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话即使安娅落败,人们都会认为是他怕输掉决斗而先下手……
本来决斗要是定在几个月甚至半年后,事情还好办,可就在试炼结束后的一周,人们肯定不会忘记,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就连试炼里的其他参与者恐怕都会死死盯着他……
更有可能的是,倘若有人提出,理查德二世很可能就会下令,将安娜与他刻意安排在不同的组里!
安娅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她真的好想给这位公爵小姐一个巨大的拥抱表示感谢。
她神色严肃地抬头看过去,却看到后者向她眨了眨眼睛,神情甚至带着几分戏谑,两人换了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奥拉夫就在这样的种种不利条件下,咬牙切齿地同意了这个决斗。
他本来还可以仗着方式由自己选择而提出单挑,这下别人都知道安娅是龙骑士,而这还正好能弥补他们在阶位上的差距。
毕竟比起一面倒很快就能结束的屠杀,谁都会更愿意看势均力敌的战斗。
有了这样精彩的开头,整个宴会的气氛陡然热烈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议论这场决斗,有关那个金发少女的身份,神秘的格里兰斯家族,还有她和洛忒菲斯家族的关系。
五年前洛忒菲斯继承人冲冠一怒为红颜杀了菲尔皮乌斯小王子的事,也很快在人群中流传开来。
当年欧文的所作所为,正是这个世界上oa应有的美好品格,几乎没有人会同情他,尤其是那些同样是oa的少年少女,他们为那位侯爵小姐的痴情分为感动,甚至有人哭了起来。
“你是该好好感谢那位阁下,”赛琳拍了拍长女的肩膀,向楼梯的方向微微颔首致意,“听听那些故事,也许决斗之后你就会出现在吟游诗人的传唱中了。”
“……因为我壮烈牺牲吗?”
安娜愤怒地瞪着她。
“我就不能开个玩笑对吧,”安娅无奈地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你只是一部分,相信我,他们的目标绝不是干掉你或者杀了我那么简单。”
此时已经有侍者过来请她,金发少女耸了耸肩,“我要去向那位公爵小姐致谢加道歉了,祝我好运。”
安娜皱眉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祝她好运?就好像她是要去求爱一样。”
安娅顺着楼梯拾级而上,她在假期里偶尔在欧洲旅游,在某个古堡里见过这样的双螺旋设计,两组独立的楼梯相互交错围绕一个轴心盘旋而上,同时上下的人可以看到彼此,却不会遇见。
当时曾有人这是国王为了避免他的王后和情妇撞见的尴尬。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翘起嘴角,按照那位比亚隆德斯公爵的风流成性,好像也差不多,即使她的妻子许多年就去世了。
“您看上去心情很好,小小姐。”
安娅猛地惊醒,看到站在楼梯上的褐发女人,她的裙摆拖曳过光滑的大理石台阶,碧睛鸟的羽毛翻滚出雍容华丽的渐变孔雀蓝,顺着腰线盘旋而上的刺绣赫然是经过仔细打磨雕琢的银霜石,花瓣和叶片上的每道纹路都栩栩如生流光灿烂。
她身边围绕的娇嫩如花的oa少女们叹息着散开,长裙随着她们轻盈的脚步在楼梯间旋转飞舞,本来她们神情还有些许失望,但在看到安娅时眼睛里又重新焕发出亮光。
“日安,格里兰斯阁下。”
“很荣幸见到您,格里兰斯阁下。”
“……”
金发少女看着她们裙角或者袖口的家徽一一回礼,看她们的反应好像并没有叫错哪一位,美丽年轻的姑娘们都带着笑容离开了,安娅才有机会认真打量眼前的比亚隆德斯继承人。
显然对方符合诺恩贵族对战士的一切审美,她的身量即使在男性alha中也算标准,而且肩宽腿长比例完美,更别提隔着并不轻薄的披肩外套都呼之欲出的胸部。
霍兰迪低头注视着她,神情格外温和,再加上从容的气度和沉稳举止,即使被居高临下地俯视,也不会让人生出不适的感觉。
安娅难免想到了克莱尔,这两人在地位方面颇有些相似,然而那位侯爵阁下太过气势逼人,从锋锐美艳的容貌到言谈举止的犀利,也许oa会被那种强者的风范所吸引,但对于同性来说,实在不是什么享受。
然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在面对问候时保持了太久的沉默。
“抱歉,阁下,”金发少女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她都无法解释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关于王后和情妇,还是不自觉将对方和克莱尔·格里兰斯进行对比,无论是哪个都不是好话题,“我……抱歉。”
霍兰迪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难道每次我们的对话都要以您的道歉开始吗?”
