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你的朋友我自然不是非见不可。”颜卿以为段长歌在和她打太极,冷哼道。
“自然是我的朋友,不然何以住在府中”
段帅一直沉默不言,这时候才接上一句,道“长歌的意思是,那位姑娘只是你的一位朋友”
段长歌点头道“她受了伤,又无处可去,我便让她在这住下了。”
“也就是说,不是”
“不是什么”
两位长辈交换了一下视线,“看来,确实不是。”段思之道。
原以为自己的女儿能成家立业的颜卿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全是恨铁不成钢。
“既然如此,那让你的朋友好好休息,”段思之道“别有顾虑,就当是自己家。”
段长歌心道她可一点顾虑都不会有,父亲你才是多虑了。
“若是无事,我先回去了。”段长歌道。
段思之点头,“去吧。”
待女儿走了,颜卿一口将杯中的茶水喝净了。
段思之难看见夫人这般模样,坐在那只笑,不言。
“若是朋友,住客房就罢了,何必去她房里住。”颜卿道。
“夫人没听长歌说那位姑娘重伤许是在客房中诸多不便也说不准,”他见夫人仍是忿忿,笑道“夫人何必这般介怀。”
“我以为她那个姓子终于被收拾住了,还想见见是什么样的姑娘有这样的本事,”颜卿道“哪知竟只是朋友。”
“长歌有那么多朋友,却没有一个人在帅府留宿过,”段思之点到为止,“现在是朋友,或许以后,就不是了。”
越子临在段长歌房中看完了一本书,她原以为以这位少卿大人风花雪月的姓子,房中定然是话本册子,没想到除了历来整理的悬案卷宗就是一堆内容再正经不过的书。
段长歌的房间也令她大开眼界,外间平平无奇,内阁的书占了一半,其余陈设再简单不过。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
越子临整理了一下裘衣,坐端正了,道“糖呢”
果然是段长歌,拿着几个纸袋子,这边是桂花糖,那边是龙须糖,居然还有个糖人。
越子临把糖人拿出来,仔细打量了一番,道“不像我。”
“我觉得很像。”段长歌道,她特意画了一幅小像呢,为了做这个糖人,当然,小像时候她也拿走了。
捏糖的老太太看着画就笑,道“这是姑娘照着哪本话本描下来的真是个美人。”
段长歌摇头笑道“这是某的一位朋友。”
老太太贴近了看,道“姑娘可别是唬我,这样漂亮的人儿我可一直觉得是书生们写来骗人的。”
“我可从不会穿这样的衣裳,”越子临道,段长歌回神,见她十分嫌弃地说,“这裙子上是什么”她再看看,“是桃花。”
糖人穿着件颇为飘逸的长裙,裙上缀满了桃花。
越子临一口把糖人的脑袋咬下去了,含糊不清道“你为什么不给自己捏一个”
“某可能是某自知貌不惊人,和你的一起捏岂不是自取其辱”段长歌道。
“别笑,笑了就显得不真心了。”越子临囫囵地把糖咽下去,段长歌收敛了表情,偏偏她的眼睛好像是天生的带笑,无端地让人觉得仿佛在取笑她。
“今鬮你家的下人见了我都犹如见了鬼一般,”越子临道“我明明梳了头,洗了脸,只差没上妆。”
犹如见了鬼一般的理由她能猜到,只不过段长歌不会说出来,“可能是自惭形秽。”她道。
“连男人都自惭形秽”
“有男人进来”
“没有。”越子临道“我随口说说。”她瞥了段长歌一眼,眼尾微微上挑,风流而多情,“不疑在担心什么”
段长歌道“无事。”
她只是为越子临未来的枕边人担心,这般勾人的长相,究竟如何才能放心。
越子临若是嫁给她,恐怕她得十二个时辰不离身地在她身边,虽然越子临不怕什么登徒子,她还能杀了一城的人袖子上都不沾血。
段长歌凝神沉思的表情真是有趣,越子临拿沾着糖的手指勾她的下巴,道“想什么呢”
“无”
“想我”越子临眨眼猜测道。
段长歌一下和她离了半丈远。
越子临保持着这个姿势,道“我就开个玩笑,你慌什么”
真要是清风明月还怕这些玩笑心里有鬼的才惧被戳穿了心思。
越子临垂眸笑了,心思莫测。
段长歌深吸了一口气道“无事,某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未等她回答,人就出去了。
越子临玩着自己的头发,也不挽留,任她走了。
反正总是她家,她还能不回来不成
段长歌确实很想不回来,她并没有去处理公务,而是又一头扎进了楚阁。
莺莺燕燕,歌舞升平。
身娇体软的舞女给她敬了一杯酒,她仰头喝了,对方嗤嗤地笑了起来。
“怎么”
歌女用染着蔻丹的手点了点段长歌的下颌,道“少卿这是吃糖吃到这来了”
越子临抹上去的。她心道,接了另一位的帕子擦干净了下颚。
歌女道“少卿可是有心事”
“此话何解”
