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脑袋里把宋则吊起来抽打无数次的宋玠,饥肠辘辘又识时务的宋玠顿时闭紧嘴,看向俞姑姑,讨好地假笑,眼睛不时在俞姑姑和饭食之间打转。俞姑姑忍不住轻笑,替宋玠松绑,悄声道“陛下这几日为你和选皇夫的事头疼不已,公主,有什么话好好说,总能想个对策出来,是不是?就算最后的结局不如人意,也要为自己多争取些利益才是。”
啊,这个俞姑姑很懂啊。宋玠看着她,认真地点头,小眼神不忘瞥向饭桌。
待解开绳索,她险些跌倒,忙自己站起来松松手腕,又看看俞姑姑,看看饭食,像是在说“想吃。”
俞姑姑失笑,忙道“公主快坐下吃吧,你多日未曾进食,原不该吃这些。这是陛下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今儿有些晚了,最好不要吃太多,免得积食不克化。”
宋玠乖巧地点点头。
俞姑姑给宋玠盛饭,为她递上筷子,“公主,陛下并没有禁止你说话。”
宋玠斜一眼端坐的宋则,在俞姑姑耳边说“我是怕有人故意不让我吃,说我每句话都不中听。”
俞姑姑道“陛下岂是这样的人。”
宋玠嘿嘿笑一笑,夹一块子炖的酥酥烂烂香香辣辣的牛rou放入口中。
“唔……好吃。”感动得眼泪快要下来了。
“俞姑姑你真好。”不像那坏女人。
俞姑姑道“公主,这是陛下吩咐的。”
宋玠闷哼一声,她才不管,这点好,她要记在俞姑姑头上。
她那点小心思,怎能逃过宋则的眼去。宋则就坐在一边,看她吃菜吃rou,一脸享受。同俞姑姑说话细声细气,生怕惊扰食物窜了味道,与刚才判若两人。
世上怎会有像采花贼这般的女子,如云似风,难以琢磨,又简单澄澈,心如赤子。
曾几何时,当宋则是贪吃的小尼姑的时候,采花贼也这样看着她吃东西,含笑柔情,眼中有光。那些菜还是采花贼亲手做的。当时,她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看着自己?
吃饱饭,饮过茶,俞姑姑收拾完东西出去,宋则仍坐在那里。“吃饱了?我们好好谈一谈,开诚布公。”
宋玠打个哈欠,看一眼漏壶。“大半夜来这一出,你是要刑讯逼供不成?”
宋则替她倒一杯茶,“不问清楚,我睡不安稳。十一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会进入我的心境?”
宋玠也不刁难,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了一通,包括她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要带她出幻境,又怕被她打击报复的矛盾心情。
她出人出力,还要挨打受怨,老委屈了好嘛。
听她老实交待,宋则面色变了几变,不曾想最后还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寻求突破。她素来心湖无澜,寡情少欲,眼前这个狡猾的采花贼使她在幻境里经历悲欢爱欲。她记得心脏与往常不同的跳动方式,那心脏一缩的惶恐,漏跳一拍的悸动,全都与这个采花贼息息相关。“你的意思是,我们若是要出这幻境,须在一个月之内有鱼水之欢?”
说到鱼水之欢,宋则没有半分旖旎,也没有一点羞涩或是怀恋,就好像她说的不是鱼水之欢,而是一条死鱼。
宋玠道“确是如此。”
“我并不是怀疑你的说法。只是,庄宝与表姐私奔那次,还有宋娇娘与如常女尼那次,似乎都不曾有过欢好。”
她在说到她们香艳过往时,用一种旁观者的语气,好像在说戏里或是街边的人。
宋玠没ji,ng打采地解释“师父说,除了欢好,便只有你爱上我这条路。我想,对于你来说,爱上我怕是比登天还难,还是欢好简单可行一些。”
说得好像除了这两次,别的时候她不爱她一样。
宋则皱眉,细想过往,好似是那么一回事,又好似不是。
至少上一幻境里的“宋则”,对采花贼又爱又恨。那份爱之强烈,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变幻至今,她仍旧能够感受到那个“宋则”心底疯狂炽热的爱恋,因采花贼满口谎言而来的痛心。
最后谎话ji,ng依旧是谎话ji,ng,谎言再美好,也依旧是个谎言。
“诶,宋宗主,其实认真想想,你也不吃亏。你想,你比我年纪大,没有我生得好看,本事嘛,倒是与日俱进。你不知道,有许多夫妻在榻上就跟两条死鱼一样,我们倒是挺默契的。哎……”宋玠叹道,“遇到默契的人也是不易,一辈子里遇上一个,也是大造化了。哎,呸呸,这话不对,以后也会遇上很多个的。”
很多个?她还想遇上很多个?!
