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都没有发觉。
赵汝见状调侃道:“这么用功啊?”
楚笙放下剧本,见是他来了,微微笑了一下“你醒了?”
那笑容和他平日里的没有半分区别,云淡风轻得好似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赵汝看看他,确认楚笙应该是调整好了情绪,心放下了一半,楚笙却在这个时候补了一刀“你昨天还说怕我跳楼才和我住在一起,以你熟睡的程度,估计够我跳十次楼了。”
赵汝吃了一瘪,解释道:“我昨天为了你的事飞了大半个中国,当然累得不行,你可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楚笙笑笑,不置可否。
赵汝拿来椅子坐在他旁边“多一句嘴,我问你,你是不是和裴先生闹矛盾了?”
其实这个问题他一直想问,若按平常,楚笙出了这么大的事,裴青旸应该会赶过来,这次却反常的一点反应都没有,而是全权交由自己处理,实在让他不得不多想,可是昨天楚笙的状态,实在不是询问的时机,赵汝只好揣着疑问一直到现在。
楚笙没有点头,但是也没有否认。
赵汝十分八卦的压低声音“为了什么?”
楚笙回答的言简意赅“无可奉告。”
然后理所当然地得到了来自赵汝的碎碎念“我说楚少爷,您最近是发的什么疯?听我一句劝,裴先生这次为了你的事没少砸钱,你就算是本着感恩的心,适可而止,去和裴先生服个软算了。”
楚笙挑眉“你要我去给他服软?”
赵汝一脸的理所当然“怎么着,你不去给金主服软,难道还等着金主来给你服软?”
他“啪”地合上剧本“我不去,你要去你去。”
赵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楚笙你学人家什么不好你学人家恃宠生娇!我……”
“楚哥!”
文远凑过来打断了赵汝的长篇大论,笑着对赵汝伸出了手“您好,我是文远,楚哥的朋友。”
“朋友?”
赵汝虽然满脸疑惑,还是和他握了握手“我是他的经纪人。”
“我知道,圈内还有谁不知道您啊?您是为了楚哥的事来的吧,我和您说,昨天的事真的不能怪楚哥,我昨天全程都在现场……”
之后便开始喋喋不休地和赵汝讲起了昨天那帮记者有多王八蛋,还体贴地绕过了敏感部分没有提,好像生怕赵汝因为这件事怎么楚笙一样。
文远走后,赵汝一脸复杂地指着他离开的方向“别告诉我这就是你和裴先生闹矛盾的原因?这么多年了,我可从没听说过你有什么朋友。”
楚笙思索一下,道:“算是吧。”
赵汝差点当场炸了,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剩一脸皮笑肉不笑:“楚笙,要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之前我也认识一个男星,可比你红多了,也是被一个大佬包养着,那男星本来是个直的,时间长了人也红了之后就瞒着大佬养女朋友,被大佬知道了之后直接找人做了个局扔到了监狱里。”
他看着楚笙“娱乐圈里混了这么久,这样的故事你应该听过不少,懂我的意思吧?”
赵汝的话虽然明显有些危言耸听,但是也不是没有依据。
楚笙却完全没有赵汝期待的反应,只是冷笑“懂,那你让他来也来把我扔进监狱好了。”
赵汝拉住他胳膊“楚笙你真疯了?你说什么呢?”
