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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色倾城gl 第9分页

作者:晓梦霜天 字数:17486 更新:2022-01-11 13:12:06

    “醉了才好,醉了就什么都不用记得了”她一用力推开慕绯,酒液摇摇晃晃洒出大半,慕绯只觉心如刀绞,一伸手又狠狠抢过了酒碗,哪怕是平生第一次忤逆师父,也决不能让她这么喝下去

    “师父连我也不想记得了吗”慕绯忽然抱住南雪衣的肩膀,浓睫濡shi,泪水扑簌而下“师父庄主不在了,可还有那么多家臣为山庄出谋划策兢兢业业,还有那么多剑客忠心耿耿守着山庄誓死保护还有工坊的铸剑师傅们也是昼夜不息地劳作,还有龙阳大师兄,还是凌师姐,璎师姐,还有我天塌下来我们都会与山庄,与师父共存亡师父,你还有我们,你振作一些好不好”

    烈酒作用下,南雪衣只觉心里积郁的痛苦如山洪迸发,泪如雨下,浑身都痛得难以呼吸“绯儿你不懂,你还是个孩子,你不会懂”

    “我怎么不懂了”慕绯失控地吼道,两手捧住南雪衣的脸颊让她盯着自己“师父你看看我,你眼里看到的我还是四年前的模样吗别的方面我不敢和师父相提并论,可这件事当年我亲眼看着我娘死在我面前,看着那些恶徒用剑扎穿我弟弟的身子我明白的,没有人比我更明白那感觉有多生不如死四年前是你带我度过了那关,四年后,也让我陪你熬过去好不好”

    她说着,竟是一把端起从南雪衣手里抢来的酒碗一饮而尽,然后搁在桌上学着师父的样子倒酒,樱唇酒液欲滴,玉颜很快染上绯红,眸光潋滟却也透着一丝坚决“师父笑也好,哭也好,喝酒也好,绝食也好。绯儿什么都陪着你,我再也不要师父独自承受那些压力绯儿长大了就只有一个愿望,我想保护师父,沧浪阁要来就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决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南雪衣心神俱震,眼中盈盈泪雾仿佛都霎时凝住了,她紧紧盯着慕绯的眼睛,游离似地叹了一句“保护我你会么,你会离开我,有朝一日,你也会离开我吧”

    “不会的绯儿不会离开师父永远不会离开师父”慕绯再也顾不得任何,整个人都倾身上前死死抱住了南雪衣的身子,一遍遍地重复南雪衣听着,就如冰雪遇风化成了一池碧水,她亦伸出手回搂着慕绯,随着师徒间拥抱的深入南雪衣像是终于卸去了所有掩饰,失声痛哭起来。她越是哭得痛彻便把慕绯抱得越紧,紧得快要把慕绯抱进她的魂里去,紧得让慕绯无法呼吸

    “师父别哭了,求求你别再哭了”

    她哭得周身都在慕绯怀里颤栗,像是枯叶飘零在暴风冷雨。那哭声让慕绯整颗心都揪了起来,酒劲让身体的所有感觉都变得敏感易碎,随着南雪衣的啜泣而颤抖。慕绯快要疯了,她不知自己如何能止住师父的眼泪稍稍推开了一丝缝隙,唇瓣就迷迷糊糊地贴上了南雪衣的脸颊,竟是一点点地吻去了她的眼泪

    她感觉到南雪衣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但慕绯仍是继续亲吻着师父的脸,就像是从前她伤心难过的时候,师父总会抱着她,轻吻她的额头一样。她吻着吻着,突然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让慕绯整个人都惊电般地清醒过来,她竟然吻到了师父的唇角

    、第二十一章 初吻

    仿佛是电光火石之间,慕绯出于安慰的亲吻就这样不经意地擦过了南雪衣的唇角,那冰凉柔软的触感让十四岁的青涩少女恍然顿住,一下子就把脸挪开了

    慕绯愣住了,南雪衣也愣住了,就这样在极亲近的距离里愣愣地看着彼此,慕绯浑浑噩噩地觉得自己好像是做错了什么,她怎能这样冒犯师父竟然碰到了师父的嘴唇怎么可以这么失礼慕绯正开口想说什么,却在师父灼灼闪烁的目光下陡然乱了心跳,身子僵硬,经不住簌簌发起抖来。

    南雪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眸光似嗔似怒,似醉似醒。不知是因着醉酒而还是极度的羞涩错愕,她的额角渗出层层细汗,雪腮转瞬已晕红如霞,清冷的幽香与醇烈的酒香交融四溢,如层层无形的柔波浅浪把慕绯包裹,她们依然紧紧拥抱,甚至并未因方才的意外而挣开彼此

    南雪衣看着慕绯的眼睛,那明澈动人的泪光里有她的影子,筑成了一道不可逾越却又诱人心乱的魔障视线掠过慕绯秀挺的鼻梁,白皙剔透的肌肤和浅浅的酒窝,最后,凝固在了她潋滟绯红的唇瓣上

    那感觉是蜻蜓点水转瞬即逝,却又荡开了层层不可名状地涟漪,在心里无尽弥漫。

    慕绯咬着嘴唇,不知是进是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静止模糊,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受到师父细腻如玉的手臂围住了她的颈,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纤巧的下巴,南雪衣身子向前一探,那两瓣冰凉柔软,馨香入骨的双唇便猝不及防地贴了上来她竟是主动吻住了慕绯的唇,封住了她颤栗的呼吸,将方才那个美丽的意外化成了实实在在的一个吻,吹气如兰,迷醉芳华。

