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大的他越喜欢,一看就很够吃。
正要呼喝人围住它,没料到熊屁股后头还跟着个大家伙,老虎
那吼声一发,真是气贯山河,跟吕布有得一拼
刘协脑子里闪过一句话没铁栏杆
他跟老虎之间没有铁栏杆
卫士们兴奋如狂,皇帝吓僵了。
这天收获不错,一头熊,外加上百的其他野物。
陆逊和孙权在别宫门外候着刘协,一道入内。
刘协把他们看看,一言不发走进内室,陆逊忙跟进去,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刘协“咚”一声倒地板上
陆逊惊道“皇上”
孙权一步抢进来。
两人吓半死,忙把刘协扶着,刘协坐地板上哼“老虎哇”
陆逊急问“皇上没被伤着吧”
刘协摇头,陆逊让孙权扶住刘协,要冲出去教训人,刘协抬手扯着陆逊衣服“伯言,没老虎没近身”
陆逊退回来“那是多远惊吓了皇上,肯定不远皇上别纵容了他们”
“不近”刘协自己也觉得丢脸,可就是撑不住了“五十余丈”
陆逊“”
曹丕留下一百虎豹营选出的兵士充作刘协贴身卫士,即便一个人对付一头老虎可能有点悬,二打一胜算还是很大的,就说有这样的一百个卫士在刘协身边,怎么会容老虎近身,原来没近身被吓着的
难为刘协,一本正经封赏表现出色的各人,等回到寝殿才瘫了。
孙权“呵”一声笑出来,刘协来气,一把推开,孙权被推坐在地板上,笑得更厉害。
刘协道“少取笑朕明日跟朕一块去”
孙权一边笑一边说“遵旨。”
孙权在许都没有朋友,只有一直跟随他的家臣孙佢,护卫宋谦、贾华和几十个亲卫,这次随驾来许田,宋谦、贾华领着十个亲卫跟来,后一天跟刘协要了几百人,深入山林找老虎去了。
刘协不以为然,陆逊的射术也很差,拉着陆逊一路慢行,有心情就拉下弓,没心情就看看风景。
忽然听到前面喧哗,卫士来报说安乡侯真的找着老虎了。
刘协让卫士引路,没有直接去往围捕地点,绕林攀山,到了能看到那方的高地上,老远的,老虎只有花生米那么大,刘协放心了。
卫士铺了毯子,放了几案,摆上带来的水果、点心、酒,刘协靠几案坐下,式围观。
老实说吧,这么远,只能看到一群绿豆骑着黄豆围花生米,然后一颗绿豆进到圈子里,花生米把绿豆从黄豆身上扑下来
陆逊吓得脸色发白,刘协竖起脖子仅此而已,实在直观不起来。
圈子里的黄豆被花生米打败,周围骑着黄豆的绿豆骚乱了一阵,但是里边那颗绿豆忽然朝凶悍的花生米跑过去,接着,花生米滚了起来,绿豆靠过去,花生米不动了。
一群绿豆扛着花生米凯旋
刘协伸个懒腰“啊”这个距离围观捕猎猛兽真不错。
第一百五十三章
孙权受了点轻伤,被扑下马时胳膊上被老虎爪子勾了一条口出来。
为了表示关心,时辰虽然还早,刘协仍旧让所有人回了别馆,并亲自传召太医来给孙权看伤。
“伯言道仲谋终日与书为伴,竟力能搏虎,朕大感意外啊”
成心想把他比下去是不是早知道你们都有天大的本事,没见别人有你孙仲谋这么讨嫌。
孙权道“猛虎见臣不避,面君而逃,可见臣实凡人,不如陛下。”
头一天老虎跑了,没抓住,被孙权形容成老虎见到刘协的“气场”,逃走的,而他这样没“气场”的,老虎才不跑,因而才能捕杀成功。
看着像是拍了刘协一个倍儿响的马屁,可是前一天老虎跑了,刘协腿也软了,这话很有涵义啊
陆逊学刘协面瘫,不表态。
