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紫纹无声地点了点头。她轻步地向那里走去。那里是有一间正在亮着红灯的，挂上那种不详黑色挂毯的房间。
“手术中，请勿打扰！”上面那七个红字仿也是暗示了些什么。林紫纹又退了回来。在小马身边坐了下来。
“情况怎么样？”她抱了一丝希望问题。
小马回答的声音恍如游魂，既空又是飘忽。
“百分之一吧！”
“什么？？”林紫纹尽量使自己的惊呼低下来。
小马面色惨白地看着她，全是悲伤。
“医生说他这次发作就是多重病并发，他的身体全崩溃，就像那雪崩一样，挡不住了，迟缓下总算可以的…”他咬了咬牙，“我对不起他啊！”他攥紧拳头，捏得指节都是发白了。然后深深地埋下头来。
林紫纹默然了，过了一会她才轻声道“我能帮上忙吗？？如果缺钱的话，我可以…”
“不用了。”小马又抬起那泪流纵横的脸。凄然笑了。
“钱再多也救了不了他了，再说你还有小美和小静，并且你也帮了足够的忙了，至少这些天我爸爸都是很开心，很开心…”
“那就通知家里人吧！！”林紫纹冷静的说。
小马却是低声冷笑了起来。
“通知他们，他们回来吗？？”冷嘲使他全身发抖，“他妈的，他们会来吗，这两个混蛋，在家乡净是向我要钱，原来对爸爸是理也不理，亏爸爸还瞒着不对我说。还说他们很好，我我……”他全身抖得更厉害了。
林紫纹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她无语了。
“我打电话找他们，他们如何说的。爸有病，我们不知道啊！！我第二次打过去，干脆是无人接听了！”小马咬着唇边渗出了血丝。
“我爸爸养的好儿子啊，通通不成才！！”他惨笑了。林紫纹现在只好听了。
“我早就应该把爸爸接出来的。”小马失神的说，“不过爸爸总是说在家乡很好，两个哥都很照顾他。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以为他们建了房子，娶了老婆后会对爸爸好些的，谁知却是这样！！紫纹，我是不是很没用，很不孝啊，啊？？”
他望着林紫纹，混乱又是焦灼的问。林紫纹看着他疯子一样的眼神。心中叹了口气，开口了，“你对你爸很好，你爸爸应该是很欣慰的。”
“是吗！”小马惨笑说。
“但是还来得及吗，他。。他就要走了啊！”他没有再说下去了，头沉了下去头。双手捂面。痛苦在哭了起来。
瞧着痛哭的小马，那哭声压得低低的，深恐惊动了背后不远处的那个手术室。他的泪水如同珠子一样从指缝中流下。滴得那光洁的磁砖地板面上溅开，幻出冷凉的光来。林紫纹也是低下了头，不单是为小马，为了那马老人，也是为自己。
父亲去世时，自己可在身边么？？他死时围绕他的是一干无动于衷的亲属罢。他们全是像吃死尸的秃鹰云集，准备他一死就进行瓜分。自己呢，却是在千里之外。回来之后听外人说他是念着自己的名字而死的，他死不瞑目啊！！
小马这个自己平日不齿的人在最后的几天也是尽了他儿子的本分。只是自己呢，尽到了吗？？她的心隐隐作痛我是不是比小马更不孝！！
☆、暑期的故事《一》 四十一 心碎也是挽不回
“你们进去吧！”那个双手插在白大褂中的那个老医生说。他那银色的发角边还带了汗珠。他是这一群从手术室中走出来的一个。不过看起来他就是主治的。因为其它医生都是拥在他的身边。一个护士正在给他擦汗。
“我爸现在他怎么样了！”小马面色苍白。站了起来。他眼角还带着泪水。林紫纹也是注意听着。老医生谓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三天。”他吐出两个字。
“他大约还能再支持三天左右，他的身体机能全是损坏了，就像被蚀空了的大树，我们已是尽力了。”
他同情地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传递了这么一个讯息好好把握这最后的三天吧！！他在这医生这一行做了数十年了，对生死看得也是淡了。拍拍肩膀表达同情。然后他就转身离开了。那些副手及护士也是跟着三三两两离去了。最后走廊中也只剩下林紫纹和小马两个人了。