    霎那间唇齿相依,慕绯本就混沌不清的意识像是轰然被抽空所有,师父的气息让她如同身处另一个迷乱的世界,清冷迷人的寒香时而悠远,时而弥近,好像要直穿透到她的体内缠绕游走慕绯两眼瞪直,惊讶无措地看着南雪衣,而师父眉心微蹙,眸光却迷离似雾,她像是在清醒与迷乱的挣扎中无能为力,贴紧慕绯的双唇如冰雪初融化作了甘洌的泉,唇齿留香,继而轻轻含吮慕绯的唇瓣

    她的唇上留有亲吻自己脸颊时留下的苦涩泪痕,还有只属于青涩年华的淡淡香甜。

    慕绯又惊又羞,一动不动地承受着这种令人心惊的奇妙感觉。情爱懵懂之年,她本能地觉得师父这样的亲吻与从前是那般不一样,可她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她常年待在门规森严的山庄,庄中异性弟子间都从不曾过分亲密,所以她不知道大家私下里议论的男女亲密究竟是什么,难道就是师父与她这样

    那冰凉而滚烫的吻像是冰火两重天的永恒缠绵,彼此相贴的肌肤起伏颤动,如此虚幻而又如此真实,有多禁忌多危险全都是浑然不觉,南雪衣越发投入地含咬住慕绯的唇,灵巧滑腻的舌尖刷过贝齿,试图撬开那层缠绵的防线,慕绯浑身一凛,那难耐的酥痒感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倒转似的不能站稳,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扼住南雪衣的双肩,指尖颤抖着掐住了南雪衣的衣裳

    肩上的痛感让南雪衣如梦初醒。

    她突然就停住了,然后慢慢地挪开了这个一发不可收拾的失控亲吻。再度相视时,醉意似乎更加模糊不解,她看见慕绯的双唇被她吻得娇艳欲滴,仿佛是春风细雨刚刚滋润的花蕊,很快就要含苞待放。

    “师师父”慕绯终于能够张口呼吸,颤抖的声音似是轻吟,又似是哭泣。

    南雪衣什么都不能想,一瞬间便觉得头痛欲裂天旋地转,她半眯着眼睛就靠上了慕绯的肩,让自己的身子找到了一个支撑点。慕绯立刻反应过来拖住了她,南雪衣只觉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宽慰,绯儿真的长大了,几乎和她一样高了,总算也能扶得住她了

    “痛好痛”

    “师父”慕绯紧紧抱住南雪衣,焦灼万分地问她“哪里痛哪里痛了”

    “头头很痛”

    “师父忍一忍,我这就带你回去歇着”慕绯立刻换了个姿势,一手抓紧南雪衣的左臂就往自己肩上揽,南雪衣醉得厉害了,整个人都酥软如水丝毫没了半分力气,慕绯小心翼翼地又搀又拖,师徒两人勾肩搭背一步三晃,慢慢地下了木阶离开书房,转出乾坤楼,投进了漆黑的夜色。

    回到流音水榭,南雪衣的卧房很快忙成了一团。胭红、青蓝、翠柳三个丫鬟火速分工,胭红与慕绯一起守在南雪衣床前寸步不离,青蓝忙着端清茶送热水,翠柳则立刻奔去吩咐厨房赶紧准备醒酒汤。

    胭红替南雪衣脱了衣裳,只着一袭丝白亵衣平躺在被子里,玉靥绯红未褪,香汗淋淋,紧闭的眸子在眼皮下不安地转动。青蓝丫鬟端来了热水盆放在床前,胭红忙着拧干替她擦脸,南雪衣身子微微一颤,红唇微启发出一声低哑颤抖的呻吟,冰冷的泪珠又顺着眼角跌落,泪shi了衾枕

    “爹娘哥哥为什么”

    “师父”慕绯自己也是浑身汗透,酒劲侵袭。然而她已经顾不得自己,心疼得一把抓住了南雪衣的手握在自己眉心,竟也声声抽泣了起来。胭红替南雪衣擦汗,听着慕绯的抽噎声也渐渐不复往日的镇定,蹙眉问道“绯儿,少庄主究竟喝了多少酒”

    慕绯的手抚上南雪衣滚烫的脸颊,摩挲着,颤声答道“师父喝了两碗。”胭红又道“多大的碗”慕绯想了想,抽回了双手比划道“有这么大。”

    胭红秀颜煞白“喝了这么多你是怎么照顾师父的”她正责备慕绯没有劝住南雪衣,却见慕绯脸色红白交错,发丝凌乱,泪光涣散迷离,不知在她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失魂落魄心神恍惚,诉不尽的哀怨焦灼。胭红当下心头一软,又缓声问道“绯儿,少庄主今晚除了喝酒,还做什么了”

    慕绯一惊,脑海里立刻掠过了那个缠绵而窒息的拥吻她狠狠咬了咬嘴唇,却仿佛又再度尝到了那一丝柔软而冷冽的幽香,挥之不去,让她又开始心跳狂乱胡思乱想。慕绯局促不安地绞着手,一回头对上胭红的询问,眼泪滚滚而来,欲言又止地想说出口“胭红姐姐,我我该怎么说,我好像惹师父生气了,她今晚好反常”

