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11031
刘晋雅心不在焉地煎着吐司, 耳边是滋滋的油声和抽油烟机的轰隆, 头被这纷乱的嘈杂弄得晕乎乎的。
她怎么就答应去同学聚会了呢？
刚毕业那一会儿, 刘晋雅年轻单纯, 很喜欢聚会这种让她享受恭维和祝福的场合，后来, 同学们找到了各种各样的工作，为生活拼搏奔波, 要拓展人脉, 要抒发抱怨, 发现一个管不着钱的全职太太身上既没有好处也没有共同语言，不爱带她玩, 而她的心境随着徐荣元婚前婚后迥然不同的态度和爸爸四处惹祸的烦忧而变化, 对于同学会没有了曾经的热情。
刘晋雅连续两年婉拒了班长的邀约，却被岳凤娜的一番话刺激到了，脑子发热答应下来。
她已经想象到那个女人假惺惺问最近徐荣元怎么样, 听到“离婚”两个字扬起的笑容了。
为了不让这份惆怅持续下去，刘晋雅揉揉眉心, 专心看煎锅里, 小心翼翼把握着火候煎出了相当漂亮的吐司, 搭上热好的牛奶端出去，亲自放在钟瑜晓面前，“经理，能吃了。”
钟瑜晓挑眉，“经理？”
刘晋雅现在身心俱疲, 前一夜又跟钟瑜晓发过酒疯，实在是没有心情掩饰情绪，有一句说一句，“坐在这里等着吃，什么都不做的不是经理是什么？”
“嗯。”钟瑜晓放下手机，起身逼近她。
有人逼近，刘晋雅感到压力慌忙吓得后退，“你要干嘛。”
钟瑜晓没做别的，只是指了指围裙，“你吃，我自己做。”
“噢。”刘晋雅看钟瑜晓神色认真不像是开玩笑，压下惊讶脱围裙递过去，“要帮忙吗？”
“不用，你吃。”钟瑜晓大步往厨房走。
这是要自力更生的节奏。
刘晋雅摇摇头，闻到食物散发的香味忍不住了，坐下来戳一戳煎得酥脆的吐司外壳，听着咔哒的轻微脆响咽了口口水，喝点牛奶润喉，拿叉子一刺送到嘴边吃。
吐司热烫，时不时往下掉碎屑，她慢悠悠消灭了半边，见到钟瑜晓回来了。
钟瑜晓也端着盘子，往茶几上一放。
白色瓷盘中间有一块四四方方边缘焦糊的不明物体。
“噗。”刘晋雅看到就笑了，“这是你做的？”
“嗯。”钟瑜晓面上很镇定，好像盘子里的不是烧焦的吐司，而是精致的美味一般，“怎么了。”
刘晋雅撇撇嘴，“手艺不怎么样。”
钟瑜晓没理她，喝一口水，用叉子剔去吐司烧焦的部分，等凉了些拿起来咬下去。
刘晋雅被弥漫的奶香吸引，愣愣地转头，发现奶味是从钟瑜晓的碟子里传出来的，皱眉，“你这块怎么有牛奶味？”
从容地咀嚼咽下，钟瑜晓用纸巾擦了擦唇角，慢条斯理答，“倒上去的。”
刘晋雅明白了，钟瑜晓的面包是浸透牛奶再裹上蛋液煎的，再看自己这边只有外壳香、里头平平无奇的吐司，自觉输了一筹，眼巴巴看着钟瑜晓吃。
钟瑜晓注意到了，“我们换着试一试？”
经过昨晚抱着钟瑜晓嚎哭过，刘晋雅已经没有干不出来的事情，高兴点头，“嗯！”
钟瑜晓用叉子分成两半，挑起半边吐司就放在了她的盘子里。刘晋雅想着礼尚往来，也想拿叉子分一分，无奈她的那份已经吃了一半，实在是不好切掉薄薄的边缘。
“没事。”钟瑜晓把剩下来的一半撩到盘子里，“我不介意。”
刘晋雅乐了，“好~”
她试了试钟瑜晓的那块，除了难看，奶香浓郁，甜而不腻，外层去掉不能吃的部分有焦酥的爽脆味道，倒是中吃不中看的典型，吃得让人一口接一口的。
钟瑜晓看她捧场，冷不丁说一句，“心情又好了？”
“啊？”
“之前苦大仇深跟被压迫一样。”钟瑜晓轻笑，“吃个早餐又治好了。”
刘晋雅吃饱了放下碟子，擦擦嘴闷声说，“我为了同学聚会的事情心烦嘛。”