“假如那能让您对我印象好一些,”安娅叹了口气,“我应该向您致歉的地方太多了,希望我的所做没有为您造成困扰。”
“完全没有,而且您不用对我使用敬语,”褐发女人微笑着向她招手,带着她去了屋顶的露台,“此前我还在为如何解决掉这件事而发愁,您的出现太及时了,无论是刚才还是现在,而且我才要恳求您的原谅,在您抵达贝利卡和帝都时都没有去迎接……”
安娅倒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她用alha之间才能意会的眼神询问道“我以为您早已习惯被美人们围绕。”
“但那还是让我头疼,更何况……我可不觉得她们能被您称为美人。”
“哦,”金发少女有些语塞,“这个问题上,我想我们恐怕差不多……无论怎样,你帮了我大忙,不管是您说的那些话,还是您那些将故事讲得如此煽情的手下……而且叫我的名字就好。”
安娅知道对方说的就是安娜和奥拉夫的事,假如前者在试炼里出了什么事,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很容易挑拨比亚隆德斯和那些魔法家族之间的关系,毕竟前者是这派里唯一的战士世家。
“艾利克与安德里斯两位阁下都非常热情。”
“艾利克,好吧,”霍兰迪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如果我在,那个半妖精绝对是你的。”
“哦,”安娅感到几分莫名其妙的尴尬,“鉴于我不知道你的这件事的了解程度……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太可爱了,”前者轻笑一声,“感谢你的坦诚,假如我的话有所冒犯……”
“当然没有,至少事情的结局,我们还是有个愉快的晚上……算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忘记这一切吧,换个话题好吗?”
楼梯的尽头直达露台,天边的晚霞正在残阳里绚烂燃烧,从她们的位置能看到许多精美雕刻的小型屋顶,还有主堡上方壮丽的球形穹顶,下方绿树如茵的花园和环绕交错的河道也尽收眼底。
安娅在这样的景象中也逐渐放松下来,她倚在栏杆上悠闲地看着风景,背后的人从桌上拿起一瓶过滤层嵌满钻石和红宝石的烈酒,“寒月城的银桦木炭经过三重蒸馏,酿造的时候加了十七种香料,其中有不少都来自亚兰,要不要猜一猜?”
“当然,”金发少女眼睛一亮,接过高脚杯,嗅着其中清澈晶莹的酒液,“白樱草……金雪兰……绿纹椒……”她慢慢地说了十几种水果和植物的名字,“不要笑话我,说真的,我都不知道某些单词有没有拼对。”
“已经很准了,”霍兰迪抬手和她轻轻碰杯,“我还在担心你会不习惯这种口味。”
“因为我一直住在南方?现在看来我和她相遇太晚真是巨大的遗憾,”安娅手腕微斜将杯口极力下压,在清脆的撞击声后仰头一饮而尽,“不过说到亚兰,我有件事……”
“抱歉,不是现在,”褐发女人收回按在她嘴唇上的手指,“如果你觉得那是秘密的话,有人在听我们说话。”
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而这个角度下,安娅能完全地体会到那种炸裂颜值带来的冲击感。
这位以武力与高贵血统著称的公爵小姐,有着绝对不输其名望的美貌。
她的脸廓深刻立体如同神祇的雕像,五官精致比例协调,尤其是色泽嫣红散发着酒香的湿润唇瓣,还有那双在夕阳里流溢着霞光的浅色眼瞳,因为浓密卷翘的睫羽和大而妩媚的轮廓,居然让人感到分外甜美。
……简直不科学。
楼下大厅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安娅都能听见,身边的六阶战士自然不会没有察觉,而且看上去她好像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女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宴会。”
“你不喜欢吗?”
“……为什么我要喜欢?”
因为你看上去就像是会喜欢的那种类型,安娅当然不想这么说,“……你不用下去看看吗?”
然后安娅就非常后悔了。
为什么要跟着她去凑热闹呢!
