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光神色不动,似是早就料到了矛盾激化的时刻,只是淡然笑道“我不是道士,我只是个术士。你们是红莲教贵客,这几个月来哪一日不是好酒好菜地伺候你们教主有意留你,是另有托付。慕姑娘,你再动怒,体内的邪火会伤身的啊”
果然十二春宫图果然又是红莲教的设计慕绯气得脸色苍白,血气翻涌体内那股邪火总是无形无质,似有似无,却实实在在地影响着她的心绪与身体。越是这样,慕绯心里就越是忐忑,几乎笃定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教妖术。一想起自己身陷红莲教四个月,师父还在千里之外苦等自己,更是气得怒火澎湃,泪眼朦胧。
“我现在就杀了你”慕绯大吼一声,挥剑直逼白袍男子而去
、第三十四章 祸心
“啪”的一声激响拍浪,那束纤细的清影踏着水浪而起,不足两尺长的凤鸣剑竟在慕绯手中绽开数丈的剑气,直逼那悬浮在夜空中的嚣张白影
拂光祭司剑眉一凛,雪色的圣袍随着四周的剑风翩飞鼓舞,忽然宽袖一抖,一面暗红色铜镜忽然从他的袖口旋转飞出,在月色下霎时幻化成了一道虹影,如落日流霞从半空坠落,直冲慕绯而去
是流光镜慕绯又是惊讶又是震慑,启程前师父就曾告诉过她,红莲教的教主与大祭司修炼“曼若陀罗心法”五十多年,用术法把真气凝结到了两面铜镜中,分别名为“流光镜”与“霞光镜”,成为了他俩的克敌神器。然而几年前教主红莲在练功时走火入魔,霞光镜突然破碎,无法黏合。拂光祭司当初与南少卿结交以后,就多次致信南少卿讨教修复霞光镜的方法,但都无济于事。“双镜”只剩一面,拂光祭司才苦求南少卿为红莲教铸一柄神剑代替,神兵在手,终究不过是为了弑君大计能一举成功,苗民安居乐业。
眼见这诡异的流光镜朝自己飞舞而来,慕绯收剑回躲已经来不及,竟将凤鸣剑直直刺入了那一轮流霞红光,只听“飕飕”一阵风声响动,红光像是被吸引一样,沿着凤鸣剑漾动开来,然后瞬间穿透慕绯握剑的手腕,贴上了慕绯胸口“啊”慕绯大喊一声,浑身真气散乱如同被吸附了一样,脚下无所支撑,整个人一下子从半空跌落,直扎湖心
“绯儿”玄璎师姐的尖叫从远处传来,慕绯恍然震醒,只见深蓝色湖水中倒映的自己越来越清晰,当下低喝一声,强行冲开了受制的气脉,倏地拔剑刺入湖心而她这一次刚好因势利导,将流光镜上的术法真气引入水中,只见凤鸣剑在湖面稍稍一弯,便带着万千水珠一起反冲弹起。
“老贼你玩什么花样”慕绯化险为夷重新跃出水面,一边怒斥一边回身怒斩,凌厉的剑势卷起漫天风浪。而白袍男子却是面带笑意,饶有兴致地欣赏她施展剑法。邪教大祭司掌心运力将流光镜吸回,镜面将月光反s,he出道道炫目的彩光,如涟漪一般在慕绯的脸颊上荡漾。慕绯被那光芒刺得睁不开眼,厉声嘲骂“破铜烂铁,还以为是照妖镜么”
拂光朗声大笑道“照不出妖来,倒能照出你的心”
说着,流光镜再度脱手飞出,朝慕绯当头击来慕绯骇然转身,脚踏着虚空运足真气,脑海中迅速掠过五年所学只见她手中剑芒忽然凝聚一线,如流水一般直劈妖镜而去刺中的一刻慕绯只觉自己被流光镜吸了进去,继而又强烈地弹开数丈,全身失重下跌
只见半空中那赤红色的光影轰然破碎,慕绯再度跌下时却见一道泓影闪过湖面,妖镜竟在水中照出了南雪衣的脸,清丽绝俗,虚幻朦胧,一闪而过
“啊,师父”慕绯惊呼一声,原本直刺湖面的凤鸣剑竟然本能地松手抽回,这下即使轻功再高也没了支撑力,只听“嘭”的一声,慕绯半个身子都扎入湖水,拂光在这时飞身掠下,一把抓住慕绯脚踝,又将她从水中捞起,shi漉漉地揽入怀中。
此时圣湖畔所有目击者都惊得不敢喘气,连玄璎都是目瞪口呆,动也不能动了。
拂光抱着慕绯从湖心踏浪上岸,行走自如,更像踱水而来的仙人了。玄璎怔怔地看着他英挺深邃的眉目,以及那双波澜不惊的褐色瞳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迎上前去想要搀扶师妹
“绯儿”刚唤了一声,慕绯尴尬而抗拒地狠狠推开拂光,乌黑发丝、雪白的俏颜上满是水珠流淌,晶莹欲滴。蹙眉喝道“老贼,你离我远点儿”
言罢,慕绯转身就奔回竹楼小屋,一瘸一拐的背影令人禁不住心疼。拂光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他不过三十许的容貌,被叫成“老贼”也不生气,褐瞳更加深沉。玄璎眼眶一红,突然抽剑出鞘架在了拂光的脖子上,冷冷吼道“快滚别再碰我师妹一丝一毫”
拂光淡淡笑道“慕姑娘只是回去换身衣裳,我等她出来,有话要对她说。”
