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事情已经办好,我们不妨,不妨回府吧!”春泥尤为紧张,生怕多呆一刻,她的罪行就会显露一分。
“我事还没办完。先不回去了。回去替我向书恩说一声,晚一些我再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说罢,赵书丞打着伞又离开了。
守着赵书丞走远,两人松了一大口气。这样刺激又危险的事情真是令人刻骨铭心。两人面面相觑,竟失声笑了起来。
“春泥,老规矩。我先回去。但这次你要过两刻钟再回来。罪证太多,我要花点时间清理。”
春泥点着头。此时她已把这个男人视为同一根绳上的蚂蚱,生死共存。
许雅伦把伞交给春泥,自己冒着雨又匆匆离去。
许雅伦回到住处,从屋外走进屋里,拖沓出一条痕迹。他一面脱下shi漉的衣衫鞋袜,连头发都可以拧出水来。
屋里的窗子敞着,忽然一股逼视从窗外袭来。许雅伦身子一紧,心虚地回头望去。正好看见余梦中打着伞站在窗边,手里捏着一些野草,正无辜地看着他。
“余医师,原来是你。”许雅伦如释重负。
“不然呢。这个时辰老夫人和许夫人都睡了。倒是你,大晚上去哪里了,还弄得一身shi。”
余梦中走进屋里,把那株野草碾碎在指间。他靠近许雅伦,抬手拿起了掩在颈上的发,那道红丝线在白皙修长的颈部分外明显。余梦中见了,长叹一气“你又去给雅倾添麻烦了。她身上没有这个伤疤,岂非引人生疑。”
“没事的。”许雅伦坚定地说,“这件事就只有我同春泥知。春泥她是绝对不会出卖我的。”
余梦中把沾有草药的手用力在许雅伦的伤口揩去,引得许雅伦一阵吃痛。
“你啊你,玩世不恭!”
这场雨下了半夜还未停歇。许雅伦干干净净坐在床边,手里捧着看了一半的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门外传来轻声叩响,许雅伦以为是余梦中来说教他又通宵熬夜。他清着嗓子喊道“我要睡了!”
“雅伦,是我。”许夫人的声音温婉而来。
许雅伦立即起身,赤着脚赶着去把门打开。只见许夫人只身披着一件薄衣站在门前,雨水将她的披衣染shi了一截。她在门前已站了一段时间。
“娘,这夜你怎还不睡。又风又雨的,你也不知多穿点。”许雅伦把许夫人邀进屋里,又是倒热茶,又是取厚衣。
“雅伦,你这个身子恢复也有些日子了。最近许家真是事端连连,茗娘又……我怕雅倾她会招架不住。所以,我想你……”
“你想我赶快同雅倾换回来?”
“这也是你naai的心头大事,老早时日他就在张罗这件事,左掂量右掂量似乎都不满意。她还是担心会出差池,最终功亏一篑。”
许雅伦皱起眉来,面对自己的母亲,他才敢这样直言“娘。与其提心吊胆,不如就维持现状好了。反正,那边也没有起疑,我也挺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你胡说什么!”许夫人立即打断,“许家花了这么多心思来铺垫这件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换你回去时可以万无一失。”
“但是,我不爱赵小姐啊。”
许夫人白着脸“这有什么。我跟你爹成亲以前,彼此都没有见过面,更别提什么爱不爱。夫妻一世人,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终是同一个结局。”
许雅伦颓然着不答话。
“再说赵小姐也没什么不好,出生名门,为人知书达理。相貌也绝不失礼于人前。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妹妹已经替你将感情基础都打好了,你可别毁于一旦。”
许雅伦垂着头,眼里透着不忿。他攥紧拳头,欲要抵抗。
“你可别让我和你naai失望啊。”
许夫人这一句话,让许雅伦顿然泄气。他调转身子,颓然地瘫倒在床上,拾起书本盖着脸,一只脚垂在地面。
许夫人见了,上前把许雅伦的脚放回床上,又替他把被褥盖好。口中忍不住唠叨“老大不小了,还跟个小孩一样。这一点你妹妹比你成熟。好了,你赶紧睡觉。等茗娘的白事过去,这场‘替兄娶亲’的荒唐大戏也该落幕了。”
第20章 第二十章
天色渐渐亮起,一阵清寒从窗外席来。府外传来别家的鞭炮声响,细想一阵,原来今日是清明。
许雅倾守了一夜,赵书恩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两人鹣鲽情浓,相依相偎。许雅倾还未从悲痛中解放出来,她颓然坍塌在躺椅里,把头枕在赵书恩腿上。往日她也爱这样躺在茗娘身上,不知不觉就睡了一场,睁开眼,就是茗娘那张半娇半嗔的脸“终于醒来了?快起来,我的腿都麻了。”
许雅倾学着以往那样,睁开眼仰头看去,她渴望这一切都只不过悲梦一场。
眼前是一张温和甜美的脸。歪着头,脑袋一怔一怔。猛地一个趔趄,那人倏然睁开眼。一副迷糊模样。
许雅倾心有戚然,她直起身,抬手揽过赵书恩把她往怀里送“夫人,累了吧。去睡一会吧。”
赵书恩困得眼都睁不开了,她依旧摇着头拒绝“我要与夫君共同进退。”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秋月在外屋烧着纸钱,寻声往外看去,他看见义庄的人拿着白色麻布袋由许府家仆引进了院子里。秋月心中一跳,扭过头喊道“公子!义庄的人来了。”
这一唤,屋里的人都清醒了过来。许雅倾连忙站起身,快步赶到茗娘身边。争取多看她几眼。
义庄的人走进屋里,隔着远远地看了看,一面木然,只是循例问道“什么时候死的?”
