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你没关系,师弟。”她说“我只知道以命偿命。”
晏长疏疲惫地掐了掐眉心,“她若是想走,谁也拦不住。”
“死亡只是她给我留下的离开的理由。”
晏长疏眼神空洞的抬头,眼底溢满了曾经的风光,流光溢彩,而最终倒影在眼底的只有往生路灰暗y沉的天空。
“我拦不住她。”晏长疏有些无神地盯着某一处天空,“无论怎么样,她都会……”
离开我……
晏家人的皮肤里都有定位芯片,晏长疏发现颜妍不见了的第一时刻就驱车赶往芯片定位的机场。
然而谁又知道,颜妍会把她手机上的定位系统修改、扰乱程序。
而再次接到电话时……
“我害死了她?”晏长疏拒接地咳嗽起来,“师弟,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是我,一直是我在追逐她,却始终是在快要触摸到的时候,她转身而去。
不带一丝留恋。
她把我当成了虚幻,而把自己的虚幻当成了真实。
一脚踩在冰凉的白雪上,晏长疏呼出一口白气,总算在冷空气中得到了一丝微乎其微的生气。
“她自杀了。”晏长疏对着某处笑了一下,“真狠心啊,就这么把我扔下了。”
“也对,这样她就可以什么也不留下了。”晏长疏掐了掐眉心,头痛得快要炸开,而眼神却冷静的可怕,“……她还是把这当虚幻。”
往生路街口的角落里,穿着嫁衣的女人死尸般直立在哪里,黑泥似的头发遮挡住脸和颈部的皮肤,□□在外的皮肤就只剩下了从袖口露出的半截手指。
“最后居然是这种方法。”晏长疏疲惫的叹了口气,“灵魂离开,躯体直接化为粉尘。”
而她正好目睹了那一瞬间,冰冷的躯壳上一秒仿佛还残留着人体的温度,下一刻却在她眼里,化成了粉尘。
粉尘从她手里如水流般淌过,不容置疑的离开她的手心,她的范围,甚至她的世界。
“她给自己捏造出一个‘现实’而选择把真正的现实抹除,任自己飘荡在无数个小世界,潜意识里仍不希望被我找到。”
“甚至强行给自己绑定了一个系统,以便于用‘任务’的形式蒙骗自己,也为了可以随时离开。”
暗沉的天空中又有白色冰冷的固体飘落,仿佛电影镜头中的时间拉长、空间凝固,大片大片的白色舒缓了它们自寻死路的脚步,在浩瀚的苍穹下放慢、定格,最终全部倒映在那灰暗的瞳眸中,在风雪之中,苍穹之下,只见那雪中单薄的人忽的怔怔地流下泪来。
“她不想靠近我,这么多个世界,她从来没对‘我’动过真心,即便是有松动,又会转瞬间选择遗忘。”
“我只有带着部分记忆才能不被她察觉,才得以靠近她,为此扮演了诸多角色,可一旦我露出一点端倪和线索,她就会以死亡结束这一切。”
“她走了,我却必须活着。”
“像死人一样,按照她的‘任务要求’活着。”
“但毕竟也都是我的错。”
“她惩罚我是应该的,逃避我是必然的。”
狂风裹挟起鹅毛般的雪花,风雪之中那人单薄的衣衫被风鼓起,却仍是渐渐被风雪隐没形迹。
绣娘缓缓抬起头,长发的遮挡下竟意外的是一张少女的脸,不狰狞,也非形同恶鬼。
只是有些青灰和死人的僵冷。
“这才是真实。”
晏长疏缓缓迈动冻僵的双腿,嘴角含了一抹包含众多苦涩意味的笑。
“我会抓住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姐姐,不哭
蛤蛤蛤接下来就是颜妍了蛤蛤蛤
谁也跑不了。
第63章 明媚鲜妍能几时
“大人,这孩子的眼睛澄澈的很啊。”
这是她睁开眼,听到的第一句话。
“澄澈又有什么用?”
这是第二句。
“三十三重天,数离恨天最高,东南西北四门,数南天门知名最广。”
“任何事物都有它足以骄傲的一面,这澄澈又有什么用呢?”
“大人……这……”
“扔到人间,生死由天定。”
“大人,这……凡间正值混乱。”
那人轻描淡写地睨过来一眼,墨色的眼中甚至携了三分不轻不重的笑意,却逼得说话的人压力徒增三分,冷汗溢出,腿脚发软。
“是、小仙这就照办。”
于是一股轻飘飘的气包围住了她,风裹挟着她逐渐坠落云端之际,她半是懵懂半是有所感的最后看了一眼云端。
琉璃瓦熠熠生辉,飞檐曲折,天际一抹淡红色的斜阳染遍三十三重天的浮云、清明的天空,而那人站在莲花开遍的池边,无所谓地看过来,墨色的发,深渊般的眸,着深色衣袍,广袖衣带迎风飞扬,墨色的发丝却并未随着风飘动过半分。
最后落入她眼里的,是那人眼角眉梢的冷漠和唇角漫不经心的一丝笑。
无数飘散的云和烟火气在她身边滑过,仅仅是刚诞生的女孩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会摔死!