玄璎秀颜苍白,泪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酸楚复杂,提剑而起。妙龄少女有些失控地喝道“恶贼,我们与你无话可说”拂光一把扼住玄璎扬起的手腕,俊眉微挑,有些无奈地叹道“璎姑娘你冷静些,为何不信我,在下真的决无恶意”
“那你为何不放我们走”玄璎怒意更甚,手中画影剑青光一绽,就朝拂光胸口斩去,拂光一手擒住了杀意凛凛的剑尖,掌心立刻割出几道血痕,而他浑厚的声线里透着一丝奇怪的悲凉“扣押你们,不是我本意”
“那你究竟想怎样”身后蓦地传来一声冷笑,慕绯果然是换了衣裳回到湖边,一袭雪白浣花衫,外披了一件绯红纹纱袍。只见她伫足凝立,绯衣飘飘。冷冷的黑瞳中有幽光跳跃,莹白温润的脸颊上却全无表情,美得让人捉摸不透
慕绯将手中的shi衣服搭在了火堆旁的小竹架上,继而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淡淡开口道“那祭司大人就一起坐下,我们慢慢谈吧。”
气氛沉默而压抑,三人围坐在火堆旁一言不发,慕绯嘴唇紧抿,将湖畔草滩上的枯枝败叶丢入火光,侧脸如冰雕玉琢,长睫随风颤动。玄璎时而看看慕绯,时而看看拂光,她的脸颊到脖颈都泛着红晕,通红的眸子里恨意复杂,各自想着心事。
“慕姑娘,让我看看你的伤势”拂光忽然打破沉默,不由分地一把拽过慕绯的雪臂皓腕,直接按上了她的脉搏“老贼你放手”慕绯惊怒交加,瞪着拂光祭司想要狠狠甩开那强大掌力,却忽然觉得有一股气息顺着他的指尖渗入了自己的血脉
原来这老贼装模作样替她把脉,实际上却是运了一股真气送入慕绯的体内。而这股奇妙气流如同一泓甘泉雪水,一抹盛夏凉风,经过之处浑身燥热滚烫的血液都好像冷却了似的,顿时神清气爽,虚软的四肢也重新有了力气。
玄璎见状又险些拔剑,却见小师妹一动不动地与拂光对视,神色逐渐缓和放松,不说话也不抗拒了。玄璎不明所以,拂光已慢慢松了手,意味深长地笑道“你脉象平稳多了,现在身子应该舒服许多了吧”
“多谢祭司大人关心了。”体内那股潮热的邪火不知是消失了还是被他压住了,慕绯彻底冷静下来,挤出了一个敷衍的笑容。心中左思右想,不停地梳理对策。今晚这一番交手坠湖,慕绯不得不承认自己远远不是拂光的对手。即使她们师兄妹四个一起联手,对抗拂光与红莲也一定是以卵击石,全无胜算。对付老贼和老妖婆,硬碰硬只会让情况更糟。慕绯又想起南雪衣的教导,江湖险恶,能忍则忍;自视甚高强出头,只会害人害己
拂光见她脸色好转许多,又笑得诡谲莫测“在下知道慕姑娘心中最急切的事就是早日返程,但你的腿伤一日不愈,就要拖延一日。不如让我再看看你的膝盖”
“祭司多虑了吧”慕绯笑中带刺,应道“我腿伤要真有那么严重,就不会自不量力与您切磋了呀还望祭司与教主早日放行,免得家师误会。铸剑山庄与红莲教也算是故交了,如果因为我反目成仇,南少卿在天不能瞑目,我身为弟子,也是罪不可恕了”
慕绯说话时面不改色,其实此刻她的右膝伤口早已沾水复发,痛得她内衫全被冷汗浸透,快要到达忍耐极限了。
拂光着实被她一番伶牙俐齿给噎了回去,尴尬了一瞬,又大言不惭地诡辩道“慕姑娘对我教真是误会太深,当日在密林蛇阵我教误伤了护剑使者,自然是要将功补过悉心医治好你们的伤势。我也希望慕姑娘能早日启程回乡,但如今你的腿伤溃烂见骨,每日仍然流血不止难以愈合。倘若再不配合我的治疗,后果不堪设想慕姑娘”
“你休得胡言乱语”玄璎腾身站起,被拂光气得面红耳赤。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她照顾慕绯敷药换药,对师妹的伤情再清楚不过,拂光明明未见过伤口,竟真的被他说中心里徒生了一股欲望,想要看透那双褐瞳里深藏的秘密。她震慑于拂光的术法与威严,想要靠近却又止步于敌意与隔阂。种种复杂感觉在她心里交织搅乱,几乎要让她窒息。
“师姐”慕绯也察觉了玄璎的反常,牵住那纤细手腕示意她坐下,又偏过头去回望拂光祭司,浅浅一笑,酒窝也仿佛旋转起来“原来祭司大人不仅ji,ng通术法武功高强,对医术也是如此自信。您有话就直说了吧,反正我伤了这么久任你们摆布,教主用不了千冥剑的时候迁怒于我,祭司却热心救我治我。你们俩还真是一对儿奇怪的夫妻”
“夫妻”二字让玄璎娇躯剧颤,似乎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心中所念,她狠狠别开目光。若不是忧心慕绯的安全,她定要拂袖而去,再也不想见到那张俊朗却虚伪的脸
白袍大祭司忽然迟疑,眼神凝聚在玄璎脸上,隐隐察觉了少女脆弱的心思,让他分外尴尬。除了对立、伤害、折磨与蛊惑,他竟无法依着本心来面对这几个年轻人。身为红莲教的祭司,十万苗民膜拜的王者,他同样没有选择没有退路活了八十余年,心早已苍老枯萎,支撑拂光活着的不过是保护族人的愿望,和与红莲相守到死的决心。