“您的心思都写到了脸上了,”歌女在风尘场里呆了五六年,见过了太多的人,段长歌是常客,寻欢作乐时从不想别的,哪像今日,脸上写满了心事,她凑趣道“奴家祖上曾有人可推命测字,奴家小时也学过一点,少卿要不要让奴家算算少卿因什么不高兴”
另一个歌女调笑道“测因什么不高兴有什么意思长眼睛都看得出段大人是为情所伤,你倒不如算算这段情的结果。”
“你以为算命是挑菜卖肉,想要什么要什么”歌女笑骂道“不过要是段大人想,奴家也能测,不过需要那位贵人身上的东西。”
“比如”
“汗巾玉佩吊坠,样样都可。”
可惜越子临这些东西样样不带,唯一见她拿剑之外的东西就是那杆羊脂玉的烟枪。
等下,段长歌惊觉,她要的是自己心上人的东西,她为何想的是越子临的东西
段长歌闭上眼,沉默了好久,把刚刚那歌女用来擦她下颌的帕子递过去了,道“糖是她抹的。”
话音未落,整个雅阁爆发出一阵娇笑。
“我的好大人,”那个要给她算命的歌女笑得都直不起腰了,“帕子是我的东西,糖是那姑娘抹的,我怎么知道谁是谁”
段长歌仿佛想到了什么,铁了心了,道“你说你的,某来分辨是谁。”
歌女见她如此坚决,只能拿着这帕子算,让人拿了犀角点了,在帕子上熏了一圈,不多时就见帕子的颜色微变,显示出一些纹路来,“算得不准,大人不要怪我就是了。”
段长歌点头道“自然。”
歌女拿着帕子细看,脸色变了几番,不知是看见了自己的命,还是看见了越子临的命。
“我挑着带糖的地方看的,”歌女的声音早无方才的欢悦了,瞅着段长歌的脸色,极小心翼翼地道“这位贵人,出身极高,恐怕是公侯之家,不过后来家道中落,流落风尘。十四岁时有一道情思,不过极浅,这么多年几乎断了。现在倒有旧情复燃的架势。”
“那你说说,这段旧情,会有何发展”
、第三十二章 玉骨
歌女顿了顿, 才道“初缱绻温柔, 后有对立之像, 最后倒是, 倒是”
“倒是什么”段长歌道。
“倒是很平和。”她蹙眉道“不该啊。前面已经决绝,后面怎么会那么平和”难道决绝化解了不成可那命相分明十分凶险。
“平和是什么意思”段长歌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指何时握紧了。
“颇有浮生静好人安之感。”只不过这浮生静好人安有些微妙, 她不太明白。
可这到底是冲突了,歌女又道“不若, 我再算一次。”
段长歌沉声道“不必了。”
段长歌走时, 歌女还在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引得段长歌不高兴了。
“可命相就是如此啊。”歌女道。
旁边的歌女道“玉汭姐姐好糊涂,你只说那位贵人有情思, 却没说引她情思的人是谁, 段大人难道不吃味”
玉汭惊道“啊呀,我以为段大人知道我说的情思是她。”
那歌女用袖子掩着面笑了,道“若是早就知道, 彼此通了心意,她哪里需要来买醉姐姐糊涂了。”
少有情思, 旧情复燃。
段长歌按了按太阳穴, 只觉得头疼得要命, 她一身酒气,又不用人扶,跌跌撞撞地自己回了房。
越子临当时早睡了,房里很是安静。
她和她一纱帘之隔,月光入室, 越子临的脸在月光中恬淡宁静,她闭眼时就是清雅的美人,睁眼方知锐意。
这样的女人,能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这样的女人
她掀了帘子进去,坐到床上。
她明白了,她对越子临为何如此放肆容忍。
没有心思还好,有心思就不能在一处住了,弄得好像刻意占对方便宜一般。
她起身,正待出去,越子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段长歌一惊,越子临声音软软绵绵地说“你怎么才回来”她凑过去,酒味和胭脂味熏得她皱眉,道“你又有公务要处理”
“嗯,你先睡。”
越子临仍睁着眼睛,道“我等你半夜了。”
听见这句犹如撒娇一般的话,段长歌心头一软,道“为何不早睡”
越子临可怜道“冷。”
“冷怎么会”她伸手到被子里,虽然不是滚烫,但绝对不是冷。
越子临抓着她的手,道“凉不凉”
她差点忘了越子临有多怕冷。
“赶紧把衣裳脱了,”越子临道“然后进来。”她主动让出地方,和之前的态度比是天壤之别。
“无病,某”
“某什么我们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越子临抱怨道“你那时候怎么没某长某短”
段长歌心道我那时不是没别的心思吗
“时日不同。”她无奈道。
“那你走吧,”越子临背对着她,“留我在这冻死。”
段长歌道“你不会冻死。”
越子临哼了一声,道“难道你真的想要我冻死”
她不再说话,只听背后簌簌的脱衣声,不多时被中就进来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