    胭红并未起疑,只是望着南雪衣的睡容叹道“少庄主从来都是饮食清淡滴酒不沾,一下子喝了这么多,身子肯定受不了,肯定会反常吧”她说着,继续替南雪衣擦脸擦汗,又轻轻扯开了她的衣襟想往脖颈和胸口擦,慕绯却突然抢过了毛巾,有些激动,又有些羞怯地说道“还是还是让我来吧胭红姐姐,这大半夜的,你们都去歇着吧,让我照顾师父”

    胭红应了一声,也没多想就让了位置。看着慕绯忙忙碌碌,认真专注的背影,心想现在绯儿大了,也知道要报答师恩了,不如就给她这个机会。当年南雪衣照顾她长大,可比现在辛苦多了

    胭红这般想着,就准备起身再去换一盆热水,眼角余光不自觉地又瞥了慕绯一眼,这一看便觉出了什么难以言喻的异样。只见慕绯的手脚动作笨拙里又带着一丝浓浓的细致,目不转睛地看着南雪衣的每个细微表情,因她的一呼一吸而欢喜或者失落。十四岁少女倚在床边,ji,ng致的侧颜在烛火明灭中越发朦胧好看。绯儿从前也常常脸红,可这次却红得透出了一抹若有似无的柔媚之色,让胭红着实怔忡了一下

    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每日朝夕相处都能觉出这孩子正在脱胎换骨地长大,自从去年夏天开始就突然不让丫鬟们帮着她洗澡,事事都追求独立,情绪也开始千变万化。从性格到容貌身段,她都与从前那个单薄孱弱的小娃儿渐行渐远,仿佛周身都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可以轻而易举地就把别人的魂都给吸进去

    胭红向来觉得自己擅于察言观色,看人奇准,她竟有些不敢看慕绯的那双眼睛,也不敢看她们师徒间的一举一动利索地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对着慕绯的背影问了一句“绯儿,你是不是也喝酒了”

    慕绯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握着南雪衣的手又紧了紧,生怕一不小心就失去似的。

    胭红转身而去,幽幽叹道“你好好照顾少庄主,我这就去吩咐厨房,再给你熬一碗醒酒汤”

    这一夜似乎是过的格外漫长,南雪衣在昏昏沉沉中又觉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一直萦绕身边,熟悉而又温暖。那双纤细却有力的手探入她的被子,抱着她的双肩慢慢往上抬,动作慢的纠结,像是一点儿都不忍惊扰慕绯把南雪衣从被窝里抱起,将枕头垫在师父身后扶她靠在了床沿上。慕绯长吁一口气,端着刚熬好送来的灵芝蜂蜜醒酒汤,坐到了南雪衣的身边。

    “师父头还疼么把这碗汤喝了就没事了”她耐心地低唤着,舀了一勺醒酒汤就往南雪衣唇边送,南雪衣觉得自己已经醒了,眼皮却沉得无法睁开,花唇无意识地翕合轻启,任由慕绯把汤液慢慢送入了她的口中。

    慕绯艰难地喂了她好几勺,南雪衣紧蹙的眉尖终于渐渐舒展,似是感觉不那么难受了。慕绯心中大喜,如释重负地绽开了笑靥。南雪衣缓缓睁开双眼,迷离之间看到了那双闪烁黑亮的眸子,心头暖流四溢,嘤咛着唤道“绯儿,绯儿”

    “我在呢,师父”慕绯赶紧又舀了一勺热汤放在唇边呵气吹了吹,一点点地送入南雪衣口中,就这么亲自喂完了整碗醒酒汤,南雪衣靠在床头,又轻轻闭上了双眼。

    慕绯刚觉得大功告成,赫然发现了方才胭红送来的一套淡粉色新衣还摆在床上原封未动。胭红说师父醉酒后汗shi的衣裳不能再穿,她如今不方便沐浴,就得尽快用热水擦洗身子换上新衣再睡。而慕绯抬眼看着师父,却见她又睡熟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慕绯急得团团乱转,忙不迭地又拧了热毛巾上前,心想干脆就她替师父把衣服换了,反正师父醉得神智不清,同为女子,有什么好忌讳的不料她一时动作鲁莽竟没把毛巾拧干,刚刚触及师父的脸颊,那毛巾底端便开始淌水,待慕绯迟钝地发现师父忽然睡的不安身子扭动时,南雪衣的胸口已经被shi热的水渍打shi了一大片薄如蝉翼的丝衣内,酥胸起伏颤动,曼妙曲线玲珑玉凸,而那浑圆雪润的顶端,一抹嫣红娇然挺立,竟是隐隐若现快要春光外泄

    “啊”慕绯大惊失色,耳根蓦地就烫了起来,烫的莫名其妙连她都不知为何。颤手一抛就把那闯祸的shi毛巾丢回了盆里,水声作响,南雪衣又惊醒过来,一睁眼便看见了爱徒眼神怪异,紧紧盯着她的胸口

    “绯儿”南雪衣讶然,顺着她的视线低下头便看到了自己胸口shi了,却什么也没说。不料慕绯惊电似地反应过来,一下子就扑跪在地,似乎是把今夜的所有事情都想到了一处,语无伦次地开始磕头求饶“徒儿罪该万死,徒儿冒犯了师父徒儿罪该万死请师父责罚”