“这世上唯有一种东西有再生之力”拂光有些疲倦地微眯双眼,像是说着一个遥远的传说,却又在无形中立刻揪住了慕绯的注意力,“它能让你的伤迅速痊愈,甚至能让你拥有以往十倍的内力。它能保护你在受伤后快速自愈。甚至到了最后,你也能像我一样驻颜不衰。”
“什么神药这么有趣”慕绯不以为然地冷嘲道,她垂眸盯着眼前跳跃的火光,弟弟苍白昏睡的病容忽然冲入脑海,慕绯眼神一凛,扯过拂光的袖口“祭司大人,那东西能起死回生么”
“能再生但不能复生。”拂光又露出悲凉古怪的笑意
“慕姑娘,五天后我教就启程北上,在九月初五抵达南都临安,与南巡的女皇生死一战我和红莲的一生都已足够漫长,我们不怕此行有去无回。却不希望我们的毕生心血也因此断绝。所以我们决定将曼若陀罗心法传给你”
南雪衣日行千里,昼夜不歇。却在启程次日的黄昏忽然在一座深山宗庙前勒马,停住了行程。
原来她翻越碧云山,一路南下到了“南屏山脉”。此处陡崖飞瀑,曲松寥落,绿树环合。百余年前南家的老祖宗就在这里选好了风水宝地,建了祖坟宗庙。大半年前老夫人潘氏病逝、哥哥遇害,也都是送灵到这里下葬,与老庄主南震英葬在了一起
只见那一袭翩若惊鸿的白衣跃下骏马,走进了宗庙祠堂。
南雪衣在祖宗灵前拜了三拜,若无其事地上了香,便对着虚空冷冷笑道“阁下何必一直藏头露尾,赶路辛苦,不如随我在庙里歇上一夜吧,出来聊聊可好”
果然南雪衣话音刚落,一阵销魂蚀骨的妖香就从背后扑来,那隐在暗处的敌手竟然真的爽快现身脆笑如铃“哈哈哈,剑仙姐姐赶着去苗疆和你的小徒儿共度春宵,心急火燎,还有心情在这荒郊破庙过夜么”
南雪衣蓦地挥剑转身,只见一个裹着黑丝长袍的女子出现在祠堂门口,娇容绯红,酥胸半露,身材玲珑浮凸。夕阳在她妖媚如水的轮廓上镀上了一层金边,笑脸极为诡异
南雪衣玉容苍白,不禁猜想这妖女是不是红莲教的人。试水宝剑直指那桃花似的眉心,冷冷喝道“滚回去告诉你主子,铸剑山庄南雪衣择日登门讨教,何必半路截我,做贼心虚”
墨成香放肆的笑容忽然冻住,心里又伤又恨,原来南雪衣根本就认不出她了,且不说五年前渡舟相遇时那张脸根本不是自己,如今她心里想的只有沈慕绯那小妖孽,哪里还有半分余地记得别人
“剑仙姐姐真的认不出我了么”墨成香花容变色,时而娇羞嗔怒,时而咬牙切齿“你不认得我没关系,那这样东西,你总能认得吧”
说着,妖女的袖口忽然飞出一物跌在了南雪衣脚下,竟是一只小小的碧玉匣子,匣口一开,里面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便露了出来拳头大小,血rou模糊,赫然是一颗活生生的人心
“啊”南雪衣忍不住惊叫出声,泪水夺眶而出。墨成香哈哈大笑,声音森冷怨毒“认出来了么,一颗勃勃野心,一颗爱而不得的痴心,一颗乱,u,n罪恶的祸心你哥哥的心可真是滋补的很,我都舍不得吃了它呢”
、第三十五章 生死
“住口”南雪衣惊喝一声,脸色煞白,天旋地转只觉看到那颗人心的瞬间自己的胸口也狠狠绞痛起来。她不顾一切地俯想要拾起玉匣,不料一道黑色鞭影突然从地面上平扫而起,如有生命的毒蛇卷住玉匣,狠狠抽回墨成香持鞭的素手轻轻一撩,抢先一步又夺回了南少卿的心。
“哈哈哈哈”墨成香竟将那颗人心揉捏在手,场面恐怖至极“怎么了剑仙姐姐,想抢回来吗想夺回你可怜的哥哥吗”
“原来是你”南雪哑声喃喃道,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握剑的手却稳如磐石。她抬眸看着墨成香,道道凄厉的冷光从那双泪眼朦胧的眸子里s,he出来,似是极致的痛楚,也是极致的仇恨“原来是你这妖女,我没有找你报仇,你倒送死送上门来了很好,放下那颗心,立刻放下还给我”
那杀气凛凛的眼神剐在墨成香的媚容上,竟让她恍然一震,果然将人心放回了小碧玉匣子,柳眉微挑,笑得格外讽刺“果然是兄妹情深,他生前你不要他的一颗心,死后又要拼死夺回么哈哈哈,南雪衣,这些年江湖上多少男人对你魂牵梦绕,都说你容貌绝美脱俗,武功惊为天人,简直就是人间仙子,娶到你的人一定会欲仙欲死”
“没想到啊没想到”墨成香挥起九尾灵蛇鞭,指尖轻轻抚过鞭身上散逸的黑色邪气,笑得更加妖娆放肆“这所谓的仙子不仅和自己的哥哥不清不楚,还勾引了自己的女徒儿,耳鬓厮磨,如胶似漆。若不是早就在深闺里做尽了见不得人的丑事,你怎会不顾大局也要救她回来南雪衣,你就不怕身败名裂么”
“呵,”南雪衣冷笑出声,这妖女从南少卿扯到慕绯,把她在乎的人一个个凌辱过来,妄图击溃她的心智。越是如此,南雪衣就越是屏息静气,周身的怒火都凝聚到了握剑的手心,只见那双银墨色的眸子忽然灼灼骇人,白衣女子足尖点地,挥剑直刺妖女胸口
