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记得!!”那玉佩有两个。整好一对。林紫纹送了一个给怡心。怡心转赠的是一个小小玉牌。
“行。就关于这玉佩的事!!”张怡心全心全力地开着车。同时很快的答道。
“今天上午柳伯伯到公司开看我了。无意中他就发现了这个玉佩。于是一个劲追问我是谁送的。我就说是你……紫纹。另一个你也是随身带着吧!!”
“自然了。
“这对玉佩是林紫纹很珍视的一份遗产。她当然时时带着了。
“那就好!!”张怡心有些俏皮地努了下嘴。半自言自语地道“他一个老人家。干嘛这么心急呢?一个劲儿地催我把你接下来。这玉佩跟他是不是有关系啊!!”
听着张怡心的话。林紫纹心中也是产生了一种向往。很希望立刻见到那个老人。因为这对玉佩关系到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谜!!
车子是从后门进来的。在铁门才打开。林紫纹就先听到一阵兴奋的声音。
“老伯。怡心姐回来了。我姐姐也应是回来了!!”是小静的。林紫纹诧异了下。
车子直接地从车道上停下时。林紫纹推开门走下来。首先就看到三个人。一个面上仿刻满了沧海桑田的老人正缓步地从一丛花树前转过身来。在他身边。一左一右是两个小女生果然是她们。还没有回家去呢?居然把自己国庆节后就回家的话当耳边风。只是在外人前还有怡心在。她不好意思开口了。
淡淡地将目光扫过两个女儿。林紫纹就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个柳姓老者身上。张怡心打声招呼后。就开车进车库去了。柳老者微笑着打量了林紫纹一下后。他才是慢步上来。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就是林紫纹小姐吧。我们见过面的,老夫柳仲文。
“他同样慢地伸出还保护得相当好的右手。林紫纹抢先将它握住。
“没错。柳先生。林紫纹请多多指教了!!”她客气的笑着。多年的接人待物使她早已从容不迫了。
“上次与柳先生匆匆一面。未缘请教。倒是十分遗憾呢?!”
“哪里。哪里。那是老朽一心放在怡心这个小丫头上。忽略了林小姐才对!!”柳老者。是个很爽直的人。很坦白的说出来。
“那可是老夫不是。林小姐莫折杀我了!!”
“紫纹一后辈。怎敢让老先生屈尊俯就呢?!真的不敢啊!!”林紫纹微笑说。
“哎。你们两个还这么多礼干嘛?该问什么就问吧!!”张怡心脚步轻快地从车库中行出来。车钥匙在手指上晃动着。她看着两人。笑得弯了眉。
“我说,都先回屋里坐下吧。柳伯伯。你又叫小丫头。我不小了!!”
“对,是不小了,不过还是大不过伯伯吧!!”柳老者哈哈一笑。然后又是相当亲近的对林紫纹说“紫纹。我托老卖老。说一句。你也不用叫我柳先生。这也太生份了。你叫我一声老伯。我也厚颜叫你一声紫纹行不行!!”
“老伯语重了!!”林紫纹噗地一笑。
“好吧。柳伯伯,请从这边走吧。咱们回去再细说!!”
一行人回到客厅中。林紫纹和柳老者相邻坐下。小美和小静乖乖地坐在对面。而张怡心则是去冲饮料了。
客气话已过。柳仲文开门见山。他显得很关心的道“紫纹。你送给怡心的那块玉是一对的。请问另一块在不在身上呢??”
“这当然在!!”林紫纹大大方方取出了另一块玉佩来,柳仲文接过来。放在手中细细看着。不发一言。。湖水绿近乎透明。上面雕刻风格久悠。花纹古朴。有一行小小繁体字。
“千里共蝉娟。”
“千里共蝉娟!!”这是张怡心。轻声念出来的。她当时端着个茶盘子回来了。正一一将茶杯放下。
“没错。千里共蝉娟啊!!”柳仲文语气变得有些苍老了起来。人的表情也是凝重了。
“怡心。另一块呢??”
“在呢??”张怡心将茶盘子放下。忙忙地将那一块取了出来。
“我的块是但愿人长久!!”
“没错。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啊!!”柳仲文不胜苍桑地念了出来。两位玉佩在他手中放着。这本是一对。都有个半圆的。一但对上。便是一块整玉。中间是一个圆月般的空洞。玉光幽幽,也如月光素洁。左边一行,右边一行。正是苏轼的名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好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啊!!”柳仲文略带苦涩的轻声念道“不过不知怀民弟。你现下又于何处。光阴荏苒。弹指惊雷一过数十年。不知你在这数十年中能经得起这一句!!”现在这个爽直快朗的老人全身忽然冒出深深的失落与追忆的情绪来。人也似又老了十年。
其它人倒也是罢了。林紫纹却是心中猛地跳了起来。怀民弟。林怀民。父亲。她差点就要叫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名字呢?!!
