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小生得了祁无雪随手捏造出来的生辰八字,煞有其事地摆弄着卦象,半晌之后才抬了眼睛,认真地望着祁无雪的眸子道“生于乱世,亦归属于此。游龙或凤,天命于此。姑娘并非寻常之人。”小白脸意味隽永地笑了笑,这表情与其头上那顶不慎歪了半边的高帽交相辉映,着实令人发笑。
祁无雪毫不在意地挑了眉“什么天命人命的,我只问你姻缘。”
小白脸猥琐地嘿嘿一笑,漆黑的眸子在祁无雪与边上不耐烦地望远的王鄞身上来回一转“这还用问吗,远在天边,近在……”
没说完,旁边凭空出现一只手,捏着小白脸胳膊往边上一拽,动作粗鲁,声音却极为恭敬“终于找到姑娘了,教主可担心你了。”
小白脸嘴角一抽,有些惧色,却还是不示弱地嚷嚷“要她管?!告诉你们死变态教主,老子还生着气呢……”张牙舞爪地挣扎着,不慎却把粘得不严实的山羊胡扯下一半来。
来人带了黑色面纱,只露了一双沉稳的眸子,冲一副看好戏模样的祁无雪略一弯腰“郡主见笑。”说着便不由分说地将耷拉着一半胡子的“小白脸”拖走了。
那姑娘诧异地瞪大了眼,边连连后退边指着祁无雪“原来都是真的,你竟是那珠锦郡主……”又猥琐地冲两人笑道,“没料到,珠锦郡主竟也是性情中人,也好这一口,嘿嘿……”渐行渐远,没说完,声音便消失了干净。
王鄞掩口打个哈欠,不耐烦道“玩够了没?”
祁无雪起身,极其自然地顺手牵了王鄞身侧的手,亲昵道“够了,回去睡觉了。”
十指松散地相扣,轻轻甩着,肌肤相触,有些令人心悸。
王鄞问道“你认识方才那人?”
祁无雪摇头,说“我见过她,她没见过我。我与她相好有点儿交情罢了。”说着,又抿着唇笑起来,“想必小两口吵架呢,竟跑到这来。难得风华绝代又薄情寡欲的上思教主也有被吃得死死的时候。”
“上思教主……可是女子?”王鄞似从前听闻过这名字,依稀记得其鼎鼎大名。
“是啊,不仅是女人,还是个容颜永驻的老女人。”祁无雪点头,屏着呼吸小心望一眼王鄞。
王鄞敛着眉眼,并未说话。
祁无雪有些失望,吐口气,打个马虎眼便将话题扯了开去。
女人与女人相爱,为礼不容。只是一想到她,却又好像有股子冲劲,它从心口破土而出,盘旋而上,化作激流锐石,不由分说地拉扯着自己,让自己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人靠近。这种感觉陌生而令人久久难以平复。
王鄞从小家教甚严,唯一看得顺眼之人便是那被横刀夺了爱的礼部侍郎花容月貌的公子,然那心情与当下之感相较却是远远难望项背。
是夜,王鄞失了眠。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写着写着脑洞大开,其实就是系列文的节奏辣~这个算命“小哥”就是下部的女猪哟,大家做好蹲坑不起的准备辣╮╯▽╰╭
不过像我这么好坑品,蹲坑什么的根本不用紧张嘛!抛媚眼
笨蛋女猪终于开窍辣!下面就是噼里啪啦轰隆隆各种擦枪走火宇宙爆炸……233
☆、第四十章 反正什么事碰上姐姐,我都有些力不从心
接下来几日皆在马车上度过,行了大半个徽州,即将步入古越之地。古云近乡情怯,王鄞离了故乡这么些年,留在记忆中的不少却亦不算多,望着窗外起伏不绝的青山流水,心中却逐渐平静起来。
邬水镇,徽越相交,交通重镇。西南有邬滩,为古战场遗址,伴邬水滚滚而过,其势壮观凄凉,多为文人墨客伤今怀古。
因得了当日祁无雪吃撑了所剩下的些糯米甜食,宋磊对着死婆娘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一路上不仅死皮赖脸地粘着两人聊天,还端的不怕祁无雪的威胁了,只天真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朝天髻一抖一抖的,一副你奈我何的赖皮样子。如此一来,祁无雪倒还真束手无策了,只能对着三石小儿干瞪眼——好好的两人时光,就被这笨蛋童子给毁了干净!