    、第二十二章 迷雾

    见慕绯忽然跪地请罪,南雪衣撑着身子坐起,她敛眉看着爱徒,唇边漾开了一丝涩然的苦笑。要说“冒犯”,也应该是她这个做师父的行为失常,不仅失态失语,还迷迷糊糊不抵诱惑地吻了自己的徒儿南雪衣现在一身倦意头痛难忍,稍稍想起这些,就更是觉得胸口窒堵不知如何是好。上次哥哥如此对她,令她厌恶至极。而今自己却更加荒唐,罪该万死的是她,该求原谅的也应该是她,不是绯儿啊

    南雪衣茫然地闭上了双眼,绯儿就跪在她眼前,她却突然变得无法面对。每看那人一眼,一颗心仿佛悬在半空里不知是喜是悲。明明是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可一旦回想起当时那种模糊却沉醉的感觉,南雪衣就觉得羞愧难忍,越是想忘,那感觉就越要袭来怎会变成这样,前所未有地感情错乱,失去自我

    师徒间长久地沉默无话,慕绯跪在地上愈加忐忑,秀颜苍白,心跳骤乱,冷汗涔涔地听候发落。

    “起来吧你方才是想给为师换衣服么”南雪衣终于开口唤她起来,却绝口不提之前的那个吻,只是拿起那套淡粉色新衣在手里略微掂量,收敛了过于复杂的目光,幽幽问道。

    “不不不徒儿不敢”慕绯使劲摇头否认,刚刚站起就一个闪身转了过去,她背对着南雪衣,再也不敢去看师父的脸,和她胸口那片浮凸的shi润“师父既然醒了,就就赶紧把衣裳换了吧免得着凉徒儿徒儿不看你如果师父要沐浴的话,徒儿可以马上”

    “不用了,明早再洗吧。”清冷无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慕绯愣愣地站着,实则两膝发软,听着身后簌簌声响,浮想联翩。想象师父自己褪去衣裳、不着寸缕的赤裸模样,一颗心竟砰砰乱跳,与南雪衣相处这么多年,一直都特别钦羡她的凝脂雪肤,曼妙身段。如今就在身后回首可见,机会千载难逢慕绯头脑一昏,继而赶紧克制,心里狠狠怒骂自己又对师父起了不敬的念头,真是莫名其妙,罪不可恕啊

    “师师父,你好了么”

    等了半晌没有任何回应,慕绯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只见南雪衣果然已经换好,不声不响地重新铺好衾被钻进了被窝。慕绯心想总算一切都安顿妥当,困意袭来,正欲开口告退,却听南雪衣极为自然地唤了一句“绯儿,过来睡吧”

    声音柔柔淡淡,一如前段时间师徒两人一起住在废园的日子,朝夕相对,同床共枕。慕绯蓦地一惊,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南雪衣,心想师父莫非还醉着,把自己的闺房也当成废园了么可她心中虽然疑惑,脚却已经十分听从使唤地走了过去,吹熄烛火,乖乖躺在了南雪衣身边。

    宁静的夜里渐渐只有窗外风声虫鸣,和身旁气如兰馨的呼吸。慕绯侧躺着看着南雪衣,看着她柔和静谧的睡容。又忆起了酒醉微醺时那个突如其来的亲吻,慕绯不想深究那个吻带着什么寓意,她只知道在那一刻离师父好近,近得就像她们融为了一体,永永远远都不会分开

    朦朦胧胧中,慕绯梦见自己在漆黑的山林里行走,她走了很久很久,走到浑身ji,ng疲力竭难以支撑,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了前方的天空升起了一轮银盘似的圆月,她心中大喜,就顺着那月光的方向拼命跑拼命跑,就这样跑出了那片神秘的森林忽然,那轮圆月不见了,转而化成了一道静若华美的雪色水袖,像是银河从天而降,惊得慕绯难以呼吸。

    森林碧浪翻涌,月光化成了一个翩然若仙的女子,她收袖御风,清丽绝尘的笑容美得不容逼视,她就这样微微抬手,召唤慕绯过来

    “师父”慕绯在梦里喃喃自语,渐渐睡沉,唇角还残留着一抹无比甜蜜的微笑。

    皇宫,暖玉湖畔。晨雾未散,细雨纷纷。

    人工内湖毗邻御花园而建,两岸百花锦簇,湖如其名,状如宝玉。湖两边是盘山小楼,石台穿湖而设,半露水面。至中心踏过几步小阶,便是一座ji,ng巧的穿水台式的亭子,流檐飞瓦,别具一格。亭中的青纱已经挽起,十几个宫女太监站在花荫下远远恭候。雨止天晴,阳光穿透晨雾,将亭中并肩而坐的两人耀出了光晕。两人之间摆了一张大案,美酒佳酿,ji,ng致小点一应俱全。

    东方端华刚刚下了早朝,换了一身白衬银底盘龙常服坐在亭中赏景。她似是心情尚佳,唇角微微牵起,那点滴的笑容便让她的五官褪去了深沉森冷,眼神波澜不惊,闪烁着优雅而惬意的柔光。她举杯倚唇,对着身旁人淡淡笑道“天诏,你我许久都不曾这样饮酒畅聊了吧”

    女皇身旁那面若冠玉,斜眉入鬓的华袍男子正是当朝权臣镇远侯,墨天诏拱手笑道“皇上日理万机忧国忧民,微臣奉旨驻守金陵,执君天印为皇上掌兵帷幄,难得回京一次,唯恐不能为君分忧啊”

    东方端华笑意微敛,摆了摆手揶揄道“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在朝论事,你就收起那些阿谀强调,让朕清净些吧”

