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句话时, 晏黎的第一反应就是揭然是在故意试探她吗?
如果真的只是试探……
晏黎脑子飞速运转, 闭着眼开始想象。如果她回答“不怕”, 揭然难不成立马就跟她表白?
她生生被自己大胆又超乎自恋的想法给吓到了, 猛地睁开双眼,入眼的却是一张充满好奇的大圆脸。
蒋萌萌表情古怪地盯着她看“你干嘛?闭眼眼睛念经吗?”
“……”
蒋萌萌不经意瞥见了她手机屏幕“你在跟揭然聊天?”
晏黎恍然回神, 像是唯恐她看到快速地将手机举高。原本纠结的情绪瞬间消失殆尽,她将揭然发来那段文字反复看了看, 半晌, 故作淡定地敲字“清者自清, 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这回答应该很ok吧?她心情忐忑地将消息发送出去。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久没有回应,揭然这次没有回她的消息。
晏黎稍有遗憾地退出微信, 默默地放下手机。
这时, 导演助理举着小喇叭喊道“休息时间到了,各演员就位。”
片场那边光线忽明忽暗,隔得太远连人脸上的轮廓都看不清。又是一场夜戏, 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拍完。晏黎将手机递给了蒋萌萌,站起来时已经恢复了大半的力气, 收拾好心情继续拍戏。
柏林那边才是下午三点。
这几天雪停了, 太阳出来, 将房屋外面的积雪慢慢晒化。可能是太久不见阳光,突然拉开窗帘往外面一看,化了一半的积雪和太阳前所未有的晃眼,揭然却这样一动不动看了很久。
蓦地听到客厅外面有了动静,揭然收回心神, 转身走了出去。
原来是她老母亲准备了一些甜点和饮料,想要送去给客人吃,但见房门紧闭不好前去打扰。
揭然及时制止了她,放低了声线“不用管她们,来,我陪你看电视。”
她母亲诧异“人家来了半天水都不给喝,这样不好吧?”
揭然面不改色“没有关系,她们现在在解决私人问题,我们最好不要去打扰。”
“哦。”
房间里,生了病的揭沐尧趟也躺不住坐也坐不安稳,对面大喇喇站着一个人,她却不敢直视,垂眸,声音像蚊子叫“你坐啊。”
sally仍是站着,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两只手背在身后,摇了摇头“你不原谅我,我不敢坐。”
“……”
sally做了一个深呼吸,一字一顿地说“当年的事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胆子太小。你突然扑过来抱住我,然后又想亲我,我……我好害怕……”
往事重提,揭沐尧羞愧得恨不得现场挖个地洞钻进去,明明这是她的房间,她却突然想逃。
sally见她面露焦灼不吱声,着急地说“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你可以原谅我吗?”
原不原谅的,从何说起呢?
虽然时隔多年,但揭沐尧仍是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某一天放学,她拉着sally去了校园的某个无人的角落,带着满腔热血跟她这位内敛娇羞的同桌表白。
“sally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呀!”
“我也喜欢你,仅次于对爷爷奶奶还有爸爸和姑姑的那种喜欢,sally你是我见过最温柔最可爱的女孩。”
话音刚落,她一把将sally抱住,正想亲她一口,却看到sally花容失色猛地将她推开了。
揭沐尧有点懵,还没等她搞清楚状况,sally就尖叫着跑开了。
看着sally惊惶逃跑的背影,揭沐尧只感觉被人兜头泼了一盘冷水。这还不是致命的打击。第二天,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去了学校,得知sally因此退学时,揭沐尧听到“噗”的一声,仿佛被人在她受伤的心口上狠狠捅了一刀。
那段“失恋”的日子对于年少的揭沐尧来说是黑暗的,双重的打击下让她心灵不堪一击,她成了辍学少女,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说不笑,抑郁到极致的时候甚至还想过轻生。
好在她的家人都很有爱,她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把她捧在手心,她爸爸每天下班都会到她房间陪她静坐逗她说话。
得知这一消息的揭然从中国赶了回来。在家人的共同努力下,揭沐尧才慢慢走出来。为了让她对生活重拾信心,揭然决定给她换个环境,这才有了后续的事情。
重感冒加上高烧让揭沐尧头痛难忍,她拍了拍不甚清醒的脑袋。
其实这些年她从来没有责怪过sally,只是内心太脆弱,所以才想着逃避。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难道没有错吗?如果不是她贸然出手,sally也不会做出那样过激的反应。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两个心智不成熟的人用同样蠢笨的方法在逃避问题,如果一早就说开,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误会和伤害了。
思索良久,揭沐尧艰难地说“你完全不用跟我道歉,是我对不起你。”
sally惊慌失措“不不不,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跑的。”
揭沐尧捂着额头“是我有错在先。”
“我也有错啊!”