秋月垂着泪答道“昨天早上。”
“都收拾干净了吧?家属都来过了吗?”
“她的家属就是床边跪着的那位公子。”
许雅倾俯着身子仓促地摇着茗娘“茗娘,快醒醒啊!你再睡下去,义庄的人可要把你带走了!你快起来啊。”
这说着,眼泪水就掉了下来。
仵作早就见惯生死,他面无表情点点头,叹了口气道“节哀。今天我们要把人带走了。人死了就像东西一样,放久了会坏的。这位小公子,麻烦你去疏通一下。”
秋月为难地看了看许雅倾,皱起眉。他尝试地走上前,掰过许雅倾肩头说道“公子,让茗娘安心去吧。你别太难过了……义庄的人已经来了,他们要把茗娘带走了。”
许雅倾伏着身子,脸埋在茗娘身前,一动不动,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身子。
“公子,公子。”秋月又劝了几句,许雅倾依旧无动于衷。
“生离死别避免不了,许公子请节哀。”仵作向身边几人示意了一下,“去把许公子拉开,然后把人带走。”
两个身穿白衣的高大男子大步向前,一人一手拉开许雅倾,在分开那一瞬,许雅倾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她竭力挣扎,肩头却被紧紧扣着。赵书恩在一旁抱住她,帮着义庄的人一同阻止她挣扎。挣开许雅倾后,另一个白衣男子把茗娘从床上抬到地上,用麻袋一裹,就这么拖了出去。
许雅倾看着眼前景象,她绝望地大喊“她是人!不是东西!好好的一个人,怎能像东西一样处理掉呢!”
赵书恩紧紧抱住许雅倾,一面哭一面劝道“茗娘已经走了,她不再会有痛苦了。夫君,这是好事,这是好事!”
义庄的人抬着麻袋走出院子,迎面碰到许府前来送行的家仆,见此情形,家仆们皆不约而同在路边跪下,低着头送茗娘一程。
等许雅倾追到大门前,义庄的马车已经走远,留下一地纸钱与车轱辘印子。许雅倾她失落地跪在地上,匍匐哭着。赵书恩紧随而来,将她拉起,护在怀里。此时的许雅倾整个人坍塌,粉碎成灰,全然涌向赵书恩的温柔里。
秋月站在门前,点燃了一挂鞭炮,口中喃喃说道“茗娘,安心上路。今后这里会为你点着长明灯,你只要想家了就回来。我跟表姐都会等你。”
春泥倚在门边,冷眼旁观全程。耳畔哭声交织,春泥却一滴泪也掉不出来。她看着许雅倾的样子,忽而觉得很讽刺。
这个人,昨夜还与自己在长街头痴缠拥吻,今天便能装出这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赵书恩扶着许雅倾折了回来,没到门口,赵书恩便冲着春泥喊道“春泥,帮我一把!送夫君回房。他伤心到哭晕了过去。”
春泥忍着冷笑上前去,接过许雅倾,正想与赵书恩一道送她回去。许雅倾此时也像个死人一样垂着头,白皙修长的脖子像白鹅颈一样曲着,春泥顺势瞥去,忽然一震,面上露出了一抹惊疑。
春泥连向另一面看去。洁白又平整的肌肤,可恶,怎有如此细腻的男人!