“身名算什么,她若是死在苗疆,我也不会活”
“啊”墨成香低呼一声,没想到南雪衣突然出手,手腕狂抖撩起九尾灵蛇鞭去挡那道闪电似的剑光,南雪衣的试水剑刺过妖鞭,剑气与黑色邪气相擦,激起了道道火光。南雪衣轻叱一声,试水剑在舞出道道凄厉的白芒,瞬间已划开数十道剑弧,如飓风一般卷向墨成香沧浪阁圣姑也不甘示弱,九尾灵蛇鞭更加诡异莫测,躲开南雪衣数招攻击,忽然独辟蹊径朝着南雪衣肩头飞去南雪衣闪身一避,只听“嗑啦啦”一阵响动,身后的祖宗牌位全都被长鞭击碎
“南雪衣”墨成香气极,不顾一切地暴喝道“你为何执迷不悟,沈慕绯五年前就该死了她这次躲不过了,你去给她收尸吗”
南雪衣全身一震,那恶狠狠的诅咒让南雪衣惊恨交加,浑身的血液都烧了起来“你说什么绯儿怎么了,你们把绯儿怎么了”
竟然紧张成这副摸样墨成香气得美眸含泪,表面上仍是笑靥诡异,继续戳痛南雪衣的死x,ue“告诉你啊,你的宝贝徒儿被扒光了衣服吊在红莲教主的寝殿里,每天都被教主和大祭司轮番调教,销魂的很呢”
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脑海里却立刻浮现出慕绯受凌辱的画面,南雪衣愕然站住,积郁了四个月的相思、担忧、惶恐、懊悔在一瞬间汹涌爆发,她厉喝一声,试水剑的剑锋忽然幻化成六道弧面,从墨成香头顶压下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座南家宗庙的屋顶突然崩裂,两个女子交缠打斗的身影从破洞处一飞而起,瓦楞塌陷,灰尘漫天
南雪衣站在摇摇欲坠的屋顶上,翩然御风,那一袭白衣竟仍是纤尘不染墨成香有些失神地看着她,初识时她已如出水芙蓉,清丽夺目;五年后的她风华更胜,每个眼神都似雪山冷月不可触及,爱的无悔,恨的炽烈雪白的衣袖突然绽开数丈,将墨成香手中的灵蛇鞭死死缠住,僵持到了顶峰
墨成香嘴角渗出血丝,方才拼死挡下她的一招“惊鸿六影”,几乎耗损了她大半功力,她望着那张早就刻在心底的容颜,忽的苦笑道“呵呵南雪衣,你当真如此恨我”南雪衣蹙眉不答,雪袖层层收卷一把将墨成香整个人腾空拉起,灵蛇鞭从天而降,如蛇的巨口狠狠咬住南雪衣的身子,两人一齐失去平衡,从屋顶重重跌下碧玉匣子脱手甩出,那颗可怖的人心又滚落出来。
“妖女”南雪衣俯呕出一口血来,两人都摔得不轻瘫软在地,南雪衣挣扎着站起想要去夺那颗心,忽然就觉出了不对劲哥哥死了那么久,他的心应该早就风干不成形了,而那颗心却是颜色鲜红。方才她一时冲动竟然不曾细想,难道是这妖女随便取了谁的心,故意吓唬她拖住她
“这不是我哥哥的心,绝对不是”铸剑山庄的女掌门喃喃道,狠狠掐住墨成香的脖子“你这妖女,凭点小伎俩就想糊弄我是吗”
“哈哈哈你终于看出来啦”墨成香被掐得上不来气,仍是媚眼如波灿笑不止,指着自己的胸口道“南少卿的心在在这里你来杀了我啊”
南雪衣气得娇躯剧震,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成,直掐得墨成香脸色雪白近乎窒息。泪水滑过眼角,一道道淌落在地,墨成香惨然笑道“剑仙姐姐,你走不了了,我宁可与你同归于尽,也不要你去见她”
只见墨成香抽出尚有力气的右手,将九尾灵蛇鞭狠狠一勒,原来就缠绑在南雪衣腰部的鞭身骤然缩紧,“啊”南雪衣低喊出声,痛得几乎全身麻痹。两个女人缠斗在一起,尖叫声此起彼伏,只见南雪衣忽然撑起身子,运足真气就朝墨成香胸口狠劈一掌“啊”墨成香捂着疼痛欲裂的胸口,嘶声大喊,双眸通红似血,黑发散乱,杀得形同妖魔。
她一把推开南雪衣,素手狂舞九尾灵蛇鞭,“啪”的一记重重抽在了南雪衣左肩,南雪衣全身剧震,低头吐出一口鲜血,纱衣倏地迸裂露出莹白细腻的肌肤,鞭痕渗血,迅速染红了一袭白衣
“啊,剑仙姐姐”墨成香骇然变色,一番势均力敌的苦斗让她失了理智,眼见南雪衣真的被她打伤,竟是浑身剧痛懊悔欲死。疯了般奔上前抱住南雪衣伤重的身子,不住地呼喊着“剑仙姐姐”
南雪衣全无一丝力气,只能任由墨成香抱着搀着,肩头的鞭伤灼烫似火,几乎在一瞬间要把她击昏过去。沧浪阁圣姑果然不是等闲之辈,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敌手。可南雪衣不甘心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栽倒,与身体的伤痛相比,不能赶赴苗疆不能见到绯儿,才是她最致命的痛啊
“剑仙姐姐你醒醒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我不想杀你的我只是不想你去南雪衣”模模糊糊中有人不停地拍打她的脸颊,猛掐她的人中,可南雪衣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见那妖女焦灼痛苦的呼唤,南雪衣心中不解,却再也没有探究的力气,眼皮越来越沉重,身如玉山倾倒,一下子瘫倒在墨成香怀里。
