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玠“……”坏女人怎么猜到的。
“你师父要把你送给一个老头子做妾,那老头子是谁?我认得不认得?难不成这些你都不记得了?”把一切串联起来,许多事情呼之欲出,这采花贼和江繁还有一段情。原以为只是江繁待她情重,不曾想这采花贼也有心。居然还把她们的故事拆一拆,套在自己头上。采花贼提到老头子的时候古古怪怪地看她一看,如今想来,这一眼倒是别有深意。
呵,打她一巴掌真是便宜她了。
宋玠翻个白眼,颇为硬气地说“……我不想记。”
“呵。”
过一会儿,宋玠说“那你,那你怎么不学点好呀。”
“你有哪里好?”
“聪明能干长得好。”
“这些都是天生的,学不了。”
“这倒也是。”宋玠摸摸脸,“天生丽质就是这样苦恼。”
那语气要多自恋,有多自恋,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想到这半边脸昨天被她打过,宋则心里头舒服一些,“因此只能学些皮厚不要脸的本事,只可惜再怎么努力参悟,也就只能领悟一二,远不及你。”
摸到脸,昨晚被扇的感觉都回来了。差点忘记这打脸之仇。“宋则!别的先不论,你打我这事,我们没完。”
宋则凉凉地瞅她一眼,不在意地说道“免得你心心念念,给你打还好了。”
坏女人怎么那么好说话。宋玠搓搓手“我要打你屁股!”
“念念不忘打屁股,没想到堂堂采花贼好这一口。奇人异事多癖好,下回一定满足你。”
“……”从前斯斯文文讲道理的宋宗主去哪了。
见她鼓起腮帮子,气得不轻偏生无法的样子,宋则又笑一笑“是不是觉得很是生气,气到恨不得咬死我?”
“是。”
“很好。我们终于有好好说话的基础了。”
“这基础是咬?”宋玠凑到她面前,近到可以咬到她。
宋则伸出手,两根手指头捻着一粒红艳艳的樱桃“要不要吃樱桃?”
“吃!”宋玠自然地张嘴,像是知道一定会喂她。
宋则摇摇头,将樱桃塞进她嘴里。
好端端的兴师问罪为何会发展成这样,宋玠也不明白。
她不是受虐狂。宋则打她的时候,她气得不得了,恨不得马上咬死她。掐死揍死都不行,一定得咬死,一口咬断脖子那种。
可被宋则三言两语一糊弄,塞些吃的一打岔,她的气就全跑了。
这完全不对头。
一定是原身天天饿出来的毛病,饿呀饿呀的,脑子都饿坏了。
宋玠恨恨地斜眼看宋则,宋则接过她吐出来的核,又喂她一粒樱桃。“有话要说?”
“臣不敢,臣惶恐。”
“为何惶恐?”
“臣怕说了之后,陛下的手又抽筋,手抽筋不算还连累到别处,不小心又晕过去,几天不上朝。臣可不就成了祸国殃民的妖ji,ng啦。”
“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说不说话都一样。”
“没有,倒是有人说过,我说话是说话的好看,不说话是不说话的好看。”
“哦?”
“就跟陛下你穿衣有穿衣的好看,不穿有不穿的诱人一样。”
“……不及你诱人——”
“那是。”
“我的意思是,不及你诱人打你的本事。”宋则白她一眼,故意不再问她。采花贼想到怪话会不讲?那才是见鬼了。
果然,宋玠吃了好几个樱桃之后说道“我发现这幻境里的身份倒是赋予人截然不同的感觉。比如陛下你吧,比之前的你多了一种气质。”
“何种气质?”
“王八之气。”说完宋玠呵呵笑个不停,真好像说了件好笑的事情。
未曾想,宋则也笑。
“你笑甚么。”
宋则道“我是笑你。我是王八,那你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是绿豆还是水xi,ng杨花?