春泥的心荡漾起一阵阵猜想。世间什么药可以令伤口一夜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许府里怕是没有这样神通广大的东西吧。除非,受伤的根本不是这一个。
想到这里,春泥鬼使神差回过头去,拐角处出现了一个与许雅倾极其相似的身影,那人与春泥一对上,吓得立即躲藏了起来。
原来……
春泥忍着发现真相的莫大激动,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许雅倾扶回了房里。
中午时候,许雅倾开始发烧,持续到了夜晚,浑身滚烫,高烧不退,整个人也昏迷不醒。赵书恩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如今死撑地守在许雅倾身边,秋月好说歹说才把赵书恩劝去休息。
到了下半夜,秋月与春泥换了班,埋头扑在躺椅上睡得不省人事。
春泥坐在床边上,静静地看着床上这个人。她沉思几分,忽然站起身来,从盆里捞出毛巾。她将被子掀开,看着许雅倾被困在一件单薄的衣服里,此时许雅倾大汗淋漓,衣衫将她的身形呈现无遗。
春泥慢慢拉开许雅倾的衣衫,从上往下摸去。这种感觉只有春泥一个人知道,许雅倾的触感不及“那一个”结实。春泥的指尖游到了许雅倾的腹上,再下去,便是揭晓真相的地方了。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裤带的一端。
赵书恩的声音忽自身后传来
“春泥,你在做什么。”
春泥神色一慌,险些露了马脚。她挥着毛巾转过身来,热情说道“我用凉水给姑爷擦身,好让他别这么难受。小姐,你不是去休息了吗,怎又回来了。”
“夫君这样,叫我怎能安心休息。”赵书恩回到床边,痴痴看着许雅倾,她俯下身,用自己方才一路被风雨吹凉的面庞贴在许雅倾那滚烫的胸脯上。许雅倾的身形虽平,可看过真正男人rou体的人还是能够一眼分辨出来的。
男人方方正正的胸脯,怎会有许雅倾这种如同雏鸟喙那样的起伏呢?
许家人骗的正是赵书恩这样天真无邪又守规矩的人。
想到此,春泥不禁邪恶驱使。
“小姐,不如你同姑爷擦擦身吧。毕竟我是外人,有些地方我不方便代劳。”说罢,春泥将毛巾递给赵书恩。
赵书恩果然中计了,她拿起毛巾,从凉水盆里过趟,然后殷切地给许雅倾每一寸肌肤进行擦拭。春泥站在门外,悠然看着。
她已经看见赵书恩松开了许雅倾的裤带,正要将裤头松落。
只要一瞬,最后一瞬!
“书恩!”又一个声音忽而至来。春泥气急败坏扭过头,狠狠向这个坏她好事的人瞪去。怎知她扭过头,看见的是赵书丞那张铁一半的面。毫无笑容,从不亲切。
“哥!你怎么来了。”赵书恩惊喜唤道,于是赶紧替许雅倾理好衣冠,又将被子盖好。然后才迎出来。
“我听说许府出事,便赶来看看。你……还好吧。”赵书丞关切地看着赵书恩。他这个鲜活可人如玉人儿的妹妹,一夜之间仿佛残了不少,脸上透着青白色的气息,眼睛底下泛着青色。看上去憔悴不已。
“我没事。倒是夫君……唉,他伤心过度,都病倒了。”
赵书丞抬手在赵书恩头上揉了揉“你学会照顾人了。你长大了。但照顾别人的前提是先要将自己照顾好。别到时人没照料好,还给其他人添麻烦。”
赵书恩听了,只得乖巧地点点头。
春泥没得逞,悻悻然欲要离去,只听赵书丞那如冷箭穿身的声音从她后背袭来“春泥。你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职责,不要做多余的事,不要讲多余的话。现在快带小姐回去休息。”
春泥阵阵后怕。她的苟且果然还是没有逃得过赵书丞双眼。只是不知赵书丞是否清楚摆在面前的正是许家ji,ng心设下的骗局。
“是……”春泥心虚应答。赵书恩随春泥又离开了。
赵书丞看着那坍在躺椅上睡得不成样的秋月。严肃的脸上总算出现松动,他走上前,带有兴致地看着秋月,宛若在看自家的宠物猫,心里期待着它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秋月在睡梦中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大翻了个身。顿时一踏空,直直往下坠去。秋月倏地睁开眼,一身冷汗。却发现自己悬在半空。
“咦?我在飞?”秋月半梦半醒呢喃。
“你若会飞那可不得了。我怕是要找个绳索将你拴着。”这个低沉又令人振奋的声音。
秋月连忙仰头看去,只见赵书丞一手提着他的衣衫,正悠然地看着他笑。
“赵公子!!”秋月激动大喊,“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