出,整个公堂又恢复了该有的肃静。
谢瑶环环视一圈,冷声问道:“那好,那本官问你,唐副将遇刺那天,你上官婉儿,身在何处。”
“城郊草庐。”
“可有何人证。”
“独自一人,并无人证。”上官婉儿按住落羽,也未去理会她疑惑的眼神。
“你有何事需独自一人出城。”
“此乃朝廷机密,若要本官开口,除非天后亲临。”上官婉儿埋头理了理衣角,缓缓的抬头挑衅的看着谢瑶环。
霎时间,公堂上一片寂静,这是只属于她们两人的交锋。片刻之后,谢瑶环率先别开了脸,扫了扫朱月仙手上的画稿道:“此事事关重大,牵涉到梁州案和东都,今日到此为止!不过上官婉儿还未洗脱嫌疑,禁足钦差行辕,退堂!”
……
“月仙,你何时绘了那副图?”谢瑶环扯住朱月仙厉声询问。
朱月仙双手伏在谢瑶环肩上,低声道:“瑶环,你别管,你难道不想把伤敏儿的凶手绳之于法吗?”
“月仙,你为何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告诉我到底是何时绘制!”谢瑶环闻言推开她,质问道。
“梁州树林你遇刺时,她急于送你回账将剑丢在了树林,是后来徐虎去找回来的,她又忙于照顾你,剑便一直放在我这里。”朱月仙说着停了停,“可是,瑶环,这把剑绝对是伤敏儿的兵器,我……”
“好了,你别说了,从此刻开始,你彻底脱离梁州案,禁足房中,梁州案一日未定案就一日不得迈出房门一步。”说完转身离开了。
“瑶环!”见她毫无停下的意思,垂下头道:“是,谢大人!”
淬毒银针
第三十章
谢瑶环躺在榻上,久久不能入睡,满眼都是唐敏虚弱的面容和公堂上朱月仙凶狠的眼神,那是以往从未在这二人身上出现过的状态,她的敏儿从来都是那么活泼蛮横,她的挚友一向温和如甘泉,可如今这一幕幕让她感到害怕了……掀开被子,拿起身侧的外衫,整了整,走出房去。
“徐虎,徐将军,徐哥哥~你最好了,你就让我去给师姐送点东西吧。”
细小的声音还是没逃过谢瑶环灵敏的听觉,环顾一周并无其他人,寻着声音走了一段,果然在上官婉儿房外看见了正拉扯着徐虎的落羽。
“哎呀,大人说了案子一日未定,任何人都不得见山官大人!”徐虎正色到。
“徐虎哥哥,你最好了,人家只是去送点东西,不干其他事的。”落羽摇着徐虎的臂膀,一路撒娇道。
“……你……末将见过谢大人!”徐虎甩掉落羽的手,双手抱拳道。
“切,你犯得着用谢瑶环来压我吗,你不愿意就算了!”落羽指着徐虎的鼻子冷声到:“你们的钦差大人现在不知道睡得有多香,哪里还记得我师姐这号人物,我师姐如此对她,她的心还是冷得像块冰,哦,不对,她根本就没有心!”落羽扯住衣角继续吼道:“徐虎,你别在这跟我挤眉弄眼的,想骗我走,门都没有!”
“咳……”听见这小姑娘如此数落自己谢瑶环不由得从落羽看不到的阴影中走出来,“本官说了,案子一日未结,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徐虎,你看守失职,明日天明去领二十军棍!”
落羽猛然回头,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徐虎中气十足的声音,“是,末将领命!”徐虎应声后退直接到原处,一脸肃然!
“你!你怎么能这样!”落羽走近谢瑶环,微微气弱。
谢瑶环看了看她,并未多言,只道:“夜深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说完便转身离开。
见四周空无一人,只剩一樽叫徐虎的雕像,落羽忿忿的跺了跺脚,瞪了一眼徐虎又无奈的看了看那紧闭的木门,‘师姐,她真的是你要的人吗?’
谢瑶环离开后并未回房,径直去了唐敏那里。“秦将军?”谢瑶环在此时看到秦明有些不解。
秦明将方巾濡湿,轻轻的擦拭着榻上人的脸,轻声道:“这几日,我都守在她身边,以前从未发现她也有如此恬静的一面。”
“敏儿会好起来的。”谢瑶环靠在一侧,轻轻的抚着她有些干枯的头发。“姐姐一定会把凶手找出来的,敏儿,你要撑住!”谢瑶环收回手,看着胡渣满面的秦明,柔声道:“秦将军,早些休息吧,相信敏儿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你。”
“我知晓了,谢大人先回去吧,我想再陪陪她。”
没有再多说,这种感受没有人比谢瑶环更懂,而这恰恰也是她不愿意让她身边的人经历的苦痛。人的一生中总是在失去旧的,获得新的,可那些旧人旧事又有多少是愿意去失去的呢?看着屋内的两人,或许是看得太多唐敏的痴,唐敏的轰烈,愈是鄙夷自己的懦弱,无论是连庭飞,还是上官婉儿,没有那一份感情是她敢去轰烈,敢去面对的。她怕她会像连庭飞一样与自己刀剑相向,她怕她接近自己也是抱有目的的,她怕她最终也会放开她的手,一如她的父母……经历了太多失去,不敢再妄言拥有,不敢去靠近,不敢去想……
谢瑶环抬手抹去滑落的泪,一抹异色掩了她的眸,淡淡的血腥味被冲散开,她的指尖为何会有血迹,难道是……谢瑶环再次回到唐敏房中,轻轻撩开了她的头发,淡淡的血腥味散发出来,颜色已经不是正常的红色了,暗红甚至偏向黑色……正当谢瑶环要将唐敏侧过去,秦明端了热水走进来,“硄”水盆翻到在地上,秦明急躁的跑到床榻边,问道:“敏儿怎么样了!”
