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新词不管不问的情况下,敲定厂址,添置设备,招兵买马……不可谓功劳不大。
虽然除了老板,只有十四个人。但这十四个人,包揽了制作、加工、包装、销售。李思思更是要管财务、原材料、人工、市场调查、产品研发等一系列公司大大小小的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小作坊总有一天也能飞上青天。
尽管目前还在亏着……
第4章 第四章
徐浪是在李思思走后半个小时才找过来的。
宋新词听到推门声,立马站了起来“浪哥,你知道吗,等你找过来,热锅上的蚂蚁都成肉夹馍了。”
徐浪一脸惶恐,赶紧将收集来的信息上报“杨刚,男,今年五十一岁,新闻部主编,夏瑶的直属领导,现在在南二环的刘公馆参加四季传媒内部聚会。”
宋新词抓起挎包就往外走,一声“谢谢”还没落地,人就闪得没影了。
徐浪伸手抓了两下空气“喂喂,谁买单啊。”语气颇有点无奈,脸上却不甚在意,谁都听得出来他在开玩笑。
徐浪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宋新词那个位置上,侧耳听着窗外的雨,一脸享受的表情。
总是待在喧哗的地方,也很苦恼啊。
刘公馆是一家阳川市本地的高档私人会所,不对外经营,只为会员和会员介绍来的消费者服务。个人会籍费16万,公司会籍费19万,消费对普通人来说贵的惊人,主要面向商界名流,企业高层等商务人士。
由几位第一代企业家们共同创建,之所以叫刘公馆,是为了纪念一位逝去的故友。
主打是中国菜,主旨是朋友聚会,商务交流。不是光有钱就能进的。
宋新词有这里的会员卡,全是因为宋闻韬的关系。
她对做生意都不感兴趣,更何况商务聚会。虽然那张卡她爸一给她,看了两眼,就不知扔哪去了。但她还清晰记得那张金光闪闪的印金卡上八个楷体大字——激荡年华,光辉岁月。
这一听就平均年龄五十往上的感觉。
虽然没来过,不过好在科技发达,技术先进,具体位置导航一搜就知道了。宋新词开着一辆晨露白的阿斯顿马丁在刘公馆面前晃了两圈,皱起了眉。
雨已经停了。
就在宋新词准备打电话给她爸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
宋新词摇下车窗。
“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那男人弯着腰,笑得十分的标准。
宋新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道“我忘了带会员卡——”
“宋新词小姐是吗?个人会籍会员出入刘公馆不需要带卡的。”
这么人性化,宋新词熄了火,下车,后者主动接过了她的车钥匙。
宋新词“谢谢,你认识我?”
“会员资料登记了您的照片和车辆信息。”西装男人说完,又补充道“客人的资料都是严格保密的,我是刘公馆公关部经理,刚刚楼下的保安给我的助理打电话,我猜想可能有什么不方便,就自己下来看看,宋小姐放心,绝不会泄露任何信息出去。”
宋新词专业。
“我还以为你是泊车生。”
经理笑了笑,将宋新词的的车钥匙扔给后面来的一个服务生,递上了取车牌“宋小姐,这是第一次来吧。”
果然一分价钱一分货,入会费贵不是没有道理。但宋新词哪有心情说闲话,接过铜牌,打哈哈几句,就快步往里走去。
经理帮她按了电梯“宋小姐,还不熟悉刘公馆吧,需要我带您转转吗?”
宋新词摇摇头“我来参加四季传媒的聚会,手机碰巧没电了。”
经理喔了一声“四季传媒的聚会,在五楼,我带您去。”新会员入会需要百分之八十的老会员投票通过,才会被准许。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别人就算了,经理并不怀疑个人会籍会员们会撒这种慌。
经理将宋新词带到一个包间前“祝宋小姐玩得愉快。”微笑着点点头走了。
宋新词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三个烫金大字——牡丹厅。
轻轻地推开门,大部分人端着红酒杯沉浸在彼此的交谈中,只有少数几个人注意到了她,先是下意识地看一眼,然后碍于情面收回视线,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
宋新词抬手将头发撩到耳后,姿态优雅的像一只白天鹅,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偷偷打量自己的男人走过去,礼貌一笑,道“请问你知道新闻部的杨主编是哪位吗?我找他有点事。”
后者神色竟有点不好意思,说话不自觉有些结巴“老……老杨啊,我去帮你叫过来。”
宋新词点点头“谢谢。”随手端起一杯红酒,本想喝两口,想起过会要开车,便只是捏在手里晃了晃。
大致打量了一下,这牡丹厅蛮大的,装修也不错,上面一排水晶吊灯还燃着蜡烛,不过她最欣赏的还是那一墙落地窗。
几分钟后,一个身材微胖留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举了举酒杯“你好。”
“你好。”
“请问有什么事吗?”