“烦什么。”
“怕她们说风凉话，”经过那么多事情，刘晋雅又看钟瑜晓不介意自己咬过的吐司，认为关系近了不少，实话实说，“我一毕业就结了婚，她们嘴上说恭喜，私底下说我……”
话有点难听，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来。
钟瑜晓却跟明镜似的，“说你未婚先孕？”
刘晋雅瞪大眼睛，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我昨天喝醉的时候说了？”
“嗯。”
刘晋雅无力扶额，“她们叫我去，就是为了挖苦讽刺我。”
钟瑜晓先吃完了她那半份咬过的吐司，喝口水润喉，说了一句大实话，“你不离婚，她们就不挖苦讽刺你了？”
“也是。”刘晋雅一下子想通了，“我不离婚，她们会说全职太太没见识，呆在家里一点用也没有，我离了婚，她们说我留不住丈夫，活该被甩。”
钟瑜晓默默吃吐司，不做评价。
“但是已经答应去了……”刘晋雅抿抿唇，依然苦恼着。
她想着怎么面对同学才能少些窘迫。
钟瑜晓吃完了，擦擦嘴巴问她，“要不要去买衣服？我可以借你钱。”
报销过后，刘晋雅尚能支持生活，几乎没动钟瑜晓给的一万块，钟瑜晓说可以借钱，提议要买的衣服自然不是普通价位了。
被问之前，刘晋雅的确想着翻出藏在衣柜里的大牌，打扮漂亮去见老同学，让他们明白自己即使离了婚状态也很好。
被问之后……
刘晋雅瞥了一眼钟瑜晓。
经过宿醉和睡沙发的折腾，钟瑜晓的头发有些凌乱，面色不好，但精致的五官硬是没有被疲劳和憔悴影响，反而多出往日没有的纤柔温和，举止从容，淡然自若，即使远远站在人来人往的喧闹火车站，依然是最亮眼的。
美人天生。
在这样的皮相和气质之前，谁会第一眼注意到钟瑜晓用的是如何昂贵的东西。
刘晋雅停下了打肿脸充胖子的想法，没这么热切用名牌堆砌自己了。
离开徐荣元之前，她穿的用的都是昂贵的奢侈品，单一件能抵上同学的大半年工资。可是有什么意义呢？那些人依然说她配不上这些东西，而她全身上下的值钱东西，都是拜前夫所赐，二十多年的人生只有高嫁的丈夫值得那些同学关心了。
现在，刘晋雅已经与徐荣元分开，为什么还要走回头路，伪装成过着奢华日子的女人呢？
离婚真的悲哀而可笑吗？
她明明已经充实快乐了许多。
“不用了。”刘晋雅慢慢想透了，看了一眼沙发上为了上班特意换的拉链平价包，坚定说，“我有衣服穿。”
——
聚会地点相思轩是一个不算高档却又过得去的地方，靠近繁华的x区，坐地铁过去不过二十分钟。
刘晋雅简单化个妆，穿一身大方得体的连衣裙就去了，时间掐得准，第三个到达岳凤娜后来发的信息里的包厢。桌上已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是班长，一个是班长的女友。
班长看到她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不大确定地叫，“刘晋雅？”
“对啊。”她笑了，“班长好。”
班长笑得更高兴，“哎呀，我差点没认出来！越来越漂亮了！”
“谢谢。”刘晋雅在班长的指引下做好，看一眼包厢里空空的位置，“我们来早啦？”
四下无人，班长也是心大，直接吐槽，“没有没有，是他们那些大忙人摆谱，打电话邀请的时候已经要三催四请的，关键吃饭这天，当然要晚点压轴了。”
刘晋雅微笑不语，谢过班长女朋友帮忙倒的茶。