一到了邬水镇,趁着宋磊安置马车的空子,祁无雪赶忙左顾右盼地拉着王鄞走了远,省得到时候被那不知趣的宋磊瞧见,装着可怜又要黏皮糖似的缠上来做这个恬不知耻的夹心人。
几天马车下来,腿脚有些酸麻,沿着镇中不宽的溪水而行,往西南方向走一刻钟便能到邬滩边上。将近黄昏,天宇因雨季一片昏沉,云团稠密粘滞着缓慢而行。空气倒是极为清新,暑气荡然无存,已无潮湿之感,直教人心神畅然。
自巷口而出,青石板转而为田间石埂,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在一片整齐的油绿水稻之间穿行而过,伸手拨开尽头处半人高的密密芦苇,一大片青灰色砾石构成的石子滩便阔然眼前。
今日的邬滩早已失了当日悲壮之情,被改成一个小小的码头,白天船只来往,亦是镇上百姓与外头互通有无之道。
只是如今天色已晚,邬水又不算平和,夜间出船自然极少,因此为数不多的船家都纷纷忙着系了船,戴着斗笠准备回去。
祁无雪随手扯了个船家的袖子,直截了当道“船家,我要租你的船。”
船家大抵从未见过如此霸道之人,还未反应过来,手中便被塞了一锭银子。望着银子愣了片刻,恼怒之色立刻转为喜悦“好好,明日清晨之前将船系回原处即可。”又望着两人好心叮嘱道,“不过最近世道有些乱,不知出了什么事,官兵查得可严了。对了,别看这里水急,沿河而下一盏茶功夫便能到骞石之下,那里水可平静得很呢,最适合你们年轻人谈情说爱……啊呸,交流谈心。”
祁无雪笑着点点头,江风甚大,迎风而立,衣裾被猎猎吹起。船家似从未见过如此好看俊俏的两个“男子”,走远几步之后还不住回头相望。
滩上人走的七七八八,不远处有一家沽酒之所,卖家亦收拾着酒具准备离去。祁无雪二话不说便花了一两酒的钱买了剩下大抵四两的酒,其言辞之恳切,态度之真诚,沽酒小哥呆呆的竟觉得自己还赚了。
王鄞自小便在水边长大,自然熟识水性,一上小舟便稳稳当当地站了直,倒是祁无雪之前天地不怕,一上来便大呼小叫,摇摇晃晃地扯着王鄞袖子煞白了小脸,再也不松手。
邬水极宽,以浩浩汤汤之态起伏而下,夜色四起,周遭树影溶溶,水声涛涛,波纹泛着晶亮的微光。
王鄞心有所动,便略俯身伸手浸于微凉邬水之中,感受水流淙淙。祁无雪弯着腰从乌篷中出来,寻着两个青釉酒盅,早已迫不及待一杯浅浅白酒下肚了。见王鄞此状,玩心一起,便顺势推了王鄞一把。
王鄞岂是毫无防备之人,只微微一歪,立刻坐直了身子。转身瞪着始作俑者,祁无雪粲然一笑,正想弯腰赶紧继续缩回乌篷内,不想却被王鄞眼疾手快地泼了一脸水珠,祁无雪当场愣了个干脆。
于是,两人便全然扔了桨不管,任由小舟随波逐流,而顾自在不算宽敞的舟内打了起来——自然,是“打情骂俏”的打。
打到一半,王鄞拽着祁无雪的手腕喊了停,于是两人面面相觑地停了下来,祁无雪的手还勾着王鄞的膝盖弯,而自己则半条腿跨坐在王鄞腿上,如此诡异的局面僵了片刻,两人便心照不宣地坐了正。
王鄞咳嗽一声,自乌篷之中探出去道“水已平静许多了,大概就是船家所说的骞石之下了。”
祁无雪亦跟着探出身,环视一周,啧啧叹道“果真山光水色,绝美之境。”
王鄞莞尔一笑“若月出东山,才算得上人间仙境。”
一句话落,一轮清月如同知晓人心一般,悠悠转从乌云之后撒了银辉下来。连带着几粒清朗的疏星,罩着圈模糊的重影,映着世间万物皆朦胧婉约起来。
祁无雪望着王鄞浸在月色中的侧脸,抿唇笑道“姐姐果真金口玉言。”说着,在船头平稳之地铺上一层厚实毛毡,顾自盘腿而坐,满满倒了两杯烈酒,伸手递与王鄞一杯,道,“既然月出东山,自不可辜负美景佳酿。”
王鄞没推辞,接过酒杯,亦盘腿坐于祁无雪对面。
叮——瓷杯相碰,清灵悦耳。
王鄞浅尝辄止,祁无雪则恍若豪情万丈地一口饮尽。
“少喝着点,还真把自己当酒罐子了?我警告你,若喝醉了,我就把你扔河里喂鱼。”王鄞道。
“无事,我可是千杯不醉。”祁无雪将长发散开,恣意笑道,“姐姐,如今竟会‘警告’我了,可不知是谁前些天还一口一个娘娘,嫔妾,郡主地气我?”