怔怔地望着这一群人走远。小马突然全身一颤，整个人也是倒在墙上。他用以头顶墙，泪水则是无声无息淌了下来。林紫纹也是出神一会后，才低声劝说他道，“别多想了，小马，进去吧。”他现在这么悲伤，我这么劝他，是不是也有点无情了。她想。
“好的！”小马惨笑道。他直起身来。满面是泪光。
“擦下吧。”林紫纹温和的说。递上了一方绢巾。
“谢谢。”小马低声说。他擦了擦后。还给了林紫纹。
“有镜子吗？？”他对林紫纹说，“我想以好一点的样子去见爸爸。”
“呃…我这是没有！”林紫纹歉意的说。她伸出手为小马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将那衣服拉直。将那个斜的领子拨正过来。小马则是由她整理。不动一动地站着。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林紫纹退后一步打量下说道。小马则是点点头。
“紫纹，谢谢你！！”他嘶哑的说。
“别说了，我们走吧！”林紫纹说。
“去见见他吧！！”
这间病房看起来比原来那间小。但是这只是错觉而已。因为几台大型的医治设备就是近在床边。老人身上还是引出了不少导线。而在那些冷冰冰的机器荧屏上，几条蓝蓝红红的曲线正在缓慢地变化着。两个年长的护士正是在那里，手中拿着小本子，在记录些什么。见两人走了进来。她们都是停下了动作。其中一个给他们以告诫“动作轻些，最好不要说话，知道吗，病人情况很是微妙。”
小马木然点点头。两个护士则是轻轻地退了出去。老人仿在沉睡，两人走到床上。那雪白床单下掩藏的老人的身体显得很是瘦弱，仿奇怪比平日缩小了。他的头发更白了，但是还比不过他那骇人的面色，平日黝黑发紫的脸庞已是一种死人似的白。不过那些皱纹却是舒展开来，于是他的面就在于一道貌岸然道的浅棕色了。他的嘴唇像霜一样。看起来又冷又硬。
小马看着这个沉睡中的，似已是变成了另一个人的父亲。他双手掩住了脸，痛苦地揪住了头发。
“爸爸！”他声音颤栗着。鼻音也抽动着。然后他仰首向天，嘴唇啰嗦个不停。他现在就像要痛哭一场了。林紫纹心底叹了口气。她伸出根手指，向小马打了个手势。
“走吧！”她低声说。在这个充满死亡味道与冰冷的房间中，她觉得悲伤与苦楚从心渊中爬出来。开始啮咬人的心了。再说老人也没有醒来。他们滞留在这里，实在是无甚益处的。
她拉了小马一下，小马没反应，她又是拉了下后。他才反应过来。两人怀着一种悲伤的感情向外走去。在外面候着的两个护士就从他们身边擦过。小马低声叫住她们，“如果他醒了，请马上告诉我好吗？？”
“那是当然的。”护士答道。
“先生，我们会尽快的通知你的。”
从那里出来，小马居然没流泪。他只是怔怔地坐在那长椅上。低着头。他现在这个人尽是被哀恸压倒了。父亲即将离去的使他的心情落入了地狱中。林紫纹倒是沉得住。悲伤她也是有的，但是她已是经历风苦难，她已是尽力使自己不致于被悲伤压倒，正是因为有人垮了，她才不能也垮了下来。她坐在长椅子的另一端。看着小马这个人啊，人性可真是复杂啊！！她轻轻摇头。而在外面的雨仍是淋淋沥沥个不停。
在下午，林紫纹打伞出外，买了两份便当回来。一份是小马的，一份是自己的。小马真摇头，“紫纹，我没胃口，真的没胃口。”
“没胃口也是要吃点的！”林紫纹命令道。
“可是我实在吃不下去啊？？”小马低声下气，软弱的说。
“吃不下去，也要吃。”林紫纹板着面，“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莫非也想像你爸爸那样。住进病房去。”
“可是我爸爸要死了！”小马捧着饭盒，泪水涟涟。他抬头望着林紫纹。
“他就在里面，我能吃得下去吗？？紫纹，你也有过爸爸吧！！”
“我当然也是有过的！”林紫纹苦苦一笑。
“正因为爸爸不在了，我们才要好好活下去。要知道想对得起他，就得好好活着。不然他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的明白吗……吃吧！”她再一次劝说。
小马看了她好一会，才沉重地打开那个饭盒。
“我听你的，紫纹。”随着这个低沉的声音，几点泪水落在那份蒜苔炒肉丝带白饭上。
