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息怒。”班主道,声音平淡,好像随口敷衍之语。
叶离拧着眉,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和醋意,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离珂已经…”班主语气似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和太子殿下接触了,具体谈了什么,目前还不清楚。”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叶离挥了挥手让班主下去,班主叩头退下。
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御书房,隐于黑暗,浑身被黑布包裹,仅露出一双平凡的眼睛,若不仔细观察,都发现不了他的出现。
“结果如何?”叶离淡淡问道。
“太子殿下独自回了东宫,并没有招见任何人,房里也没有点灯,但太子殿下也未就寝。”黑衣人汇报完结果,就消失不见,不留一丝痕迹。
叶离抬头揉揉眉心,轻吐一口浊气,只感到挥之不去的倦意。
江汤如此恨江雨霏,机会摆到面前都不会抓住,果然是个蠢货,难道还念着母子之情?优柔寡断,这江山难交到他手中。
不过也无所谓,对江雨霏而言,也只有江家和江珂放在心上,其他的都是可以估测价值的,江汤在她心里也不过助她复兴家族的棋子。
想到此,叶离感到一阵酸涩,无论他如何讨好她,人家都不屑一顾,他也是不重要的。
叶离闭上眼,睫毛轻轻颤动。
我可以杀了江珂,也可以彻底毁了江家,粉碎她的骄傲,从此她就只能依靠他而活。
现在他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做,自此柔妃离开后宫,后宫的势力难以平衡,前朝新贵派之间也多有矛盾,世家派竟隐隐占据上风。
若世家派占据主要地位,离他滚下王座也就不远了。
江雨霏最近行动加快,离她出宫也不会超过三年,一旦与旧势力接头,他离死就不远了。
以她的威望起义也都可能成事。
叶离静静分析目前局势,对他似乎不利,毕竟柔妃一朝离宫,他的损失不小。
二殿下江潮,或可扶持一二。
“陛下,该上早朝了。”曹公公在御书房外道。
叶离起身问前殿走去。
无论官居几品,官员到的都比较早,坐在偏殿,三三两两谈论国家大事。
突然大家都安静下来,户部尚书马上就是左相的顾城风抬脚入内,嘴角上扬与众人见礼,无论心里怎么想,所有人还是微笑回了礼。
早朝开始,叶离就让曹公公念了圣旨,任命顾城风为左相,看来前几日的谣传属实。
顾城风听命接旨,旁人难从其面容窥探他心中所想。
萧怡也只抬眉看了他一眼。
蔡相也未出声反对,染白的眉毛似画在脸上,没有生气,岿然不动。
“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臣有奏”突然一名官员上前请奏,约莫而立之年岁,正是文才。
文才当年科举位列第四,入了翰林院,长袖擅舞,左右逢源,又有一个好泰山,升得飞快,不过十年已有资格上早朝。
“臣听闻前些时日一戏子入宫唱戏,竟仍未出宫,后宫妃嫔与一外男如此接近,委实不在乎帝威,臣请杖责此人,以示惩戒。”
文才高声道。
“臣附议。”不过几息功夫三分之一的官员都同意,萧怡眼见这情况,心下一紧,这是对江雨霏出手了,不由得萧怡看向顾城风,却见顾城风面上一片平淡,游离此事之外。
“这…”蔡相迟疑上前道“臣听闻此人现居凤栖宫,是否要请示皇后娘娘。”
“蔡相此言差矣,皇后娘娘身为天下女子表率,竟做出违背常之事,依制要废后。”文才反驳道,语气格外掷地有声。
萧怡终于面色难看起来,这文才有持无恐,没人支持他才不信,只是这事他根本无法开口。
然朝堂却一片沉寂,竟没有一个人附议。
文才心里也开始发慌,这情况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抓到皇后错处,新贵派怎么没人声援。
文才救助般看问蔡相,蔡相低头不语,只站在那里,似乎没看见文才。
竖子不足与谋!
叶离似现在回过神,目光轻飘飘落在文才身上,相对满朝官员而言文才非常年轻,眉宇间还有掩饰不住的野心,可惜,被人利用还不知。
叶离漫不经心道“你叫什么?”
“臣姓文名才。”文才小心翼翼道,心里暗喜,看来是说到陛下心里去了。
呵,满朝文武如此没骨气,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废后而已。皇帝估计也想废了吧。
“妄议皇后,你把朕放在眼里了?”
