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空中,如此痴迷于习武,那为何不加入叶家军呢?
“......”叶昭无奈摇摇头,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烦闷:“还不是怪我爹,说我是女...”儿身,
她忽然收声,差点就把屈指可数知晓的身份道出来,“其实就是我爹那老顽固,一直都不让我进叶家军,要不我早就跟两位哥哥一起去边关杀敌”
柳惜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搜肠刮肚想了想,揣摩许久也端倪不出是何原由?索姓先将叶昭的想法剖析清楚再议其他。
“所以阿昭现在还想去叶家军吗?”
“想,非常想”
语气坚如磐石,不容忽视。
“那阿昭便去尝试一下”
“可是我爹他不会同意”思及至此她就垂头丧气,明明同为叶家后人,明明身怀武艺,明明展翅高飞就能一击长空,为何不能作指尖刃,持剑破敌护国卫家,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女儿身,注定锋芒不可毕露,注定抱负不能施展?
她不服,非常非常不服。
女子也可有凌云志,为何她不能。
“表妹,你觉得是不是不管老爹如何反对,我都应该要去尝试”
叶昭骤然睁大瞳孔,看向柳惜音的眼里,似落下星辉,悄悄晃动都会闪烁不一样的光彩。
她在等,在等一个能让她迈出脚步的声音。
“......”直到柳惜音重重点头,她说:“阿昭,当初惜音跳舞不也遭到父亲反对,可惜音也未曾放弃,所以阿昭也不要放弃,不试又怎知不可,不坚持又怎知会不会成功”
叨叨絮絮地说到这,跟著话锋一转,满脸关切地凝注着她,宛若叶昭支持她跳舞时的神色一般无二,复而又道:“不管姑父答不答应,惜音会一直支持阿昭”
就像阿昭当初所说,不管惜音舞得如何,都会做那背后拍掌鼓励之人。
“......”叶昭久久不语,陷入自我沉思。
直到有一阵风忽而掠过,眼前顿时明亮起来,簌簌桃粉和决定落入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
“表妹,我知道了”
“我要去参军”
“我们现在就回去,我要跟我爹说”
俊秀小少年晃着马尾辫,将手伸向柳惜音,示意她搭上来,隐约有谁心头小鹿一阵乱撞,却还是如痴如绵地伸出羞涩的小手,任那人掌心相覆。
有只雀跃不已的翎雁,翩然的领着柳惜音,翩然带她往叶府方向走去。而那位被她牵的不胜害羞,连耳根都为之滚热了的表妹,每走一步心神都会激荡,每每惊鸿一瞥都会绯红多加一分。
☆、第 10 章
边关暗氵朝滚滚连绵不绝,伴着战鼓号角响彻天际,一堆又一堆的白骨碎骸,一个又一个的铁血儿郎成冢入土。他们确实飞刀拔弩护国卫家,确实英名茂实震遍天下,可还是避免不了生死界线挣扎而亡,避免不了撕心裂肺的哀鸣,避免不了空空孤魂荡然无存。
“混账,战场上向来朝不保夕,你好好一个女儿家参什么军”
“爹,我要做大漠展翅高飞的鹰”
一字一顿坚如磐石,斩钉截铁掷入地面,叶昭跪在自家父亲面前,那双潋滟的眸子迎着摇曳的灯火,像是被擦拭过,骤然明亮起来,丝毫不容人忽视。
“兔崽子,你说什么,你敢再给老子说一遍”
被踹倒在地上的人突然挺胸收腰,认认真真的目光随风蔓延到叶忠面前。
“我要翱翔于蓝天,成为漠北璀璨星河中耀眼的光”
“我要一击长空,雄戟耀铓,护我大宋山河,护我大宋子民”
“我要纵马踏遍敌营,驱走蛮子,同叶家军撑起一方天地”
“我要和哥哥们一样作指尖刃,持剑破敌护国卫家”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四周。
“混小子,你见过刀光剑影?你见过尸山血海?你见过两方厮杀艳绝鲜红?”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在此说护国卫家”
“好好一个女儿家,上什么战场,参什么军”
一道道犀利的言词,从叶忠的口中吐露出来,蹿入叶昭耳里,她捎开的嘴角不由勾起弧度,加重语气复而遂答:“爹,你不让我去又怎知孩儿不能?又怎知孩儿担不起护国卫家的责任呢?”
“昭儿试问爹爹女子是否可有凌云志,巾帼又何曾输须眉?”
“你...”
叶忠一口气堵在心头上,上不来也下不去,却对叶昭所言所语无力反驳。
她说的不对?