老杨稳重得多,举止都很得体。不像刚刚那个小年轻,还在旁边偷偷瞄她,还以为她不知道。
“杨主编是这样的,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宋,是贵公司员工夏瑶的朋友。我们已经快两个月没联系到夏瑶了,她的父母都很担心她,想问一下杨主编,知道夏瑶在哪里吗?”
宋新词一半真话一半假话,担心是真的,但她没跟夏瑶父母联系过。
调查记者,顾名思义,主要以调查为主,大多是为了揭露一些社会黑暗面,报道出来的对象,十个有八个违法。这种不止动摇别人利益,还会挖掘别人罪状的行为,被发现了,肯定不能轻易脱身。尤其那些牵扯广,罪行重的利益链,能不能平安回来,都是个问题。回来了,还要担心被打击报复。所以选择做调查记者的人并不多。
通常为了安全,为了隐蔽,为了不让人发现,潜伏进去的记者,大多数时候都要小心翼翼的隐藏真实身份。关掉常用手机就不说了,姓名都是胡编的,甚至期间都不跟外界联系。这不仅是为了自己安全,也是为了亲人安全。
为了以防被失踪了也无人了解情况,一般会选一个信任的人留个底,交代自己的去向以及调查的原因,有的甚至连遗嘱都写好了。
那个人必须理智又值得信赖。太亲的人不行,即使你再怎么理智,也抵不了担忧,时间长了,万一忍不住偷偷去看她,被发现了怎么办。
夏瑶当实习记者的时候就是老杨带的,所以一毕业还是选择了去四季新闻。这些年来,老杨教了她很多,是亦师亦友的存在。而且都是同行,他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夏瑶是自己选择去做调查,没有组织,没有同伴。
太难了,所以有这样一个人选,值得庆幸。
“勇敢又有主见”,这是老杨对夏瑶的评价。
“对不起。”老杨摇摇头,“我不知道。”
“可夏瑶跟我说你知道。”宋新词直视杨刚的眼睛,从口袋里夹出手机,低头翻了翻,点开一段录音,“她不仅跟我说过你知道,还说了两个月没有消息的话,就让我来问你她在哪。”
夏瑶确实这么说过,说了一遍后,宋新词央着她说了第二遍,录了音。夏瑶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好的简直可以直接去主持新闻联播,所以这段话非常清晰。
但当时宋新词还以为夏瑶在开玩笑。那天宋新词发布了一首新歌,心情很好,还喝了些酒。夏瑶来找她的时候,神情和以往并无不同。连提起这件事,都是在她兴致高涨的时候。似乎是随口一说,语气平常的就像在说明天去我家吃饭吧一样。
她知道夏瑶是调查记者,但几个月以来,都是报道些小打小闹小坏的事件,而且其中很多她也参与了。所以几乎是以一种调戏的心理录了这段话。
结果……
她要是早知道夏瑶来真的,打死她也会陪着去。
第5章 第五章
这两个月里,替夏瑶和家里联系的就是老杨,早上才打过电话安抚二老,他充分理解宋新词的心情,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夏瑶这么说,大概是为了让你安心吧。”说完叹口气,“我早就劝她不要做调查记者,现在好了,弄得大家担心。”
不管夏瑶说这话是出于什么目的,老杨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告诉宋新词。年轻人做事容易冲动,万一眼前这位宋小姐忍不住找了过去,怎么办,危险不说,而且前功尽弃。毕竟是过来人,老杨打算再等一段时间,没有消息的话,自己去看看。以前有的前辈潜伏半年的都有,调查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老杨一脸认真,宋新词辩不出真假,换个思路道“夏瑶是贵公司的员工,贵公司就不为员工的安全考虑吗?什么都不知道,就让她一个人去了?”