刘协满脸高兴“朕就觉得奇怪了,怎么昨日给它溜了,原来是怕朕。”
孙权笑出两瓣牙,刘协撵开太医道“卿今日立了大功,来,朕亲自为你包扎。”
孙权笑不下去了,没一会被勒得脸青唇白。
甘宁后一天才到,毕竟有军职在身,随驾虽然要紧,刘协不许他耽误正事,办完事情再来。
他一来正好看见卫士们扛着那老虎入馆,连忙打听谁干的,都说是安乡侯,甘宁不信,忙跑进去打听详细的。
换下骑服的孙权一身白衣,虽高,不壮,步行云,衣带水,风流无双,跟在襄阳时甘宁见到的没什么变化,文质彬彬。
加上被刘协这暴君虐待,脸色微微苍白,跟郭嘉有得拼,甘宁纳闷了。
“伯言,老虎谁杀的”
陆逊用下巴指指远处陪着刘协的孙权“吴侯之弟,江东孙仲谋。”
甘宁问“射杀”
陆逊摇头“非也,投戟。”
弓箭可以百步外,投戟那距离顶多一、二十步,甘宁不信
“哼你还不如告诉我皇上用眼神杀的”
陆逊相当直白地鄙视甘宁“”
甘宁问“你说什么”
陆逊转身走开,甘宁一手叉腰笑得嘴巴咧到耳朵只见嘴皮动,听不到声音,陆伯言是越来越招人爱了
晚间露天而宴,孙权尝了一箸,吃惊道“扬州风味”
味道淡而甜,鲜香无比,跟北地粗豪浓重的调味风格完全不同。
孙权虽然在许都做人质,可吃穿用度倒也宽裕如果按史的话,曹操、刘备、孙权都喜欢把手下人的封地封到别国去,那样是没有食邑收入的。刘协把孙权封回了扬州,叫他哥孙策自个养着,孙策总不至于刻薄孙权,只要按足爵位给孙权带钱来,吃穿用度完全可以过得相当奢华。
只不过孙权怕招惹非议,事事低调,府里连厨子也没换扬州那方的,家乡风味,实在久违了。
刘协道“这厨子是庐江人,据说扬州风味做的不错,仲谋若喜欢,此人便赏你了。”
孙权忙起身跪地“谢皇上隆恩”
刘协道“曹丕年纪比你我还小,有些意气用事,你别与他计较。”
许都是曹丕的地盘,曹丕岂有放过孙权的道理他倒明白不能拿孙权怎么样,不过在出征之前,召集一下各路好友,小小透露一下孙权跟他就算没有世仇,也是对看不顺眼的这就很坏了。
曹丕武技不如曹彰,文采不如曹植,但他有曹家公子哥们没有的优点,待人谦恭有礼,惯于倾听,不扎小堆,不跟他那两个弟弟比的话,其实武技了得,文辞也很了得,所以武将家二代跟他做得朋友,文臣家二代也做得他朋友。
比如曹植的密友杨修,仍旧是曹植他二哥的朋友。
曹丕那脸得天独厚,一笑起来十分朴实,童叟无欺的样子,谁不乐意跟他结交啊
许都的官二代基本都能跟曹丕推杯换盏认个好友。
刘协本来忙着,也没多想为什么曹丕不忙着准备出征,整天的到处赴宴聚会。
后来曹丕走了有半年,陆逊偶然提到许都年轻这一辈见了孙权纷纷走避的情况,刘协明白过来。
曹子桓果然是狼,要出远门还要先把地盘标出来,什么习性
刚把孙权感动得不行,刘协说你别跟曹丕计较,孙权还感动个毛默默归座用膳,脸色难看得够呛。
孙权是聪明人,早已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排挤,排挤没关系,但刘协为曹丕说话
这个滋味就不太好了。
刘协的心思,不会叫人一眼就看穿,孙权想刘协是在告诉他,心中有人,于他无意。
草草用完膳,孙权请罪告退。
陆逊看着孙权走那方向久久才转回头,不料刘协定定地看着他,刚刚还在的甘宁不知什么时候没了人。
陆逊张张嘴,心知刘协看透了他的打算,再搪塞没有什么用,沉默地垂着头。
刘协道“伯言,朕知道仲谋于你有恩,你报恩朕不管,但朕私事不喜有人干涉。”