不要脸的宋宗主实在招架不住啊~~~~~~~
小宋哭晕在樱桃里。
第96章 矛盾
争执对峙一会儿功夫变成两人说笑打闹, 仿佛回到那年的冬天, 表姐妹闺房叙话。
幻境是心境所幻化的境界, 经历却是人实实在在的经历。说过的话, 见过的风景,亲过的人, 都一点一点存在记忆里。无论过去多久,都会在某一个看似毫无关联的时刻, 不经意间涌上心头。哪怕是奉行万花丛中过, 片叶不留身的采花贼也不无例外。
宋玠望着喂她樱桃的宋则, 有片刻失神。
放在从前,宋则未必会懂得这样的眼神意味甚么。而与这采花贼相识之后, 她屡屡从她的眼里看到——真挚坦诚的渴望与眷恋, 不加掩饰的挣扎。
一边依恋,一边逃跑。
年轻的采花贼似乎没有发现,这样矛盾的她, 散发着让人难以割舍的魅力。
宋则想起那天,她们的身体交缠在一起, 采花贼惊慌失措, 抽身而走, 没有回头。要是换一个这样待她,无论是屡次轻薄无礼,还是在这种时候说走就走,她大概都会取了他们的xi,ng命,但是采花贼离开时的眼神使她悲伤。悲伤这种情感, 在她而言亦是鲜有的体验,就如同情欲一样。
费夫人曾言,她的道修于弃情忘爱,亦止步于此。
为此,她与费夫人有过争执。
有人专修无情道,去人欲证无情天道,缘何到她这里反而成了障碍。
费夫人道说,因为无情道不是宋则的道。宋则本不是个无情人,如何走得了无情道。她的修为突破就在于情爱。
许多年后,在一场设计里,她遇到了不可一世,丰采照人的采花贼宋玠,像是为她量身定做,叫她心惊。
得知宋玠师承费夫人,宋则警惕也恻然。想过宋玠是费夫人特意为她准备的,因为这个想法,她对宋玠感到歉意,所以那一晚,她要,她便给,并非是出于想要达成一己目的的理由。
宋玠走后,宋则心绪难平,好似身体的某一处出现一丝裂缝,要求进入镜湖心境时她向费夫人求证。费夫人用一种你以为你是谁,我吃饱了撑死都不会为你做这种事情的看白痴的表情看她。她便知道自己想错了,松一口气。
谁知她的心境会出现问题,最后兜兜转转还是落在这个采花贼身上。
采花贼信誓旦旦要她的人,要她的心,又嚷嚷着一走了之,口说大话,只会逃跑。
这个采花贼啊。
吃着樱桃看着她,像是要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你看我做甚么?我脸上可没樱桃给你吃。”
宋玠回神,挑挑眉,看她的嘴唇,“有比樱桃好吃的。”
“你这个人。”真是没脸没皮。
“是不是好得不得了?”
“是——”
作为坐一天尼姑念一天经的典范,说了政事交与内阁,但该看的奏折宋则不会不看。做皇帝比做一派掌门累多了,门派里,尚能用实力说话,朝堂上全是纵横交错的利益和心计。近几日无别的大事,都在催她选皇夫和及早送安乐公主去黑水国联姻。好像她成亲生子就会风调雨顺,安乐公主去黑水国就会国泰民安似的。
宋则看奏折,宋玠在一旁看她,别人是红袖添香,她是红袖添乱。俞姑姑好几次眼神询问宋则要不要把她带出去,都被宋则忽视。俞姑姑搞不懂怎么一夜之间,陛下和安乐公主之间就有些诡异的和谐。
下午,她们被赶出殿去,秋月偷偷嘀咕一句莫不是陛下也被公主的美色给迷住。还问她若是陛下和黑水国皇帝相争,公主会花落谁家,被她一顿训斥。
“陛下自然是要以德服人,好让安乐公主停止闹腾,早日去黑水国安抚那老皇帝的心。国事我们做奴婢的不懂,但公主这般容貌去黑水国,实在是叫人不忍,但这xi,ng子嘛……”
秋月连连念佛“希望黑水国皇帝能容得下公主的小xi,ng子。”
依俞姑姑来看,陛下宽宏尚能容忍。黑水国的老皇帝?安乐公主此行堪忧。
趁着宋则稍事休息的空档,俞姑姑向宋则报告今日探问过宋则的人。被推荐名单上的郎君们,几无错漏。说到此处,她停了一停,看向宋玠,像是要她回避。
正听着宋则的皇夫人选,顺便把那些人的名字和原身记忆比对,宋玠哪里肯走。
还是宋则发话,让她先去沐浴。
“难不成陛下要与我共浴?”
