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有嘛，叶昭心里着实委屈，耸拉脑袋想了好一会，又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表妹，你过来”
叶昭勾勾手指，那双琉璃色的眼眸转了好几圈，好似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身旁之人陷进来。
“阿昭表哥，有什么事？”
叶昭凑到她耳旁，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表妹，你――好――重”
尾音落地的瞬间，有人在她的香腮蜻蜓点水，那抹微凉顿时倒劵，化作阵阵红晕滚烫起来，陷入钝重的思绪还未醒神的人，恍惚听见有笑声划过远阔的天空，星星跟着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楞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叶昭居然偷亲她......
不！而是说她...
“――叶昭，你给我站住”
少年郎晃着马尾辫，眉眼神采飞扬，边跑边回头做鬼脸，而身后之人腹中怒火捣鼓，提着裙角跑开，不依不饶追着她。
空荡荡的街道有两人，形影相贴，从这头跑到那头，又从那头跑回来，偶尔拂来一阵风，蓝色衣角，白色裙摆跟着毰毸，泯于夜的宁静和霜蟾的澄莹皎洁中，一同细细品味软甜软绵长的醉意，在绸缪叼蜜中衬出年少时的打闹戏耍，映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纯粹感情。
☆、第 7 章
新年快乐
…………
春，柳亸莺娇，院里院外景色正好。
桃树下有人踏遍满地碎粉，莲步轻移点缀娇艳花瓣，婀娜旋腰扭动时随蘋风散复收，长袖挥舞间，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满院的桃花香气都随之翩跹。
“......”屋顶上不知何时坐下一个发辫高高扎起的少年郎，她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偶看湛蓝天空，偶看漫天桃花，偶看遍地碧粉，最后双眸终趋于翩翩起舞的少女。
“......”该如何形容此番此景？
眼前端的是嬿婉回风态若飞，舞的是丽华翘袖玉为姿，映的是流目扬眉如姣花，照的是天地失色靥笑兮，荡的是烟波浩渺江满面，衬的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远而望之，皎若曜灵出朝霞，近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可......
舞至尾声，神色电转，明眸善睐褪去星辉，颦蹙独闵闵停下脚步。
“表妹，跳的挺好，为何不舞了？”
登时叶昭两道剑眉耸成结，霍然跃下，把满腹疑问同窸索声掷入地面。
“我...”一开口便是吭哧的腔音，柳惜音沉默片刻，又愁黛又摇头：“我觉得我跳的没有那位姐姐好看”
见柳惜音悒悒不乐，叶昭立刻升了好几个调：“谁说的，我就觉得我家小表妹跳起舞来最美了”
柳惜音头摇成波浪鼓。
“表妹，你别这么垂头丧气嘛，只要多练习肯定会比她好”
叶昭断断续续安慰道。
“而且我家小表妹这么聪明，一定可以的”
“相信我，我家小表妹以后一定会是所有跳舞女孩子中最美的一个”
柳惜音思绪顿了顿，隔了一刻后抬起眼帘，湿漉漉的目光流淌在叶昭身上。
“阿昭表哥”
叶昭扑棱棱的睫毛上下挥动好几下，边咂摸边哼唧出声：“怎么了？”
“能再带我去看那位姐姐跳舞？”
叶昭思忖后愣答：“好，只要你想去，我就带你去”
…………
自那以后柳惜音几乎每天都会要求叶昭带她去看公孙大娘舞剑，然后如痴如醉的边看边摆动小手，可以说看的很入神，学的也很专心，连周遭的其他喧器声都仿佛遥远到来自天外，丝毫干扰不到她。甚至都没有半分精力去跟叶昭说话，浑然忘我的境界叶昭也渐渐习惯，便安静待在她身旁，等着就好。
周而复始的日子亦如潺潺流水，悄无声息的从指缝中溜走，然起初对跳舞稍感兴趣之人，到浅尝辄止，到渐渐成了专心致志学习之人，终到僾然像沾染罂粟会上瘾，柳惜音时常把自己对舞的理解运用到身韵步伐中，每每挥袖扭动之时便是思绪与舞姿融汇到一方寂静的天地中，而叶昭则在背后默默支持，默默做她唯一的观众。
这样的日子似喜又似悲，喜的是自家表妹每次跳舞都会眉开眼笑，悲的是她只能偷偷在自己房间，亦或是无人之时才可在庭院桃花树下悄悄练习，满腹无奈也只能倒劵成声声欷歔，扼腕叹息罢了。
后，她犹记得在某天春光灿烂，桃花也正盛开，一抹丽影翩翩起舞，白衣随之飒纚，却在最后一式她倏地笑了笑，然后无缘无故的收袖，点足，停下一直以来最让她欢喜的动作。
叶昭手里的桃枝忽而坠落，神色转变的如此淬不及防，愣了片刻才从自己混沌的思绪中醒神。
再后，她目不转睛看着满脸郁悒的人，心中揣摩却摸不出端倪，隔了好一会儿，在茫然中檀口轻盈的询问：“表妹，舞的好好怎么停下来了”
柳惜音久久沉默，令叶昭心中忐忑不安，没来由掷出一副汲汲的样子，然后以不胜尴尬的沉声叨叨不休，终在一连叠声追问后发现，原来她的表妹是觉得自己舞的再好也没人欣赏，才会心情郁落。
难道我不是在欣赏她的舞蹈吗？
叶昭反问自己，却在答案未清晰明了时匆匆留下一句：“表妹，你等我回来”，飞檐走壁翻墙出府，堪堪消失在柳惜音视线中。
…………
叶昭这一走便是三天，连柳惜音上门去寻她时总会用等她忙完再说打发走，次次都是好奇而去，噎凝无语而归。闭门羹吃久了也只好置之不理，于是第四天的时候，她干脆在房间温习私塾先生留下的功课，也不去想叶昭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咚咚......”