陆逊“噗通”跪倒,伏在地上不敢动。
气场什么的,是玩笑话,可久居庙堂,岂是等闲
滴漏不过四、五声,陆逊额头上渗出冷汗。
刘协哼唧“还跪那做什么过来扶朕”
陆逊抬头,刘协坐上面撑着胳膊,一副想站站不起来的样子,陆逊顿时出了满身大汗。
“皇、皇上”
刘协自己也很汗早知道少吃点了
至于孙权,他现在在许都为质,若真的有了那种往来,孙权就成了佞幸,刘协不讨厌孙权,犯不着侮辱他。
大臣们希望刘协好好来许田歇息一阵子,也就是呆上一个、两个月。
可是才呆了十余天,许都送来一信,刘协看后,特许孙权和陆逊、甘宁多留一月,先摆驾回京。
燕然山的鲜卑族向西逃亡,去到呼得,和那里的匈奴部联合攻入凉州,已过天山,逼近西海郡、酒泉郡。
曹丕送来的军报上说他已自武威发兵迎击,马腾、马超请旨前往凉州助战。
同时,朝中还有很多大臣指责曹丕这两年兵伐屠戮,引来祸事。
曹操没说什么,只下令将各家所用的蒙州马收回,做出想要送回去给鲜卑人的样子,差点气死一票人。
那马多好啊又高又健壮,比凉州马还漂亮,不说跑得多快,用蒙州马驾车那面子,肥了外地官员一看蒙州马驾车的,就知道是京官到了,立即扫榻相迎,怎么还得回去
于是很多大臣抗议,说蒙州马已成军中用马,汉土其余各州所有马匹数量加起来也不够换,送还绝对行不通,曹相这事欠考虑。
曹操于是不动他们的马,因为国库的钱全拿出去抗旱救灾了,既然当初建蒙州时所有官员都加了薪俸,那就大家凑钱去哄哄鲜卑族吧
这下朝堂上炸锅了。
曹操唱够了白脸,称病,回家关上门玩小儿子,刘协只能回来唱红脸。
从来没想过,他居然还要给曹操收拾烂摊子。
刘协回到许都时已入夜,只派人通知了城门卫开门,不张仪仗不禁道路,车轮的辚辚声里,直去马腾府上。
开门的下人道“不知皇上驾到,小人这就进去通禀家主”
刘协道“不必了,朕自己进去。”
“诺”
府里灯火不多,跪迎的人倒有一半穿着盔甲,满府一股肃穆之气。
刘协身前身后黄门手提的两列宫灯,倒是最明亮的。
马腾府里正厅只燃了一对琉璃错银灯,昏昏的。
黄门忙打开灯罩挑亮了,又点了厅里其他灯具,刘协本想坐下,灯一亮,看清马腾主位上铺了一块虎皮,心里毛了毛,绕到别处看厅中摆设。
只听一阵忙乱的脚步声,马腾一边系着衣服一边从后头跑出来,一进厅就向刘协拜下去,跟关羽有得拼的长胡子扫到地面,只是花白的,没关羽的黑亮。
刘协还不及说话,马腾的两个儿子马超、马休和另一个青年打着赤膊跑来,马腾听到脚步声,回头喝斥“来如此慢还不快跪下接驾”
三个急忙就地跪下,马超快些,跪在门口,他弟弟马休跪在阶下,那一个则跪到了泥地上,三人均是一身汗,像是从府里校场赶来的。
刘协扬声笑道“无妨,槐里侯,朕从许田回来,偶然兴起,搅扰了贵府上下,你再责备他们朕要过意不去了。”
马腾额头贴地道“皇上驾临,蓬荜生辉,马腾大幸也”
刘协道“朕将你这里灯都点了,自是生辉,起来说话吧”
“马超、马休也起来吧那一位小将是”
马家几个男人站起来,马超指着最后进厅的那个说“这是臣的从弟马岱,字伯瞻,家中长辈故去,上月入京投了我家。”
马腾个子并不太高,老了,脊背还有些佝偻,可这三个小辈却都是挺拔健壮,虎背熊腰,肌肉虬结的样子。
刘协赞道“老将军的子侄也是一副威武相啊满门英豪”
“谢皇上”马腾走两步,手向主位伸出,对刘协道“皇上请上座。”
