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润泽的嘴唇几乎要亲上自己的,宋则闭起眼,听到自己说不要。
宋玠轻轻笑,“我师父常说,矜持的女人容易口是心非,往往不要就是要,尤其是闭着眼睛说不要的时候。”
师父?宋则睁眼,亲吻未如先前所料想的那样,反而落在了自己的面颊上,一触即放,珍视,诚挚。待她反应过来,宋玠已掀被下榻,“怎么,还真要我亲上你几百遍?”
“呸。”
两人轻声说话,门外的侍女已听见了,准备好梳洗的用水候在外头。将军如此看重这个女人,体贴的达生自然也为她稍作准备。
用过简单的早膳,亲卫来请宋玠巡营,宋玠才要宋则老老实实不许乱跑,又觉得这个女人不会老实,她不禁叹一声看向宋则。将军叹息,亲卫和侍女都紧张起来,宋则看看左右,终敌不过她的目光,道“我若要出去,定会劳达生娘子或是喜生娘子陪同。”
不曾想宋则这般识趣,宋玠倍感安慰,蹦蹦跳跳地凑到她的面前亲她一口。“乖。午间等我一起用膳,我们喝些小酒。啊,你还不曾告诉本将军你的名姓。”
按捺不住脸上升起的红云,无视亲卫和侍女的惊诧,宋则只得道“妾,宋则。”
将军的宠爱使得侍女对宋则重视起来,宋则要出营帐走走,她们便跟随一起。不得不说,营中人人认得两人,再不会出现像昨天那样的问题。
走到关押晋国俘虏的地方,宋则听到了熟悉的暗号,趁达生、喜生不注意,有个相貌普通的士兵塞了张布条到她手中。回到营帐里,宋则方能展开布条细看,“戌时引金至帐外山坡。”她心中一跳,终于要再次下手了嘛。
午间,宋玠果然像说好的那样带酒回来,宋则假心假意陪她喝上几杯。黑水国的酒粗糙、xi,ng烈,宋则不胜酒力,喝得只余三分清醒,她央求宋玠,夜里带她去帐外看星星。她从前深居浅出,鲜有去远方的机会。
宋玠爽快应了。
眼看着宋则的双眸在酒的作用下闪着光芒,苍白的双颊因酒添上三分红润,眼中不再有时时刻刻武装着的仇恨,身子不再因仇恨而挺拔,眼看着她柔软地倒在床榻,衣衫半敞。
几日前才与上一个幻境里宋则享那鱼水之欢,同样喝多的宋玠一时迷惑,俯身亲吻她。而宋则已失去大半神智,对轻压在她身上为她宽衣解带的人没有抗拒,她甚至觉得这人的气息熟悉,连吻也是。直到她感觉到身上同样滚烫的人像是要把她烧着了,直到她听到那人叫她,“宋则。”
她骤然清醒,意识到此时自己是晋国的宗女,是俘虏、囚犯、女奴,是恨不得杀死他们的仇人,将身上的人猛然一推,“放开我!”
同样清醒的还有宋玠,那一下气力很大,推在她的胸前,生疼。
“将军。”
“将军。”
退至帐外的达生与喜生听见异状,不便入账,只得在外询问。
宋玠忙道“无事。”
慌忙中,宋则扯过衣服包住自己几乎赤裸的身体,没有眼泪,只有愤怒。
这一幕刺痛了她的眼睛。“对不住,我……”起初有心布置,之后无意而为,她以为她们在宋家庄子里,她以为她们在镜湖边的木屋里。
“请将军穿上衣服。”宋则语调冰冷。宋玠小腹上的疤痕像她健硕的身体一样刺眼,她似乎压根没注意自己几无寸缕,或许是她压根不在意。她的亲吻是那样的熟练,她的手法是那样自如。
宋玠披上外衣,看向她的眼睛。“对不住,我情不自禁。”
将军的道歉真情实意,宋则却难堪不已。如果将军像她的士兵那样,她压根无法逃脱。
最叫她难堪的是,在将军的热吻下,她有了不该有的反应。忍着悲愤与羞愧,宋则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若是要我心甘情愿依从于你,你此生休想。你只能像禽兽那样占有我、玷污我、羞辱我。”
宋玠又是心疼,又是后悔,想去抱她,又怕她更恼,可情急之下还是抱住了她。
“嘶……”
宋则凶狠地咬在她的肩头,她几乎以为会被她咬下一块rou来。
“嗷,疼疼疼疼疼。”金将军掉下了眼泪,惊住了宋则。
这个险些夺走她贞c,ao,杀人无数、砍人手臂面不改色的金将军,居然因为被她咬了一口,像少女一般嘤嘤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说自知理亏没办法的时候,人家不哭,你先哭。
小宋从善如流。
第35章 小菜一碟,将军威武
险些被侵犯的人尚不曾流泪, 侵犯别人的人却因为被她咬了一口流泪不止。
是, 流泪不止。
也不知金将军是豆腐做的还是被触到了伤心之处, 足足哭了一顿饭的功夫才止了眼泪。
宋则从悲愤被她哭到无奈, 到底是谁差点贞洁不保啊……她穿好自己的衣服,又替眼泪巴拉巴拉流、嘴巴撅着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宋玠穿好衣服。
“你到底……在哭什么?”她忍无可忍地问。就算是在宫里、王府里她都没见过那么容易流泪的女子, 看样子也不像是装的。
“我也不知道。”宋玠抽泣着。
最开始她是被宋则咬疼了憋出的眼泪,流着流着难免伤心起来。好好一个采花贼, 放着大把家花野花不要不采, 苦哈哈地跑到磨人的幻境里头, 遇到个不解风情的宋则不算,还有着国仇家恨、血海深沉。自己骂她不得, 打她不得, 强硬不得,每天还要早起出c,ao、巡营,周围都是臭烘烘的糙汉子。要早知道是这种苦差事……
她也得来啊。想到这一点, 宋玠更觉悲哀。
传达生送热水毛巾进来,宋则替她擦脸, 擦着擦着, 漂亮的眼睛又闪起泪花, 她头疼道“堂堂将军哭成这样,传出去了叫人家笑话。”
“谁敢笑话我。谁要笑就笑好了,有什么了不起。”
“……将军,你都多大了,你……”
“你比我大好不好?”
