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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演奏的，能熟练的弹一些曲子已是难得。但是看她往琴凳上一坐，挺直的脊背，一种自信油然而生，柏春然就有些刮目相看了,何书语轻轻地弹了几个键试了音，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修长的手指开始在黑白琴键上行云流水一般地舞动起来，时而悲伤，时而快乐，时而似阳光明媚，时而似溪水潺潺……优美的音乐在琴房中回响着。柏春然屏息听完，不由得鼓起掌来，赞叹道：“难怪你的校友极力跟我推荐你，果然非同凡响。学了很多年？”

　　“嗯，九岁的时候开始。”

　　“你很努力。”

　　柏春然在旁人眼中的普遍印象是高冷，她很少笑。虽然她待人一直温文有礼，也从未发过脾气，但是却有很多学生都怕她。她的课上从不点名，却是缺席率最少的，而且经常有别系的学生来旁听，当然一个原因是跟她的颜值和名气有关，另一个原因就是源自她的魅力。她虽然讲授的是空气动力学、飞行器结构动力学、流体力学这类很枯燥很专业的课程，但是她能把课讲的很有趣，有时还穿插一些物理大师的故事，引得听课的学生忍俊不禁，她却没事人一样继续讲她的课。对这个外表靓丽，又学识丰富的教授，学生们是无限的崇拜。

　　何书语凭借林柏寒的关系，有幸见识过柏教授另类风格的一面，觉得这个高冷的大教授其实很可爱，她在林柏寒面前虽然很暴力很毒舌，却是实实在在地疼爱着林柏寒。因为见识过柏春然真实的一面，何书语单独面对这个T大最年青的美女教授时，并没有任何的紧张，所以两人的练习进行的还算顺利。偶尔有配合不好的地方，两人就互相鼓励反复练习。有时书语看书忘了时间，去的晚了，柏春然也不说什么，她就自己练习或者拿本书在琴房看。

　　这天书语做完作业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她想起跟柏春然练琴的事，急忙往琴房跑去。琴房的门关着，一阵小提琴声从里面传出来，却不是这几天她们练习的《Canon》。音乐很柔和，带着轻缓的如泣如歌的诉说，这段婉转轻柔的“序曲”过后，是无比强烈的颤音，一个个激越的音符敲打着书语的心房，突然，随着一个扣人心弦的双音，琴声戛然而止，书语的心也随着抽紧，在几秒钟短暂的停顿后，那最优雅最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在缓慢低沉的琴声中，带着一丝丝的凄凉感，却又显得更加缠绵悱恻、荡气回肠，仿佛是一个离乡的游子正在轻轻地哭泣，那无穷尽的乡愁，那斩不断理还乱的相思久久萦绕心头。书语看到透过琴房走廊的窗玻璃倾泻进来的月光，抬头仰望，一轮圆月正在这静谧的夜中发出美丽的光芒。

　　何书语听得出这是马思聪先生的《思乡曲》，在这样一个夜晚，听着这时而激昂，时而忧伤的《思乡曲》，书语的心中连绵起伏，她突然想起了离世十几年的妈妈，泪水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滑落。

　　☆、二十三章

　　柏春然今天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她想到了远在大洋彼岸的江含薇，这一天是她们确定了恋人关系的日子。柏春然从早晨就在思念江含薇，想起她们一起在校园里的时光，想她俏丽的容颜，想她娇憨的模样，想她的一切，所以她今晚一遍一遍的拉着江含薇最喜欢的这首《思乡曲》。

　　江含薇算是柏春然在小提琴方面的启蒙老师，因为江含薇的父亲非常喜欢小提琴，江含薇从小就听着父亲的琴声入睡醒来，后来长大了一点就学着拉小提琴，所以江含薇的小提琴演奏得非常的不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会拉小提琴给柏春然听，最经常拉的曲子就是《思乡曲》。听着那舒缓的音调，柏春然突然悟出了“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中那份浓浓的乡情，也读懂了余光中对大陆母亲的《乡愁》，那都是一个离家在外的游子，带着无奈写出的对故乡无限的眷恋之情。从此柏春然对小提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开始跟着江含薇学习小提琴。柏春然无疑是非常聪明的，很快的，她就掌握了小提琴的一些要领加上江含薇的耐心指导，柏春然的琴艺可以说是突飞猛进。江含薇又给她找更好的老师教她，加上回国之后每次思念江含薇的时候都要拿出小提琴，拉上几遍，这种持续不断的练习使她的小提琴水平稳步提高，所以柏春然的小提琴演奏水平在T大的青年教师中也算是首屈一指的。