刘协没办法,忍着发毛的感觉走上去坐下。
“卿等也都坐下说话吧”
一股子皮毛味扑鼻而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几人告罪坐下,府里下人送上茶、酒,黄门在外拦着,查过后接了手端进来。
刘协本来怕这一门武将见不惯宫里做派,哪知马腾恭恭敬敬地正坐着,眼睛看地上,马超和马休也和他们父亲一样,只有马岱露出好奇的目光盯着黄门。
马腾干咳,对刘协欠欠身,然后低声训几个小辈“袒身露体成何体统,快下去穿了衣服再来”
刘协心里一动,张口道“不必了,那些礼数朝堂上讲来讲去,朕也乏了,老将军这里虎皮为垫,十分舒服,朕如此舒适,却叫你们束手束脚的,岂非不美都自在些吧又没在殿上,便如好友相聚,尽着随兴的来。”
马腾和三个小的抬头一看,上头坐的皇帝靠在虎皮里边,一脸惬意的模样,顿时,他们的神情不由自主软和下来。
马家几个男人粗豪率性惯了,来了许都虽然见过这位年轻的天子,中间却没少隔着人和台阶,每次为了那些繁文缛节不出错,无不小心谨慎,生怕招来言官弹劾,认是认得刘协,可就是过于片面了。
被大汉众臣团团保护着,流于文弱的这么一个青年,一家性命尽握在这样一个不知喜怒的人手里,滋味真的好不起来。
不曾想,跟马家小这一辈也是差不多的,看那虎皮舒服便想去打滚。
马超、马休和马岱就时常乘着马腾不在的时候去那虎皮上打滚,此时看刘协窝里边嘴角弯弯,便有了亲近的意思。
马腾想得多点,见皇帝丝毫不介意厅中放着的几架子泛着红光的武器,又对他很臭美的虎皮垫子甚为钟爱,之前的印象就不存在了。
刘协哪是喜欢虎皮,正浑身难受,笑道“都入夜了,还在勤加操练不肯懈怠,朕年纪要是长些,便要夸他们后生可畏了”你们都比朕大,防范什么
这话说完,马腾笑道“既然皇上发话了,那便纵他们一回,臣这里有凉州烈酒,听温侯说皇上连凉州烈酒也能喝,不知皇上喜欢这酒不”
刘协拍手笑“正是好久没有喝到了,快快抬来”
马家老小对对眼神,喜上心头,马超忙叫外头下人去抬酒。
跟文人说话,先退三尺让出距离,再说些漂亮话,显得渊博些,一探二探三探,互相揣摩出爱好,话题往那边引,这才能亲近起来。
武将不一样,喜欢或者讨厌,很多时候就在开场那会决定。
马家饮酒,用的是漆耳杯,倒不兴用樽喜欢豪饮的,一般都用这物饮酒。
一杯下肚,刘协和马腾说着话,马超、马休和马岱也敢时不时插话说了,看马腾的样子平时并不过多约束他们,见刘协没有介意,马腾便没有再去喝斥几个小辈。
不用说,心防已撤。
刘协道“董卓曾送了一匹汗血马给朕,后来温侯带着它征战,中流矢死了,甚为可惜啊”
马超“唔”一声,连忙把嘴里酒咽下去,抢着说“那马早些年就见不着了大宛那方多良马,汗血是最好的”
马休道“马种好,也要有地方,蒙州就很适合养马,臣看哪蒙州就像是我大汉的马场若能再开丝路,得到汗血马,在蒙州好生养些出来,那才美呢”
马岱道“我带来的马里边就有几匹大宛良马,就是小了点,过两年好好配配种的话,将来不一定比汗血马差”
马超鄙视“你边去你见过汗血马没没见过就在这夸口”
马岱反驳道“大哥也没见过充什么能”
马腾“呃哼”一声,三个小辈才反应过来又嚷起来了。
一杯酒的功夫,上座的天子快要跟“弟弟”这概念重叠起来了,被马腾一提醒,忽然想起来那不是某个弟弟,是皇帝,顿时冷场。
