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贺梅川已经向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十分惊喜地和他打招呼“楚笙?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他摘下墨镜,向他伸出手“真是好巧。”
啧,演技实在有待提升。
楚笙与他握了手,皮笑肉不笑“确实很巧。”
他不用看,也知道导演和其它演员的表情和心里活动会有多微妙。
“诶?你这装扮不错,挺好看的么?”
贺梅川扯了一下他的衣襟,打趣道。
楚笙已经穿上了戏服化好了妆,一身金线描边的白衣,玉冠束发,看起来贵不可言,头发全部束起更显得一张脸精致异常。
副导演走上前来,笑着道:“我们的服装造型包括主要演员的妆发都是由打牌造型师齐烨做的,这衣服上的刺绣都是手工缝制,绝对的精益求精,贺总,要么我带您参观一下剧组?这里的风景也是很好。”
贺梅川笑着点头“好啊。”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楚笙“你也一起吧,好久没见了,咱们说说话。”
楚笙本想拒绝,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得罪投资商实在不好,只能忍下了。
剧组年后转场,现在是在一个影视城中集中拍摄宫廷戏的部分。
影视城是新建的,去年刚刚竣工投入使用,走在甬道上远远可以看到宫殿巍峨,碧瓦飞檐,隐隐确有几分古代皇家的气派。
副导演走在前面,热情地给贺梅川讲解,楚笙和贺梅川并肩走在一起,其余俩人都是现代服饰,只有他穿着古装,这画满简直说不出的别扭。
贺梅川一直盯着楚笙,忽然小声重复了一句之前的话“你这个样子,是真的很好看。”
楚笙忍无可忍“贺总,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梅川愣了一愣“我做的事情有这么不明显吗?我在追求你啊?”
“还有,不要叫得这么生分,叫我的名字就好。”他认真地道:“你的声音好听,叫我的名字一定也很好听。”
楚笙:……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然而无耻之人是整个剧组的金主,他人在屋檐下,只剩下无奈“贺总,我真的无福消受您的追求,这样的把戏,你大可找别人去玩。”
贺梅川比他还要委屈,他来抓楚笙的手却被楚笙躲开,叹气道:“你怎么就不愿意相信我真的不想像从前一样,想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呢?”
楚笙长出一口气,神色转为淡漠“贺先生,你只知道自己不愿意再像从前一样生活,有没有想过,我同样也不愿意像从前一样生活。”
他好不容易才摆脱那座金屋,不想再做任何人关在笼子里赏玩的金丝雀。
裴青旸和贺梅川,本质上并没有区别,习惯了花钱买人买笑,只怕连真心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被副导演落下好远,这时正好场务过来叫楚笙去拍戏,楚笙趁机摆脱了贺梅川。
今天是他的重头戏,他在剧中饰演的皇子因为厌倦长期以来的权力争夺,不忍手足继续残杀,在母族长期的逼迫下终于崩溃,自杀于宫门前。
用一位皇子的鲜血,彻底结束了这场阴暗肮脏的斗争,为一切落下了序幕。
楚笙正在拍的就是自杀的这一幕。
长剑刺入胸膛,鲜血染红了繁复精致的衣料,同样鲜红的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沿着清贵而美丽的脸滑下。
他清瘦的身体慢慢向下滑,倒在了冰冷坚硬的石地上,像是深秋最后一片被吹落的树叶,带着无可挽回的悲凉凄艳。
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最后看着宫墙外的天空,然后慢慢的失去焦点。
这只生于皇室,长于皇室的金贵皇子,最后死在了权力的刀刃之下,这座宫廷对于他,又何尝不是一座金雕的鸟笼。
他的嘴唇喃喃,气若游丝地说出最后一句话“我终于,自由了。”
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滑落,他的唇边却绽开一个笑容,那是他一生中最为真心的笑意。
镜头向上转,最后定格在了苍茫天空之上,这只被困了一辈子的鸟,终于凭借死亡,逃离了这座牢笼。
“好,咔!”导演有些激动“很好!就是这个感觉,演得非常好!”