初时,宋则听她这有感而发的话说不出的古怪。虽说在那些幻境里,她不知自己的身份,但身体的感觉骗不了人,她不得不承认采花贼说的是人话。但听着听着,这话果真又不对头。
宋玠本有些郁郁,可说着说着,她就想到这桩麻烦事了结就在眼前。纵然不舍,但至少也算有过一段美好回忆,虽说这回忆太美她不敢要。这也意味着,她的自由之身在同她招手。天高任她飞,江湖任她跃,美人任她采摘,仇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以前的生活那是何等快意。
这样一想,她倒是如释重负,重新笑眯眯走到宋则跟前拉她的手,一边把她往床榻带,一边对宋则说“宋宗主,事情我都同你交待了。我们不要像之前那样浪费时间,赶紧赶紧。诶,你说是叫人送些热水来洗个鸳鸯浴呢,还是直截了当,速速欢好。”
她说得高兴,一点没察觉宋则脸色越发难看。她仍意犹未尽地说“欢好之后,玄功大成。你做你的宋宗主,我做我的采花贼。我们河水不犯井水,从此天涯别过,江湖不见,永不再见。你说好不好?”
“啪。”
回答她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宋玠彻底被打懵了,一时间忘记跳脚,只懂捂着脸呆呆看向面无表情的宋则。
只见宋则收回手,像是不知方才做了什么,淡然道“抱歉,失手。”
作者有话要说 宗主这手不听使唤。
小宋打我还要找借口?
宗主明明是要打死你,手就只舍得打一下。赶明儿得找太医看一看,别是出了什么毛病。
小宋蛇ji,ng病!
第95章 唇枪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装晕也是。
女帝昨夜在安置安乐公主的偏殿晕倒未能早朝, 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说是被大臣们连日来的逼婚烦得犯了心疾, 有说是被作天作地不识大体的安乐公主气晕, 有说是二者皆有。
逼婚的怒视武王。
武王两眼一翻,哼哼冷笑, 一副我女儿寻死觅活如今由陛下管束,谁愿意送女儿去黑水国谁送的架势。
家中无适龄子侄, 地位够不上推荐子侄的大臣没参与到逼婚行列, 则怒视逼婚者。
政事厅内目光如箭, 要是此箭有实质,政事厅内的朝臣们怕是各个被s,he成筛子, 无一错漏。
据宫中传出的消息, 昨日晚间,安乐公主恢复进食后对女帝出言不逊,被女帝小施惩戒。之后女帝为安抚她亲自安排吃食相待。深夜, 女帝与安乐公主恳切长谈,之后只听到几下不知为何的声响, 女帝便晕倒在地上。若非安乐公主不谙武艺, 女帝身手了得, 真有人怀疑安乐公主要谋害女帝。太医的解释是,女帝为国为民日夜忧心,体力不支,加上近日来事务繁多,一时气急攻心, 需静养几日。
女帝勤政,怎会轻易错过早朝,一早强撑起来,不曾想再度晕倒。
太医明令,卧床休养。
女帝不愿,宫人们跪成一排,纷纷请求,女帝这才答应暂时卧床休养。休养期间的政事均有内阁先行处理。
被勒令休养的女帝此时正好生听从太医吩咐,专心休养。想到昨夜采花贼眼睁睁看着她晕倒,惊讶无措慌张顿悟之后想发作不能发作的憋屈样,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叫正巧看见这一幕的秋月一惊。
自登基以来,内忧外患,政事忙乱不说,还时常要应付献殷勤的大臣子侄,陛下不厌其烦,鲜有如此发自内心的笑容。看来陛下实该好生休养。新进的樱桃也有奇功。
而被打的宋玠心情相当不妙,宋则不上朝,在别人的眼里看来原因在她。要是天姿国色使君王乐不思蜀故不去早朝倒也罢了,可这宋则分明是一石二鸟的耍诈。
亏她一向认为宋宗主是多么正大光明伟岸的人,居然用这种无赖招数。
打她不算,还顺手坑她一把。
要说上一个幻境里头的宋则打人,宋玠尚有可理解之处——在对方看来,自己确是诸多欺骗在前。可是眼前这个宋则一而再,再而三的打脸,宋玠不能忍。在宋玠回神要跳脚跟宋则拼命的时候,宋则居然两眼一翻,晕了。
晕了!