“……”怎么就变成了两个人相互忏悔?
揭沐尧缓了缓气,说“好,我原谅你了,你能原谅我吗?”
sally不假思索地点头。
两个人隔着一张床的距离,互看尴尬,不看又没礼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揭沐尧讪讪地别开头。
sally见她额头一直冒汗,依稀能感觉到她呼吸困难,小心翼翼地说“你还在生病,要不你先好好休息,我们……我们改天再聊?”
还有改天?
揭沐尧心里咯噔一下,视线又回到了她脸上。
久不见面生疏是免不了的,sally被她看得不自在,十个手指绞在一起,怯怯地说“对不起打扰了你,你好好吃药,祝你早日康复。我先回去了。”
“sally!”揭沐尧在她欲转身时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
“还还还有什么事吗?”
揭沐尧舔了舔唇,酝酿了许久,终于有勇气问出多年以来的疑问“你讨厌我吗?”
sally松了一口气,摇头,冲她微微一笑“你人很好。”
如果没有三年前那场表白,说不定她们已经是最亲密的朋友。
揭沐尧抿唇不语。
sally见她不语又开始紧张“那我……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明天?
揭沐尧急促地叫住了她“明天你真的会来吗?”
“只要没课我肯定来。”sally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那一颦一笑说不出的熟悉,揭沐尧内心深受触动,恨不得立即掀开被子送她……
她生生忍住了。
“慢走。”
“再见。”
客厅外面,揭然听到动静站了起来,开门见山地问“聊好了吗?”
sally腼腆地点了点头。
看来效果不错。
揭然勾唇一笑“要不要来吃点水果点心?”
sally摆摆手“不用了,谢谢你们。”
揭然看出她有些急促,也不勉强“那好,我送你回去。”
sally却不想她送,揭然只好将她送到最近的公交站。
回到家中,揭然径直去到揭沐尧房间门前,担心吵到她休息所以没有敲门,直接拧开门把走了进去。
黑漆漆的环境里,一双又大又亮的双眼忽闪忽闪,她直勾勾盯着门口方向,知道有人进来,准确地叫出来名字“姑姑。”
揭然微微一愣“好点了吗?”过来摸她额头,依旧滚烫。
揭沐尧动了动脖子,说“鼻子太难受了。”
“感冒就这样。”揭然帮她掖好被子。
“你不担心我会传染你吗?”
揭然失笑“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弱。”
“我弱吗?”
揭然笑而不答。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让她变成了话痨,还是因为sally的功劳。揭然默了默,说“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还好吧。”揭沐尧睁眼说瞎话。
揭然也不戳穿她,话锋一转“跟sally聊得开心吗?”
“……”
装哑巴可还行。揭然用冰凉的手指去碰她的脸“sally走的时候脸上是带笑的。让我看看你的脸。”
只听“啪”的一声,揭然毫不预兆地按下了床头灯。房间亮起来那一刻,揭沐尧却将脑袋深深藏进了被子里。
“……”揭然哭笑不得,“少跟我装害羞,我就没见过像你脸皮这么厚的。”
揭沐尧不高兴了,脑袋露出来,一脸幽怨地瞪她。
揭然不以为意,说“保持这样的好心情,你的病能好得很快。”
揭沐尧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好了,你睡吧,说不定一觉醒来烧就退了。”起身要走时却被她拉住了衣袖,揭然稍稍诧异,“怎么了?”
揭沐尧瞪得比铜铃还大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姑姑,你有没有发现其实sally和燕子很像?”
揭然眼眸一沉。
像吗?长相肯定不用考虑,一个欧洲面孔一个亚洲面孔。至于性格……还别说,被她提醒,揭然才发现这一点。除了sally稚嫩些,她们两个都是内秀的人,也都很善良。
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提起这个,揭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腔“然后呢?”
揭沐尧眨眨眼“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