不远处有人朝柳惜音房间的窗棂扔了颗小石子。
大晚上的谁会来？
她敛好裙摆，捯饬桌上练字所留下的宣纸，叠好后用砚墨板压好，以免开门时带来的风将其吹乱。
门“嘎吱”一声刚好卷进冷风，她微微睁开眼睛却看到桃树上有个黑影突然跃下，向她走来，牵起她的手道：“表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么晚去哪？”
“走走走，带你去就知道了”
…………
两人姓情本来就相投，所以除了叶昭给柳惜音解释这几天为何如此忙以外，其他话题也很顺其自然的脱口而出，一路渐谈渐兴浓，言笑晏晏，不知不觉便到了一间小屋子。
“表妹，怎么了？”
见柳惜音扭捏的样子，叶昭先摊开话匣询问。
“阿昭表哥，惜音有些害怕”
虽然路上叶昭跟她说了许多，也告诉她里头的观众都是她拜把的兄弟，绝不会捅出去的，可她对在其他人面前起舞还是稍加感到怯怯。原本心里一度渴望能够像公孙大娘一样让更多人欣赏到自己的舞，却不知为何就是感觉有些别扭...
“表妹，莫怕，你呢就当他们不存在，只看着我舞就好，就像在家里舞给我看时一样，别紧张”
话虽如此，毕竟她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跳过舞，更何况还是她不熟之人...
“可是我...我觉得还是不妥？”
“表妹，你可别这样说了，之前你说没人欣赏，所以我找了她们来当你的观众，你就放轻松，跟平时一样就行，别紧张啊”
叶昭定定望着她，见她手抓着衣角揉来捏去，分明就还是犹豫不决，索姓再度开口算了。
“我的好表妹，你可不能打退堂鼓，不然你家阿昭表哥可要被他们几个臭小子笑死了”
“我可是跟他们说我家小表妹跳起舞来最美了，她们都很期待，所以能不能跟我进去”
叶昭进退维谷。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感觉到奇怪得很，怕自己面子挂不住，可又不敢强迫柳惜音一定要进去，只好呶呶不休，一连叠声的劝她。
位置颠倒。
“表妹...，我的好表妹”
叶昭吭哧好几声，支支吾吾的，反而自己比柳惜音还要紧张，还要别扭起来。
噗嗤。
柳惜音忽然笑出声，平时大大咧咧的小霸王，今天怎么像个讨糖吃的孩童，攥着她的衣角晃来晃去，语气还...还充满撒娇的口吻。
“阿昭表哥”
嘟着嘴的人微微回以颔首。
“那...那进去吧”
“真的，太好了”
叶昭高兴的跳来跳去，缓了好一会后轻轻牵起她的手边走边喊着表妹，声音清脆犹如天籁。
“表妹――”叶昭拉长了尾音，还故意停顿了一下，害的柳惜音本来不紧张，反而被这声软酥酥“表妹”震到了。
“别紧张啊，放轻松”
叶昭推开门，里头现在还没有人，她怕吓到自家表妹，所以先让她熟悉熟悉环境，而那些狐朋狗友就在某一隅犄角旮旯里，等着叶昭发号施令。
…………
叶昭懒洋洋的瘫坐在椅子，双手搁在案上，犹如波浪起伏一般律动着，不断敲击着桌案,，发出均匀而又清晰的“嗒嗒嗒”声。
“诶诶，你们几个待会就静静看，不准出声，要是敢有丁点动静，我就...我就弄死你们”
李景元等人拍拍胸脯道：“老大，你放心好了，我们待会就当个闷葫芦，绝不会开口的”
她从鼻间冷咻咻一声：“算你们识相”
瞅瞅瞅，看老大那骄傲的样子。
他们默默在心里啧啧了几声，果然重色轻友。
少焉，有谁隐约的咳嗽声在他们耳侧响起，几人身躯领命，挺胸收腰，岿然不动。
而发号施令之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一眨不眨地看着缓缓走过来的柳惜音。
原本就紧张兮兮的柳惜音一出来，看到如此多的人，嗯...约莫十几来人，突然感觉到手心有汗涔涔而出。
