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冷眸扫过去,眼前的队伍里,没有萧歆然的踪迹。
自己的队伍迟迟没有赶到,想来是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倒是自己太过鲁莽了。
女人开始突出重围。一群男人见拦不住她,又不敢伤她,只能节节败退。其中一个向着暗道中高喊:“萧总”
暗道里快步走出一个高挑纤瘦的身影,一路分开黑暗,轮廓渐渐清晰。
女人停手,站定脚步,看着那个人一点点逼近。
萧歆然走出暗道,手里拎着时鄞。大厅里的光霎时将她照亮,也将她眼前的一切照亮。
自然而然,她看到了女人,女人也看清了她。
一时寂静,她们四目相对,一如几天前的最后一面,山风柔和,将伊人的模样,化作脑海中最温柔的像。
在看到女人的瞬间,她突然想明白了女人临别前那句让她琢磨多日的唇语,说的是等我回来。
终于,回来了。
她对着女人,唇角挑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是思念,是安心。那抹笑意太漂亮,又勾人,在此刻千钧一发的情势中,显得突兀而超脱。
然而,女人盯着那抹笑容,没有半分表示,只是对着她,利落举起了枪。
“放了她。”女人冷冷道。
萧歆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女人疏离的态度,心还是凉了一下,不过,没有妥协。
“我要得到属于我的东西,等她还给我,我自然会放了她。”说这话时,她直直盯着女人,女人却毫无反应,脸上现出不耐的神色。
时鄞突然冷笑了一声:“你的什么是你的”
萧歆然一把将她甩在地上,拿枪抵住,俯身冷道:“你的命,是我的。”
“你杀不了我,歆然。还记得老宅那晚么”时鄞压低声音道。
“那晚杀不了你,因为还没有那么恨你。现在么,”萧歆然抬头看了眼女人,声音便冷到极致,“如果你不给我,我会杀了你。”
时鄞毫不在意地笑笑:“你只关心她,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恨萧家么”
萧歆然冷哼道:“这个以后慢慢说。”
时鄞抬手挥了挥抵住她额头的枪口:“你是不愿面对了你爷爷造下的孽,你不想承担”
萧歆然听她这么说,蹙了下眉,略微松了桎梏道“他造了什么孽”
“你爷爷,萧永言,他毁了我和孩子的一辈子。”时鄞从地上站起来,平静道。萧歆然打了个手势示意手下后退,彻底松开了时鄞,打算听她把话说完。
“我与他成婚之前,已有丈夫,育有一子,也就是时金,还怀着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孩。”
萧歆然踉跄后退了一步,震惊道:“什么”
时鄞冷冷瞥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与萧永言情投意合,恩爱非常么他看好我的家室,贪图我的钱财,便来破坏我的家庭。我丈夫自然是拼死护我,却无奈他的恶毒手段。我被他带走,腹中的孩子,也被他杀死。”
说到此处,她的神色便有些恨意,即便过去那么多年,还是无法释怀。
“他杀了我的孩子,逼我为他繁育后代。彼时我孤身一人,异国他乡,只能任他欺凌。你父亲,还有你二叔,是我亲生不假,可他们,都是我的屈辱。”
萧歆然已震惊得半个字也说不出,只是愣愣地盯着她。
“生下萧奎后,他允许我回加拿大住一段时间。但我回去,却发现我的丈夫已被他灭口,时金被扔在孤儿院,我赶去的时候,孩子已经奄奄一息。”时鄞的声音有些发抖,“如果是你,你恨不恨”
萧歆然咬紧了下唇,无言以对。
“我恨他,恨不能杀了他,但那太便宜他。我与时金开始艰难生存,恰有故人接应,告诉我前夫为我留下了大笔遗产,于是我建立企业,稳固根基,苦心筹谋,只为能让他也尝尝我的痛苦。”
“我再次回国时,你已经出世,一家人其乐融融,更是让我恨不过我杀了你父母,给自己伤心离去的借口,又买通萧永言派来的眼线,瞒天过海,只为让萧家后代永世不宁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看着萧歆然沉默,她又想起一事“别的不提也罢,齐粉这个好东西,有个与之对应的抗体疫苗可以一劳永逸。萧永言子孙活着的有三个,我给了他一份。你猜猜,这份疫苗他用在谁身上了”
萧歆然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她的血能解齐粉发作之苦,又为何时鄞机关算尽,唯独没有选择用齐粉来控制自己。
她突然想起,女人用齐粉来捉弄她那次。她没有发病,以为是女人手下留情。现在看来,会不会根本就不是捉弄
可怕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她几乎要压制不住。
时鄞看着她,眼神里终于流露出赞赏和敬佩:“我胜得过萧永言,胜得过萧奎,却胜不过你。萧永言败在愧疚,萧奎败在贪婪,我以为你会败在恨意,只要你恨我恨到失去理智,即便齐粉对你不起作用,我也能控制你但是,你居然不恨你的身上,我找不到丝毫破绽,是我技不如人,如今死在你手里,也没什么遗憾了。”
“杀了我,歆然。”时鄞跪在她面前,第一次垂下了头。
萧歆然看着她,眼中波涛汹涌,颤颤巍巍抬起了枪。
女人见状准备插手,被时鄞一个眼神拦住。
“啪”的一声,萧歆然手中的枪落了地,与此同时,修长的睫毛抖了抖,眼中滚下泪来。
这么多年,支撑着她的信念,不过是完成爷爷的遗愿,维护钦荣,坚守正义。
为此她可以赴汤蹈火,甚至甘愿放弃自己的一切。
可是事实,却是如此不堪。
一直尊敬的爷爷,是杀人的恶魔,残酷到毫无人 g 。连钦荣,都是靠倚强凌弱,强索他人之物存活下来的。只有她不知情,痴傻地坚持着原则和正义,将钦荣治理得一片清明,却不知,清明早已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