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藏兵符。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叶忠怎会不知此番道理,可他怎舍得,怎忍心将老叶家唯一的掌上明珠推入荆棘丛生的不归路,永远战战兢兢,时刻行走于薄冰上。
“你给老子好好反省,我不会答应的”
他甩袖而出,却听见屋内传来破长空一句:“爹一天不同意,昭儿就跪一天,直到哪天爹同意,昭儿再起来”
中气十足的嗓音震的叶忠耳朵嗡嗡,他故作不知,恝然置之不理,迈开脚步离去。
……
叶家今天莫名其妙的喧阗起来。
府内众人好奇心作祟,几张嘴空叭叭的议论不停,纷纷猜测肯定是混世魔王又闯什么弥天大祸,才气的叶忠大将军髭髯微颤。
“爹...”
“昭儿怎么跪在祠堂了?”
从军营回来的两位少将军听说叶昭跪在祠堂,以为自家妹妹哪里犯浑,还是脑袋又掉坑洼里,火急火燎赶来寻个明白,恰巧撞见刚出来的叶忠,索姓一问。
“那兔崽子爱跪就让她跪好了”
“是昭儿最近又惹祸了吗?还是...又做错事了?”
叶雄叶杰敛额。
“不该问就别问”
叶忠脸色顿然铁青了几分,像一头凶狠凌厉的鹰隼,简直下一秒要把人大卸八块。
“要是被老子发现你们俩偷偷拿饭给那臭小子,老子就一人一百军棍抽死你们”
混小子,看你能坚持几天。
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还以为战场是过家家。
“还不快给老子滚,不准过来看她”
他踹了面面相觑的兄弟俩,一记冷眼瞪的他们耸拉脑袋,闷闷不乐当起只鹌鸠,然后两人揉着屁股蛋,拔腿就避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用干活了”
“还是吃饱了撑着,看什么热闹”
“统统给老子滚远点”
凑成几团围观的人,被这倏地乍起的沉雷,轰得像大海里翻了豆腐船,赶紧灰溜溜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少焉,有人不愠不火的轩轩剑眉,目光如电睥睨叶昭的方向。
臭小子,看你不吃不喝能坚持几天?
敢跟你老爹斗,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这次算是权当教训你一番,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犟嘴,还敢不敢再提参军。
……
这次可不管叶夫人包不包庇她的闺秀,还是嗷嗷埋来怨去,就是浇灭不了父女间剑拔弩张的火焰,她左说右劝,仍然不起成效。
一个自岿然不动,腰杆挺的笔直跪在祠堂,只道:“昭儿绝不起来,除非爹同意我参军”
一个眉眼恒亘阴翳,硬生生被气成耄耋老妪,怒道:“就让那臭小子跪,老子绝不会答应”
这场迟来的战争还是就此掀开帷幕,到底谁胜谁败...无人知晓。
黑云压城城欲摧,连续几天的鏖战永不休止,再也难捱此番僵局的叶夫人,只能莅临前去请叶昭最宠爱的柳惜音,颙望她能帮忙打消叶昭参军的念头。
熟料...
又是惊雷闪现。
连劝都不劝上几句,便瞧见有人撩起裙摆,跪在叶昭身侧,柔软的双手与她掌背相覆。
她说:“阿昭”
“我陪你”
“好”
叶昭带着开始渐渐摇曳和褪色的世界颔首低眉,唇翕动了下,竭力逼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更显得极其微弱。
檐外的叶夫人扼腕叹息自家女儿是头掘驴,当真倔犟,竟连被请来相劝之人也同她一起...这般令人抓急。
她真不知该如何说,而那边厢她的夫君近日也是夙夜难眠,双眸饧涩多次。
叶忠僾然有些进退维谷,他的这个女儿虽常被旁人道混世魔王,漠北小霸王,打架斗殴无所不能,惹事生非更爱促狭他人,桩桩件件与她女儿家的身份根本就是闳侈不经,委实让他闵闵揪心。
最可恨是她生来似与四书五经相克,也不知曾经到底有多少个私塾先生从叶忠眼皮底下哀声摇头,无措拱手离去。总而言之她肚子里的墨水可所谓微乎其微,书她确实念...不好,但也不能全盘否定,至少在兵书方面可不是浅尝辄止,更何况叶昭对武尤为痴迷,也颇有天分,算得上一匹少有的千里马,而那末名伯乐不知何人?从她儿时经人点缀后,自醉影剑悄悄挥动便会锋芒毕露,淋漓尽致。
只是这么多年来遮来掩去,老叶家最闪亮的星终究还是难以藏掖其光芒,叶忠心知肚明,她的女儿是鹰,是雁,属于外面的世界,属于远阔的蓝天。
那天他听到叶昭说要展翅高飞,自化利刃破敌护国卫家,当时他心里真的是非常自豪她的女儿胸怀凌云志,又何以输男儿?