她越发踟蹰，隔了一刻，抬起往下垂的眼帘，就在目光触及到叶昭那双缀满期待的琉璃色眸子时，仅一瞬的相接，决定便立刻做下。
身体上每个细胞都在不断叫嚣着，要她勇敢踏出步伐，所以她扬起袖子掩面，挪动沉重的脚移至中央。
屋内浮现出一只接一只的眼睛，众目睽睽，痴看着，追捧着，也静默着。
唯有叶昭不似他人那般嗬唷，她拖着半边脸，手肘搁于桌上，神色与在柳府时一般无二。
而那舞得让人屏息且不忍移目的女孩，起初挥袖时心弦紧绷，荡起圈圈涟漪，直到有目光流淌于少年身上，周身上下打转的紧张终在蓦然一眼的对视下，冰消雪解，通通散去，只余身韵步法让人欣赏，让人飘到九天云霄之上的仙境，心甘情愿的的沉浸在其中。
整间屋子唯独叶昭的魂魄还未出窍，可她还是奇怪得很，每每望向旋身转动之人，心头总有莫名的感觉在咆哮沸腾。
......为什么呢？？
她自己都说不清，都无法理解。
难道是表妹长的极为好看，还是舞起来极美？
对于粗且糙，糙且粗的叶昭自然不会去摸索。
她只知道有谁姣好的面容与灯火交融，隐隐绰绰更显的格外动人心魄，好像构成一幅又一幅奇丽无俦，令人拍案叫绝的图画。
好，舞的好，舞的非常好，不仅好而且美。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表妹她...
眉似新月，像芙蓉花开，清丽炫彩，尤其跳舞时扬起来后又不失温柔娴雅，着实好看。
目若秋水，波光潋滟，落在自己身上，灿若星辰，譬则镜花水月，若隐若现更加好看。
唇红齿皓，嫣然笑靥，朝自己绽放如同坠入酒池，晕，太晕，但还是好看。
远而望之，美，触目惊心。
近而观之，更美，动人心弦。
整体而结之，甚美，天地已失色。
表妹真好看，美，美极了。
不仅人美，舞起来更美。
叶昭十指轻轻触碰，鼓掌叫好。
而那双落在叶昭身上的眸子，渐渐在扬起的袖子佯以盖住，无人知晓...水袖之后有谁满面隐约泛起红色。
阿昭表哥可是觉得惜音...舞的好？
......还是？
她看向她，那笑的如和煦春风，胜六月骄阳的少年郎眉梢微挑，满目宠溺由心而发堆悉眼角。
……
“好，舞的好，表妹果真是舞姿惊人，国色天香”
舞毕，叶昭拍桌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笑嘻嘻哼唧出声，正想朝柳惜音那踏出一步，屋内骤然响起阵阵迟钝许久的清脆掌声。
她腾空的脚又缓慢落下，乜斜着眼睛，而脸上挂着的笑容忽然僵住，再渐渐消失。
“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啊，好端端鼓什么掌”
这不是给你表妹打气吗？！瞅瞅瞅瞅，老大那脸怎么变的比天还快。
叶昭神色电转。
“啪......”先一人一巴掌打在后脑勺，淬不及防变成橐龠，一煽风，就呶呶不休的开口破骂。
李景元等人拉长脸，像只受欺负的鹌鸠，咋舌哑然，哪还能置喙得上话。
哎呦，痛死老子了，那望天望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敢看向叶昭的几人，心里不约而同冷咻咻沉吟出声。
直到有芊芊玉指戳了一下叶昭的手臂，她才把无缘无故的怒火倒劵成一句：“滚滚滚，给我滚”
哼！老大果然重色轻友。
灰溜溜的人瞥了一眼叶昭后，拍屁股走人。
屋内重归一方寂静。
“阿昭表哥，你为何生气？”
柳惜音噗嗤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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