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顾铭实在没办法,折返回母校参加排练,周喻一个人到Donald医生那儿做定期复查。
如Martin所说,乐团里的八成都是经院学生,这团建得发动全院父老乡亲,凡是能拉两下吹两下的,全给喊过来了。
所以当顾铭第一次听完合奏,唯一的念头就是凉了。
“怎么样?特别不错吧!”出来以后,Martin笑意盈盈地说。
“不错,”顾铭说,“换曲子啦?”
“什么换曲子?”Martin没听明白。
“我当弹的霍格沃茨校歌呢。”顾铭毫不留情。
“啊?”Martin皱了皱鼻子,“那进决赛不就悬了。”
顾铭一脑袋冷汗,这岂止是悬,虽然不知道其他参赛团是个什么情况,但垫底是稳了的。
“那该怎么办啊,待会儿要是成绩不好…”Martin搓了搓手,“我还邀请了好多人来看的。”
顾铭一脸凉拌炒鸡蛋的模样,看着Martin挺烦恼地开始挠头,都不知道他这团长这些天干什么去了。
“你请人来看吗?我提前给你安排比较好的位置。”Martin突然转了话头。
顾铭没说话,他也没什么人可邀请的,房东太太年纪大了自然不会跑大老远……
但周喻肯定会来。
“这样,教授。”顾铭终于开口了,“下午排练先缓一缓,您能再去借个教音乐的老师吗?”
“可以是可以…你这是要做什么?”Martin问。
“另外,后边打的其他乐器的分谱也能给我看看吗?”顾铭迅速做着打算。
他在这方面不算专长,但至少想争取在剩下的三天时间里,将凑数团拉回到水平线上。
-
顾铭吸取在拾光的经验,没主动跑明面上挑大梁。
虽然团里人全都特亲切喊他一声学长,但顾铭始终算个中途跑出来的钢琴手,现在要站出来指导他们练习,恐怕还是会有人不乐意。
他赶着午休时间选了几首合适的曲子,交给了Martin找来的音乐老师。
Martin配合地借了个教室,乐团二十六个人轮流进教室,按老师指示演奏乐谱上的曲子。
曲子由简至繁,学生需要尽己所能,能到哪个水平就到哪个水平。
顾铭第一个进去的,钢琴弹完以后就绕到教室后门,搬张椅子坐下了。
钢琴乐团与交响乐团编制略有不同,钢琴置于舞台正中央充当核心,其余弦乐、管乐呈扇形围绕指挥安插其后。
除顾铭以外,乐团里没有别的钢琴手。
其余二十五人轮流进教室演奏,每人不过五分钟,顾铭隔着门一个个听了,再一个个往纸上做了标记。
跟他想得没错,这些人之所以会将曲子演奏得乱七八糟,纯粹是因为水平太参差不齐。
然而写分谱的人不了解这情况,谱子写得尽善尽美,对有的人来说难度太高。
顾铭仔细听完最后一个人,纸笔一收拾,便去找写分谱的那位老师。
对方人倒也和善,知道他就是作曲以后眼神里都有钦佩,耐心听了顾铭的意见,俩人连着一下午加大半个晚上,将分谱连带钢琴谱进行了合适的修改。
顾铭回学院给他安排的寝室以后,还特地重新排了排座位站位表。
翌日一早,所有人便拿到了新的谱子,顾铭只当全然不知情,任由负责老师带着开始新的训练。
合适的谱子便是,配合练习第一遍就能听出效果的。
虽然技巧上的东西少了,但整体听上去和谐而浑然一体…总算像在演奏同一首曲子了。
估计是演奏出来的音乐终于有点儿听觉享受了,众人的练习热情都很受鼓舞,愣是在最后两天加班加点,除了睡觉都待在一块儿。
-
顾铭觉得自己都快要蚊香眼了,团里全是十八二十的年轻人,跟周喻一样不需要睡眠,而他不是。
择席加上天天对着琴,现在他坐在化妆间镜子前,脑子里都一遍遍自动放乐团练习的声音。
“嘿嘿嘿,”Martin笑出声来,“这黑眼圈一下子就遮掉了。”
顾铭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化妆师半蹲着给他上唇彩,他终于有时间能看手机找周喻。
你顾大爷我:你人呢?
周先生饿了:堵车,马上到了。
顾铭一头黑线,从房东家到这儿确实有段长距离,先搭火车再转地铁,但怎么看都不会堵车。
你顾大爷我:你是不又打游戏了?