随着导演的一声“咔”,楚笙起身向导演这边走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人拍掌的声音。
楚笙刚才就看到了贺梅川,只不过装作没有看见,他脱掉戏服,找个地方清理自己脸上和嘴里的血,顺便收敛一下刚才从戏中带出来的情绪。
贺梅川倒是没有再跟着他,看过了楚笙拍戏,他似乎便从剧组离开,连副导演一起吃饭的邀请都拒绝了。
当天晚上,贺家。
贺梅川倒在沙发上,头枕着沙发扶手,翻动手机里的照片,看得几乎入了神。
忽然电话响起,他不情愿地接通电话:“喂?”
打来电话的人声音冷硬“贺梅川,离楚笙远一点,你该知道他是谁,不是你能随便惦记的。”
贺梅川哈哈大笑“我说裴青旸,我听说你早就把人家从你那座破园子赶出去了呀?怎么这会儿在我这儿装起深情来了?你好笑不好笑?”
裴青旸捏着手机,脸上阴云密布“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需要你过问。我重申一次,你敢动他,自己要想好后果。”
“啧。”贺梅川一个翻身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点燃一支烟“我说你怎么突然对那个姓宋的老头下狠手,原来是余情未了啊,连我下手都没你快,表弟,你们裴家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个情圣,真让我刮目相看。”
“不过呢,”贺梅川优哉游哉的吞云吐雾“他现在可不是你的私有物,你说这话,也要问问人家愿意不愿意?”
裴青旸咬牙切齿,只扔给他三个字“你试试。”
贺梅川丝毫不受威胁“我说表弟,做生意呢,我可能稍微比你差了一点,但你想动我是不是也有点难度?我劝你一句,把他让给我,我也给你点好处怎么样?”
“贺梅川你别不识好歹!收起你那些花花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破事,他不是你能碰的!”
裴青旸勃然大怒,他受不得任何人在楚笙的事情上和他讨价还价。
贺梅川冷笑“你啊,还是对我成见太深,大家一丘之貉,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楚笙现在恐怕连你的面都不愿意见吧,我今天可是去探了他的班,还牵了他的手。”
他笑的一脸满足“我得和你说一声,如果说之前我不过是想和他试着玩,现在,我是真的对这个人有些感兴趣了,你可别和我抢啊。”
说完挂断了电话。
被挂了电话的裴青旸周身的低气压连管家在二十米之外都有些害怕,正在他打算摔手机的时候,微信里弹出了贺梅川的消息。
点开对话框,里面只躺着一张照片,而裴青旸瞬间就移不开眼睛。
照片上的楚笙,静静地躺在地上,一身斑驳血迹,眼睛望着天空,眼角挂着未来得及掉下来的泪。
他不懂戏,却依然可以看出,那样的眼神里,同时交杂着绝望和解脱。
他的心脏猛烈地收缩了一下,疼痛清楚地蔓延开来。
那一瞬间裴青旸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拍这个画面的时候,楚笙在想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意是想把贺梅川写成一个和裴青旸差不多地位的竞争姓选手,现在好像把他写成一个一个搞笑角色了【点烟】
今天还有一更~
第二十五章
一个月后楚笙杀青,导演和几个主演给他践行,吃饭的时候导演不过喝了两杯酒,脸色就已经通红,拉着楚笙的手大着舌头道:“小、小楚,当、当初顶着压力选你演这个角色,是绝对正确的选择,等,这部剧上映之后,肯定会有很多、很多的观众认可、你的。”
楚笙算是明白了导演为什么很少出席剧组聚餐之类的场合,这个酒量怕是连他还不如,如果次次被人灌醉实在于导演的威严有损。
他笑着连连点头“那就借导演的吉言,如果播出后我被人骂的话,还得导演帮我担着。”
导演也笑了“放、放心,绝对不会!我保证你、你一定会被观众喜欢!”