“不,不你别死啊”墨成香失声惊叫,南屏山深处忽然惊雷滚滚,夜色袭来,暴雨瓢泼而下。
墨成香浑身shi透,顾不得自己满身的血污和雨水,拖着昏迷不醒的南雪衣躲入了一片狼藉的南家宗庙。庙中的灵牌打翻一地,屋顶也因方才的激战破了一个巨洞,暴雨如注从那洞口倾泻下来。墨成香抱着南雪衣,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亲手伤了心中倾慕已久的剑仙姐姐,然后独自承受这电闪雷鸣,风雨飘摇。
她的九尾灵蛇鞭威力极猛,普通人受她一鞭就会直接震碎肺腑,一命呜呼。而南雪衣劈在她胸口的那一掌也极为凶狠,不出一刻钟,墨成香便觉得心口血气翻涌,痛如刀绞,呼吸急促她瘫软在地上,眼睛仍是盯着南雪衣苍白如纸的脸,墨成香颤抖着,从自己凌乱的衣袍中掏出了一个小药瓶,往手心一倒,赫然发现自己用于心疾突发的“凝心丹”只剩四颗了
她狠狠吞下其中两颗,泪水簌簌而下,娇颜时白时红。搂住南雪衣的玉颈将她稍稍抬起,墨成香掰开那双枯萎无色的唇瓣,将另外两颗能护住心脉的救命药送入了南雪衣口中
哪怕是死,她也想把另一半生的希望留给所爱之人,即使那人恨她入骨,连正眼都不曾瞧她。
墨成香将南雪衣的身子扶正,竟是忍着心疾复发的痛楚,强迫自己凝神出掌,将自己的体内的真气流转输入南雪衣体内,径直冲开她受损的经脉,逼出内伤淤血。犹如共享同一气息,同生共死。
随着疗伤深入,南雪衣靠着她的双掌,娇躯微微抖动,口中溢出忍痛的低吟,与耳旁的暴风雨声交织在一起,让墨成香有种恍如隔世的宁静感
墨成香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褪去了所有伤痛,仿佛漂浮在空中一样轻松自在。她想起了许许多多,她是当朝权臣镇远侯的独生女,尚在腹中的时候,娘亲就被爹爹的政敌陷害,中毒早产她出生后患了严重心疾,娘亲也撒手人寰。墨天诏为救爱女性命求遍名医,甚至连江湖术法仙法偏方都不放过。五岁那年墨家来了一个无名道士,道士称墨成香的病只有“食心补心”之法才能解救,不然活不过二十五岁。
于是墨天诏遍寻壮年男女的心脏,由那道士做成神秘药引医治,竟然真的有所好转。她的心疾在十二岁之后极少复发,且拜了那道士为师,习武之后变得性情放浪,多次离家出走惹是生非。爹爹头疼她的性格,却也利用了她这一嗜好。她不知爹爹当初用了什么法子把江湖第一门派“沧浪阁”变成了一具由他掌控的空壳,他教墨成香易容术,让她成为了沧浪阁圣姑,甚至有时也变作阁主“千面巫宗”的模样,招摇欺骗,杀人如麻。专杀那些内力深厚的江湖中人,食心滋补。
直到十六岁那年遇见南雪衣,她像一道纯白的光芒照进了墨成香暗无天日的生命,无数次在梦里忆起那首越人歌,忆起她指尖流淌的旋律,夺人心魄的笑容,和翩若仙灵的背影
整整五年了,墨成香如怀春少女一样爱慕着一个同性女子,为她魂不守舍意乱情迷。然而再相见时,她不仅心有所属,且她所爱之人就是当年那个在船上哭闹不止的小娃儿那小丫头足足小了她七岁,还是她的徒弟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爱情
“绯儿绯儿”仿佛是为了呼应墨成香心中念想,南雪衣竟有些清醒了,她受伤的左肩剧烈颤栗,樱唇翕合,声音沙哑而柔情。
墨成香大怒,蓦地收回手掌,南雪衣又软软地倒在了她的怀里,口中仍模糊不清地念着那该死的名字。墨成香俯视着她的容颜,妖娆的眸子里泪光闪烁,心中的激荡难以言表。此刻的她与南雪衣这样相似,她们所爱的人一个远在天边,一个近在咫尺,反正都是一样得不到。她爱南雪衣,可以为了她更加心狠手辣,不顾一切地把情敌沈慕绯拖入弑君谋反的大计,就是要让那臭丫头万劫不复
那日与红莲探讨后就心生一条毒计,沈慕绯本就被女皇害的家破人亡,如何能激起她心中的报仇之念就是问题关键。于是墨成香把红莲教的男女双修的秘籍十二春宫图硬生生加画了两幅女女jiao欢图,派人丢到慕绯面前。因为那春图本是修习“曼若陀罗心法”到了上层时候才能看的,普通人看了便会神智不清,内火攻心。心生强烈的欲念和种种妄想。
接下来就交给红莲与拂光,情生欲、欲生妄、妄生邪,无论用什么方法,游说也好、妖法蛊惑也好,就是要将一步步将慕绯心中的邪念与杀心引诱出来当慕绯与红莲教一起刺杀女皇东方端华的时候,便是墨家所有y谋得逞之时。沈氏遗孤难逃死劫,女皇驾崩,南蛮邪教与朝廷斗得玉石俱焚,最后爹爹墨天诏如愿扫平一切障碍登上帝位。