王鄞不跟这牙尖嘴利的小蹄子计较,望着祁无雪背后碎裂成无数大小砾石的石壁入神,大约这崩分离析的整块巨石便是骞石了。
“千百年前,古越国与邻国交战于此,火光绵延三四里,烧至骞石便无故熄灭,故而此地被称作神灵相佑。同时,传闻原本骞石便是因此吸了战火之气,方由刀削斧砍的石壁碎裂为如今残颓之状。”王鄞靠着船沿淡淡道。
祁无雪转身看一眼那被月光侵染得颇为凄凉的裂石,瞅着王鄞笑道“古时传言多了去了,姐姐可要学那些个酸溜溜的文人墨客感慨一番古今?”
王鄞简直要被这女人气死,继续淡淡说“不过鉴古明今罢了。”
祁无雪来了兴趣,身子往前一倾,鬓发遮了半张脸“哦?那么,姐姐可有明出些什么道理?”眼珠子一转,又道,“且不说道理,暂且先谈谈当今之势。”说着又斟满了酒,颇有一番煮酒论世的模样。
本想嗤笑一声便算,只是瞧着祁无雪三分认真的样子,王鄞沉吟片刻才开了口“我被关于肃玉殿一年整,世事又瞬息万变,早已模糊不清。”王鄞抬头迎着风,月如清歌,映于水中,世间恍若双月同生般清澈透亮,“我只知黎国政权早已不复当日,日渐衰微,只靠着遗留的本苟延残喘。江南之地不用说,为皇上温床。中原以南一带似有起义,然无组织纪律且鼠目寸光,自然成不了气候。江湖虽说有不少豪情大义之士,然各类派别大大小小,真正达成共识而联手相抗朝廷的可能甚小。最后便只剩了西南蜀地,温襄王的确颇有治世之才,然其一向低调,近些年才忽然蠢蠢欲动,大有出山之意。”
说到蜀地,王鄞瞥了祁无雪一眼,便住了嘴。
祁无雪赞许地点头,丝毫不介意王鄞谈及自己父王之治,笑道“姐姐丝毫不输朝廷那些吃干饭的。”她别了头发,望着王鄞的眸子,轻声问道,“是三年前,三年前温襄王策略大变。姐姐可知个中原因?”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王鄞有些发愣“自然不知。”废话,温襄王又不是自己爹,旁人怎么可能知道这等机密?