楚笙在心里感慨,进组这么久,导演笑的次数不超过三次,看来自己还真是荣幸,如果忽略掉他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话。
楚笙提着行李箱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是下午五点钟,他站在街边打车,这时候万里无云夕阳西下,薄薄的一层金色镀在他的脸上,远看只剩一个单薄的剪影。
一辆轿车停在他的十米远的地方,司机下车打开车门,从里面下来一个穿着白T牛仔裤,带着墨镜的男人,楚笙也并没有多注意,而是继续盯着来往的车辆,影视城地方有些偏僻,这个路段一向不太好打到车。
男人显然也没有打算多留意他,径直向影视城的入口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摘掉墨镜,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来。
他盯着楚笙看了一会儿,忽然调转脚步向他走了过来,站在了楚笙跟前。
“你好,我是沈请让。”他手插口袋,并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语气平淡得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旁边的助理却会意地立刻把名片递了上来,楚笙呆呆地接了过去,显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自称沈请让的人下巴微抬“我是一个导演,现在正在筹备一部电影,你可以先看一下剧本,如果有意向的话,电话联系我。”
助理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本装订好的剧本,递给了楚笙。
楚笙接了过去,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现在诈骗集团都这么高级了吗?
沈请让其人他倒是听说过,国内十分特立独行的一个导演,拍的都是小众文艺片,六年前第一部作品就捧出了一个影帝,从此成为国内导演界的新锐。
他拍的电影周期长,耗资巨大,而且多是叫好不叫座,不少上映之后都是赔本,但六年来捧出两个影帝一个影后,成绩斐然。
问题是这么个大导演就这样站在街边拉人,是不是也太不靠谱了点。
他一会儿会不会告诉自己剧组资金短缺需要众筹想上戏就给他打钱什么的?
然而楚笙随便翻了翻剧本,就打消了这个顾虑,至少粗略看去,这个本子还是专业的。
他皱着眉道:“那不知道沈导属意我的是哪一角色?”
沈请让毫无感情地吐出两个字“男主。”
他似乎嫌这夕阳有些刺眼,重新戴上了墨镜,墨镜遮去清秀眉眼,更显得整个人气质冰冷。
“你可以考虑一下,不用急着答复,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说走就走,只留楚笙一个人站在原地摸不清头脑。
他知道拍文艺片的导演脾气大多古怪,可这也太古怪了点。
这时一辆出租车驶过,楚笙连忙招手,坐上车之后松了口气,把剧本塞进双肩背包,在去机场的路上补了个觉。
楚笙一直到上了飞机,才有时间把那剧本拿出来读。
剧本梗概讲的是一个男主在火灾中为了救女友毁容,之后跟踪女友三年暗中保护,结果发现原来当年的火就是女友串通现在的丈夫放的,最终将前女友和前女友丈夫杀掉的故事。
整个故事黑暗压抑,字里行间翻涌着极致的爱和极致的恨,楚笙看完之后甚至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同时对出演这部电影突然充满了热情。
这样丰富而极端的角色,并不是每个演员都有机会遇到,他所想的并不是电影上映之后,或许可以获得让他一举成名的荣耀,而是单纯就这个角色本身,激起了他一种同情悲悯以及征服的欲望。
一直到了家里,他依旧心氵朝澎湃,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家门口站了个人。
直到他开门的手腕被人握住,整个人被拥进一个结实而不容抗拒的怀抱里,才想起来挣扎。
“裴青旸你发的什么疯!快放开我!”
耳鬓厮磨多年,那股熟悉的气味和感觉钻进鼻子,楚笙便认出了来人。
裴青旸本就比他高,力气也比他大许多,真的和他认真起来,一时根本挣脱不开,他下巴搁在楚笙的肩膀上,低低地道:“小笙,跟我回去。”
楚笙用力地推他“回哪里去?我说了你和那座房子再也和我没有关系,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我现在好得不得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裴青旸一手箍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强制地捏着他的脖颈让他直视自己,狠道:“你真以为赵汝那个破公司能庇护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