　　柏春然一直到九点多还没有看到何书语来琴房，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回自己的公寓。关上灯，她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来适应突来的黑暗，推开门，借着月光，柏春然看见走廊里有个黑影，仔细看去，似乎是个人在靠墙坐着。柏春然头皮一阵发麻，这么晚了，谁会在琴房的走廊里坐着呢？本来这个琴房只有学校的老师们使用，不对外开放的。偏偏这几天走廊的灯坏了，还没人来修。柏春然只能就着月光看到那黑影的头垂着，一动不动。到底是什么人呢？活着还是死的？生病了还是受伤了？一连串的问号浮现在柏春然的脑海。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她不相信鬼怪乱神的传说，但是却联想到在美国读书时发生在大学校园的谋杀案，柏春然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终于柏春然鼓起勇气向那个黑影走了几步，由于怕脚步声惊到那个人，柏春然几乎是屏住呼吸踮着脚走的。这次看的更清楚了，是个女人，头发还很长，披在背上。柏春然正想再向前走几步看看，却见那人的肩膀动了动，头缓缓抬起来，月光下，一张满是泪痕的脸，柏春然顿时呆住。

　　何书语在《思乡曲》表现出的淋漓尽致情怀中想起了去世多年的妈妈，想起爸爸对自己的忽视，想起这么多年自己的拼命努力，一时间悲伤的难以自抑，哭的一塌糊涂。起初她是靠墙站着，后来哭得双腿无力，就依着墙滑坐下来，再后来哭的累了，就把头伏在膝盖上。直到她感觉到琴声停了，才恍惚地抬起头，却跟柏春然四目相对。

　　柏春然看到何书语泪流满面的脸，吓了一跳，急忙走过去，把她扶到琴房，让她坐在椅子上。柏春然第一反应是这孩子可能失恋了，仔细一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是失恋了不会跑到这来哭，因为凭她对书语的了解，这孩子是内向又倔强的，即使失恋也不会让人知道。柏春然想到之前自己拉的小提琴曲，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这孩子想家了！

　　柏春然替何书语擦干脸上的泪痕，轻声问：“想家了？”

　　“嗯，想妈妈。”何书语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请两天假再加上周末，回去看看。”柏春然给出了自己认为合理的建议。

　　“看不到了。”何书语的泪水又流了出来。柏春然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这普普通通的四个字代表着什么含义，看何书语哭的这么厉害，柏春然不敢去想，就安静地在她对面站着，帮她擦眼泪。

　　过了好久，何书语终于不哭了。她面对柏春然，惨然地笑说：“好久没这么哭过了。”

　　“哭出来就好了，不要憋在心里。”柏春然把书语被泪水贴在脸上的几根发丝拈起来撩到脑后，这个轻柔暖心的动作让何书语敞开了心房。

　　“我七岁就没有妈妈了，她得了很重的病，我看着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看着护士用白布盖上她的脸，我想唤醒她，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哭泣。爸爸抱着我说：还有爸爸。可我就是想妈妈，小时候我不爱睡觉，妈妈就给我讲故事、唱歌、背古诗，妈妈的声音很温柔很动听，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妈妈工作忙的时候，她就让我自己背古诗、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何书语停了下来，柏春然没有接话，她知道这个孩子压抑的太久了，需要倾述，自己只做个倾听者就好。

　　果然，过了两分钟，何书语继续说：“不久爸爸就再婚了。新来的阿姨对我挺好的，但我就是无法叫她妈妈，她也不介意，跟爸爸说别为难孩子，她还教我弹琴、唱歌、跳舞，每次看见她我就想起妈妈，想起妈妈给我唱的那些歌，虽然阿姨是声乐教授，可是我还是觉得妈妈唱的比她好。虽然妈妈不会弹琴，但是妈妈是工程师，妈妈的建筑设计全国获奖，妈妈就是比她优秀。可是爸爸为什么要娶她呢？她根本就比不上妈妈。后来我渐渐懂了，爸爸娶她是对的，因为她善良，对我也好，爸爸是怕我受委屈。但也许是习惯了，我对她还是无法亲近。她对我也是有疏离感的，她的女儿调皮惹祸，她会批评申斥，有时气急了，还会打几下，对我却总是和颜悦色，语重心长。但是我现在明白了，她也是左右为难，既要担负起做母亲的责任，又要照顾我的情绪，怕背上后妈的恶名。”