宋则瞥她一眼,“想得美。”
“那难道是陛下要我侍寝?”那天真烂漫的语气与昨夜判若两人,俞姑姑觉得公主颇有些媚主的天赋。
待宋玠出去,俞姑姑方道“禁宫侍卫中有一小队长严峪,这两日不时探问安乐公主的消息。”
宋则听过后点头表示知道,没有在意。
没过多久,沐浴后的宋玠又来了,带着少女的芬芳,整个人散发着shi漉漉的香气。这一幕在幻境中并不少见,宋则好整以暇,等着她故技重施。
对同样一个高手,用过的招数不会用两遍,勾人也是如此。早在各色宋则面前出尽百宝,面前的宋则油盐不进,似笑非笑,带着戏谑,分明就是想看她搞什么花样。
宋玠才不搞花样,横竖是要出幻境,出幻境的法子只有一种。她何苦c,ao这份闲心。
浸在浴池里的时候,她就想明白了。吵吵过,闹闹过,打也挨了,她现在就老老实实做个吃闲饭的媚上公主。紧抱女帝宋则大腿,吃好喝好,只干摇旗呐喊,推波助澜的活儿。
她跑到宋则的跟前,一来提醒她这里是幻境,保不齐一心为天下的宋宗主干着皇帝的活儿,一转眼功夫把自己是谁给忘了;二来宋则这里好吃好喝,再势利眼的宫人在陛下跟前都要收敛三分;三来贪恋与宋则相处的时光,能这样平和相处的宋宗主看一眼少一眼。
之后,之后她们就各自天涯,各奔东西。宋宗主会是更高高在上的宗主,她大概会听师父的话,去明镜宗上院修炼。相见之期大抵是有的,但相见争如不见。
她铁了心出去之后要忘记宋则,直到此刻都没有分毫犹豫。先前失言,宋则并没有过多在意,她更坚定此心,毅然决然,如壮士断腕。
“十一娘,我们在这里多待一点时间,我想试试解决黑水国。”
意外宋则会与她说明,宋玠仍感不解。“为何?”
宋则饮一口热茶,目光望向远方,好一会儿才道“先父是先帝的叔叔,当年被封秦王,家里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一个弟弟。我与家人的关系不算亲密,你可知为何?”
宋玠摇头,师父没说过宋则的身世,只提到她故去的仰慕昭明公主。“一定是你家人不好,你这样的人,谁待你好,你也会待她好。”
“我这样的人。”宋则轻笑,笑容极淡,很是讽刺,“那时黑水国尚未露出狼子野心,晋国想与黑水国联姻,从而出兵齐国。没人想让自己的女儿被送去黑水国,那一年宗室纷纷把女儿送嫁。大臣们也有奇招,不知从何得知黑水国皇帝钟爱幼女,想着从宗室里寻一幼女,教授治国之略,培养做间谍的本事,养个几年,堪堪可用。而我恰逢其会,听说那一批宗室女中,我生的最为标志又极为聪明,五岁时又上隐神宗习武,是极好的人选。他们一边教我读书,灌输忠君爱国的想法,一边与黑水国商讨此事。做买卖要讨价还价,国事亦然,他们打的算盘是等我十二岁,刚好是金元昊最喜欢幼女的年龄,正好可以谈妥此事。岂知,我十岁那年,黑水国派来无数修士,使他们的希望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