    墨天诏颔首微笑,高挑的剑眉却没有一丝一毫地舒展,普天之下似乎只有他可以直勾勾地盯着女皇的眼睛而不畏缩,让旁人不禁又想起了那些女皇与侯爷的流言蜚语“皇上教训的是,”墨天诏笑道,“那么微臣就不以臣子的名义,而是以一个故友的身份劝你放弃这件事,皇上可会听我几句”

    东方端华品酒不答,方才在朝堂上她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迎来了众臣一片哗然,据理力争,连番驳回。下朝后邀墨天诏来暖玉湖一叙,等的也正是他想要表达的下文。

    见女皇没有反对,墨天诏便肆无忌惮地挪近了东方端华的耳边,低沉浑厚的劝谏娓娓道来“端华,自古以来帝王南巡或是微服视察某地,若不逢太平盛世长治久安,是鲜有明君会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我朝开国仅三十二年,在内根基薄弱,在外有西戎人虎视眈眈,连高逸幽那小子都占着西昆仑的矿山,大发横财自立为王。在南方,苗人不服你的统御也不是一年半载了。我以君天印调兵十万都已经到了黔州,就等你一旨军令开打到时候一举灭亡苗疆南蛮,南扩疆土势在必得。南方现在是一片动荡不安,你怎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决定南巡”

    “自幼就相识,你终究还是不了解我”东方端华搁下酒杯,与墨天诏互称名讳,低柔温和的语气中仍暗含了一闪而逝的冷厉“西戎早已衰败不足为据,我也并不急于西扩或者南扩。西域那边,你真以为我是纵虎为患放任高逸幽么他带着五千奴隶,在西昆仑起兵造反。现在不用我们cha手,就已经被西戎兵打得四面楚歌。我实际上就是利用他那股狼子野心,替我将来西扩疆土,探一探路子。”

    墨天诏心头一紧,女皇说的模糊,听得他更加云里雾里,不知她究竟要利用高逸幽做什么。照她的说法,难道就是故意让高逸幽在别人的领土上造反闹事,然后和西戎人打得两败俱伤,她好坐收渔利么似乎也能说的通,可墨天诏不解的是东方端华为何愿意向他坦白,这番坦白的可信度又是多少

    高逸幽之于东方端华究竟是何意义,始终是个令人费解的谜

    “至于南巡的事”趁着墨天诏深思不解,东方端华已兀然转移话题,漫不经心地笑道“我去的是临安,离动荡不安的苗疆有十万八千里,担心苗人对我不利,不是杞人忧天么”

    “临安”墨天诏喃喃,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黑眸冷芒闪烁,惊问道“端华,莫非你还是想找”

    “母后”一声亲昵的呼唤突然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墨天诏脱口欲出的一个名字

    女皇与当朝权臣一齐回首,只见一个美艳无双的妙龄女子正站在身后,巧笑嫣然,清眸流转。东方若情一袭紫蓝色开襟宫袍裙,腰间系着翡翠色流苏璃带,在微风中丝丝飞舞。长发浓如泼墨,腮扑淡淡脂粉,手里还捧着一个红色锦盒。

    墨天诏当下愣然,记忆回溯到十几年前,当东方若情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多灾多难。那时先帝爷沈岩就已体虚多病,房事不济。他清楚端华皇后腹中的孩子不是沈氏骨rou,多次暗中谋害。东方端华顶着危险生下小若情,便一直藏在深宫不见天日。先帝爷见生的是女儿不成威胁,竟也慢慢遗忘了那个冷宫里的皇后私生女记忆中那个天生丽质,眼神忧郁的小女孩完全长大了,东方若情眸光潋滟明媚,容光绝色的眉宇间还透着一股凛凛的肃穆,气韵高贵脱俗。她的模样几乎与东方端华年轻时一模一样,少年老成。高不可攀,凤仪天下

    “侯爷也在啊”东方若情绽开笑容,那笑容似乎是唯一能昭示她年龄的标志,天真烂漫,一笑倾城,有如百花盛放。墨天诏这才尴尬回过神,忙跪礼称公主千岁。东方端华见墨天诏方才紧盯着女儿不放,颇为不悦地嘲讽道“瞧你那眼神,是太久不曾见到情儿,认不出了么”

    “是是是”墨天诏干笑道,“真是出落得貌倾天下,越看越有端华当年的风范啊”

    “像我可不是什么好事”东方端华语调暗哑,一丝难以明辨的情绪刚刚流露,却又被她压了下去,转而拉家常道“对了,这些年怎么也不见你家香儿,也该有二十了吧,何时也带进宫给我瞧瞧”

    墨天诏剑眉紧蹙,硬朗的五官轮廓几乎都起了褶皱“莫要念起那个不孝女二十岁了,还不曾婚配,性子顽劣癫狂。她生来就心疾,十二岁以后忽然好转了些,就到处惹是生非,丢尽了我这张老脸啊”

    为人父母者总喜欢把子女挂在嘴边,东方端华也释然笑道“哦你堂堂镇远侯,竟然召不到一个训妻有术的佳婿么”

    “既然侯府千金还未出阁,不如让那位香儿姐姐进宫陪我好了。”东方若情出乎意料地cha话道,“这偌大的皇宫就我一个公主,可是寂寞的很”