“昭儿,爹知道你张翼便可一击长空,爹亦懂巾帼何曾输须眉,可古来征战几人回?爹不是不想放手,而是不愿你殷红跌入眼,不愿你瞧遍白骨堆尸,不愿你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盘旋于血肉横飞的战场上”
叶忠独坐书房,攒眉喃喃自语。
漠北边关狂风暴雨,倏来倏去,何时战鼓击擂?何时布网排局守株待兔?何时又肆虐呼啸?何时又刀光染红霞?鲜液蜿蜒淌沙场?
...皆是未知数。
“昭儿,爹此生心愿不多,惟愿你能安稳度一生,那些残酷的,那些血腥的就让叶家儿郎来CAO干戈,来动兴亡”
欸...他慨然嗟叹。
羽翼初生的翅膀当真要亲手折断?
……
“爹,爹...”
“嗯?”
叶忠趷躂一声,从钝重的思绪瞬间归位,几个箭步走到呼嗤呼嗤喘成橐龠的叶雄旁边。
“发生什么事了?”
“别给老子磨叽,有屁快放”
俄顷,叶雄长长吐了一口气:“爹,昭儿昏倒了,您快去看看”
话莆刚落,扬眉骇讶之人如罡风虚荡,迅速掠过叶雄身侧,摞起的尘土从这厢拂到祠堂。
“昭儿,怎么了?”
窸窣的脚步声与寻觅的担忧窜入柳惜音耳中,她遽然抬起眼帘,与叶忠大将军毫无预备的四目相对,有双缀满焦急的眸子点墨滴溜投向他。
她犹记得刚刚那一幕,叶昭紧紧攥住自己的手,哽咽沉吟:“表妹,千万不要放开我,除非我爹他同意...”
叶昭蓦地闭眼,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覆上来,埋进料峭寒意的鬓发间。
如行云流水的倒入她怀中,那刻柳惜音是懵的慌乱,直到此时目光触及到叶忠,猛然间明白她的阿昭与她坚持跳舞的韧姓翕然兮也。
“姑父...”
“阿昭说了,若是您依旧不同意,她便会一直跪着不起”
“纵使像此刻一样昏倒亦不起”
“惜音...”叶忠颦蹙:“这混小子当真这样说?”
“是,阿昭的意思即是姑父心里所想的”
她粲然牵来唇角,握着叶昭的手不由收紧了几分,思忖后复而遂言:“请姑父放手让阿昭翱翔”
“......”
放手?
沉甸甸的两字当真有这么轻而易举实现?
他脑海中战马嘶啼,血泊刺眼,戈戟如麻,空灵飘渺的哀鸣,总是萦绕徘徊,聚而不散。
真的要放手?
真的要允以一搏?
真的要允她一试?
“姑父...”
丝丝缕缕的声音兀自恳求,把叶忠从自己的思绪拉回,他敛眸,与柳惜音对视着,也对峙着。
“若姑父不同意,惜音便与阿昭一样长跪不起”
“直到姑父同意为止”
“你竟也...”
叶忠避开她蔓延过来的目光,太过坚毅,根本难以撼得动。
僵以至此,还能硬逼不成?
他突然明白为何柳兄后来会同意柳惜音跳舞?
“罢了,罢了”
“臭小子,你赢了”
一望无垠的天空划过声欷歔,那些担忧的,不安的,惶恐的于此刻剥落。
“飞,让她飞,能飞多远就飞多远,能飞多高就飞多高,累了就...回来好了”
真是不省心的兔崽子。
一滴淅淅沥沥的泪泫然落下,伴着嗵嗵的几个大步跨到叶昭旁侧,他从柳惜音怀里抄起他的闺秀,疾如旋踵奔出去,边跑边喊。
“快,快...”
“快去请大夫”
屋内的人掀开一抹微笑,眼前长长的走廊似乎无限延伸,迅速掠过的风扬起地面灰尘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她没有跟过去,只是一直凝望着,直到最后的斑迹堪堪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阿昭,终于可以如愿任翱翔”
……
夜幕檐下哽咽呜声,墙外尘泥迸溅扬起。
“阿昭,你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还是你饿了,我听姑母说你已经整整三天汤米未进,饿坏了吧”
“阿昭,要不我去吩咐她们给你备些糕点什么的”
“阿昭...”
一声高过一声的唤她,逶迤流淌出千般担忧,万般惶急。
“表妹别去了,就在这,陪我聊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