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不出自己来,只会觉得眼熟。
这说书人讲完后,不论说的听的,都具是意犹未尽的模样。茶馆老板娘笑咧了嘴地在数钱,说书人讲得新鲜,那来茶楼歇脚的便多,年后开张的头一日便是个开门红。
她还没高兴完呢,便见有官兵闯了进来,个个神色不耐,驱着众人便往外赶,还作势要抓那说书的。
说书人打了个揖礼。他在梁京三教九流里混得久,敢说贤王这事,便是确保了自己的编排没有碍着官家脸面,而百姓又喜闻乐见的。是以他倒不怕这官兵。果不其然,这些家伙也只吵嚷几句,叫他不要再讲了,没真抓人。
何念新被赶出去的时候紧紧拽住了怀夏,见状笑道是“嘿,这些人倒还讲几分道理。”
“若是这点小事便要抓人,那恐怕牢里早哦便装不下了。”怀夏嘀咕着,却也没再多停留,将手乖巧地放在何念新手心里,感受着那份暖意,低声道是,“才刚姐姐可听到了什么消息”
何念新耳聪目明,听得比怀夏要广得多。
她点了点头,回应怀夏道是“只得当战二字。父王那处,幸好是早有准备了。”何念新心底也有几分庆幸。
“事已至此,早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就连怀夏当初所想,真正为贤王平反的事都只能等到今上驾崩再谈,“哪怕是朝中如今的兵难发,却也不得不发。”
“却不知是什么人接过这苦差事了。”何念新笑道。
“发兵前,总要从梁京城门口走上一遭的。”怀夏一歪头,“我们,一看就知。”
第91章
“你们几个, 都小心着点。”
何念新言语间颇为不耐, 压低了声音道是。
她而今正趴在一株巨木之上。这巨木独立于梁京城门, 在还没有这座城的时候, 它便枝繁叶茂地长起来了。而今足有十余人那般高,三四人怀抱那般粗, 而今春寒料峭间,鲜嫩的新叶已然萌出, 翠了整个树头, 宛如一着翠嫩颜色的老妪那般, 恰可供何念新遮蔽身形。
何念新原本打算得好好地,便带着怀夏来此处躲避, 她将怀夏抱上树梢头, 正可以借此地偷窥西征的行军。不料一时说漏了嘴,正觉无聊的池崖少年们听闻到有这等没见过的事,都吵着要跟来。
何念新一番吹胡子瞪眼, 没能奏效,只得带上这一串的尾巴。于是这树头今日一大早便挂了十多位半大姑娘、小伙地, 枝头微微地弯腰下身。
怀夏瞧着心惊胆战, 生怕那头被坐断, 连人带树枝砸落到地上去,平白暴露了行踪。
何念新见她怕的模样,赶紧把怀夏往回搂了搂。尽管怀夏而今坐的是大树主干的顶头,整颗树上最安全的那个地方。
就听满树叽叽喳喳,却全然也不似鸟鸣的动听, 只是些兴奋言语“听闻行军前要宰牲畜,撒血,还要一人一碗酒撒地上,如此浪费”也不知是哪里听来的传言,一个师兄炫耀开来,以示自己的见闻广博。
何念新撇嘴,哪有这么多讲究,她怎么没见自家父王摆弄过
怀夏却若有所思,点头道是“似是典籍上有过记载,只是不知今日是何人来为大军送行。”
“不是皇帝亲至吗”那师兄赶紧凑过来问道。
怀夏满目奇怪,摇摇头道是“未曾听闻过。想必该是哪个肱骨重臣来行此程吧。”
那师兄颇为失望,他还没见过皇帝呢,如此回下山来能见一见当今圣上一面,倒是件可吹嘘两句的事了。
“安静有脚步声来了。”何念新摆手道是。
立时树头上只余春风拂叶的沙沙作响。
怀夏全然没曾听见什么脚步声,不过她心知这帮习武之人比自己耳朵好用多了,于是也不去问,只往梁京城方向望去。不多时,也听到隆隆声响,便见得城门方向有大军正结阵而行,瞧着似模似样地。但怀夏毕竟也算是亲眼见过战场的人了,却总觉得这些人形态上少了那么一股子劲儿。
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却在心底里暗暗觉得,这一场自家贤王叔该是赢定了。
身旁的何念新也是同样的想法,低声对她道是“这群兵恐怕都没见过血呢。”
“那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担心了呀。”怀夏问道。
“行军打仗,总是不好的。这打得还不是蛮子,这血像是白流了。”何念新脸色难看了几分。
怀夏想了想,将自己的手塞到了何念新怀中,以作安。她这举动似乎着实让何念新心宽了几分,何念新吐了 xiong 中一口闷气,重新瞧着大军方向。
“如此庞大一支军队藏在梁京这儿,若这人心怀不轨,那可随时能拿下这城呢。”何念新凉凉道是。
“想必父皇今夜难得能睡个好觉了。”怀夏是数不清这里有多少人,反正有很多就是了。她想得多,从何念新那句话里,一口气想了很远。
猜她自己的丧事虽号称是病死的,想必达官贵人那里私底下该传别的说法了,自己那父皇如今是前有豺狼后有虎,硬生生把自己给弄到这般田地里,正想着甩脱这危局呢。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教豺狼斗虎,而后作壁上观。如今终于把豺狼往虎那边引了,可换片刻的高枕无忧。
只是父皇啊父皇,你先前诸般算计尽已落空,为何觉得再出昏招却能奏效呢。怀夏心底里这么想,却没说出口去。
于是何念新便听着有些茫然,怎么忽然谈论起睡不睡个好觉了
那大军前阵,高头大马上的将领却瞧着还是个人物,背着,应该有几手。一旁池崖少年们看得无聊,自觉这大将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何念新却解释着,为将之人,未必要比得他们这些江湖人武艺高强。
将领身畔,却站出了一个小男孩。
这小男孩被一群太监簇拥着,绷着一张小脸,将身子挺得笔直,站在那处,磕磕绊绊地背着祝词。他声音不大,饶是何念新那耳朵,也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怎么是个孩子”身畔有人怪道,“这人是谁”
“大皇子”何念新辨认了许久,才勉强有了这么个猜测。
“他”怀夏一怔。
这小男孩将祝词背完,松了口气,自觉太明显,又紧皱眉头,从身后太监那处接过了一碗烈酒,作着姿态,赐给了那将军。那将军也不嫌这小儿拿捏姿态,只双手将酒接过,一饮而尽后,将碗一掷,只听清脆一声响,守将中气十足地喝到“众军听令,随我前往凉城,拿下叛国贼子”
大军呼喝,声势震天
而挂在树上的一群人却听得颇为无聊,半分也没有被振奋起来的意思。那先前喊着浪费的师兄还颇为失望道是“原来只是砸碗,而非洒酒,还只有将军一人得饮。”
何念新立时也开起了玩笑“若是军中一人一碗,那想必梁京的酒窖都该搬空,百姓家的碗也早就砸干净了吧。”
“哎,你们说,你父王需用几个月才能将这队人给打散了”林秀儿笑着问道。
“”何念新没去回,倒是认真在瞧着行军,以用来估 o 着那大军得有多少人,好给她父王通风报信。她数了半晌,总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