正巧服务员来上小点心，他们三个话少，招呼着对方吃东西就混过了十分钟。没一会儿，其他同学陆续抵达，看到刘晋雅俱是惊讶，第一反应都是——这个人是谁。
刘晋雅前几年来参加聚会，穿着大牌，坐着豪车，一出场便刺激了很多人的玻璃心，怕别人说自己贪财炫耀完全不敢多说话，畏首畏脚缩在一边给有心之人恭维巴结，像是华丽又没有自主性的玩偶。
现在的刘晋雅吃穿不如往日了，精气神却是很好，干净利落的打扮，跟久了钟瑜晓也染上点从容不迫的气质，会大方回应别人的话，仿若自己出现在这里一点不突兀似的。
他们都以为是班长邀请了刘晋雅，瞧不出大牌子，看刘晋雅换了一种穿衣风格认为她活得比以前更滋润，从富二代的贤内助成了成熟干练的左臂右膀，压根没看出一点婚变的痕迹。
刘晋雅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地凑到别人跟前说“我离婚了”。
人来得差不多，大家对着菜单七嘴八舌，时间过得很快。岳凤娜正挑的最后时刻到的，昂着头进门，一手抬起挂着明晃晃的新款包，一手亲昵挽着一个人，很“巧合”的是捉奸当天收留无家可归的刘晋雅住一晚的王淑妮。
刘晋雅立即看明白怎么回事了。
托王淑妮的福，她离婚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岳凤娜那里去。
怪不得岳凤娜卯足了劲邀请她。
果然，王淑妮对上刘晋雅，瞪大了眼睛作吃惊状，笑容变得僵硬。
“晋雅呀！”岳凤娜备足了戏，松开王淑妮的手上前亲亲热热一唤，坐在刘晋雅身旁的空位上，“我终于见到你了！好久不见呀！”
刘晋雅不动声色避开岳凤娜的牵手，表面笑着，“是啊。”
“对了，你最近怎么样了？”岳凤娜笑眯眯问。
刘晋雅说，“还好。”
“真的吗？”岳凤娜皱眉，装作很担心的样子说，“离婚之后，一个人生活不容易，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说哦。”
离婚！？
除了走漏消息的王淑妮，其他同学一下子愣住了，他们见到刘晋雅多是惊讶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小型聚会上，一点没看出刘晋雅遭受了生活上的巨变。
刘晋雅气色好精神好，没有了以前生怕自己没人理会那样的小心翼翼，谈吐得体，气质愈佳，不少人进门一看还想着富家生活果然养人，暗暗羡慕她命好。
这样的人……离了婚？
岳凤娜一说，许多双眼睛刷的扫到刘晋雅身上，恨不得找出点失婚妇女的怨气。
刘晋雅瞥一眼岳凤娜隐隐含着笑的唇角，不卑不亢答，“谢谢你了，我在z公司上班，暂时没有困难。”
z公司。
他们这种三流学校的毕业生，不凭着多年工作经验难以进去的地方。
“什么？”岳凤娜的笑容僵住，“你在z公司上班？”
刘晋雅平静点头，“嗯。”
岳凤娜是不信的，可是对上刘晋雅似笑非笑的目光，思绪乱了乱，满肚子的嘲讽竟然说不出口，干笑几声才挤出一句回话，“不是吧，你还需要去上班？老公这么有钱，离了婚没有分到财产吗？”
刘晋雅态度依然是随和无所谓的，“没有。”
岳凤娜看她镇定，暗想肯定是分了钱不敢说怕被人盯上，咬咬牙，说了个刘晋雅最不爱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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