而她墨成香,作为墨家独女必然会成为全天下地位最高的女人。毁灭铸剑山庄就如捏死一只蚂蚁,得到梦寐以求的南雪衣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她一度沉浸在这“一箭四雕”的美计里不能自拔,然而现在,当她忍着心疾复发的疼痛,看着躺在她怀里的南雪衣双眸紧闭,长睫扇动,冰肌玉肤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胸口紊乱起伏,奄奄伤重的模样更加愈加让人心醉墨成香泪流满面,泪水一滴滴打在南雪衣脸上,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么为何成功在即,她却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墨成香情不自禁地俯,鼻尖和娇唇摩挲在南雪衣的睡脸上,却在贴到她唇瓣的一瞬间忽然抽空所有力气,伤重的身子再不能支撑,晕倒在了南雪衣身旁
、第三十六章 诱杀
“咔嚓”的一声裂响,一道惨白的闪电破空而下,阵阵惊雷滚过苗疆高远的天空,窗外黑云翻涌,风雨欲来。
“师父”慕绯尖叫着睁开双眼,惊醒的瞬间眼前又晃过了梦中的残像,女子曼妙浮凸的胴体,幽香凝脂的肌肤,声声柔媚入骨的低喃,紧接着是南雪衣的脸,她近在咫尺的呼吸拂过慕绯敏感的耳后,极尽暧昧地撩拨她的心扉。然而在今夜的梦里,师父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触即化的冰雪
慕绯依稀想起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每当那些失去父母的悲惨记忆化成噩梦侵扰她时,她哭着醒来,迎接她的总是南雪衣关切的眼神与温暖的拥抱“绯儿,绯儿又做噩梦了么”如今的她,在一个个异乡的寒夜里醒来,眼前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虚无。慕绯想到此处,揪着被子盖住脸颊,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再也数不清自己离开师父后哭过多少次了,若是师父见了她这副懦弱模样,一定会很生气,恨铁不成钢吧
不料起伏的情绪再次牵动了体内的异样,慕绯又开始浑身潮热,阵阵酥麻难耐的感觉窜上心口,如一条无形的毒蛇缠在身体里,让她呼吸急促那感觉又来了,那股邪火原来还在慕绯倏地盘腿坐起,努力屏息凝聚心神,不去想师父,不去想那春图情事。然而越是如此,那感觉就越是强烈。无形无质,就好像是从她心底深处升起的躁动不安
她每日每夜都想着与师父如梦中那样缠绵,一面控制不住臆想,一面还不断自责亵渎了师父。慕绯看人的眼神也变得奇怪,她看着陷入热恋的龙阳师兄和宫凌师姐,心事重重的玄璎师姐,宛若天人的俊朗大祭司,还有那丰腴妖娆的红莲教主她看着每一个人的时候都会想着他们是如何道貌岸然,是不是每个人到了床上,都会如春图里画的那样放浪
十五岁少女就这样盘腿坐着,左右遐想,月光染白了那愈加ji,ng致俏丽的轮廓,鼻尖渗出层层热汗,挂在秀挺的鼻梁上晶莹欲滴,薄如雕刻的唇线微微翕动,左手按着床沿,右手紧紧按住胸口,不住地娇声喘息。
慕绯不住地默念“清心诀”排除杂念,脑海里种种纷乱记忆交织成网,念着念着,终于可以压制住对师父的思念。耳旁风雨呼啸,渐渐回忆起了今夜在圣湖畔与拂光祭司交手,以及之后那些耐人深思的对话
“把曼若陀罗心法传给我”当时的慕绯觉得又吃惊又可笑,不可思议地看着拂光“祭司大人真是折煞小女了,这玩笑慕绯承受不起”
那白袍男子却笑得云淡风轻“慕姑娘言重了,请相信这是我与教主共同做的决定方才一番交手也是我故意试探,你小小年纪就天赋异禀,不愧是铸剑山庄掌门南雪衣最钟爱的弟子。说的直白些,慕姑娘是四大弟子中最有可能继承你师父衣钵的人。红莲教与铸剑山庄一度交好,这次也是劳烦南家兄妹铸成神剑千冥,又由四位贵客一路护送宝剑而来,此等大恩,我教没齿难忘”
慕绯着实被他的这番话惊住了,她们师兄妹四人一直被红莲教以“疗伤”的名义监视软禁,教主红莲的手上生了毒斑之后更是有了性命之忧双方关系僵成这样了,拂光还能说得如此道貌岸然感激涕零。而且慕绯从未想过继承师父的掌门之位,拂光一味盛赞她,玄璎师姐又该情何以堪
“原来祭司大人是想用传授曼若陀罗心法的方式报答铸剑山庄么”慕绯挑眉笑道“我想更正一点,师父虽然宠我,但按照长幼顺序将来也是龙阳大师兄继任掌门,大祭司如果真心想传授那心法,就该不偏不倚把我们四个都教了呀而且我们四个只是护剑使者,师父可没有派我们来苗疆交流武学,大祭司的心法再好,我们学了回去,也有背叛师门的嫌疑啊”