你顾大爷我:你条菜鱼。
周先生饿了:没有,我搭反线了,现在打车过来。
你顾大爷我:傻。
他一个四百度近视的人都从没搭反线,顾铭没忍住笑了笑,给周喻回了句“那我等你”,将手机熄了。
才三天没见呢,他就开始想周喻了。
尤其是这种连轴转着忙排练,终于忙完了闲下来的时候,就特别的想。
“好了,看看。”化妆师松开手,“这帅的啊。”
Martin挺满意地点了点头,顾铭这回戴了隐形,朝镜子里看了眼。
一身剪裁合适的黑白礼服,脸是…该马上让周喻看看的。
确实帅,顾铭虽然一直都对自己的脸有自知之明…
但没想到可以这么帅。
黑眼圈的确给遮没了,轮廓分明,然而唇彩上得殷红,让他整个人看着冷然却透着姓感。
“这哪儿像钢琴手,直接可以送去拍写真。”隔壁桌化妆师看愣了神儿。
然而顾铭心思不在这儿,上台前一直捏着手机等周喻。
整整半个多小时,直到整个乐团被喊去预备上台,顾铭都没等到。
不会堵死在路上了吧?
顾铭觉得有点儿心焦,在钢琴前坐下,默不作声地调着座椅的高度。
身后的成员赶在幕布拉开以前,半点儿不紧张地聊着天儿,直到听见前头主持人报幕。
厚重的布帘拉开,头顶上的灯光在同一时刻照亮了舞台。
顾铭情不自禁地朝底下看了眼,除了评委席,后边都是看着没任何区别的人头。
他低下头去,弹下第一个音。
在他根本看不见的时候,周喻从侧门匆忙挤了进来,望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还会有二更,补一补昨天的QAQ
第68章
周喻耳朵里堵两天了,现在跑了一路,挤进剧院的时候闷得难受。
像空气里来了俩木塞,用力挤压着耳膜。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刚好看见个模糊的灯光人,这会儿正专注地低头弹奏。
等视线重新能有焦点,人也不喘气了,周喻才渐渐看清楚顾铭的轮廓。
好看的侧脸,鲜红的唇,甚至还有纤长的眼睫毛...这个人长了特别能让他心动的模样。
周喻朝观众席那边看了看,所有人都似乎很认真地听着,个别人嘴边还挂着点儿笑意。
他愣了会儿,站原地没走动,心跳得厉害。
顾铭写的曲子,在创作阶段周喻听过无数遍,有时是亲耳听见,有时是通过看纸上乐谱。
因为太过熟悉,所以即便现在听不见,单纯是看顾铭手指律动,便能在脑海中想象出旋律来。
曲子很温柔,像早晨醒来睁眼,看见阳光洒在了床单上。
但想象出来的,始终和亲耳听见的不同。
一想到这一地人都能听见顾铭的琴声,只有他听不见,周喻就觉得有种难以抑制的烦躁感。
他本来没打算来,实在是想顾铭想得厉害,越是听不见越是想见。
周喻站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顾铭,隔了一排又一排的人头。
那种感觉挺奇妙,像从水底仰望月亮。
曲子终于结束,听众们多半起身,热情鼓掌。
眼看幕布落了,周喻才沿着边缘往后台走去。
-
顾铭起身,随整个乐团的人一同鞠了一躬,底下掌声雷动。
看见评委几个老头儿脸上都有喜色,顾铭就知道结果应该不差。
乐团人全兴奋炸了,出来衣服不换妆不卸,嘻嘻哈哈围了一团。
“学长真的帅得不行,一双手把咱们送进了决赛圈啊!”小提琴首席高声说。
“都还没出结果呢,你又知道进决赛了?”吹单簧管的笑话她。
“这不肯定的吗,台下掌声多热烈?连评委都是恋爱脸!”指挥揶揄道。
“哎学长进决赛了继续给咱当钢琴手啊,说不定很快就是总冠军——”小提琴首席特兴奋。
“是啊学长!”
一群年轻人全激动上了,像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围着顾铭。
顾铭挺头疼的,拒绝了好几道不管用。
“我先去卸个妆。”顾铭急着找手机找周喻,拨开他们就要走。
“哎哎急什么!大家一起拍个照留恋啊。”指挥四下看了看,突然招手:“就那边的小哥!”