老人是在下午近四点才醒来的。当护士来通知两人时。林紫纹正站在窗边瞭望着这场子细雨淋漓下的医院花园子。小马则是在发愣。当听到消息时，他就跳了起来。向那里跑去。林紫纹也是忙跟上去。
还是这个病房。老人已是起了半个身子，他靠在床上。背后垫着枕头。一个护士正在细心关照他。一见到父亲，小马又是泪水滚烫，“爸爸，你醒了！”
“是的！”老人此时更单薄，更瘦弱了。如同一根干枯芦苇般了。不过却有一种奇特的清醒在他身上流动着。
“我昏过去多久了？？”
“不多，才六七个小时，爸爸，没事的！”小马急急道。
老人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成功。爸爸是不是没救了？？”
“怎么会呢？？爸爸你听了谁乱说了，你健康得很，很快就要出院了。”小马强笑道。
“爸爸，你没事的！”
“没事有事不是由你说的，成功。我也是感觉到了，在这方面我们老人感觉还是挺准的，成功，你就不要骗我了，紫纹，你说，是不是？？”老人镇定的对向了林紫纹。
“这…”一方面是老人那仿已洞彻世事的目光，一方面是小马乞求的眼神。在两父子的目光中，林紫纹也不知如何说了。她保持沉默。
“果是如此！！”老人叹息道。小马则是泪水如泻而下！！
☆、暑期的故事《一》 四十二 伤心外有伤情处
“爸爸，要不要打电话叫哥哥他们来！”
“不要了，那两个孽障，就算你叫他们。他们会来吗？？成功。这些年来，他们只是在家乡以我的名义向你要钱，可是苦了你了。”
“爸爸，你不要这么说！”马成功泣不成声。满面是他的泪水在纵横涕零。两个护士也是眼红红的，林紫纹扶着快软倒的小马，她的心也是凉起了一片。
“爸爸，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啊！”他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了起来，他扑倒病床上，双脚跪在地板上。趴着老人的下半个身子。
“爸爸，你为什么这么说啊！！”
“好孩子，成功。”老人也是眼中闪出了莹光，“不哭了，好吗，看到你哭，爸爸也是心痛了，紫纹，帮我扶住他吧！”
“是的，伯伯！”林紫纹嘎声道。她觉得自己也是想流泪了。那两个护士在那边已是不住抹手巾了。
她扶起小马后。老人开口说话了，“成功，我要你办件事？？”
“好的，爸爸！”小马哭声道。
“你说，我马上就去。”
“你到城中的教会，给爸爸找个牧师来。爸爸也好了结心事！”老人又是出奇怪地冷静了。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讥讽！”我本来认为自己可以游完西安各处景点后才去办它的呢，现在看来那些景点自己今世是看不了啊！！”
“伯伯，你不要这么说，也许还有希望的。”林紫纹说道，其实她说的话自己也是不相信的，她感觉咽喉中就是塞进了一大团的棉花，说话困难得很，“现在科学这么发达……”但是它真的能再挽回老人的性命么？？林紫纹觉得这一句话与其是安慰老人，还不如说是慰藉自己啊。
“成功，去吧！”老人吩咐说。小马浑身战抖，他失魂落魄地向外走。留下了一串的泣声。老人要牧师来做什么呢？？林紫纹思忖。不过她也是无法想，悲痛同样令她无法思考了。
“紫纹，过来我要和你说几句话！”老人又向林紫纹招招手。
“是的，伯伯！”林紫纹听话走了过去。老人拉住了她的手，让她坐在床边。
“你们两个，可以暂退一会吗！”他声音微弱了下来。两个护士默不作声。退了出去。同时细心把门掩上了。
不知马老人和林紫纹在房间中说了些什么。在约一个多小时后。小马领着一个表情庄重。穿着宽大的牧师袍的老先生进来了。他是头发花白。戴着眼镜，一本又大又厚的福音书就是夹在他腋下。十字的链坠在他那衣前晃荡着。两人都是衣服上湿了不少地方。
老人见到那十字链坠就是昏黄的眼睛亮了下。
“啊，牧师，你来了啊！”
“是的，我来了。”老牧师庄重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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