慕绯话音刚落,忍无可忍的玄璎便起身拉着她要走,却听拂光在两人身后沉沉叹息道“好我答应将心法同时传给你们四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没有必要欺骗你们我教为了弑君大计已经倾尽一切,我对你们的伤势和痛苦也是心存愧疚我曾在信中与南雪衣交换条件,答应她神剑铸成之后,我会与她联合为少卿兄报仇但我做不到了,是我欺骗了她的诚意在先,所以才想将我毕生所学作为弥补,还给你们啊”
只听他字字都像是发自肺腑,让人一时迷乱难辨。慕绯与玄璎齐齐回首,拂光祭司依然白袍飘舞,目光深邃,唇边浮起一丝怪异的苦笑,也如神祗般令人猜测不透
“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了江湖险恶,弱rou强食,你们千里而来就不想有所收获么我能让你的内力在瞬间增强十倍,身上的伤口破损的肌肤都将如获新生练到上乘的时候,就是容颜不衰延年益寿,与天地山河日月共存”
“我可以用此法彻底治好你的腿伤,你才好早日上路回乡。慕姑娘,我会在圣宫中等你的答复”
那浑厚而沉郁的声音又在慕绯耳旁萦绕不去,让她时而清醒,又时而更加迷糊。大祭司深褐色的眸子带着一股难以抗拒的魔力,让人明明知道他是个蛊惑人心的高手,偏偏还会因他的三言两语又心生信赖。慕绯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难道红莲教真的那么好心传她神功,然后大大方方地把她们师兄妹几个放回中原么之前红莲不惜把她捉到床上逼问千冥剑的事,难道她不追究了还有那y 亵的春图
慕绯猜到红莲教想利用她,可从头到尾,红莲教又如何能知晓慕绯能用千冥剑,又不会被剑上邪毒所伤,更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世才对啊
正当慕绯理不出头绪,窗外忽然飘来了一阵古怪的箫声
夜半三更,那箫声夹杂在淅淅沥沥的水丝雨帘之中,先是宁静淡远,让人仿佛置身世外桃源,继而变得苍凉哀伤,每个音律都在拨动慕绯不安的心跳。只听那箫声越来越近,明明看不见那吹箫人,声音却近在咫尺
慕绯惊惧不已,一个翻身跃下床榻,披上一件绯红纱袍就狠狠推开了房门。
夜如泼墨,果然瞧见了一束长身玉立的白影,正倚着宫阙栏杆吹奏玉箫。圣宫银白色的琉璃瓦折s,he着月光,檐下无数紫铜风铃叮当作响,伴着那箫声和风雨声直飘上了夜空慕绯不知拂光为何夜半吹箫,却鬼使神差地朝圣宫的方向走了过去,她感觉那箫声在召唤着什么,在诉说着什么,忽而迫近,忽而悠远让人想要抓住。慕绯冒雨跑去,任凭冰冷的雨水打shi衣衫,也克制不住心底那股强烈的好奇。
“慕姑娘,你终于来了啊”
拂光大祭司喃喃道,他终于放下手中玉箫,这玉箫曾作为信物由他饲养的白鹰送去铸剑山庄,然后又由慕绯带回苗疆,物归原主。“我”慕绯正要开口,却见拂光看她的眼神更为奇特诡秘“你愿意接受曼若陀罗心法了是么”
慕绯冷冷看着他,想要拒绝想要转身离去,双脚却像钉住一样无法挪动“曼若陀罗心法曼若陀罗心法”她心里喃喃着这几个字眼,体内那股怪异邪火又开始蠢蠢欲动,让她开始胡思乱想。她忽然有些相信拂光并无恶意,如果真的接受那套邪教秘术,岂不就意味着青春永驻,武功盖世
她想起十岁以后那些胆战心惊的日日夜夜,想起南雪衣的救命之恩,她的苦心守护和脉脉深情如果真的学成了,她就再也不用害怕身份暴露朝廷追杀,也许还能用它救弟弟的性命;甚至传给师父,那她们俩岂不成了第二对拂光与红莲,做一对数十年都容颜不老的神仙眷侣,岂不快哉
这一切都对十五岁的少女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
“慕姑娘,快随我进来吧”拂光朗朗大笑,他微微抬手,圣宫大殿的门在这时徐徐开启。大祭司袍袖一挥,转身掠入了神秘的圣宫大殿。
“喂”慕绯伸手想要抓住他翩飞而去的衣袂,不知不觉追了进去,只见这宽敞不亚于皇宫的大殿内,竟是九根寒气逼人的巨柱撑起了穹顶,大红色的帘幔垂挂而下,忽然之间,所有的帘幔都随着一阵阵奇怪的钟乐声摆动起来。那声音从帘幔背后传来,似是用苗疆独特的管弦凑出,曲调诡异y 靡
突然,数十个身着透明薄纱的美女旋转而出,雪足点地,竟是围着慕绯嫣然媚笑,“你们”慕绯大惊失色,触目所及全都是起伏的酥胸和修长的玉腿,哪里还有拂光祭司的身影身周的大红帘幔狂舞而起,慕绯这才看清,原来那冰柱周围果然坐满了苗人打扮的乐师。