“谁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夏瑶跟我打过招呼,不然一个员工突然没信了,公司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不过你是外行不知道,这个都是很保密的,你想啊,万一我为了利益去拆穿她怎么办,你敢用个人安危去考验人性吗?公司从来都不鼓励员工去做一些冒险的调查,这是夏瑶自己选的路,尊重是一种修养,不是吗?”老杨毕竟老江湖,擅长的就是打太极,撒点小谎信手拈来,语气诚恳,脸不红心不跳,还一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的表情。
再说,知道本来就不代表一定要告诉你。
因为大老板就是一个蛮嫉恶如仇的人,所以四季新闻内部其实是很鼓励员工去揭发、披露一些社会黑暗、不公现象,并且质量越高的报道奖金越高。不过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尊重员工意愿的前提,也不会勉强大家去冒险。
这确实是夏瑶自己选择的路。
宋新词自然不知道选题、新闻点都要主编审核,除了你走在路上扛着摄像机突然发现一个新闻,拍下来,来不及上报的,几乎不会出现没人知道你干嘛去了的情况。
不过老杨说的那种情况也有,怕被出卖选择单枪匹马,但那样你冒险收集回来的信息,不一定能曝光。主编同意你去做,都是经过考量的,这里面还要考虑社会影响与和谐问题。
到那一步,你拿着手里的信息,大概有两个选择,报警与不报警。
或者一开始你就直接做自媒体、自由撰稿人好了。
老杨以前也是调查记者,一次接受采访,电视台没打码,不小心曝光后,被仇家寻来,肚子上挨了三刀。
“我如果孑然一身,绝对不怕以身殉道,奈何上有老下有小。”这是老杨在医院醒来后,沉默了好久,说的第一句话。之后便遗憾告别了他热爱的调查。
“这是一个大公司该有的负责任的态度吗?漏洞这么大——”宋新词真的有点生气了,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不是这老杨看不起人,觉得自己会添乱故意说不知道,就是他真的不知道,这两种原因都让她来气。后一种,你这么大一家公司,员工自己跑去调查,居然不知道去向,你当是自媒体啊。
什么脸色老杨没见过,接着打太极“这是夏瑶自己的选择。”
你这话啥都能堵是吧,宋新词意味深长地看了老杨一眼“我怎么确定这是夏瑶的真实想法。”而不是被胁迫。
年轻人啊,你还嫩了点,老杨游刃有余道“谁主张谁——”还没说完手机在西装口袋里振动起来,老杨点点头,“不好意思啊,接个电话。”
宋新词站到一旁,看着老杨的老式功能机。心想,怎么确定你是不是在忽悠我,是不是该威逼一下?
老杨在稍远的一个角落聊了几句,又朝宋新词走了过来,一扫刚刚特官方的认真神色,笑着捏了捏眉心,和蔼的就像路边卖西瓜的大爷,语气也轻松起来“是啊,你再不回来,你朋友就要把我活剥了。”
宋新词的眼睛亮起来,指了指老杨的功能机,用口型无声道“夏瑶?”
老杨朝宋新词点点头,对电话道“你不早点说,我都告诉她了,再说,你平安回来才是对关心你的人最大的安慰。”
电话那头,夏瑶坐在中心医院急诊外的长椅上,弯着腰,左手举着老杨同款老式功能机,右手捏着块冰糕敷着扭伤的脚踝,不痛是假的,但她习惯默默忍受。
急诊的灯光照出来,混合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切割着光明与黑暗交界的尘埃。面前的芭蕉叶滑下几滴水珠,叶片鲜绿,生机盎然。
夏瑶的脸上身上都是泥,衣服湿了,也没来得及换下来,头发被污水粘在一起,单薄的背影看起来孤单又惹人怜。
宋新词在那边喊了她一声。
夏瑶笑了笑“嗯。”
老杨主动将手机递给宋新词,推开了牡丹厅的门。
宋新词点点头表示感谢,先走出去“你……你……”
你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