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绕到杨忠身旁,悄悄问道,“这怎么回事你用了什么法子把她约出来的”
难道慕容盈真的对杨忠刮目相看芳心暗许了
他低声道,“我就是壮着胆子直接问她上元那天要不要随我出宫,她说跟谁不是跟呢,只要能出去就行。”
我听了后,有些啼笑皆非,微微回头,瞟了一眼故意落在最后的慕容盈。
只见她的目光落在皇城御街两侧,正专心看着各色商贾大声吆喝叫卖。
我承认燕京的新奇玩意的确比冀州要多些,但从市井街道看来,也不过大同小异,没什么太特别的。
或许对深宫之中的公主而言,一切都是新鲜的罢。
我拿了一串糖葫芦递给慕容泠,“泠妹,吃吧,甜的,带点酸。”
“谢谢归哥哥。”她很欢欣。拿在手中,也舍不得吃,“你真好。”
“公主,你千万别觉得瑞王殿下有多好,这可都是杨大哥给的银两。”
这个薛梓楠真是随时都不忘拆我台。
大家乐呵呵地笑成了一团,除了慕容盈。
她忽然止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朝一处小摊上走去。
我比杨忠先一步反应了过来,走向了她。
那摊子上摆着各式鸟笼。
我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我走到她身旁,硬着头皮道,“我不是故意食言的。我尽力了。。但是那两只蛋偏偏。。”
偏偏不遂我心意啊。
“店家,我要那个。”她仿佛没听见我在讲话,伸手指着一个金丝楠木制的鸟笼。
“姑娘可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本店镇店之宝。”店家胖乎乎的脸上挤满了褶皱吗,麻利地将那鸟笼递给了她,“白银五十两。”
“我夫君会付的。”她接过鸟笼转身就走,留我傻傻地站在那。
店家伸手到我面前,重复了一遍,“客官,白银五十两。”
啊我身上连刚才给慕容泠买糖葫芦的五文钱都没有,哪里来的白银五十两
“你看我像她夫君吗”我一本正经地板起脸问店家。
“不像。”
我微微松了口气。
“因为我知道,你就是她夫君。”店家的手又朝我伸近几分,“白银五十两。”
我简直要吐血。
这时候杨忠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殿下,没事罢”
当然有事
我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白银,五十两。”然后飞似地跑开了。
她离开了熙攘的人群,兀自走到了另一条人迹相对稀少的窄巷里去了。
我大步跑上去,追上了她。
“喂我身上没带银两你想让我出丑啊”我喘息着说道。
“大燕瑞王,何等了不起的人物。区区白银五十两,就被难倒了”她轻笑,目露不屑,“那还怎么诊治天下奇难杂症还深宫内廷一个长安太平”
我愣了愣,霍然明白了她真正介意的是什么。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紧紧的,“她病了,小小年纪就看不见了,我想治好她有错吗”
“在这深宫里,有病的可不止她一个。”她被迫停下脚步,冷笑了一声,道,“你每个人都要救吗”
“总要尽力而为罢。”我咬了咬牙,回道。
“天真。”她用力甩开我的手,朝前走去。
我再次上前,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她也姓慕容,是你的妹妹这一点你改变不了你究竟为什么不肯对她好一些”
“我为什么要对她好”她忽目光如刃,声寒如冰,“反正你们已经都站在她那边了,差我一个又如何她瞎了又如何如此岂不是更能得到所有人的疼爱和怜惜”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惊愤地有些发抖,“泠妹妹对你可是。。”
“阿归,我仅有这不足一日的自由,你非要在我面前谈论这些令人不开怀的事吗”她叹息着打断道,“离开我,让我一个人静静可以吗”
我张了张口,终是欲言又止,颓然垂下双臂,耷拉着脑袋跟在她的身后。
我很想离开她,但不知为何,就是做不到。
只能忍气吞声地跟在她身后。
她当我是空气,没再回头。
我不知道她要去哪,也没敢多问。
每次在她面前,我总觉得自己就变得不像自己。
但具体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自己变得怪怪的。
很讨厌。。但却控制不了的一种感觉。
24风尘地
我们一前一后走在深深窄窄的巷子里,阳光照不进,前路望不见,寒风却嗖嗖地吹了进来。
我望着前面那个单薄的背影,别了别嘴,心里骂咧了一句:杨忠这个朽木,怎么又忘了女孩子穿这么少会生病啊,真是粗心。
我解开狐裘披风,冷风一刮,登时后背生凉。
咬了咬牙,还是毅然赶上她,大义凛然地将披风披到她的身上。
“真是的,这大冷天的,你就不能多穿点啊。”我别过脸,故作轻松地轻斥道。
但我心里明白,仅是刚才那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心力。
她脚步一顿,回眸瞥了我一眼。
“我不冷。”
片刻后,她丢了这么一句,继续转过头朝前走。
不过还好,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到底没丢掉我给的披风。
口是心非的家伙。
怎么可能不冷。
我跟在她的身后,唇边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丝微笑。
忽然觉得,如果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安安静静地走下去,也未尝不好。
照不进阳光也无妨,望不见前路也无妨。
也许我能给她的温暖只有一点点,能为她挡去的寒风也只有一点点。
但是我多么希望,这一点点的给予能让她的心也有一点点不一样。
我多么希望她能明白,在这世上也是有人,有那么一点点地为她着想。
是的,其实也就一点点而已。
我毕竟是医者嘛,所谓医者父母心。这对我而言,只是一点点举手之劳罢了。
走出曲折的巷子,竟直通一处秦楼楚馆的后门。
她忽顿足,转眸问我,“听说,你以前在冀州就是专门给青楼女子看病的”
我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心想这定是杨忠那根朽木多嘴告诉她的。
“那你应该很熟里面的门路咯”她挑了挑眉,眸光荡漾,“可有相好”
“咳。。你别误会,我只管看病而已,其他的风月之事我不懂。”我不知自己为何要向她解释得这般清楚。
“待了三年你都不懂啊”她勾唇笑了笑,随意落下一句,“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我听到这话险些咬到自己舌头,下意识地拍了拍缠得非常平整的胸前。
“咳。。你这话问的荒唐我自然是。。是如假包换的男子”我脸色涨红,只好大声扯开话题,“咱们来这里做甚么”
“你说,自古青楼出痴情女,可为什么偏偏遇上的全是薄幸郎”她转过身,轻轻闭眸,听着隐隐约约从前庭传来丝竹鼓角与歌女相和的声音。
“这个。。也不尽然罢。。”
我挠了挠鼻梁,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之前在冀州的确还没听说有风尘女子托付良人的。
唉,为何老天不肯给这些可怜女子一个好归宿呢
“我相信,凡事总有例外。”但我真的不喜欢把事情想得太悲观。
“例外真的会有吗”她慢慢睁开眼,却敛下眉睫。
半晌,我见她肩头轻抖了下,才轻轻开口,半含嘲讽半蕴悲哀,“怎么可能会有呢。”
“走罢,咱们也体会一遭。”她终是迈步上前推开了门。
“啊体会什么痴情女”我不解,忙疾步跟了上去。
“薄幸郎。”她回眸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