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把话说白了,刘晋雅没必要避忌,直接问了,“最近珈艺画苑是不是要办一场年轻艺术家为主的画展?”
司妍点点头,从兜里拿出了传单,用餐桌的转盘转过去。
刘晋雅拿起来细细看,看清了绚烂星云宣传里璀璨发亮的“风华”二字旁边的日期,下个月1517号,翻过面认真一行行读规则,发现这次的画展是与另一个画廊联合举办,规则简简单单,有意参加的30岁以下的画家都可以拿着作品前来报名。
试水仅有六个名额,包括作品展示,采访问答,还特意举办了小型拍卖会,有点给新人画家强力推荐、尽快让他们提高知名度在藏家面前混个眼熟的意思。
待遇优厚,规则开明,但她很清楚画廊没必要浪费财力在没有签约不肯合作的画家身上,划了一个这么大的范围,只是表面上好看,参加人数众多没法全程公开透明,理所应当地让非签约画家落选成为正常结局。
司妍从周华翰的办公室里出来,拿着这么一张传单,加上自身刚获奖、后台硬的背景,八成能成为六个人之一。
只剩了五个名额,刘晋雅对珈艺画苑不熟悉,问了一句,“珈艺画苑30岁以下的画家多吗?”
司妍点完菜,从吃货的形象里跳出来,恢复了艳光四射的傲然美态,淡淡答,“不知道,我一般在画室里找灵感和画画。”
画室……
刘晋雅想到了之前那一幕,默默闭上嘴,端起茶杯喝点水冷静一下。
“司妍!”林淇淇最懂得何为灵感,气得双颊通红,可惜性子软,憋了半天只弱弱地小声地埋怨,“你别说了嘛。”
司妍轻咳一声,主动问刘晋雅转移话题,“还有什么问题吗?”
“截止日期下周四。”刘晋雅知道安静下来很尴尬,有什么说什么,算着日子觉得五幅参展作品的规定对于颜梓楠来说有些难,“作品可以晚点交吗?”
司妍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的朋友一来就去画室画画……她的作品没带来?”
刘晋雅不希望提起颜梓楠过去的苦日子,委婉说,“有点少。”
“我懂!”司妍从这三个字联想开来 ,“我也经常没灵感的!”
刘晋雅没问过灵感的问题,只知道颜梓楠去一趟餐厅花了八幅画,来到a市之后听周华翰一句话,没半点犹豫跑去画室开工,给了个两天的期限出成品,应当不会有画不出的问题。
她想答一句“不清楚”,菜正好上来了,司妍的注意力一下子跑远,盯着盘子里热气腾腾的美食瞧。
刘晋雅不多说了,把传单放在一边,看看时间已经走到了十二点,发了信息关心一下画室的两个人有没有吃饭。
她打字的功夫,钟瑜晓盛了一碗汤放下,提醒,“先吃饭。”
“嗯,我问问小尹她们吃了吗。”
钟瑜晓默然片刻,不理解地皱皱眉,说了句,“她们饿了自己会吃的。”
刘晋雅一愣,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有点老妈子的潜质,可想到信息打到一半删掉费劲又可惜,匆匆结尾发出去,喝起钟瑜晓送到跟前的热汤,专心吃饭。
也不算是专心。
中途,尹忻畅回了信息,说颜梓楠再次为了画画不吃不喝了,刘晋雅看着就烦愁,考虑在a市的地盘上没有条件让颜梓楠画完倒头睡,费劲地劝,“杯装的粥方便吃,你去买一点,好好劝颜梓楠喝,自己也别饿着多吃点东西,不知道地方就问孙助理。”
尹忻畅回了个“哦”字。
搞定了尹忻畅和颜梓楠两个“小朋友”,刘晋雅想着应该能专心吃饭了,尝了几道菜发现对面的林淇淇盯着葱椒白鱼眼睛贼亮,可是鱼这种东西,会夹的能一筷子夹下大片肉,不会夹的折腾半天除了捣碎鱼肉以外,仅能尝一尝筷子尖的鲜味了。
林淇淇脸皮薄,旁边又有个可劲转的司妍,每次都只能吃一小点。
钟宝宝不挑食,刘晋雅对鱼没什么感觉,留了心,主动把鱼转到林淇淇面前,之后每次都让葱椒白鱼离林淇淇不这么远。
后来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林淇淇低头用手机疯狂打字,钟瑜晓捧着茶喝,菜品剩的多,刘晋雅怕司妍一个人吃着尴尬,有一搭没一搭地尝小点心。
她实在是想多了。
司妍低着头吃,连旁边的林淇淇都没怎么顾着。
刘晋雅饱了,看着时间走到了一点多,实在放不下心,再次发信息问尹忻畅,“吃了吗?”