    女皇脸上的笑容骤然收敛,极为不悦。

    墨天诏忙推托道“不敢不敢犬女墨成香性格莽撞桀骜,实在是不敢让她进宫。微臣教导无方已经罪该万死,若恼了公主,十个脑袋都不够砍”言罢,墨天诏很快察觉到东方端华面有愠色,东方若情也是心事重重,似乎母女间有话要单独商谈,当下便找了托辞赶紧告退。

    湖水波光粼粼,天空流云尽染。那母女两人留在碧波澄澈的湖心亭台,凭栏而望,不知又会密谈着什么

    慕绯缓缓睁开双眼,便见南雪衣依然沉沉地睡在她的身旁。

    温煦的风穿堂过窗,鸟语花香,天色大亮。慕绯睡意朦胧地扭了扭身子,伸直了手臂,然后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南雪衣的身上她转过身,撒娇似地紧紧搂着师父的纤腰玉体,温暖醉人的气息扑在了南雪衣耳旁,让她在阵阵酥麻中翻了个身,与慕绯相对而卧,气息交融。

    慕绯不知自己是醒是睡,忽的凑近了南雪衣的鼻息,她的心忽然平静下来,只剩无边无际的欢愉和宁静在心魂深处蔓延。慕绯时常会觉得,一个人只有在睡眠时才是最脆弱最真实的,而她就在这晨起时放任了自己的心跳和悸动,轻轻贴上了南雪衣的唇,留下了一个脆弱而真实的吻

    唇瓣相贴的奇妙触感,让两人同时清醒过来。

    南雪衣蓦地睁开眼,眼神交错的瞬间,是无穷无尽的凄迷与恍惚。这一切简直是不可理喻,却仍在慕绯亲吻自己的瞬间卷入了晕眩的漩涡,完全分不清真实还是幻象

    南雪衣轻轻推开慕绯,倏地起身坐起,宿醉后的脸色仍有些憔悴苍白,她有些无措地用手捋了捋凌乱的发丝,怔了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慕绯也坐了起来,她并不冷,却仍用棉被裹着身子,双眸目不转睛地凝固在南雪衣脸上,颤颤巍巍地唤了一声“师父”

    那两个字仿佛把南雪衣从游离的梦境里拖回了现实。她翻身下床,回避着慕绯渴切的眼神,波澜不惊的声线一如往常,温柔而淡漠“你再睡一会儿吧,为师要走了。”

    “师父”慕绯从床上跃起径直扯住了她的衣袖,眼中泪雾迷蒙,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师父你要去哪儿徒儿知错了,你还在怪我么师父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南雪衣有些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简直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逃避这可怕的混乱懦弱“绯儿,你睡吧庄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等着我处理,你继续睡吧,我不会走远”

    慕绯不再说话,却是直接从后抱住了南雪衣的身子,她的脸埋在南雪衣的后背,几乎都能听到师父怦然狂乱的心跳

    南雪衣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转过身去紧紧回抱着慕绯,她觉得自己一步都不能动了,完全被怀中的那人牵制住了师徒两人相拥着,仿佛一起跌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起颤抖,一起迷茫,一起失控“师父,师父”慕绯搂着南雪衣剧烈地抽泣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

    “绯儿,”南雪衣柔声喝止,倾尽所有地抚慰着她“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是师父不好,都是师父不好绯儿,你再睡会儿吧,什么都别想了”

    、第二十三章 风起

    慕绯只觉自己渐渐软化在南雪衣怀里颤抖的哭泣渐渐被她的体温抚平,慕绯阖上疲倦的双眼,任由南雪衣抱着她重新躺回了床上。她知道师父一直陪在她身边不曾走远,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柔情脉脉,溢满了宠溺与爱恋的目光

    若有似无的,微凉的唇瓣轻轻摩挲在她的眉心、脸颊,留下一圈细碎的酥痒。她知道那是师父留下的亲吻,慕绯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酒窝深深,美得动人心弦。

    她又做起梦来,梦见冰晶剔透的雪花落在脸上,融化成了一片沁凉的芳香。梦见与师父一起在碧云山深处练剑,鸟鸣兽啸,剑风如浪。大雪封山,万物空茫。

    她欢快地追上南雪衣的背影,牵着师父的手心,两人时而低喃细语,时而欢快叫喊

    “师父,你会记得碧云山的雪么”“师父,师父这里那么美,我们一起留在山里好么”

    连续而跳跃的梦境里,有时光穿梭,景物瞬息万变。不变的唯有那冰雪出尘似的清丽容颜,和一起牵手踏出的每个脚印,始终如一,不曾寂灭。

    再度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慕绯揉着睡眼翻身下床,四周空空荡荡,师父已经不在身旁。补眠之后的慕绯心绪宁静了许多,走到铜镜前穿戴梳洗,心想师父一定是在南少卿的书房里忙到焦头烂额。慕绯开始暗恨自己方才不懂事,缠着师父不让她离开一步,简直像个没断nai的小孩真是越活越没出息,又给师父添了麻烦

    梳洗完毕便径直离开了南雪衣的闺房,慕绯估摸着这个时辰差不多可以吃午饭,便想先去正厅看看有没有什么小点心可以果腹。不料刚踏进流音水榭的正厅“慧仁堂”,竟发现南雪衣就端坐在堂中那张紫檀木八仙大桌前只见桌上铺满案卷文书与成堆账册,笔墨纸砚,镀金算盘,清茶糕点一应俱全。老管家林哲坐在南雪衣身旁,主仆两人皆是专心致志,一边低声谈论一边清点账目