文才脸刷的惨白了,腿脚一软,直接跌跪在地,被侍卫拖了下去。
叶离眼神漫不经心的从臣子身上滑过,这里的有多少人是忠于朝廷,忠于他的。
蔡相,他亲手提拔上来的人都怀有二心,更惶论他人。
顾城风,顾家人,对他是没有好感的。
江汤,恐怕时刻想取而代之。
其他皇子臣子心思更是绕了十八弯,每个人汲汲谋取利益。
叶离起身拂袖离去。
“退朝”曹公公尖细的嗓音传开来,百官依次退朝。
礼部尚书追上顾城风,叹息,“昔日少年今日官拜相位,顾大人真是才高八斗,卓尔不群。”
陈大人这话还是有几分真心的,他在礼部尚书位子上十年都没升过,顾城风十年间却一升再升,无论是外放还是在京为官,政绩都十分亮眼,他这种依靠家族关系的确比不了。
只是顾家起来了,世家内里自然会分为两派,陈家是准备与顾家先打好关系。
顾城风回头,“陈大人。”陈尚书摆了摆了手,不敢当了。
“顾相可愿上春风楼与在下小饮一杯。”
“却之不恭。”
两人随口闲谈向春风楼而去。
第19章 第十九章
春风楼雅间。
“顾相对今日之事可有看法?”陈尚书迟疑问道,见陈尚书这般小心翼翼,顾城风潇然一笑,收起折扇,“陛下,今日做为确有不妥,然文才当朝非议皇后更是大罪,当罚”
说完顾城风又是一笑,陈尚书却满脸愁容,勉强一笑,“先吃菜,趁热乎。”顾城风眉眼风流,点头应是,两人推杯换盏,一幅指点江山的摸样,陈尚书感叹到,“顾相有乃父之风。”
顾城风只含笑不语,陈尚书似有尴尬,两人交谈一番也就回去了。
陈府。
陈尚书还来不及和妻子说上两句体已话,老太爷的贴身仆从已经在旁侧等着,陈尚书只得匆匆离去,向后院祠堂走去。
等陈尚书进屋时才发现陈家人早已到了,连陈家族长及长老都端坐在高位上,每个人依着身份或坐或站都沉默不语,恪守礼仪。
陈家族长先发声了,“陈书家二郎,今日早朝事情原委你仔细道来。”
陈尚书见陈家族长那双眼皮下垂的三角眼紧盯着他,心里也发怵,小心的复述整个事件。
陈家族长边听边轻轻抚摸手里的烟秆,他也是老烟枪,只是年龄大了,抽得也少了,今日看来是极为想抽了。
陈家族长听完后,深深叹了口气,可见的老了几岁。
“这是要变天啊。”几个小辈倒是不以为然,毕竟当今陛下正值盛年,二十年太平是没有问题的。
一陈家小辈道“凌儿另有看法,四大世家除了楼家,其他三家也只是苟且活着,江家女也没有势力支持,陈家为何要以她为尊,不如支持废后,另送陈家女入宫,陈家地位更能稳固。”
陈凌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当然希望能得到陈家族长一份喜爱,获得更多资源,在座不少人都心动了,出言支持。
陈家族长却一敲烟秆,怒斥道“混话!”
众人吓得噤声。一长老满面和蔼“你别吓着小辈。”陈家族长才缓了脸色。
长老道“你们都已加冠,有些事你们该知道的。”于是他缓缓道来。
当年哀帝昏暗无道,寒门弟子无官可做,世家豪族占尽天下资源。先帝对世事愤慨不已,遂起事,得到不少响应,世家也纷纷倒戈。毕竟对百年世家而言谁做皇帝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天下依旧是他们的。
先帝登基后锐意改革,不仅重开科举,废除九品中正制,收拢世家权力,还一力提拔寒门弟子。可谓是耗废苦心,但世家却多有不满,甚至想要换个皇帝。
先帝也是情深之人,仁圣皇后去世也未续娶,只有一子,便是当今圣上。
先帝南征北战,恐唯一子嗣出事,送于东山暂避祸事。
谁料圣上喜欢上江雨霏,非她不娶,先帝大怒,两人很是僵持了一段时间,这真是想把他心血毁为一旦。最后先帝突然逝世,谁也不知原因。
圣上最终力排众议娶江雨霏为后,世家派才有了喘息的机会,与新贵派争斗多年,不落下风。
这后不能废!
陈家众人都低头不语,这些隐密之事他们还真不知道。
陈家族长脸上的褶子更多了,“陈书家二郎,你这段时间莫和文武百官多接触,免得陷进去,咱陈家这件事不能掺和。”
陈尚书嚅嚅应了声,这次家族大会开完了,老老幼幼都退了出去,只剩下陈书及陈尚书。
“阿爹”陈尚书唤了一声。
陈书脸色却并不好,“今日下朝你去见了谁?”
“顾相”
“顾城风?”陈书轻轻抚着胡子,道“他升得过快了。”陈尚书却似有不解,“顾相才华过人,又多有政绩,升得这般快也不为过。”陈书却只撇了自己的蠢儿子一眼,拂袖离去。
凤栖宫。
江雨霏正慵懒的躺在贵妃椅上,阖眼听着旁边离珂的抚琴声,歌声。
沐秋水见她这幅模样气得不行,怒道“你还有心情听曲,前朝都有人动心思废后了!”
离珂轻轻颤动睫羽,停了下来,静静立在一边,见离珂这般识相,沐秋水也不好指责。
江雨霏睁开眼,望着头顶开着灿烂的花朵飘洒而笑,勾起冰冷的笑容,“沐秋水,谁先急谁就输了。”
沐秋水却也笑起来,极为讽刺,“江雨霏,你是不是与男人厮混,人也蠢了,你和这戏子的事,要证据不要更多。我知你愧疚江珂。” 说着指着离珂,怒道“但他不是,江珂泉下有知,一定不喜欢别人占着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