尹忻畅回了个哭丧脸表情,“附近没有杯装的粥呀,我买面条,梓楠不肯吃了。”
画室里吃东西本就不大好,刘晋雅能想到最方便最不留痕迹的就是杯装的粥,闻言皱皱眉。她不大懂珈艺画苑的规定,转头问了下吃得很忙的司妍,“你平时忙着画画的时候,会吃点什么垫肚子?”
听到这句,司妍咬着玫瑰冰雪酥的动作停住了,呆呆眨巴眼。
林淇淇哼了一声,帮忙答话,“她不吃东西的!从早画到晚!”
刘晋雅没想到碰到的俩艺术家灵感一来都是这样折磨胃的性子,干笑点头,只好让尹忻畅买点糖给颜梓楠吃了。
司妍起了兴致,“你朋友也忙着画画,不愿意吃饭吗?”
“嗯。”
“没事。”司妍安慰,“饿一顿没什么大不了~”
刘晋雅觉着不对也不好反驳,微笑不语。
林淇淇是司妍亲近的人,有资格发话,听到之后不满意了,“你不止饿一顿啊,每次画画一有灵感就不愿意吃饭,你对得起我吗?我做饭这么辛苦,你不说谢谢就算了,还要我哄着吃,太过分了……”
小妻妻之间闹别扭拌嘴,刘晋雅想装作没听到,想把软绵绵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嗔怨滤在耳朵外。
钟瑜晓却欠揍,全程安静,这时竟有了共鸣,“就是,做饭很辛苦的。”
刘晋雅叹气,在心里默默抱怨
宝宝,我们家辛苦的只有电炖锅和面包机啊。
幸好司妍不知道真相,看到林淇淇有了盟军,以为引起了“大厨们”的怒气,缩了缩身子乖巧承诺,“以后不会了。”
“嗯。”林淇淇笑了,得寸进尺地说,“你点了这么多菜,要吃完哦。”
司妍答应着,一点不嫌累不怕撑地拿起筷子继续吃,吃到半途眼珠子一转,提议,“淇淇,我们带上外卖去画室看望朋友怎么样?她们从l市远道而来,是客人啊,我们不能光顾着自己吃饱,要热情点!”
林淇淇没听出什么不对,懵懵地点头,“好呀。”
刘晋雅看到司妍这么费心,想说不用麻烦让她带就好,话没出口桌下的手便被钟瑜晓捏了捏。
她转头望去,见到钟瑜晓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言。
虽然不懂为何,刘晋雅尊重了钟瑜晓的意见,在司妍呼叫的服务员送来菜单之后,帮着点了,很啰嗦地要求将牛肉粥装杯子里附上吸管,生怕颜梓楠不肯停下来出画室吃饭。
酒店的服务很好,对于她的要求一一满足,甚至送了个保温杯。
从酒店走出去的时候,司妍暗搓搓发了条信息问刘晋雅,“你朋友还在画吗?”
“应该吧,怎么了?”