哭的人理直气壮, 宋则却觉得奇怪,她们从未说过年岁几何,金将军怎会晓得自己比她大。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宋玠的眼泪分去她的心神,但那件最重要的事情,她分毫不敢懈怠。原本由着宋玠灌酒,就是想着让她喝多了答应自己的请求,谁想到宋玠答应地那么爽快。更没想到的是,将军的宠爱是真对她有那种意思。她无暇分辨这份意思里几分是情几分是欲,她被哭得心烦,又不能发火,天晓得这个任xi,ng的将军发火之后还会否如约带她去营外的山坡。
宋则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情是,将军要讨好她,将军不会害她。她确是要害将军的,动摇不过一瞬,短暂的她几乎察觉不到。
替宋玠整理衣衫后,帐外有人通报,偷袭之事查出些眉目要呈报给金将军。宋玠道“我即刻来。”
出帐前她被宋则拉住了手,宋则没有言语,她却好似知道她要说什么。“我记着。吃了夜饭我们就去,等我。”
明显哭红的眼睛里有着温柔的笑意。宋则想,无论将来如何,自己大概永远不会忘记这回眸应诺的笑容。
金将军身居要职,私自出营这种事,自有副将来劝阻。宋玠只道自己要出门透气,丝毫不理会副将。副将又劝,既如此请将军多带着人马。宋玠又道,人多了太过招摇,八个亲卫足矣。
副将心道,人带少了不是送上门给人杀吗。换作别的将军,自己要作死,副将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劝,可金双双位高权重。副将苦口婆心“将军英明神武自是不怕敌人,可,可,可这位小娘子却是受不得惊,万一有个什么,岂不煞风景。”
宋玠笑笑,问坐在身前的宋则“你说呢?”
宋则心中一动,将军在试探在怀疑?她不晓得外头埋伏了多少人,平心而论自然希望宋玠不听劝告,出营带的人越少越好,可这不能明讲,她只好说道“这位军爷所言甚是,安全为上,不过究竟要如何,将军自有定夺。”
宋玠哈哈一笑,道一声,“本将军自有分寸。”一夹马腹,带着劲弩利刃的亲卫出了营去。
营外山坡距营地六七里的路程,宋玠策马跑了一阵后,慢悠悠信马由缰。宋则老老实实在她的怀里坐好,说来可笑,这是她人生头一回骑马,跑马的时候风从耳畔呼呼吹过,吹散些许烦忧,吹起几分豪情。出门前,宋玠特意给她罩上斗篷,说是可使头发脸蛋免受风尘之扰。不曾想,这看似粗糙的将军会心细至此。
“本将军终日在营里不曾留意到这样的好地方。”宋玠笑道,“你倒是晓得。”
宋则一惊,听她的话语又不像是有所指,“来时坐在牛车里,一门心思想找地方逃跑,故而多看了几眼。”
“那座山坡不是逃跑的佳处,若要逃走,待大军过境时最方便。清赵峡谷地势复杂,易躲难找,想要活命嘛,得看天意。”
宋玠轻轻松松地当闲话说,宋则一时不知是否该接口,她一愣神往后靠了一靠,温温软软,方想起宋玠出门时不曾着甲。
身后的人此时朗声道“美丽的娘子啊,你看今夜星光灿烂,何妨同我一醉。哎呀,我忘了已经醉过一场,换一个。美丽的娘子啊,你看晚风吹我入梦乡,何妨同我共此春梦一场。”
浪荡的声音随风飘摇,亲卫窃笑。黄昏后等着将军回来用膳就开始紧张的宋则一时啼笑皆非。
火把引着十人九骑到预谋之地,行至山坡平缓之处,宋玠命亲卫熄了火把。只有周围一片黑暗,方能看清漫天的星光。
饶是宋则心事满腹,刹那间也为这夜空沉醉。
宋玠的低语就在耳边“人常说时空流转唯有星辰不变,说起来我尚未与你一同看过星星。今次也算得如愿。你我都已体验过战争的残酷,于此残酷之中,也会有美好滋生,是也不是?如此良夜美人,就算是死了……”
怀中人身子一颤。如此良夜,就算是死了又是何意,这一路上,她总觉得宋玠句句话有言外之意。这ji,ng明的将军是否已看破他们的计划,晓得他们的企图。她轻声道“将军踌躇满志,谈何死亡。”