祁无雪亦没作答,只平白无故感慨着叹口气,“世道太乱,想好好隐于江湖都没办法,真累人。”
从来嚣张跋扈的祁无雪竟会有如此消极归隐之意,亦不知这牛头不对马尾的回答究竟暗藏什么玄机,王鄞挑着眉望着她。
不多时,四两般若烈酒便堪堪被祁无雪一人喝了干净。王鄞瞧着这势头不对头,忙调转船头靠了岸。
一上岸,祁无雪便满面笑容地往王鄞身上靠,王鄞措手不及地一扶,祁无雪便得寸进尺地顺势赖在了王鄞身上,再也挪不开去。
此时静如明镜的船面上荡起许多不规则波纹,王鄞一边皱着眉七手八脚地扶好往自己身上蹭的醉鬼,边用余光瞥了眼水面——竟是悬着赤色风旗的官船。
王鄞不禁皱了眉定睛而望,三艘不大不小的巡逻船自东往西而来,船头立着些许正襟而立的小兵,为首的着四品侍卫官服,正握着刀仔细巡视。
想必这便是皇帝派出搜寻两人的兵马了。
王鄞心头咯噔一下,第一反应便是扯着毫无察觉的祁无雪便走。被祁无雪设计拐跑了这么些天,自己竟已然习惯与她朝夕相处的时光,还未到达目的便被“救”回皇宫,这竟为王鄞不能容忍的。
只可惜,大半夜的岸边空无一人,两人跌跌撞撞地还未走远便被那眼尖的侍卫发觉了。
“前方何人!”侍卫中气十足地拿刀远远指着两人。
王鄞头都没回,继续扯着祁无雪开溜。
“散发的可是容贵妃娘娘?”侍卫有幸在祭祀之时见过祁无雪的容貌,那身姿绰约的让他暗自垂涎四五尺,此生难忘。因此望见祁无雪的背影便擦着眼睛,大声质问道。
这么一声,祁无雪终于觉醒过来。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往不远处森森树丛中钻。
侍卫从未见过这被禁足一年的王鄞,私下断定边上“扯着娘娘衣袖挟持”的男子便自然是刺客了。于是自恃箭术出众,便颇有盛气地拿过身后弓箭,瞄了一个准,三箭齐发,直指那被误认为“刺客”的王鄞。
箭气破空而来,祁无雪当即扯了王鄞在身后,随手打落两支利箭,然最后一支那自大的侍卫没看准,逮着空隙便往后头窜去。
原本这箭根本刺不到站到一边的王鄞身上,只是祁无雪焦心过甚,来不及握住箭身,便不及细想地直接用手臂挡了。
箭入肩头,祁无雪甚至没有发出一声闷哼,只摇晃了几步,略略曲了背。
“你是傻了吗!”王鄞一步往前,立即扶住祁无雪的腰,低声而问,语气中有些怒意。
祁无雪废力地抬头,额上冒了层薄汗,冲王鄞笑道“是啊,喝多了脑子也不好使。不过,反正什么事碰上姐姐,我都有些力不从心……”
祁无雪的喃喃之语有些无奈亦有些自嘲。只是此刻哪里能管这等事,王鄞权当充耳不闻,咬咬牙,将祁无雪无伤的胳膊圈在自己脖子上,几乎扛了其所有分量,跌撞地几步走入了灌木树丛的小道里。
见祁无雪中箭,为首的侍卫早已吓破了胆,只暗自宽慰自己,这么大半夜,一定是自己认错人了,哪里还敢乘胜追击。
作者有话要说脚趾头想都知道下一章有爆点!
就是喜欢卡关键猥琐笑233
☆、第四十一章 偷亲与反被亲
在树丛中走了片刻,虽说祁无雪轻得只剩一副骨头的重量,然王鄞扛了这么久,终归还是力不从心。一个不小心,祁无雪便滑了下去,靠坐在粗壮的树干边上。
王鄞亦被带着摔坐下来,她望着祁无雪有些苍白的面色,咬着唇心急如焚。
然祁无雪自己反倒平静许多,她伸手抚上王鄞因用力过多而有些发颤的手,将它握在手心,笑道“其实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姐姐何须如此费劲。”
王鄞强忍住想一巴掌拍在祁无雪头上的冲动,道“现在还说废话,回去还有不少路,你自己走罢。”
祁无雪笑得极为随意,仿佛中箭的根本不是她“姐姐可不忍心。”眼神又落到肩头露着的长长一截箭身,皱着眉,“这箭长得可真难看。”说完,双手握住箭身,稍一用力,箭便断裂,只留了一小截在血肉之中。
如此一来,祁无雪的唇色愈加发白,鲜血又不住地汩汩而出,暗白的锦缎被染红一片。她随手丢了箭,冲王鄞赖皮地笑着“好痛呢,姐姐。”
王鄞脸色一沉,望着祁无雪这自虐的行为彻底无语,叹口气,转身蹲下,道“我背你。”
不多时,大抵痛劲儿过去了,祁无雪伏在王鄞脖颈间便开始喷着淡淡酒气说胡话。说的还特没营养,不过只是要继续喝酒,继而便是什么打打杀杀的,还特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气得王鄞几次都想干脆地把祁无雪扔到地上。
好一会儿,祁无雪像是睡着了,静静地靠在王鄞肩上。
王鄞侧头望了眼,舒了口气,心想终于安稳了,额上汗水连成细珠,慢慢爬至下颌,垂落到祁无雪无力地挂在王鄞胸前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