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战战兢兢地看了陈美丽女士一眼,发现她正一脸慈祥地看着猫窝里的小奶牛们,温柔黏腻的眼神几乎快要融化。
这事儿有谱!
我赶紧趁热打铁,说“妈,现在都入秋了,眼瞅着就冬天了,奶牛带着这么多孩子自己在外面怪不好过的,你就发发慈悲,把它们留下吧?”
陈美丽女士傲娇地哼了一声,又故作凌厉地瞪了我一眼,吓唬我说“那以后你就给我好好地收拾着,不在家的时候把笼子锁好了,要是这些小畜生把屎尿拉的满家都是,我就扒了你们的皮!”
“是是是,谨遵老佛爷懿旨,老佛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连忙捉着奶牛的两条小胳膊,把它的小手手对起来,向陈美丽女士连连作揖。
陈美丽女士又意犹未尽地拧了我一眼,到底还是绷不住笑。
我早就看出来了,她老人家分明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蹭得累,妥妥儿的一头顺毛儿驴,想让她妥协万万不能跟她顶牛,得靠哄的才行。
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把奶牛放回猫窝,让它给小奶牛们喂奶。
笑了几声,陈美丽女士又故作威吓地绷起了脸“陈曦!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你最好给老娘有点数吭,别养了猫就不务正业!你现在可都已经十六了啊!再有两年还掰不弯自己,你就赶紧给我卷了铺盖卷滚犊子!”
我头皮一硬,又来了……
陈美丽女士看来真的是铁了心,不掰弯我誓不罢休了。
无奈我只得打着哈哈应承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安顿下来了猫,我又想起了江月的事情,于是斟酌着问了一下陈美丽女士近来的业务情况。
陈美丽女士表示混账包租婆见她进账颇丰,乃把门店的年租涨了一万块,这让她很受伤。
我又问了一下她店里人手的情况,她说她们四个人忙活刚刚好,暂时没有招人的打算。
我暗道不好。
我那边可是拍着胸脯大言不惭地跟江月打过包票的,结果陈美丽女士这里却并没有招人的打算,这下我可如何是好?
万一让人家期待落空,那我就真是罪大恶极了。
心理活动了大半晌,我到底还是斟酌着措辞跟陈美丽女士说了“妈,就是我一个同学吧,家里条件不太好,想勤工俭学来着,你能不能帮她想想办法?”
“男的女的?”陈美丽女士眉眼一横,如临大敌。
“女的。”我低眉顺眼,胆战心惊。
“女的?~~~~~~”
喂!!!
你这副痴汉脸和荡漾的尾音是几个意思啊???!!!
我觉得陈美丽女士可能把我们的关系给想岔了。
“妈,她是隔壁班的,不是我们班的,而且我跟她也不太熟,不过我倒是能看出来,她的人品挺好,这个你放心。”我说。
“放心放心,肯定放心。”
陈美丽女士星星眼,“不熟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嘛,时间长了弄不好就日~~~~久生情了。”
“妈……”我实在是哭笑不得,她老人家的脑补能力实在是太强悍了。
看着她这一副一脸期待的模样,我十分有理由怀疑,她连我俩□□做的事情的时候的体位都已经脑补出来了。
噫!
这为老不尊的!
“对了,陈曦啊,她家住的远不远?要是远的话,你问问她,她爸妈放不放心她在外面住。要是觉得来回挺浪费时间的,你就让她去咱旧家那住着,反正在那住的都是你那三个姐姐,而且她们都有女朋友了,不会欺负她的。”陈美丽女士又说。
我们以前住的旧家,也就是那间四十来个平方的小房子,陈美丽女士并没有卖出去,而是给西点屋的店长她们当了免费的员工宿舍,还买了两张质量不错的上下床给她们用,只不过水电费要她们自己来出。
平心而论,陈美丽女士是一个很贴心的人,也很乐意为她人着想,只不过她所着想的那个“她人”,都是她自己的同志。
不是同志的,最后也被她给想尽办法地争取成为了同志。
身为一个不与异性恋霸权社会同流合污的“革命者”——虽然是她自诩的,陈美丽女士无所折损地践行着“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一开始,店里就只有裱花师姐姐一个人是les,而且还没出柜。陈美丽女士最早不知道,后来因缘巧合地知道了以后,就每个月大张旗鼓地多给她开了六百块钱的工资,以赞助她谈恋爱。
在这□□裸的金钱诱惑之下,过了没两个月,店长姐姐和烘焙师姐姐也先后尝试着接触起了百合,三接触两接触地,就把自己给接触弯了,还各自拐了个学生妹当女朋友。
陈美丽女士跟我摊牌以后,我直不住地感慨这个老女人的心机深重。
好家伙,竟然还玩威逼利诱这一手。
只不过,她对待小姐姐们用的手法是利诱,对待我的手法是威逼。
——忘了是什么时候了,我从微博上看来了一句话,说,人总是习惯于对自己最亲近的人苛刻。
我对此深表赞同。