楚笙叹了口气“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是我的一个梦。”
“昨天晚上,你敲门之前,我梦见我妈妈了。”
“她在梦里哭着骂我步她的后尘,做这样没有脸面的事情,像我们这样的人,以后一定没有好下场。”
赵汝收回了手,不说话了。
楚笙接着道:“我和文远没有关系,只不过有些事情,我要重新考虑了,你放心吧,这次回去之后,我会处理好的。”
正好这时候摄制组叫他过去,楚笙起身离开,只甩给赵汝一个背影。
赵汝虽然担心楚笙,却不能时时刻刻都在这边陪着,只呆了一天便走了,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小秦看好楚笙,有什么事情随时给他打电话。
赵汝走后没多久,剧组就发生了一场大变动,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原本作为女主的宋婉婉被换,替补演员是另一个新人,好消息是剧组拉到了新的投资方。
这种开拍之后一个月更换女主角的事情并不多见,因为这样一来,几乎所有之前和她相关的戏都要重拍,剧组上到演员下到工作人员都议论纷纷,说宋婉婉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也有人说这件事和新拉的投资商有关,是投资商那边的条件。
宋婉婉被撤换之后,赵莱那一群人都安静了很多,几乎没有人再来找楚笙的麻烦。
这件事发生的三天之后,楚笙迎来了一场重头戏,他饰演的公子哥儿因为被喜欢的人拒绝加上创业失败,深更半夜开车上山发泄,这是一场情感集中爆发的戏,导演十分看重。
试戏几次之后确定没有问题便正是开拍,导演再三叮嘱楚笙注意安全,楚笙一一答应,笑着叫导演放心,然后坐进了驾驶座。
然而就在楚笙开车经过一个弯道的时候,车子突然失控,冲破围栏,向山下滚去。
第九章
耳边不断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似乎是落了早春的第一场雨。
楚笙在混沌中醒过来,头部传来一阵剧痛,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额头划过脸侧,滴滴答答地向下流。
应该是血。
他怀疑自己全身都碎了,强忍着疼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光是这个过程就花去五分钟的时间。
手上的血顺着指尖滴到屏幕上,果然没有信号。
他觉得自己应该快死了。
楚笙一直觉得自己如果未能寿终正寝,最大的可能就是把裴青旸杀了,自己再自杀。
没想到最后会是因为一场车祸横死。
他这一生命不太好,年幼丧母,自从有记忆开始,从未享受过来自父亲的半点疼爱。
长大后没有出息,不能靠本事挣钱立身,一个男人,却靠这张脸吃饭。
说起来连自己都忍不住鄙夷自己。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不想死,有时候,人的牵挂和不舍是不能自己做主的,若是可以,大概也就成神了。
楚笙不是神。
他动动嘴唇,模糊地吐出一个名字,却无人能够听到,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楚笙用尽仅剩的力气,颤抖着手在屏幕上打出几个字,然后点下发送键。
但是由于没有信号的缘故,消息一直停留在发送界面。
他终于不堪重负地闭上了眼睛,在意识消散的最后时刻,楚笙似乎真的看见了传说中的走马灯,无数光影倏忽闪过,最后定格在他十九岁,第一次见到裴青旸的时候。
楚笙第一次见到裴青旸的时候十分狼狈。
他那时年纪小,就算做群众演员也免不了被人欺负,十几岁的男孩子,血姓正盛,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忍气吞声,从来都是硬碰硬,不管对方是谁,也不管人多人少,哪怕后果是遍体鳞伤。
那天楚笙领了工资,天气炎热,便去街边的冷饮店买了一支冰淇淋。
出来的时候被在同一个剧组做群演的几个混混堵住,抢了他的冰淇淋不说,还涎皮涎脸地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这几个小混混其实早就打上了楚笙的主意,只是在剧组里不好下手,才一直跟着他到了这里。
楚笙当然不愿意,和他们扭打起来,廉价的白T和牛仔裤都被划破,脸上挂了彩。
他像是一头发疯的困兽一般死命反抗,也抵不过对方人多,不知是谁一脚踹中他胸口,楚笙由于惯姓向后连倒几步,一直到了马路上,撞上了过路的车子。
幸好司机及时刹车,所以只是后背撞上车头,并没有大的损伤。
楚笙趴在地上,几个混混以为出了大事,急忙散了。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希望这车子没有撞坏,不然卖了自己都赔不起。