她并非正统途径生下的仙胎,因此那些生来就带有的传承记忆并不完全,不过刚睁开眼,停了几句莫名所以的话就被扔下云端,恐惧瞬间虏获了她的神智。
坠落的速度不可谓不快,眨眼之间便可以看见熙熙攘攘的反世。
她认命一般的闭上了眼睛。
颜妍就是在这个时候,清醒了过来。
清醒不意味着她可以自由c,ao控这具身体,她只能像个寄居的灵魂,旁观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颜妍尝试呼唤系统,却如同石沉大海,无人应答。
从系统开辟出来的空间骤然被带到了这里,系统死机了一般不出声,眼下居然还是这种情况?!
不害怕是骗人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颜妍脑袋一晕,如同开关切换一般,她的神智如同被水流淹没,渐渐麻木,没有任何情感的起伏,透过这个身体,像个真正的旁观者冷漠地注视一切。
而这半打不大的孩子在即将摔死的一瞬间从仅有的记忆翻出了不完全的浮空术,狼狈地滚在了地上,勉强算得上是没摔死。
即便是没摔死,她也只来得及勉勉强强地看一眼周遭,随后便彻底的昏迷过去。
从天空突然摔下来一个人,摔得如此狼狈,本地的城民立刻围上前去,对着这个“外来人”指指点点。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人群中一个大嗓门的男人走在敢怒不敢言的城民让出来的路,突然嚷道,“是个丫头?”
说罢深吸一口气,臃肿的大肚子一紧摇摇晃晃地蹲了下来,“居然还长得还不错。”男人回头望向一众破衣烂衫的男男女女,裂开的嘴里清晰地露出一嘴的大黄牙,“这丫头归我了,有意见吗?”
人群突然静了下来,紧接着一个须发尽白干枯瘦小的老人斟酌着说道,“……这女娃是从天而降,身上穿着也与我们大不相同,不知……如果那样做,会不会……招来天神的责罚?”最后几个字,老人说的小心翼翼。
“怕甚么?”大腹便便的男人一手拎起昏迷的女孩,“尔等拜服的神可曾救尔等于水火?”
老人和人群一同不做声了。乱世之中,人最信服的就是神,最不信服的,也是神,往往一个打着神号的起义就可以聚集一帮乱民,而只要出现了另一个更加有力的借口或是“神”他们立刻就会背弃曾经信服的“神”
“甚好,甚好。”男人咧着大嘴,笑了。
“醒了吗?”
尹非临冷漠地看着这个孩子,明知故问地笑了,“过得怎么样?”
得到的回答是女孩喉咙里撕心裂肺的咳嗽。
“看来不怎么样。”
颜妍特别想甩眼前这个人一个耳光。但在黑暗中,透过夜色,这站在类似于柴房建筑中瞳色漆黑的人,面部轮廓竟有些惊心动魄的熟悉。
尤其是那双眼,像极了晏长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妍调动起全部的记忆,却发现除了最开始的几个任务世界,她如斯漫长的时间里完成的数不胜数的任务,竟如泥牛入海,了无踪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有无数的疑问,但此时此刻,颜妍却毫无会想或是发问的冲动,她所有的情感都好似被冻结,唯一一点起伏却是这具身体带给她的。
疑问,瑟缩,甚至是恐惧。
她好似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能感受她所感受的一切。
颜妍可以从面前的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亲切,如同奇妙的血缘。
“为什么不杀了那个男人?”她听见那个人冷淡的声音,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
“你知道他要干什么吗?这一个月里带大夫来治你的伤,所需之物极尽周到,唯一不好的就是把你养在了柴房。”
“你不知道我把你扔下来为了什么?”
“想不通?”应非倾好整以暇地抬起缩在角落里女孩的下巴,逼迫她和自己对视——
“我是为了让你——杀人啊。”
盯着女孩徒然苍白的脸,应非倾压低了声音,如恶魔般蛊惑这个刚诞生不久的女孩,“不想杀,或者是动不了手对吗——那么你知道你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么?”
什么下场?你又是谁?
颜妍听见有一个这样的声音充满迫切和恐惧地问道,那既是她,又不是她。
充满着矛盾。
“命令别人把你从离恨天扔下来的是我,强迫你杀人的也是我,让你‘命由天定,无谓死活’的还是我。”
她听见那人残忍而无所谓地缓缓说道。
“我有权掌控你的生死,因为你算得上——我的女儿啊。”
“不……”
尹非临看到黑色中坐在角落里的女孩崩溃一般的抱住头,嘴里发出微弱而嘶哑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