话说回来。虽然江月之前没问我住宿的问题,但是既然陈美丽女士主动问了江月的情况,我觉得还是提前跟陈美丽女士说一下比较好,这样明天就可以顺便跟江月提一下吃住的问题了,她愿意去住就去,不愿意也无所谓,于是我就把我所知道的江月家里的情况跟陈美丽女士说了,诸如她爸因为破产跳楼,她妈卷着家当跑了,她现在住在她大伯家,但是她大伯一家对她并不怎么好之类之类的,其中自然不乏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主要是我吃准了陈美丽女士隐藏在刺猬性格表面下的菩萨心肠,把江月的情况说得更惨一点,陈美丽女士给她开的工资就会更高一点。
见不得女孩子受苦的陈美丽女士自然毫不犹豫地应承下了我那个“多给点工钱”的提议。
第10章 第章
第二天下了晚自习,我去约定的地方找到江月,跟她把这事说了,江月想了想,决定去我们旧家那里住着。
的确不出我所料,她在她大伯家的地位就跟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似的,几乎跟住家保姆没什么差别,而且还是没有工资的那种。
一边推着自行车跟她并肩走着,一边听着她语声平缓地讲述着在她大伯家里遭受的那些苦待,一瞬间,我突然升腾起了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欲望,我甚至还想要把自行车摔到一旁,就这样把她抱在怀里,然后……
吻她???!!!
我吓了一大跳,打了一个大大的冷颤。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我小说看多了!!!
全都是套路!!!套路!!!
我才不会想对她怎么样呢!!!
我是直的!!!
宇直!!!
“陈曦,很冷么?”江月歪着头,很关切地看我。
“还成……今天穿的有点少……”我傻笑。
江月比我矮半个头,身高只有一米□□,从我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路灯的碎光映在她的瞳仁上。
我看过不少小说,小说里面描述女孩子的眼睛好看,通常会用“星瞳”或者“水眸”这种描述,意思大概是说她们的眼睛非常好看,动辄星光璀璨,动辄水波潋滟,而实际上,我在现实里看到的通常都是黯淡无神的死鱼眼,哪有什么星光,不散光就不错了。
——但是,我现在却在江月的眼睛里面看到了星光。
枉我还是个文科生了,一时间竟然想不到好听的形容词来形容她的眼睛。
套用一下以前从书上学来的句子,就是——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反正就是好看,老好看了!
我的心脏又可耻地漏跳了一拍。
“陈曦,你走什么神呢?”江月半转过身子,笑着把手掌在我的面前挥了一挥。
“噢、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用不用哪天陪你去超市买点日用品什么的。”我随口胡诌。
我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脸上的温度在上升。
我觉得我现在的心态很危险。
幸好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天已经彻底黑了,再加上路灯比较昏暗,这才没有被她看清我这副几乎尴尬到无地自容的窘迫模样。
感谢懒政怠政,对路灯疏于保养的市政部门,阿门。
“不用——”江月摆了摆手,又转过身子,跟我并肩走着,“日用品什么的我自己去买就好了,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噢……那、那我就不多此一举了。”因为心虚,我觉得我现在笑得特别弱智。
走出居民区,来到宽敞的大路上,我示意江月坐上我自行车的后座,准备带她去店里找陈美丽女士说明情况,顺便假惺惺地签个合同,然后带她去她大伯家收拾东西。
昨天江月回去以后已经跟她大伯一家说了在外面找了个临时工的事情了,今天听我说了还能住宿,简直巴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过去,躲她大伯家的人躲得远远的最好。
她大伯一家自然也对她找工作一事没有任何异议。
江月本来就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在她大伯家也是尴尴尬尬地住着,要是能从她大伯家搬出去,她大伯一家估计是要放鞭炮庆祝了。
第11章 第章
我,陈曦,女,生无可恋。
陈美丽女士开着面包车载着我和江月去她大伯家说明了一下情况,递了一张名片,江月就收拾了一下东西跟我们一起离开了。
知道了陈美丽女士会住宿,江月表示一秒钟都不想在她大伯家多待了。
江月的东西很少,三个收纳箱就装得过来。她以前还是大小姐的时候,她爸妈的确给她买了挺多上档次的衣服、配饰之类的,不过后来都被她挂到闲鱼上卖掉换钱了,所以她现在的私人物品并不多。
送江月去了员工宿舍,陈美丽女士又慈祥地握着她的手,假惺惺地嘱咐了几句,告诉她只管把这里当自己家之云云,就带着我下了楼。
坐进车里,陈美丽女士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回家,而是闲闲地弹着方向盘,做出一副贼兮兮的奸商嘴脸跟我说“闺女,眼光不错哦。”
得,她老人家又要开始给我做思想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