顾铭回头,这才在门口看见了周喻。
好家伙,都结束了才来。
周喻根本没理指挥,大步朝顾铭走了过来。
在乐团人从震惊到欢呼的间隙,周喻伸手一把抱住了顾铭。
“?”顾铭反射姓回抱住了,对方在他脸边上蹭了好几下。
“顾顾我想死你了。”周喻小声说。
“天啊学长原来有主的——”小提琴首席土拨鼠叫了一声。
顾铭莫名其妙地顶着年轻人们“学长亲一个”的呐喊,干脆妆也不卸地拖着周喻走了。
身后一片倒喝彩。
-
顾铭意识到周喻听不见,索姓也懒得等比赛结果,将礼服换下来就要带周喻回去。
“你不舒服还跑出来?”顾铭手机给他编辑了这句话。
周喻看了眼屏幕,好半晌才说:“就特想见你。”
顾铭觉得他状态像不大好,再多编辑了一条:“耳朵很难受?”
周喻这回就摇了个头,主动伸手拉住了顾铭的手。
像走丢了刚捡回来的小孩儿似的,顾铭突然就觉得心疼。
“回家吧。”顾铭再编辑。
周喻老实点个头,将他手攥得紧紧的。
这个攥法估计是要出汗的。
顾铭心里叹口气,一路搭地铁搭火车都没松开,周喻也没说别的话,安安静静的。
就是静得有些儿可怕了。
两人下了火车以后没搭巴士也没骑车,因为天色还亮着,就干脆这么慢悠悠地往家走。
这条路正好能看见Anna孤儿院那蓝房顶的建筑。
顾铭指了指,问周喻进不进去看看,周喻摇个头。
“周喻哥哥!顾铭哥哥!”结果里头有屁孩儿先看见他们了,隔着铁栏杆喊话。
打头是之前那个叫Emily的小姑娘,这回看掉了一颗门牙。现在讲话漏风。
两人同时松开了牵着的手,但屁孩儿们眼尖,其实大老远就看见了。
“周喻哥哥,”那个红头发扶着铁栏杆,“你再给我们唱歌好不好?”
周喻愣了愣,面上挺茫然的。
“你唱歌特别好听,我之前以为你是大明星哩。”红头发笑起来,“如果出道了肯定特别多人喜欢听你唱歌...”
顾铭看了周喻一眼,打算开口替周喻说点儿什么。
然而周喻就笑了笑,伸手摸红头发的脑袋,说:“改天见吧。”
“为什么改天见?你今天有事儿要忙吗,你是不是赶着跟顾铭哥哥亲热了——”红头发扒在栏杆上喊。
然而周喻已经径直往前走了,顾铭都想让红头发闭嘴,赶紧几步追了上去。
顾铭能猜想到,周喻本来就不咋地的心情,极有可能因为那几个屁孩儿成了一摊烂泥。
周喻没往家走,到小河前就停步了,人靠在桥边上。
顾铭就陪他站那儿,看夕阳把河水染成了橘红色。
“顾顾。”周喻突然开口,“我这两天想明白了...”
顾铭侧过脸,看着他。
“听不见就算了,没必要纠结治不治得好的。”周喻笑起来,神情挺轻松,“我不唱歌了,以后还能改行当个厨师。”
顾铭心顿时漏跳了一拍,从没想过周喻会说这种话。
他也清楚知道这绝对不是真心话。
“趁着现在手上还有点儿小钱,我就带着顾顾游山玩水,去很多特别好玩的地方,每天给顾顾做很多好吃的。”周喻继续说。
“别说了。”顾铭摇了摇头。
你他妈说什么傻话。
周喻脸转回去了,没再说过话。
夕阳底下的河水波光潋滟,远处的大桥隐匿在楼宇与薄雾的背后。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顾铭身形一僵,突然听见周喻开口唱了这一句。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很简单的一首儿歌,但周喻的声音是他听见过的,最干净纯粹的声音。
像闪闪发光的,玻璃碎片。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my fair...”周喻和他对上视线,没再唱了。
“好听?”周喻勾了勾嘴角。
顾铭点头,认真觉得特别好听。
“那是,我可是——不需要耳返也能唱歌的...”周喻说到这儿,像喉咙梗住了。
他眼眶里的水汽像同时给自然蒸发上来了。
顾铭攥紧了拳头,他在忍耐。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顷刻间笼罩了他,这会儿除了眼睁睁地看周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