那一瞬间,她的心都快吓停了。
她顾不上质问,顾不上报复,忙将宋则扶住。可一转眼,又觉得不妥,原身的记忆里,女帝没有说晕就晕的毛病啊。也没听说过打人的一巴掌没把对方抽晕,自己先晕的道理。
等等,甚么对方。被打的是她自己!
宋玠顿时觉得,宋则这个赖皮,无耻至极。
她还没来得及一巴掌把宋则抽醒,俞姑姑就带着一大波宫女进来,见宋则倒在地上,忙问一旁跃跃欲试的宋玠“公主,方才发生何事?公主打算做甚么?”
时间卡得刚刚好,说不是串通的都没人信。
宋玠只好说“陛下打了我,然后自己晕了。”
这话说出来,她都觉得没人信。
果然,宫女们都狐疑地看着她,碍于她是公主的身份,不好做甚么,只等俞姑姑吩咐“陛下给公主气晕了,快传太医。”
“……”这调子一定,更说不清了。
宋玠这个冒牌公主,才是真的快要气晕,被无耻的坏女人宋则。
当值的还是为宋玠诊治的陈太医。陈太医一来,估计诊不出甚么花来,又不能确定宋则是真晕还是假晕,鉴于女帝过去良好的口碑,约莫太医也没有往那方面想,只说陛下c,ao劳,说完陈太医朝宋玠看了一看,又补充说陛下气急攻心。
分明就是在报复宋玠。
陈太医人品可见一斑。
亏得宋玠这个冒牌公主身负重任,陛下不话事,无人敢将她如何。最后俞姑姑发话,送陛下回寝殿休息,至于宋玠就在偏殿禁足。
不用说,又是早就安排好的。
俞姑姑离开前,瞄瞄宋玠脸上的掌印,让太医拿来擦脸的膏药给她。要是她顺手拿出膏药,宋玠就要怀疑,这耳光是不是也是预先计划好的。
但事实上,耳光就是耳光,是否有所计划对打在她脸上的耳光而言,无甚区别。
被禁足半天,好不容易溜出偏殿,进入宋则所居的寝殿,就见宋则靠着软垫吃樱桃,见她进门还问她要不要吃。
顿时,她火冒三丈。“吃个屁!堂堂一国之君,一派宗主,居然如此不要脸。”
“大胆,竟敢对陛下不敬。”皇帝身边少不了出头表忠心的人物,这不,一个叫冬娉的宫女立刻站出来叱责宋玠。
宋玠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直把她看得后退一步,方道“我还以为你多根尾巴呢,也不过如此。本公主就是大胆了你待如何?”
一个忠犬,一个公主犬,怎么都是公主犬要凶一点。
若说大家都是狗仗人势,那她所能倚仗的总比这不知所谓的宫女要多一点点。宋则这个人,惯会欺负她,但不至于叫别人也欺到她头上。
宋则摆摆手,叫人都下去。俞姑姑都没cha嘴,不晓得这小宫女cha什么嘴。宫里人最会捧高踩低,许是见宋玠这个安乐公主如今不得人心,想踩着她在宋则面前表功,可惜,宋则不吃这套。
俞姑姑领着宫女们下去,顺便把冬娉打发了,长乐宫里不留多嘴的人。
拍拍身旁的位置叫宋玠坐,宋则道“懒得上朝,省得那些老不死的天天追着问,不是皇夫就是送嫁。国家兴亡之际,这些老匹夫拽着手里的权利不够,手还伸到我身边来,佛都不能忍啊。”
“怎么有种ji同鸭讲的感觉。”
吐出一粒樱桃核,宋则道“你觉得我装晕不要脸?我也觉得。原先不会这些,都是跟你学的。”
“跟我?……!!我几时做过这种事情?”
宋则笑一笑,“几时?相识于江湖,为了武学是否要上一个台阶而争吵分开。伤心欲绝,借酒消愁,在佛前祈求,来生再见。死去之后见到菩萨,菩萨许你七段重逢,若每一段重逢都能在一起,之后便会相爱一生。”
“我这不是为了把你救出幻境嘛。”
“呵呵,你求的是和谁相爱一生?明镜宗的江娘子?武学是否要上一个台阶。唔,江娘子一心想去宗门上院修行,你不愿意,她是不是说你不求上进?你们因此而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