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的漂浮物,就着茶水润了润自己的嘴唇。
“林队长不惑之年,胆子也是厉害,能够随随便便的把卷宗给不相干的人看,看你这么爱惜那本卷宗,不是备份吧”
“卷宗上的每一个字我都能背下来,还怕你给毁了”
“你一副尽在预料之中的样子倒是让我很想尝试一下。”
“尝试什么撕毁卷宗不如你坐下来听我说个事,我觉得你会比我更爱惜这本卷宗。”老刑警转了转手中笨重的钢笔,似乎并不想让陈瑗从这道门走出去。
陈瑗都走到了门口,手搭在门把上,犹豫了很久,又折回身坐到椅子上,硬邦邦的回了两个字“说吧”。
“好,那我就直接问了啊你父亲现在做什么工作的”
“当兵。”
“你们多久见一次面”
“不记得了,平时都是电话联系。”
“哦,原来是没见过几次面啊,那你记忆中,你最早见到你爸爸是什么时候”队长看着陈瑗陷入沉思的面孔,敲了敲面前的红漆方桌,将她的思绪拉回来,开口说道,“那个时候,你已经有十来岁了吧。”
“林队长对于别人的家事这么感兴趣”陈瑗避开了他的问题。
“我对别人的家事并不感兴趣,只是对于你父亲,”老刑警斟酌一下措辞,继续说道“有些想念,没错,很想念啊。哦,对了,给你看张照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老刑警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彩色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板寸头,30多岁的年纪,有些成熟,又有些稚气,穿着白色的衬衫,打了一条黑色的细长的领带,露着一口白牙,笑的见眉不见眼。
陈瑗拿近了看,放远了看,都没有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但又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被冷风吹得通红的指头回了些许暖意,变得透明。
仲春的六点,天才刚刚见黑,队长冷峻的面孔崩的紧紧的,双眸垂直的, she 在陈瑗的身上,似乎陈瑗是个妖魔鬼怪,随时准备给打回原型。
陈瑗感受到那强烈的不舒服的视线,抬起眼睛冷声说道“请打开灯,我看不太清。”
“这世上的东西,可不能全靠眼睛,要靠心,你的心说记得便是记得,眼睛是会撒谎的。”
“你什么意思”陈瑗将照片扔回桌子上,靠着椅子,一双泛着血丝的眸子在半明半暗的暮光中散发着森冷的敌意。
陈瑗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太古怪了,古怪的她想要逃离,可她还是维持着近乎冷酷的镇定,她觉得自己的 xiong 口咕哝的厉害,像是她的心先她一步知道这个男人要揭开什么血淋淋的东西,跳的厉害,是害怕,还是期许,她自己也不明白。
“这照片上的人是你生父。”队长似乎在留给陈瑗缓冲的机会,认真观察着陈瑗的面色,直到他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读到任何信息,才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父亲,他,就是唯一一个被烧死的。”
陈瑗既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厉声反驳,她只是觉得 xiong 口被什么东西拉扯着,疼的厉害。
她想起小时候参加过一次葬礼,一口黝黑的棺材停在西墙边的大棚里,她那时还不懂死亡的意思,却哭的肝肠寸断,她听到有人大声笑道“看,傻子也知道伤心嘞。”
是啊,傻子,她自嘲的笑了笑,有咸涩的水流趁机流到的口腔中,她擦干净湿漉漉的脸,湿漉漉的眼睛,再一次请求道“请打开灯,我不喜欢黑暗”。
落寞的空气堵得人心口发慌,队长站在窗前,任由春夜 chao 湿的风掠过斑白的两鬓。
“你余生都将在黑暗中度过,还是从现在开始慢慢习惯吧。”
她抬起沉重的手臂,把桌上的那张照片抱在怀里,恍恍惚惚的往外走,撞到了什么人,有什么人喊她,她都听不到了
对啊溺水之人,又会听到什么呢
、住院
陈瑗想自己一定是穿越了,她眼前的一切那么陌生,重重殿宇在眼前铺展开来,挑灯的侍女自远处盈盈款款,天空 yin 沉而安静,雪落而无声,洋洋洒洒落了陈瑗一身。
陈瑗却没有感觉到了冷,是梦吗
看来是了,她做梦都想要把那一身顽疾去了,她做梦都想卸掉棉大衣在雪地里轻快地奔跑,她做梦抓住那些飘扬的雪花,她做梦都想在雪地里留下一串属于自己的脚印。
侍女向她福了福身,又盈盈款款向远处走去。她猜不出这是哪朝哪代,亦辨别不出此时是清晨还是傍晚,她在雪地里不知跑了多久,额角后背皆是一层细汗,累的吁吁喘气才算作罢。
“自从来到这齐国,便不曾看到公主这么欢快过了。”一位面色红润,体态丰腴的妇人,挽着一头乌黑的密发,手臂上搭着一件红色的披风,笑着向陈瑗走来。
“陈国可难得见这样的大雪,不好好的耍一耍怎么行”
“夫人刚邀公主去偏殿赏梅,公主怎的不去。”
“她想拉着我一起除掉公狐家,事成,她坐收渔翁,万一败露,可不正好拉着我垫背吗我往那刀口撞什么”陈瑗站在那里,等婢女替她拂掉身上的落雪,披上披风,才淡淡的说道“念珠,这里不是陈国,万事都要留着心才是。”
“是。”念珠双手交叠在腹部,低头应了应,便恭敬的跟在陈瑗身后。
陈瑗四下里望了望,除了念珠和自己,这天上地下连一只鸟都没有,那刚才与念珠对话的人究竟是谁
“公主,上大夫那边来信了。”念珠自袖中取出竹简,呈给陈瑗。
竹简上只有简短的两行字“城破矣,国公薨,公主当自爱自重。”
“公主,”念珠看着陈瑗肩上又覆盖厚厚的一层落雪,心里慌的厉害,冻得乌紫的嘴巴哆哆嗦嗦的继续唤道“公主,天黑了,快些回去吧。”
“公主,公主,天黑了”
“公主,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陈媛看着人影憧憧,身上冷的厉害,冷的彻骨,她似乎又回到了现代,她穿着白色的孝衣站在棺材外面,喇叭唢呐呜呜的吹着,她也呜呜的附和着,西北风猛地灌入,呛得她不停咳嗽。
那是她关于童年最清晰的一次记忆,也是第一次有了冷,有了生不如死这个概念。
她拼命的睁开眼想要找一处可以遮风挡雪的屋子,却一个趔趄跌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冷,比这河水更冰冷的东西在脑中蔓延,她觉得自己甚是好笑,别人穿越,都是被万人敬仰,一展宏图,怎的到了她这就是死亡。
死亡,是比这凛冬之水更冰冷更可怕的存在。
凛冬之水,漫君玉笄,凛冬之水,浸吾之心
陈瑗听到有人低吟,声音粗粝暗哑,一颗心狠狠的揪了起来。她拼命地在水中挣扎,想去告诉那人自己无事,莫要再伤心了。
可她越挣扎,坠落的就越快。
光源离她越来越远,整个世界都被水流声掩盖
陈瑗被断断续续的哭声吵得心烦意乱,张口喊了一句“别吵了”。
她自以为喊得很大声,却没有一丁点的威慑力,周围反而更加嘈杂,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