    慕绯惊愕万分,心潮澎湃难以自抑,着实没想到南雪衣会在此处理事务,难道真的是不忍离开自己太远么林哲听闻脚步声回过头来,见是慕绯,清咳了两声,慈爱笑道“绯儿醒了啊”

    南雪衣也听到了轻盈逼近的脚步声,却是头也不回地顾自做事,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斯人已逝,为师不想再去他的书房,触景生情”

    慕绯捂着嘴强忍住笑意,她根本没问,师父倒是颇有些在意地解释起来,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心下更加笃定师父是为了她才留下来,愣是把一堆事情搬到了流音水榭,正应了那句“我不会走远”。慕绯心里简直像是开了花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南雪衣身旁,春风满面,笑靥盈盈。她托着腮,澄亮璀璨的眸子宛若晨星,目光炯炯地盯着南雪衣的脸,竟像是着迷了一般。

    南雪衣神色不动地瞥了她一眼,仍是淡淡道“去沐浴更衣吧,然后吃点东西,过来帮为师研墨。”慕绯回过神来,拱手道了一声“徒儿告退”,便一溜烟地消失在了门外,连那匆匆而逝的脚步声里都透着难以言表的兴奋,莫名其妙地不知在高兴什么。南雪衣心里也踏实些了,不像之前那么迷乱无措。她索性也不多想,不如顺其自然。昨晚自己一时意乱情迷,而绯儿年少,更容易敏感迷失,情有可原南雪衣给自己空荡荡的心里填满各种理由,心里觉得释怀了,可一旦想起慕绯刚才那灼灼明亮的眼神,脸颊上漾开了一抹晕红,连她自己都无法察觉

    慕绯再回“慧仁堂”时,南雪衣和林哲也刚刚吃完午饭。她规规矩矩地站在南雪衣身边,开始替师父研墨,兼顾端茶送水。她耳边听着南雪衣与林哲谈论,时不时地抬眸偷窥师父一眼。师父时而表情凝重,时而眉宇舒展,也会在挥笔蘸墨的瞬间与她相视一笑。

    慕绯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幸福。

    时间缓慢流淌,很快,南雪衣与林哲对完了铸剑山庄所有的账目,理顺了各种支出盈余。谈论的焦点慢慢集中于南少卿的死因和接下来的应对措施。慕绯从两人的谈话中了解到,南雪衣已下令全庄高度戒备,工坊停止运作,派出的探子不断传回消息,临安沧浪阁大本营竟全无任何动作,圣姑下落不明,再度行踪飘忽不见庄内报仇呼声愈演愈烈,南雪衣严令任何弟子都不准私自出庄。在外,铸剑山庄庄主的惨死也让江湖各派一片哗然,担心沧浪阁的下一次出手就冲着自己来。

    南雪衣心知慕绯一直在听,与林哲说着说着就忽然转向爱徒,极有深意地发问道“绯儿,庄主遇害一事,你可有什么看法”

    慕绯愣了一瞬,心中立刻有些惊喜忐忑,目光在师父与老管家之间迂回转了几圈,心神稍定,郑重其事地分析起来“依徒儿之见,庄主的死实在蹊跷的很首先庄主离开的时候就极为隐秘,没人知道他死前去过那里做过什么,甚至不知道他在哪里遇害。从作案手法和地魂剑上的奇怪鞭痕可知,凶手应该是沧浪阁的圣姑无疑。就算是圣姑杀的,但也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庄主做了侵害沧浪阁利益的事,是沧浪阁阁主下令灭口;要么就是他与圣姑有什么私人恩怨,于是圣姑逾越了阁主,直接痛下杀手。她杀人的同时还很明显的昭示是她干的,完全就是对铸剑山庄的挑衅如今挑衅完了,却不见敌方有任何动作”

    她说的神采飞扬,句句在理。慕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几口,又继续道“假设要取庄主的命是沧浪阁阁主的意思,那说明沧浪阁已经有十分的把握打败我铸剑山庄,所以一出手就这么绝如果沧浪阁没有把握,只是圣姑的莽撞行动,那么这段时间很有可能就是沧浪阁偃旗息鼓,避人耳目的时期。如今敌不动,我们也不能动。我们动了,江湖各派很有可能只在一旁观战;我们不动,换成沧浪阁侵犯在先,大敌当前各派都是唇亡齿寒,我们才更容易联合各派发动反击”

    “敌不动,我们也不动”林哲捻须微笑,神色嘉许赞赏,紧接着又问道“要说不动,何其难也,庄里到处仇恨沸腾,绯儿可有办法化解么”

    “化解不了,但可转移”慕绯看着南雪衣,却见师父也正看着自己,眸光冷肃,唇角却勾出一抹柔媚的浅笑,灼灼其华,容光绝色。慕绯顿时两耳发烫,深吸了一口气对上师父的注视“徒儿觉得,当下最重要的不应该是再深究庄主的死因,因为无计可查,且根本找不到那圣姑的踪迹当面对质。敌人隐在暗处,而且力量强的看不见底,山庄要自保,就只能自我强大与其盲目去找沧浪阁算账,还不如让山庄众弟子都转移ji,ng神,刻苦修炼。当我们每个人都能独挡一面,以一敌百的时候,谁还敢把我们怎样”

    “说的很对”南雪衣笑着看她,拂动的长睫在她的眼底投下两道朦胧的影,她缓缓伸出手抚过慕绯微烫的脸颊,替她把被风吹乱的鬓发捋到耳后,动作宠溺而暧昧“你也不用担心,为师知道该怎么做,只要有我在一天,铸剑山庄就不会有事,你也绝不会有事”

