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奈在黑暗中连连后退,她的双眼不像佐伊那样拥有夜视的能力，只仿佛漂浮在浩瀚的宇宙黑洞，只能看见那发出幽光的赤瞳，如守住猎物一般凝在自己身上。
“呃……”脚后跟拌在了身后的阶梯上，退无可退。肖奈眼睁睁看着佐伊失控的逼近自己，有些恼了，“你别这么看着我！”
贴着她的身体停下侵袭，眼前一片黑暗，佐伊却能看得清晰——小小的肖奈站在长长的楼梯口前，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神色惊恐，惹人怜爱。
“我想吻你。”嗓音压在鼻尖，闷闷的，佐伊显然并不擅长征询意见。
“不行！”肖奈看不见佐伊的表情，这样的要求让她心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很煞风景的说了句“我爸就在附近了……”
话音刚落，腰侧突然被一双修长的手掌住，肖奈整个人被提抱起来，放在了身后的一层台阶之上，升高了二十厘米，立刻更近距离的对视上了那双赤瞳，耳边灼热的喘息声，预示着眼前的人即将失控。
“为什么？”佐伊将她提到台阶上，一歪头就轻易贴到了她清香汗湿的脖颈，微微喘息着说“雷德尔说你喜欢和我在一起。”
肖奈再也无法挣脱佐伊渐渐勒紧的手臂，局促喊道“怎么可能！教授才不会说这种话！我……最讨厌你了！”
佐伊稍稍退开脸，在黑暗中细细凝视肖奈的表情，片刻后鹰隼般狭长妖异的双目敛起，嗓音迫切的说“雷德尔说你重生过，看见变种人袭击成功了。”
佐伊左手掰起肖奈的脸颊，目光灼灼“那么，我们很快就会拥有合法政治地位，我也会跟普通人一样，可以正大光明的跟你在一起。”
肖奈心头一抖，那些残忍的变种人袭击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她蹙起眉头推开佐伊的手，对视着赤瞳怒道“你还是打算杀了我的家人，我的同胞？那还说什么在一起？如果你真的想要和我在一起，就应该和人类站在统一阵营，清除丧尸的威胁，政府自然会感谢你们变种人，将你们合法化。”
赤瞳微凛，眉峰拔高，更显锋芒，四周寂静无声。
佐伊靠近过来，蹙眉挑衅的看着肖奈道“这种白日梦我早就不会再做了，合法的地位只能靠我自己争取，他们永远不会认同我们。”
肖奈死死摇头，急切道“哪怕不认同又怎样呢？只要你不要乱用暴力，我还是愿意跟你在一起，我不在意你是不是合法，有没有地位！”
“我在意。”佐伊陡然拔高嗓音，满目不解的注视肖奈，说“坐以待毙？像从前一样，即使想给你一个娃娃都买不起吗？不用暴力？我不吃不喝给他们干半个月的活，却没有法律维护我的权益……”
佐伊脑中浮现起那年的回忆——
在袭击雷德尔军区的前一天。
杂乱不堪的码头，三个人类壮汉手拿着钱盒，面对着排成长龙，来领薪水的苦力们，细细数着钱，硬币也不会多给一枚。
当看到一个身后扬着尾巴的小孩，扬着小小的脸，半张着口，目光期待时，他们一阵嬉笑，口中骂骂咧咧着“变种小畜生”，低头就让那小孩滚一边去。
在等完长队里所有人领完薪水后，那孩子不识趣的又跟上了那三个男人。
“滚开！”高个子的男人啐了一口，加快脚步跟其他两人钻进了车里。
听见引擎一声咆哮，那几个人就要离开，呆呆站在车后的孩子神色愈发局促不安，他们还没给钱。
直到车子呼啸而去，周围的空气才如同愤怒的乌云一般骤然翻涌起来。
车子突然停在了路口拐角处，三个男人皆是一惊，其中一人皱眉骂道“停下来干嘛？你他妈快点啊，老子下午事儿多着呢！”
驾驶位上的男人口中嘀咕了几句，踩紧油门，引擎咆哮，车轮开始擦着地面扬起弥天的尘漫。
可车却不进，反退。
“操！怎么回事！出什么毛病了！”副驾驶位上的人大骂一声。
“你……你们……快、快看……”后座突然传来男人颤抖的嗓音，前座两人茫然回过头。
就看见，后车窗外，距离十米，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孩子，神色愤怒如同地狱的恶魔，微卷的发丝在空中疯狂乱舞，一双小小的手，死死朝他们跑车的方向，凭空奋力抓着什么……
车子，一寸，一寸，缓缓后退。
副驾驶的男人已经看傻了眼，缓缓动了动双唇“我……的……天……啊……”
之后，回忆被鲜血染红，从男人满是血污的口袋里掏出三张纸币和三枚硬币之后，那个赤瞳的孩子就已经知道，杀戮一旦开始，就回不去了。
……
是的，回不去了。
佐伊收回思绪，目光灼灼看着肖奈，嗓音低哑的说“只要这一次，这一次我成功了，以后就能让你做一个普通的女孩。”
肖奈甚至连年幼时的记忆都没有，她无法承担佐伊那份对地位的执着，也不明白变种人当年为什么，宁可与国家反目，也要滥用暴力，抢劫普通人类。
她不知道，当时为了平衡劳动力，一个普通人一天的薪水，够变种人埋头苦干一个半月，才能获得相同的报酬，且依旧不受法律保护。
在这样一个文明的时代，官逼民反早已是肖奈无法想像的事情，毕竟变种人集体叛乱迁徙之时，她才刚满四岁。
各种各样的教科书历史，都在教育者一代代普通人类的孩子们，变种人的蛮横与残暴，血腥的杀戮，却丝毫没提及当时的高层，对变种人悲惨生存现状的视而不见。
“你总是这么对我说！”肖奈眼中溢出泪水，“普通的女孩，有爱她的爸爸妈妈，有安宁的工作生活，想要的是国泰民安居家乐业，而你要做的确实毁掉我一切的事情！”
佐伊松开她，退开两步，一脸怒火反驳道“国泰民安？你们人类做得到吗？根本不可能，你们永远在内斗！”
“你告诉我阿奈，这些加强型变种丧尸是哪来的？”佐伊挑衅的注视肖奈质问道“是你们自己人干出来的丑事吧？”
“五百多年了……”佐伊略微缓下情绪，低声说“你是学过历史的，在近代五百年里，你们人类国与国，种族与种族之间的战争，可曾有一日中断过？你们口中的我们、我们这群怪物，不也是你们亲手制造的吗？咎由自取！”
肖奈瞳孔骤缩，刚要开口，却又被佐伊打断，进一步挑衅道“五百年内，你们内外战乱产生的伤亡，累计有多少亿来着？”
“而我只需要二十万以内的伤亡，就能彻底代替他们这群丑陋的好战份子。”佐伊伸手捧起肖奈的脸颊，温柔而自信的说“阿奈，只有绝对的武力才……”
“闭嘴！”肖奈捂住耳朵，惊恐的看着佐伊吼道“别用这些歪理给我洗脑！”
肖奈转过身，逃也似的朝楼梯上奔去。
佐伊抬头看着她的背影，蹙眉开口道“去哪儿？你爸在这条路呢……”
作为路痴的肖奈立刻停下了脚步，很不情愿的回过头，摸索着慢慢走下楼梯，直到右手在黑暗中在被牵起，提着的心才再次落下。
一路无话，彼此都不认同对方的立场，空气里充满火药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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