她一时陷入了沉思中。这时柳老者却是轻叹了口气。缓缓地将那两块玉佩放了下来。将目光转向了她。
“紫纹。这两块玉你是得自何人的。??”
似乎全意识到这一句的分量。张怡心和小美小静她们都是屏气静息地望了过来。面对四个人八道目光。林紫纹心有点乱了。她在桌下面轻掐了下自己的手指。尽管平静的回答。
“柳伯伯。这两块玉是我父亲留下来的。”
“你父亲。
“柳仲文眼中现出一丝惊色。马上他又是追着问了下去“那么。紫纹。你父亲的玉又是得到何处。是不是也是他父亲你爷爷留给你的!!”
猛地仿内心一下子通明了。林紫纹轻轻点了下头。现在她不用对方说。也是隐约地猜出柳仲文知自己父亲是什么关系了。只是局于形势。自己不得不降辈低份。这倒有啼笑皆非之感。
“那就对了。你爷爷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叫林怀民。他草字是不是伯玉。还有你奶奶是不是姓叶。叶浅眉理不是她??是不是。你快点回答我。紫纹!!”柳仲文急切的说。他面上全是渴求。
“他们现在在那里。过得如何??快说啊!!”
我要怎么说呢?林紫纹微微低下了头,那心揪心的往事又是一一涌上心头来。令她眼睛微湿了。
“他们都死了!!”林紫纹紧咬牙关。压抑下自己那内心汹涌的情绪。
“什么!!”柳仲文声音嘎然中止。他那面上也渐渐地浮现出一种深深的,沉觉的悲恸来。
“那么。你说,他们怎么死的。说呀!!怀民和浅眉她们真的去了,真的去了!!”泪水慢慢地渗出这个早应看破一切的老干枯的双眼。她的手慢慢攥紧了。
林紫纹忽然也想哭。不过她还能压得下。往事啊。这么惨痛的往事。为何要一次次重提!!
“因为!!”林紫纹慢慢的说。因为她咽喉在发哽。并且情绪也要平缓。
“奶奶先死的。爷爷也是给打倒了。罪名是外国特务。钻进无产阶级的破坏分子,就是这样!!”
“他们先是给专政。后来就丢了工作职位。被流放强迫下生产队劳改。奶奶身体弱。所以过了二年。就故去了。爷爷苟延了下来。直到八四年才去世。”
“那他,那他。。
“柳仲文嘴唇颤动的追问。
“他的眼睛被打瞎了一个。腿也是打残疾了。腰也是有伤。后来的四年。他都是躺在床上起不来。每天都是我扶他的。不过最后我也是做不到。我对不起他啊!!”林紫纹潸然泪下。现在她又想起了那个漆黑的,处处破洞的。一下雨就漏水的。小屋。还有屋子中那简陋的木床。那躺在床上干咳不止的形如老人的男人。整天又苦又臭的中草药。还有那个满眼惊恐。总是一副提心吊胆样的小男孩…
而在门外。则是传来嘿嘿的讥笑声。还有挺稚嫩却透着阴狠的叫声,“他怎么还没死啊,小兔崽子。给我混出来…
…还要不要再回忆下去。她将面扭过一边。泪水一滴滴流下。
张怡心也是眼眶湿湿的。她是知情人。如何不能体会到紫纹心境。她也只能将默默地将纸巾递了过去。紫纹,不要伤心。不要痛苦。已经过去了。你伤心。我也会伤心。你流泪,我也会流泪。你身边还有我和小美小静呢?不要流泪了好不好。看到你流泪。我心中也是像插了刀子。
年轻的女性默默地轻呼着。
至于小美小静。她们有点吓傻了。她们何尝听过父亲说过上一代的往事。但现在从爸爸的沉痛与悲恸中。她们当然也会受到感染。两个小女生也在默然在淌泪水。
柳仲文喟然长叹,不胜追悔。
“怀民。怀民。我与你相识相亲,我早劝你别急着回国。且看看时势方行。孰知你不听。我当年为你送行。也是盼能早日相会,谁知世事莫测,风急波恶。结果你和浅眉都是撒手离我而去。留下我这独自一人于世间。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我这身老骨头又是有什么珍惜呢?我也是活得够了啊!!”
林紫纹含泪劝他道。
“柳伯伯不必太伤心。既然事情已过去…”
柳仲文凄然一笑。嘿声道“我果真能忘么。我八五年就回大陆。至此已是前后六次。次次也在寻他们。却是不知他俩身于何方。本已心灰意冷,只盼他俩尚好。若不是今日看到怡心身上的玉佩…”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摇头花白的头。
“紫纹。我好心痛啊!!他俩现在在那里??”
愣了下后。林紫纹才意识到他的话真意。不由又是悲从心来。
“他俩。。他俩老人家还留在广西老家中,我。。我们也是有十多年没有回去过了。”
“柳伯伯。你,你要去见见他们吗??”
“不用了,不用了!!”柳仲文老泪纵横。
“既然已是天人相隔。我再见了他们又济得何事。亦是再添几份伤心而已!!对了。紫纹。你家中没有别的人了吗??”