　　“你长大了。”柏春然对这个孩子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起初在火车站的校车上，她就对这个不肯替林柏寒打掩护的女生有了印象，后来又在306宿舍遇到，她解释说自己真的是建筑系的，那有点手足无措的惊慌让柏春然觉得这个看起来镇定冷漠的小丫头也不过是外强中干。后来柏寒住院，她也跟着跑前跑后的照顾，而且细致入微，虽然不像其他同学那么热情，但是却恰到好处，让柏春然对她刮目相看。这个夜晚，从她悲伤却有条不紊的叙述中，柏春然又听出了这个孩子的坚强和执拗，也看到了她的成长。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她非常愿意看到学生的成长，无论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学生，她都觉得这是教育的成功，是国家的进步，是社会的幸事。“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梁启超的这个观点柏春然还是非常推崇的，她一直认为青少年才是一个国家的栋梁。

　　“如果可以，我宁肯不要这样的长大。”何书语的眼泪又流下来，拦腰抱住了柏春然。柏春然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这个卸下坚强伪装的孩子，不管她平时怎么冷漠，怎么掩饰，如果在她妈妈面前还依然是个孩子。

　　306宿舍的几个人发现何书语今晚十点多了还没回来，不由得有些担心，虽然她们知道她在练琴，但是都会在九点半左右回来的，柏春然也不会让她练到太晚。林柏寒拿起外套，对刚从外面回来的赵云说：“子龙，走，我们去看看，别出什么事。”

　　“等会，我们一起去，就你们俩也不安全。”田可心也放下书站起来。

　　“好，那这样，从我们这到琴房有两条路，我们分开走，我跟子龙走一条，你们三个走一条，在琴房会和。”

　　“好的。”几个人急匆匆穿上外套往琴房找去，在出宿舍楼的时候，林柏寒还不忘记跟宿管阿姨打招呼，让帮忙留门。

　　五个人分两路在琴房门前汇合，这一路都没看见何书语，琴房里也静悄悄的，不像有人在练琴。林柏寒说：“我去小姨那儿问下。”

　　“等等！”赵云叫住柏寒，“里面亮着灯，应该有人。”

　　柏寒这时也看见一丝灯光透过窗帘缝隙漏出来，但是里面静悄悄的，她突然担心起小姨来，几步奔过去推开了门，几个人先看见一个挺直的瘦削脊背，那是背对着门而立的柏春然，眼尖的赵云看见一双手环着柏春然的腰。接着何书语的头从柏春然身侧探出来，看见她们，不好意思地松开手，擦了擦眼睛，说：“对不起，这么晚了，让你们担心了。”

　　“书语，你眼睛怎么了？哭过？小姨，你们怎么了？”柏寒问。几个人把目光从书语的眼睛又转向柏春然，柏春然看向书语，却看见她的眼神有祈求的意思。

　　“没什么，我一直弹不好，急哭了，柏教授只好安慰我。”何书语说着垂下头，她不敢看室友们的眼睛，因为自己在说谎。但是在其他人眼里，却理解成她因为弹不好琴感到不好意思。“好了，慢慢来，不急的啊，还有几天的时间呢。”柏春然理解何书语的意思，轻松坦然地替她做了掩饰。

　　☆、二十四章

　　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初赛、复赛，又经过半个月的各项决赛，T大的文化艺术节即将落下帷幕，闭幕式上既有大型文艺汇演又有艺术节的颁奖仪式，所以还是盛况空前的，很多学生听说柏春然要在闭幕式表演节目，都千方百计地弄入场券，想一睹T大最有魅力的女教授的风采和才艺。

　　闭幕式的主持人仍然是姚瑾萱和武志强，两人第二次合作，比开幕式更加娴熟和默契，而且由于闭幕式上没有了比赛，所以气氛更加轻松。

　　开场是由外语系同学带来的现代舞，明快的节奏，强烈的动感，瞬间点燃了全场的热情。

　　开场四十分钟左右，该柏春然的节目了，姚瑾萱笑着对场下的观众说：“下面要出场的这位表演者，我觉得用漂亮美丽来形容太简单太肤浅了，在我眼里，用回眸一笑百媚生不足以形容她的德才兼备，用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又不能说明她的专业成就和素养，她是我们所有女生的偶像和骄傲，因为她创造了T大多项记录。”台下一片女生的尖叫和掌声，“她也是在座男同学的噩梦，因为你们无法超越她。”姚瑾萱玩笑说，台下的男生们也都善意地笑了。接着姚瑾萱用充满激情的语气大声说：“那么她是谁，让我们大声喊出她的名字。”

　　“柏春然！柏春然！！柏春然！！！”台下异口同声地大喊。

　　“有请柏教授！”

　　“大家好！”柏春然施施然地走出来跟台下打招呼，她一袭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