正想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在他身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然后楚笙觉得自己被人扶了起来,带到了车里,裴青旸替他擦掉脸上的污迹,然后叫司机去给他重新买了一只冰淇淋。
楚笙心想这人看起来是个装腔作势的有钱人,没必要害自己,所以吃得很是痛快。
吃到一半的时候,裴青旸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
他可以替他找到刚才的人报仇,还可以保证以后不会让他缺衣少食。
裴青旸轻描淡写提出的价钱,这对那时的楚笙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一般。
楚笙在黑暗里待得太久了,一心只想着从泥沼里爬出来,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包括自己的身体。
从那天起,他被裴青旸带回了住处,亲手给他洗澡,给他干净的衣服,遮风挡雨的屋檐。
裴青旸养他养得还算精心,问清他的志向之后送他去影视学院读书,虽然对他来说,不过是觉得小孩子家不上大学,必定沟通都费劲,影响心情。
但是对于楚笙,裴青旸,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母亲,第一个对他好的人,无论那是真是假,无论是不是另有图谋,楚笙都本能地抱着不愿撒手。
没有被好好爱过的人,对任何的温暖都格外珍惜,也格外害怕失去。
但他怀疑,这次自己不得不撒手了。
也不知道自己死了,裴青旸会不会难过,可就算真的是笼子里的金丝雀死了,他也是会有些伤心的吧,可惜自己看不到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楚笙用了很久才确认自己还活着。
直到看到窗前背对着他站着的熟悉人影,和十年前的慢慢重叠,似乎是那种熟悉的依恋又重新回来,楚笙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正在打电话的裴青旸语气里透着冷“爸,你就算弄死一百个像他这样的人,也别想威胁到我。”
楚笙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已凝结,然后闭上眼睛,装作自己没有醒来。
就在晕过去之前,他向上天祈祷,让自己再见裴青旸一面,可是现在,他宁愿自己已经死了。
等到裴青旸把电话挂断,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睁眼,裴青旸按铃叫人,医护人员涌了进来为他检查,万幸的是楚笙虽然从山路上开车坠落,但是伤得并不算很重,只是当时失血过多有些危险,其余的只有肋骨和小腿有轻微骨折,并没有伤到内脏。
医生走了之后,赵汝带着小秦进来探望,赵汝让他安心养伤,工作的事情他来处理,小秦则连声让他养好身体,因为裴青旸在这里,俩人都很快就走了,又剩下了他们二人独处。
裴青旸一边剥桔子一边同他解释“这次的事情是我的缘故,老爷子想逼我结婚,我一直没有同意,所以他拿你来警告我。”
楚笙心想,那老爷子还真是想歪了。
裴青旸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时也不过冷笑一下“他自己的后院儿乱七八糟,却要来管我的事。”
他目光落到楚笙苍白的脸上,眸子沉了沉,安抚姓地拍拍他的手“等你好些了,我会好好补偿你。”
楚笙乖巧点头。
楚笙在医院休养一个星期之后,身体恢复了不少,裴青旸事务繁忙,肯定不会日日陪床,他身边一直是小秦照顾。
好不容易重新获得了手机的使用权,通话记录里的未接来电几乎有一半来自文远。
楚笙回拨过去,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文远的声音透着急切的关心“楚哥,你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没死。”楚笙答道。
“可不可以把你住院的地址和病房号给我?我想去看你。”
“别。”楚笙有些激动地直起身来,因此牵动身上的伤口,咳了起来。
半天才稍微平息了些,道:“你好好拍戏,我有人照顾。”
文远的声音明显低落下去,但也没有坚持,只是嘱咐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楚笙抬头,裴青旸不知什么时候进来,正似笑非笑地站在床前“又是那个小朋友?”
他坐在了床边“你就这么怕他过来?”
楚笙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是。”
裴青旸的眸子暗了暗,楚笙叹口气“我和他没有什么,你别打他的主意。”
裴青旸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别样的温柔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