“太好了,淇淇看到你朋友也忘记吃饭,就会知道不止我一个人这样,少骂我一点了~”
刘晋雅哭笑不得。
原来打着这个主意。
——
酒店较远,她们吃顿饭归来,来回花了两个小时。时间过去那么久,颜梓楠的画作初见雏形,尹忻畅在旁边眯眼发呆,困得打哈欠还记得把呼吸放轻,憋得泪花都出来了。
刘晋雅不方便这么进去,发个信息叫了尹忻畅出来,把保温杯递出去,“这是牛肉粥,温温的用吸管吃没事,只露一个小缝连热气都漏不出来,你让颜梓楠抽空喝一下。”
尹忻畅瞧着热气已经在消散了,抿抿唇,爆出了一句,“我喂梓楠吃算了。”
刘晋雅懵了。
司妍在旁边偷偷笑,“哎哟,我和你朋友相像的地方太多了啊。”
“啊?”尹忻畅听不懂,歪头疑惑问,“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又一对小百合。
刘晋雅没说出来,拍拍尹忻畅的肩膀,“去吧。”
“哎~”大步要往里走,脚步纷乱,快得差点撞到框上去,推开门的一刹那像是文静少女附体,变得小心谨慎,鞋尖不是踩上去的,是慢悠悠找着位置贴上去的。
正是开关门耽误的时间太长了,司妍清楚地看到了颜梓楠没完成的作品,瞪大了眼睛,忽的伸脚卡住了门口。
尹忻畅没花多大力气,还是被手头的震动吓了一跳,险些把粥给泼了,不高兴地撇嘴,无声用口型问,“干什么?”
“去~”司妍催着说,“粥要凉了。”
短短几秒钟,粥是凉不了的,尹忻畅更在意司妍多话,用指头在嘴边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抬步往里走。到了画板附近,尹忻畅想戳一戳颜梓楠,琢磨半天角度无从下手,直接抬手把吸管送到嘴边了。
颜梓楠的目光终于从画板上移开,犹豫片刻接过了杯子,走到旁边坐着吃。
挡在前头的人让开了,司妍将那幅画看得更清晰,却还是没有满足,敲敲门征询同意进去了,走到跟前围着半成品的画作转悠,皱眉头摸下巴认真思考,半晌憋出了句,“你真没签约过?”
颜梓楠点头,平静答,“没人愿意收我的画。”
司妍挑眉,“有人欺负你了吧。”
颜梓楠不说话。
“这个展览你感兴趣吗?”司妍从兜里拿出了传单,摊开褶皱,有礼貌地双手递过去,“参展的都是年轻人,规模不大,但选在市里的艺术博览中心办,宣传造势也有小半年了,肯定很多人看的。”
颜梓楠认真地看了看,说了句,“要签约吧?”
“你这水平妥妥的啊!”司妍说,“哦……对了,要五幅画,到时候不合适的话可能要求更换,你最好多准备一点,l市还有你的作品吗?”
颜梓楠很淡定“没事,离报名截止时间还有半个月,我能画出个十来幅。”
司妍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不是随便画来应付的。”颜梓楠多解释了句,“我以前没有条件,很多想画的东西不能画出来,现在有材料有画室,我不想浪费机会。”
“没有条件啊……”司妍咬咬唇,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上定制的钻戒。
颜梓楠倒是不卖惨,匆匆吃碗粥之后擦擦嘴巴和手,“不好意思,我得继续画了,尽快跟画廊签约才能继续用这个画室。”
“天啊!”司妍捂心口看着颜梓楠,眼眶泛红,眸子里已经有泪光了。
哪怕不是当事人,刘晋雅看到这副年轻艺术家相互欣赏的画面还是有些感慨——这就是艺术和梦想的力量啊,不管贫富,只要画家手执画笔,有自己想要表达描绘的东西,处于任何困境都能勇往直前。
司妍改名换姓重来,颜梓楠受尽打压,奔来a市找寻机会。
为梦想努力的人值得尊重和佩服。
刘晋雅比较感性。在心里叹出了一篇小作文。
然而……
司妍下一句是“你怎么不找个人养呢?”
室内众人“……”
为了证明自己是按事实说话,司妍拽了林淇淇到身边,笑眯眯秀了一波,“我家淇淇可好了,给我做饭,给我鼓励,还给我零花钱!”
林淇淇不好意思了,挣扎一番躲到司妍身后,红着脸小声说,“你乱说什么啊。”
还是钟瑜晓反应快,避开这种尴尬的话题直接问,“展览的事情能再说说吗?”
“哦!注意事项会有人说的,我先去帮你说好话哈,”司妍是个急性子,“现在就去,找到老周最好,见不着碰上策展人也行呀……”
林淇淇被牵着走,还记得朝她们挥挥手,“拜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