无论场面如何狼藉凌乱,安娅的注意力几乎全在那个清冷纤弱的少年身上,他正倒在某个异常熟悉的人的怀里,脸色潮红呼吸急促,还发出断断续续的细微呻吟。
安娅已经没工夫去想该死的女主为什么会出现这里,而且抱着刚刚和自己喝酒的人的未婚夫,因为她已经能感受到整个厅堂里弥漫的香气,那种味道像是威斯科隆郊外的红枫树汁熬制的糖浆,浓稠甜腻的味道转瞬间从鼻端充塞了她的整个世界。
周围一片混乱,有的alha已经发出忍无可忍的吼声。
第34章
安娅难以忍受地抬手捂住了口鼻,可那种味道依然无孔不入地向她渗透。
这感觉如此糟糕,信息素有若实质般刺穿了她的大脑,浓郁黏腻的分子就附着在她的齿缝或鼻腔里,温度滚烫地跃动鼓胀在每条血管和经络间,随着每一次呼吸和心跳的节奏迅速抹杀着她的理智。
如此浓郁的甜味让她感到恶心,五脏六腑仿佛都在痛苦地扭曲翻滚,而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进入了某种糟糕的状态。
这就更令人作呕了。
不过,在对oa的喜好上,alha们显然各有所爱,像她这样心理状态的人并不多。
毕竟好这一口的大有人在。
值得庆幸的是,在场的许多alha身份贵重,已有婚配,前者决定了他们配偶是oa的alha在这方面总要好些,但是那些受邀前来,即将参加幻兽骑士试炼的人就并非如此了。
有些人双眼发红地盯着那个正在颤抖的纤细身影,尤其是看到他身边还有个alha的时候,甚至发出了低声咆哮,其中□□裸的恐吓与威胁意味连beta都能感受到。
黑发女人看上去倒是格外平静,哪怕她正处在风暴中心,要同时面对来自四面八方十几个alha的恶意,她不甚在意地准备将激烈喘息的少年放到沙发上,然而后者却猛地一翻身抱住了她的手臂,整个人死死攀附在她的身上。
安娅感觉她好像在苏黎脸上读到了几分生无可恋。
也许是自己的嘲弄意味太明显,苏黎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来,对上那双酝酿着火焰的绿眼睛。
她们隔着骚动混乱喊叫起此彼伏的人群安静地对视着,整个大厅里再找不出更冷静的alha了,当然不包括安娅身边的宴会举办者,以及……
艾丽斯从走廊的方向冲过来,几乎是一眨眼就站到了安娅旁边,“啧,这个小孩发情了……哦,无意冒犯,公爵小姐。”
作为安瑟尔的未婚妻,霍兰迪却完全看不出被冒犯的样子,她还保持着微笑点了点头,“公主殿下,打扰了您的兴事。”
安娅侧过头去,艾丽斯懒洋洋地站在那里,本来精致打理的银发散乱了不少,好几绺卷曲的发丝垂落在脸侧,她看上去衣着整齐,然而神情有些慵懒散漫,眼里还有余韵回味。
血族少女瞥了她一眼,“怎么,只允许你在泡人吗?”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安娅恼火地看着她“而且我又不是从床上过来的……抱歉,阁下。”
“是啊,”霍兰迪眯起眼睛戏谑地说“显然我们还没得及发展到那一步就被打断了。”
艾丽斯目瞪口呆了一秒,“……还有人在等我,失陪了两位。”
好基友火速离开,安娅的神情也有些僵硬,不过她掩饰住了心里没来由的尴尬,“说真的,你就准备这样看着吗?”
她们的交谈期间大厅里已经是风起云涌,安瑟尔死死缠着苏黎不放,后者直接不耐烦地将他甩到了沙发上,然后侧身闪过一个喘着粗气扑过来的alha,后者怒吼着将斗气凝聚在手边,挥起拳头就砸了过去。
即使安娅不是内行,但这些年下来,看斗气颜色和浓度辨别阶位的眼力总还是有,这个人显然已经有了大战师的水平,然而女主只是看似随意地抬手接下了这一击,甚至都没显露出斗气,就听见吱吱嘎嘎的骨节错位声。
另外几个蠢蠢欲动的年轻alha立刻开始后退,然而他们的斗气几乎都冲出体外,在空中混乱流动着,随着他们情绪的起伏逐渐失控,充满杀伤力的各色斗气互相撞击着,击碎了天花板上的吊灯,砸破了餐桌上的碟子和酒杯,一片兵荒马乱。
安娅就站在原地看着,偶尔有乱飞到她附近的斗气都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屏障,直接消失在空气中。
……毕竟身边就是六阶战士。
苏黎看上去也不想继续蹚浑水了,她做出一个让许多人惊呆的举动,转身走了。
那些本来不敢冒然上前的alha都呼吸一窒,这家伙就这么跑了?!
“……当然不,”霍兰迪这才回答了安娅刚才问题,她轻描淡写地说,“我觉得我可以走了。”
话音未落一群全副武装的卫兵已经冲了进来,其中还有几个年长的beta侍女,在卫兵开路之后她们匆匆忙忙上前小心地扶住了昏迷的公爵少爷,有人给他灌了一瓶看不出颜色的药剂,然后一伙人慌张地离去了。
随着他的离去,空气里的味道逐渐淡化,大厅再次归于平静,许多人慢慢回过神来,有些年轻人为自己丢脸的所作所为感到悔恨无比,人们开始纷纷告辞。
“结束之后如果你不想离开,可以上来找我。”褐发女人轻轻拍了她的肩头,意有所指地说道,然后转身朝着楼梯方向走去。
安娅反应了两秒,然后看到正盯着自己的女主,她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向正准备离去的母亲和妹妹挥了挥手,就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还要注意别踩到地板上打翻的蛋糕或者葡萄酒,幸好自己没有选大拖尾的裙子,她皱起眉,有些烦躁地整理了一下裙摆上的缎带,“我们每次重逢都要这样惊天动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