    “情儿,你手中是何物”

    皇宫暖玉湖畔,女皇与公主母女两人沉默良久,唯有湖面碧波摇荡,九曲廊桥水声弥漫,晨风轻响。直到东方端华喃喃地开口问了一句,视线从女儿手中紧捧的红色玲珑锦盒,一直攀升到了东方若情明媚娇柔的脸

    “回禀母后”东方若情环视四周见墨天诏真的走远,稍稍回神打开了手中锦盒,声线清雅温柔,低声笑道“是女儿亲手绣的锦鲤绣帕,瞧这正中央还有一只金凤凰浴火而出,与母后头顶那根凤凰簪,真是匹配的紧呢”

    东方端华缓缓展开绣帕,那红底金凤的绣案果然栩栩如生,金光璀璨,仿佛将她头顶的凤凰簪又映上了一层夺目光华,让性情倨傲的女皇一见便从心底里爱不释手。然而她心中的宽慰并未溢于言表,只是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冷冽的瞳眸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似笑非笑道“情儿的针法果然ji,ng进,看样子母后两年前送你的昆仑寒玉枕,你定是日夜不离,参透了其中玄机了吧”

    东方若情闻言,倏地跪来,眸光变幻不定,双颊也因情绪起伏而泛起嫣红。两年前她十二岁寿辰,东方端华赠了一块玉枕。这玉枕通体晶莹透亮,外嵌琉璃宝珠,夜里能吸收寒气,转而吐纳ji,ng华,乃是功效奇特的珍宝。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冷硬,根本无法枕着入眠。然而平生第一次收到母亲的礼物,东方若情仍是受宠若惊地保管着,直到有一天赫然发现了其中秘密。她有一日将玉枕藏在被窝里,玉枕受热后出现怪状,莹白的表面竟然浮凸出了模糊的文字形状。东方若情大惊,以体温再度捂热玉枕,其中的字迹逐渐明朗

    “母后将东方家的绝技血影针法刻在玉枕上告知女儿,女儿自发现之日起就不敢懈怠,潜心苦练,如今已能将血影针运用自如,完全能够保护自己。于是女儿刺绣帕回赠,母后可从中了解女儿的针法走势,不知母后满意与否”

    “恩。”东方端华沉声喟叹,抬手扶起爱女,“若不是身居这尴尬地位,朕也多想亲手教你情儿,我东方家的血影针虽然是世代相传,但每一代皆变化多端,能练到何种程度只能看你造化,毕竟朕护不住你一辈子”

    东方若情垂眸不语,心绪波澜暗涌,又是怅然又是麻痹,完全不敢揣测东方端华的心思,只能听着她的话一步步往前走,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也无可奈何东方端华见她脸色苍白,眉睫颤抖时阖时开。一代女皇摇了摇头,眼底有冰霜凝结,亦有让人看不透的忧愁“情儿,切记不可在任何人面前显露你的一切,无论是情绪、想法、还是手中的血影针生在帝王家,你如果不想重蹈覆辙,像沈慕绯那样冤死郊野,就必须学会朕教你的所有,这是你我共同的宿命”

    “母后”东方若情忽然抬眸看她,眼中泪雾闪烁,不知是否因为听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以及那句残忍的“冤死郊野”。东方端华已叹息着拂袖而去,四年了,若情仍是坚持唤她“母后”而不是“母皇”,她知道自己在女儿心里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她的篡位也许也是若情心中的耻辱吧可若情究竟在怨什么,怨她夺走了她童年里唯一出现过的玩伴么

    她只能拿未来也许发生的事情做赌注,无论是当初让若情与高逸幽碰面,还是欺骗若情沈慕绯的死讯因为她本能地不想若情与沈慕绯有任何纠葛,谁叫那孩子是容兮然和沈岩的骨rou结晶呢

    “母后,母后,你可否不要去南巡母后三思,现在太危险了”她听见若情在身后的哽咽呼喊,甚至已经追着她的脚步东方端华凄然一笑道“朕非去不可,朕很想去临安看看,那里不是又有一座行宫么,听说景色好的很情儿,朕不在的日子,切忌提防墨党所有的臣子,好好保护自己罢”

    苗谷寂静,风过无痕。

    有洞箫声穿过竹楼,绕梁听雨,又袅袅升上天际。那曲调萧瑟如苗疆冷月,又淡泊如晴空四海。月移东天,那吹箫人站在竹影楼台间深深思索,只见他背影魁梧颀长,一袭白色长袍样式极为奇特,舒卷云袖,随风鼓舞。这人的样貌隐在暗影里,只瞧得轮廓英挺分明,赫然是一个丰神俊秀的神秘男子。

    一阵焦躁的脚步声攀上竹楼,转瞬之间已有另一人站在了白袍男子身后,衣着也是古怪非凡,深深稽首。

    “如何”白袍男子淡淡吐出二字,声线浑厚,柔和中蕴含着难以臆测的力量。

    “禀告祭司大人,”那人沉声答道,“女皇南巡一事遭到众臣极力反对,启程日期一拖再拖,我教最新得来密报,启程之日暂定半年之后,女皇会在五方台参拜社稷,百官相送,然后起驾南巡。”

    “半年”白袍男子微微掐指,眉头深蹙,颇有些艰涩地阖上双眼,叹道“不够,时间还是太紧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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