“难得听你说些好话。战争么,马革裹尸至正常不过。谁也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何事。”
似是为宋玠的话做一个完美的说明,一支箭从后方破空而来。宋玠头也不回举起马上的盾牌往身后一挡。
呛的一声。箭支落地。
“保护将军。”
漆黑之中,亲卫在宋玠周围筑起人盾。宋玠冷笑一声,从箭囊中取出三支箭,拉弓上弦,回敬偷袭者。
三声惨呼。
一向听闻金双双将军箭法如神,不曾想于此黑夜里竟也能箭箭命中。
换成原来的金双双,今天定是凶多吉少,而宋玠本就多年习武,金双双的资质能使她的武功发挥三成,就是这三成,也足以在这此诛尽偷袭的人。
更何况无论是金双双本人还是宋玠,都不是个轻易托大的人,之前遭到敌人偷袭,此处又至多离军营七里,她怎会不小心行事。下午时分,探子已查明军营里漏网之鱼的下落,宋玠估摸着就是藏身此处。在出营之前,已派身手了得的亲卫先行埋伏,她亲自作饵,只等敌人出现,一网打尽。
如果不带宋则出门,她不必以身犯险。只要让亲卫带队搜山即可,但宋则盛情相邀,她又怎会驳美人之意。
四下里刀剑相向之声,惨呼之声不绝于耳,想到那些同胞的命运,宋则双腿发软,四肢冰冷,几乎在马上昏厥。像是知晓她的无力,宋玠始终环抱住她。
待一片火把燃起,宋则便知道,那些人完了。
“禀将军,十名贼子尽诛,无一活口。”汇报的亲卫宋则认得,将军叫他阿石,是亲卫里的副统领,难怪没有随宋玠出营,原来早早藏身此地。在火光映衬之下,宋则面无血色。
“他们也算是求仁得仁,就地焚烧了吧。”
阿石道一声是,又问道“将军可要先行回营?”
宋玠笑道“本将军这就回去,原是星光美人,都给这群人破坏了兴致。尸体烧起来味道可不好闻。我们先回去好不好?若是还想看星星,过几日再来?”
竟还要问自己的意见,宋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
回营时宋则没有出声,她一直都在想,金将军是否已经猜到自己参与了密谋,是否因为自己害得那些人身份败露失了xi,ng命。她没有去想自己的结局,在她看来,只要金将军知道此事与自己有关,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今晚到此处来看星正是出于她的提议,将军怎会不起疑。
先前的拷打让她尝到了将军的狠辣,方才那场轻而易举的杀戮,让她看到了将军的狡诈。她不想承认敌人的英明,谈笑间就取走了十个晋国人的生命。
她却不知这一路上将军担心的只有一件事,她会否因为同胞的被杀而自责。
“你可知我为何要将他们杀死?”
惊讶于宋玠的问题,宋则道“因为他们是晋国人,你的敌人。”
宋玠暗骂一声,翻了个白眼。“原因之一是因为他们眼瞎,军营里那么多人不杀,偏要来招我惹我,不是瞎是什么。”
“可你是那军营里最值得杀的人。”
“呵。真是抬举我了。”
“原因之二呢?”
“原因之二啊。”宋玠贴紧了宋则的耳朵道“原因之二是因为他们要我死,而我现在还不能死,有一桩极为极为要紧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宋则道“将军分明是强词夺理,你想杀人何须同我解释。”
就是啊,杀了要自己命的人还要同她解释,宋玠都替自己委屈。
直觉宋玠所说的事情和自己有关。宋则反问道“那将军你呢。营里那许多容貌甚於我、xi,ng子好于我的人你视而不见,缘何偏偏来招惹我?”
“有吗?”宋玠轻轻笑,“本将军眼睛不好只看见了眼前的你啊,非但能看到还能亲到呢。”说着,她轻啄她脖子,在她来不及抗议的时候撤回。“你不要乱动哦,掉下马本将军可是会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