慕绯转身就要跑回殿门,只听“轰”的一声绝望闷响,殿门森然关闭。果然又中计了,慕绯懊悔欲死,她不知自己方才怎么了竟然真的选择相信他一次。慕绯气极冲上去狠敲殿门,厉声喊道“拂光拂光你滚出来快放我走”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更加震耳欲聋的乐声,和与那节奏浑然契合的y 靡舞蹈慕绯看着那几乎的美女在自己眼前穿梭交错,媚态横生的回眸,沙哑甜蜜的呢喃,每个动作都好像刺到了她的心底,慕绯又想起了十二春宫图的每个画面,想起了梦中师父赤裸的身体
那感觉又上来了,心口像是烧了一把火蔓延到四肢百骸,体内真气岔乱,冷热交替,呼吸窒堵不畅“啊”慕绯捂住双耳惊叫道“停下,求你们停下”少女俏颜煞白,膝盖一软几乎半跪在了地上。
是妖术一定是红莲教又施了妖术
正当慕绯被y 乐妖舞蛊惑之时,一道青紫色的可怕剑光忽然闪过眼前,慕绯双眸一亮“千冥剑”她撑起无力的双腿,纵身跃起,一下子接过了这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宝剑。
真的是千冥剑,刚硬沉重的剑身,黑檀鎏金的剑柄,以及剑锋上淡淡萦绕不去的青紫色邪气握剑的瞬间千冥剑亦在她手心里鸣动震颤了一下,慕绯欣喜若狂地拿着它,只觉身上的不适感都褪去了大半,一下子什么都不怕了。
“哼,你们这群苗疆蛮子”慕绯厉声叱骂,有了千冥剑壮胆,神色也凛凛倨傲起来。只见她持剑挥舞,众美人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逃开,慕绯蹙眉冷笑道“就知道装神弄鬼,有本事都出来,跟姐姐我过几招啊”
“呵呵呵呵”只听一个魅惑而嘶哑的女声从教主玉座的方向飘来“在外流浪了这么多年,小公主殿下原来还是这么铮铮傲骨啊”
“老妖婆”慕绯一听那声音就怀疑是红莲教主,抬头望向正前方,竟是一个身披大红鸾凤宫装的女人凭空出现在了玉座旁,玉座下有几排红烛,全都被她的气息震得摇曳颤动。
那女人用来遮面的宽大袖口徐徐落下,她的脸仍是模糊的,头顶的灿灿金冠晃得人睁不开眼,慕绯冲上前定睛一看,霎时间惊得浑身血液逆转
那是一张无数次出现在噩梦中的脸,女皇东方端华的脸
墨成香缓缓睁开眼,阳光s,he入她潋滟迷蒙的瞳孔,南家宗庙的祠堂里满是暴风雨后shi漉漉的积水,许多枯枝败叶也从破洞的屋顶吹了进来,洒了满地的枯黄。
南雪衣依然躺在她的身旁,昏迷不醒,面色如霜。
“剑仙姐姐”墨成香眼眶一红,顾不得自己心疾复发后的浑身疼痛,撑起身子抱住南雪衣,探息把脉,发现她的脉象平稳应该没有大碍了。又见南雪衣左肩的鞭伤血块凝结,半个肩膀都红得触目惊心,应该是失血过多,所以无法醒来吧
“别死我不会让你死的”墨成香自言自语着,踉跄着搀起南雪衣,就往宗庙外走去。庙门外南雪衣的坐骑骏马果然还在那里,正焦躁不安地跺着蹄子,见到主人白衣染血被人搀扶出来,顿时爆发出阵阵不安的嘶鸣。墨成香把南雪衣抱上马,牵着马儿走入深山密林,漫无目的。
墨成香捂着胸口,以往心疾发作时最少也要吃四颗“凝心丹”才行,这次才吃了两颗,虽然缓过了一口气,仍忍痛得难以忍受,冷汗涔涔。然而沧浪阁圣姑却一点儿也不懈怠,边走边想着接下来怎么办。她掐指一算,这日子差不多红莲教已经带走了沈慕绯,女皇南巡的龙船大概也到了苏州。五年前容贵妃带着子女从临安行宫逃走,五年后东方端华不顾忠臣反对执意南巡,沈慕绯弑君报仇,必死无疑。就算南雪衣没有受伤,恐怕也见不了爱徒最后一面了。
墨成香想到这里,唇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冷笑,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处繁花灿烂的山谷。陡峭的崖壁有一条白练似的瀑布飞流直下,形成了一湾水浪翻涌的幽潭。潭水波光粼粼,花香袭人,暖意缤纷。
墨成香顿时觉得心旷神怡,美景美人相伴,心疾的痛楚都缓解不少。她立刻勒马驻足,扶着南雪衣躺在潭水边的草地上,用手掌捧起一洼清水喝了下去。她又折了一片翠绿的树叶,舀了水递到南雪衣唇边,看着她宁静苍白的睡脸,紧蹙的弯弯眉梢,冰肌玉肤,清冷无汗。墨成香的手腕都颤抖起来,小心翼翼地把水喂了进去。
南雪衣有了些许反应,双眸紧闭,唇瓣翕动,微微喘息起来。墨成香又采了潭边的野果咬了一口,那股甘甜还带着朝露与阳光的味道,似乎立刻就填平了腹中饥饿。墨成香凝视着南雪衣,忽的又咬了一口野果,俯来撬开她的唇齿,竟是嘴对嘴将果rou送入了南雪衣口中
南雪衣悠悠醒转,却看不清眼前那个模糊的轮廓。她虚弱地咽下野果,娇躯微震,低吟了一声“绯儿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