丝毫没有迟疑的想法。林紫纹答道,“没有了。现在家中也是只有我和她们三人了!!”
柳仲文拭了拭泪。闻言又是一阵唏嘘。
“紫纹。你在上大学。小美小静她们上高中??”
三人都是点了下头。柳仲文叹了一声。
“那可是苦了你了。紫纹!!”林紫纹没有应声。张怡心则是说道“伯伯,我也和紫纹她们一起的。你不必太过担心紫纹!!”
“你本来就是个娇小姐。你能照顾什么人。”柳仲文严肃的说“如果不碰上也罢。只是碰上了。我就不能不管了。紫纹。你们既是怀民弟的孙女。也就是我柳仲文的一家人。我也不把你们看外了。过些日子。你们和伯伯就去成都罢。伯伯在那里安下了住处。那里也有很好的大学和高中。当年我没有劝住你们爷爷和奶奶,结果横生波折,我心中后悔得很。但是现在我可是不能委屈你们了!!”
张怡心大急。直向林紫纹使眼色。林紫纹略一思索后。摇了下头。轻声道“柳伯伯,很抱歉,恐怕我们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柳仲文急了。
“伯伯虽不是什么大富人家。不过在屋子中住你们三人也是应对得起的。也绝对不会令你们受到委屈的。至少能让你们衣食无忧…”
“这我知道!”张怡心打断他的话。笑着说。
“谁不知柳伯伯你是成都声波研究中心的首席科学家。权威学者呢?薪水比我还多的。只是紫纹在西安都是活得惯了。恐怕到成都受了你们的那些辣椒口味。再说紫纹她们一旦跟你走了。我这园子那个来住呢?伯伯。不要拉紫纹走好不好!!嗯!!”
她摇着柳仲文的肩膀。有些撒娇了。不过柳仲文却是一口回绝,“不行。我已是对不起她们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找到她们。让她们三个小女生在外面受够苦了。伯伯不做些补偿。我能心安么。就算死了。我能有脸去见怀民和浅眉他们么!!”说到后来。他面上已是一片厉色。这个老人是较真的。
“啊!”张怡心面上闪出了恼色。不过她也是无何奈何地望着林紫纹。
林紫纹也是想想再说“柳伯伯。可以让我想想后再做决定吗??”
“当然可以。”一看到林紫纹。柳仲文的面色就缓和了下来。声音也是充满了慈爱。
“紫纹,听伯伯的话好吗。跟伯伯去成都。小美小静。成都和四川有许多好玩的地方。伯伯有空陪你们去玩好不好。杜甫草堂浣花溪。乐山大佛。青城山。峨眉山…你们没去玩过吧!!”
两个小女生都是摇头。眼光全瞅向林紫纹。柳仲文轻笑起来,“还要姐姐抓主意了是不是。放心。紫纹一定会跟我去成都的。那时候我就有机会带你们去玩了。”他既伤心于挚友已逝的噩耗。又喜于眼前他的后代三女都已长成。都一色的出秀。又悲又喜于心中交中交织。脸上笑纹夹着泪水。看起来不伦不类实在有些异样。
林紫纹心中已是定下主意,当然不会离开西安。只是如何劝服这个老人。还是未有主意不过听这老人口气。也不是强迫自己。一时也不那么紧。她心中也是情绪波动。酸甜苦辣咸一齐上来。怡心在眼前令她心开。父亲的挚友在眼前,拳拳真情令她心感动。而格于形势,却不能相认,只是半真半假地对这老人讲述。又免不了有些心惭和苦笑。至于那回忆起的伤心事。使她又是心痛。
目光在桌面游移着。她看到了那对玉佩。联想到这对玉佩的意义。她感触就更深了。轻叹了口气。
“伯伯。这玉佩??”
“那是当年你们怀民弟和浅眉回国前一夜。我送给他们的。”柳仲文回想起数十年前的那个月夜。三人才辈出迈步于普林斯顿大学校园中。想当年月明如玉。三人也是风华正茂。女的倩秀文雅。男的也是意气飞扬。当时的事自己历历在目,当年的心境与今日相较。更是觉得那只是昨日。一时之间。便是百年。
老人嘴角浮现出苦笑“唉,当年我怎么也劝不住他们。便送他们这一对玉佩,只望能如佩上所云,孰知大谬不然……”
那当时的讨论与争执声仿又在耳边回荡。
“伯玉。你心意竟是如此坚决,不肯再改了么。浅眉。你不劝劝他。”
“咯。我劝他有什么用呢?你不知他是个犟头么。认请了理就不肯再改了,再说我也是认为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哩!!”
“公台兄。你劝我之事休提了。我负笈留此异国已达数载。自信学业也有小成。今大陆正是家园重起期。我华夏子孙岂能坐视悠然。今次回大陆。若能为家国重起添一砖石。我林伯玉也是心无所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