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想叫她,但却又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只记得她细长的柳眉眼,她发白的嘴唇,还有肋骨下被刀具捅伤的红色伤口。
她分明记得她的长相,一寸一寸绝不会错,但她画了像给阿卓送去,却至今没找到人。
这件事一度让她怀疑自己的画技,无论外公怎么劝,也再不肯拿起画笔。
“你”程熊蔺不甘心,朝着那背影喊,希望她能回过头,朝她走过来。
可程熊蔺就算是梦中,也清醒地知道这都是徒劳的。
往常做这个梦的时候,那人从没有因为她的任何举动而停下过脚步。
可令她奇怪的是,这一次,那个背影停住了,响在程熊蔺耳边若有似无的足音也停下来。
程熊蔺瞪大了眼睛,看她一点一点侧过脸来,先是光幕下更添白嫩的耳廓,再是不点而红的唇角,牵动着脸颊上不甚显眼的笑涡,最后那人整个脸回头正面向她,露出一个如春风般的笑脸来。
“常鸢”程熊蔺茫然地呢喃着。
常鸢蹑手蹑脚地靠近程熊蔺的床边,却忽听得程熊蔺叫她,浑身一僵。
糟了,被发现了。
她没别的意思,就是又被拒绝了,一个人睡心里难受,所以她准备上来蹭个地板。
到了有人的地方,她心里的难过就会躲起来,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程熊蔺呢,就算只是蹭个地板,大概也能好眠的。
以为自己已经被发现踪迹的常鸢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进一步好,还是退一步好,只能嗫喏着“对不起。”
程熊蔺渐渐从梦里醒来,她慢慢睁开眼,抬起右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暗暗喟叹自己真是魔怔了,竟然梦到那个女人的脸变成了常鸢。
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两张脸。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或许真的移情别恋了。
常鸢半晌没听到程熊蔺的回复,她大着胆子上前,勾着程熊蔺垂在床侧的手指。
被指尖遽然传来的热度吓了一跳,程熊蔺这才发现常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溜进卧室了“你怎么进来的”
常鸢结结巴巴地说“门开着。”
“不可能,我反锁了。”程熊蔺坐起身来,严厉地看着常鸢,“你还会开门撬锁”
常鸢尴尬地转身往楼下走,嘴上还装腔作势地坚持“我哪会,你真的没锁门,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下次不准了哈。”
程熊蔺懒得跟她计较,叫住她“你现在去哪”
常鸢声音丧气地回“睡沙发去。”
那模样像是个被欺负的哈士奇,又蠢又好笑。
“到床上睡吧,我床上宽,容得下你。”程熊蔺偏过头,把自己发红的耳根藏在黑暗里。
程熊蔺不是个自欺欺人的人,也不是一个拖拖拉拉的人,既然心里真的认同了她,那她只能多费些心思从宋珲那里抢人了。
宋珲向来理智,应该不至于为了情情爱爱冲昏头脑,更何况是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如果宋珲非要些代价的话,她大不了拿金山银山去换。
常鸢被天上突然掉下的馅饼砸得头晕,犹犹豫豫地提醒道“我喜欢你,喜欢女人,你就不怕”
“要睡就睡,不睡就走,扰人清梦。”程熊蔺被反问得尴尬,生气地躺下,背对着常鸢,“喜欢女人就不能有同 xing 的、纯洁的朋友了”说完顿了一会儿,又继续吐槽道,“那全天下那么多美人,你还要一个一个去动歪心思”
常鸢歪头想了想,没试过,不知道,但现成的美人不就在床上吗
她小心地上床,轻轻躺在程熊蔺身边,可她还是不敢靠近,隔着一尺的距离,去触她的睡衣。
到睡衣了,软软的布料摩挲着手指的皮肤,顺着指节,好像有一股股热流顺着睡衣传导到周身,让人懒洋洋地,想打呵欠。
许是今天也累到了,常鸢的眼皮渐渐沉了下去。
程熊蔺听身后半天没动静,还以为常鸢怂得自己离开了,便大意地翻转了个身子,却正好把常鸢轻拽着睡衣的手压在了 xiong 侧的腋下,两人的脸更是近在咫尺。
脸上是暖噗噗的呼吸,抬手就是极致的柔软,常鸢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程熊蔺,怕她以为自己不老实,赶紧去抽自己的手。
手掌擦着侧划过,两个人俱是一震,
程熊蔺脸色通红,夜色都快藏不住了,手脚并用把常鸢推到床底下,抬起的手气到颤抖,指着常鸢骂道“女流氓,你给我滚到楼下去睡。”
仰面陷在地毯上的常鸢好委屈,她真的睡得很老实
以及,程熊蔺 xiong 前的小白兔挺大的,比自己大好多。
六月飞雪的常鸢含着自己的平 xiong ,垂头丧气地下楼去,抬眼看了一眼客厅的钟,发现自己才睡了30分钟。
悲伤地想,这也太短了吧。
一森路的宋宅灯火通明,宋珲坐在书房里迟迟没有睡去,他面前的桌上放着常鸢的所有身份证件,甚至连出生证明都有。
他的手上则慢慢摩挲着常鸩带来的信物,一块有着“常”字的金镶玉配饰,这些都是属于常鸢的。
常鸢的父母东躲西藏了一辈子,用离婚掩饰行踪,用养女来混淆视线,最后又相继去世,结果这块属于常鸢的身份象征还是成了常鸢不能拒绝的东西。
该怎么办呢
宋珲妈妈去世的时候,他说他要找宋岐和宋宇复仇,常母劝说不住,只能把常家的势力引到自己的面前,她说她只有唯一的要求,那就是保护好常鸢。
做完这一切,常母担心此番动作 xie 露了自己与宋珲的关系,白白让宋珲平添更多牵制,便带着从未在常鸢面前露过面的养女于鲤逃亡他乡,断清了和宋珲的一切关联,让宋珲能够无所顾忌地跟常家合作。
可终究天不如人愿,常家一眼看透常母的做法,用常家母女三人的安危威胁宋珲付出了更多的代价。
幸运的是,一步步的,他终究靠着常家暗中的势力把宋宇赶出国去,设计了宋氏的破产危机,成功上位,成为宋家说一不二的家主。
一路走来,复仇就像附骨之疽,越是繁荣昌盛,越是蚀骨噬心。
可常母和于鲤还是不明不白地死去,常鸢跟自己一样成了孤儿,跟着他一路 o 爬滚打、血雨腥风里走到了今天。
他是对不起常鸢的。
宋珲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想过复仇就好了。
常母带着常鸢和自己隐姓埋名,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平平淡淡过一生,或许更幸福一些。
宋珲想到这,低头苦笑,这个设想现在大概也不成立了。
这么多年,常鸢从来没有钟情过自己。谁能想到像石头一样的不爱说话的人一遇到程熊蔺,会跟忽然开窍了一样
程熊蔺。
宋珲想到这,更加头疼。
程熊蔺是主动找自己合作的,他当然乐意顺从,暗地里的势力总是不如明面上的势力好用,这么多年,虽然现在有跟自己抢人的嫌疑,但程熊蔺仍然是他的伙伴和挚友。
常家暗地里的势力无孔不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