“秦明,你先冷静下来。”谢瑶环轻轻的将唐敏放平,又道:“我问你,这几日可有人帮敏儿换洗?”
秦明看到唐敏安然无恙的躺在榻上,微微松了口气,回道:“以前都是朱医官亲自为敏儿换洗,今日朱医官被大人禁足还未替敏儿换洗。”
谢瑶环眉头紧蹙,目光紧锁在翻到在地上的铜盆,“月仙?那可还有旁人?”
“没有,每天朱医官都是独自来,换药擦身之后才会让丫头进去收拾,有何不妥?”
“那月仙可曾与你说起过什么?”
“未曾。”
“秦将军,你去将落羽姑娘请来可好?”谢瑶环没有多说,现在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得细细斟酌,朱月仙所做的所有鉴定都得推掉重来,回到起点。
……
“哟,这不是以官威压人的钦差谢大人吗?不知您找小女子有何事,小女子惶恐,不是要罚军棍吧。”落羽一见谢瑶环便未停过嘴,可谓是把咄咄逼人演绎到了极致。
“咳,秦将军你且先出去,待我们为敏儿换洗之后再叫你。”见秦明未多问转身关上了门,谢瑶环才道:“我曾听你师姐说起过,你自小跟着你师父,对医理药学颇有研究,今日请姑娘前来正是为了敏儿。”谢瑶环只当她是小孩子脾气,也不与她计较,眼下弄清楚敏儿的伤才是最重要的。
见谢瑶环不再以“本官”压人,落羽偏过头问道:“说吧,她怎么了。”
“你看。”谢瑶环并未多说,抬手将唐敏的头发撩开,让落羽更清晰的看到头皮上细小的伤口。
“是银针!”落羽将指尖触到唐敏头皮上,竟是压出了几滴黑血,“是何人如此阴毒,还在针上淬了毒!”
“毒针!敏儿怎么会被毒针所伤!”男子压抑的嗓音从门边传来,二人下意识寻着声音看过去。
“秦明!”见秦明伸手扯住落羽的领子,来不及制止,厉声喝道:“本官叫你在门外等,你听不见吗!”
秦明丝毫不理会谢瑶环,瞪着发红的双眼紧锁在落羽身上,“你说,敏儿的毒针从何而来,是不是你师姐上官婉儿!你说啊!”
“咳咳……你……放……手。”奈何落羽武功再高也无法撼动一个愤怒的成年男子……
“秦明,本官命令你放手!”谢瑶环扯住秦明的手,冷声说道!秦明本能的想甩开她,却在看到她踉跄的身形后缓缓放开了手。
“咳,咳,疯子,你们这群人都疯了吧!滚开!”落羽一把推开秦明,垂着头撑在桌角呼气。“我师姐根本不屑于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你们这群疯子!”落羽忽然抬起头,戏虐的看着谢瑶环道:“谢瑶环,你明明在察觉唐敏头上的伤时就知道是谁做的,你就是不愿意这个答案从你口中说出来,好,我今天告诉你,用毒针伤唐敏的人就是朱月仙,只有朱月仙才能谎报致命伤,只有她!”落羽捂着脖子跑向夜色中……
“落羽……”谢瑶环低着头站在屋内,看着落羽离开的方向……
另一个你
第三十一章
“吱”,谢瑶环推开了朱月仙的房门,漆黑的屋子忽然变得敞亮,夜风从大开的门中灌入,摇曳的烛光映在两人脸上……
“你来了,比我预计的还要早上几个时辰,坐吧。”朱月仙将手边的清茶放到对面,柔声道。屋内的烛光渐渐趋于平稳,谢瑶环看了看她,落座。
“怎么不喝茶?”朱月仙托起面前的清茶,朱唇轻启:“怎么了,怕我下毒吗?”语毕,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谢瑶环还是静静的坐着,眼神一直停在她身上,那种眼神像是质问,又如同厌弃……
“啪”,朱月仙拍案而起,迅速绕到谢瑶环身侧,一把扯起她,吼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以为你这样看着我我的心会痛吗?”看到因手腕吃痛而眉头紧蹙的谢瑶环,朱月仙甩开了她的手腕,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眸:“我告诉你,不会,我没有心的……没有……”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到:“我这双手早已沾满了血腥……”
长久的沉默,两个人就这样站着,室内只有朱月仙微微急促的呼吸和茶水袅袅的热气。这短短的半柱香里,彻底颠覆了她对眼前这个人的认识,她认识的朱月仙是那般温润如玉的女子,是在最危及的时刻也能与自己琴瑟和鸣的知己好友,是为了救人不食不寝的医者,是数十载坎坷深宫带来温暖的人……可她绝不是眼前这个武功深厚的人。
朱月仙抬手抚上谢瑶环的面颊,轻声道:“瑶环,你害怕这双手吗?你怨恨这双手吗?你……”
“月仙。”谢瑶环看着她的眼眸,止了她的后话:“为什么?”
朱月仙一怔,别过眼转身看着窗框:“什么为什么,没有什么为什么,这才是我,真正的我……”
“为什么是敏儿?你为什么要伤敏儿!”谢瑶环捏着衣角艰难的问道。
朱月仙背脊微僵,只是片刻,便换回了刻薄无情的姿态:“她?呵呵,是她太蠢,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