刘协温和笑道“汗血马确实好,朕虽然用它时日很短,却深有感触,比之温侯的赤兔也是不逞多让的,马休说的重开丝路,好眼光眼下大汉有了马场蒙州,却无马种,蒙州马到底还是逊色些,朕喝酒喝得高兴,差点忘了,此来,就是想问问卿等,你们世居凉州,那边外族情况如何有没有重开丝路的可能”
马腾道“臣还以为皇上是来问鲜卑和匈奴联军势力,没想到皇上竟有如此宏图大志”
刘协笑笑汉朝是中国历史上汉族最具开拓性的朝代,两汉把匈奴打得西迁,匈奴人远离故土寻找新的生存之地,鲜卑人占据了匈奴故土进行扩张,逼得匈奴人再次西迁,于是西方日耳曼民族被汹汹而至的匈奴打得不顾罗马帝国的威胁,强渡多瑙河,最终,罗马帝国倾覆,西欧封建制开始。
这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汉朝曾经站在最强的位置,却被内患弄得精疲力竭,导致后世饱受列强欺辱。
曹丕用了两年,把鲜卑人收拾得只剩残部,鲜卑人本来逐渐扩大的地盘变成了刘协的地盘,刘协不担心这次入侵,曹丕和他手下哪个都不是好惹的只不过他不得不考虑没有了鲜卑族推动的多米诺骨牌,远在西方的罗马帝国还会不会灭亡要是不灭亡,两大帝国迟早要在丝路上直接碰撞,那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江陵时,陈宫、荀彧和郭嘉建议竖立外敌,以团结内部。
刘协虽然没有用,但他知道,这条建议非常非常好
国人精力旺盛,无外敌,便要内斗,那如果一直有外敌呢
汉民族有个特质,越挫越勇,越战越强,亡于安逸,必兴于压迫
刘协想要试试,以几个良臣的奇谋为国策,以外压,兴汉业。
臣子们的好战因子都放到国外去,多好
刘协这些想法,自然不需要对马腾说。
曹丕曾在数次战役里尽斩鲜卑、乌丸、匈奴俘虏,按他这习惯,如果这次取胜,残余的匈奴和鲜卑会灭族,罗马就不会倒霉了。
统一在罗马帝国下的欧洲不好办,分裂成各个公国的欧洲在进入资本主义之前,那都是蚂蚁,一捏一个死的玩意,刘协想得留着匈奴,得让他们去把日耳曼人撵进罗马帝国,最好撵快点。
如果能成,下一代说不定还能去西方捡捡漏什么的,再回来弄个大汉博物馆。
话说得太远了,刘协道“朕看了老将军的奏呈,愿往镇北将军麾下效命,朕实感佩,老将军不计家仇请命为国尽忠如此恪尽职守,这般年纪还愿为大汉再建功勋”
马腾一听,明白马铁死于吕布曹丕之手的事情刘协知道了,一时紧张,怕刘协以为他是想去接机复仇,身子一侧,就着跪坐的姿势叩头。
刘协却不纠结于私仇,娓娓道“朕知道,马革裹尸是沙场老将报国夙愿,爱卿也是如此,可是爱卿哪”
马腾头都不敢抬地说“皇上请讲,老臣听着。”
马腾心里很忐忑,曹丕一个离间计让他亲手杀了结拜兄弟韩遂,又有杀子之仇,本该势同水火,但看刘协收了曹操后朝廷实权渐大,如不来归顺,最后必然落个众叛亲离,死了还要背负叛贼骂名的下场,于是痛下决心放弃凉州前来许都,至少保一家性命和富贵。
不料吕布和曹丕在皇帝跟前十分受宠,就算他不敢再想报仇的事情,却难保那两人不算计他。
这件事情一直如鲠在喉,让马腾寝食难安。
吕布直率,马腾有心去结交,私仇很快就化开了,可是曹丕一来没有机会,二来吃不准曹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次在凉州开战,马腾知道机会来了,立即上表请去助战,孰料这一道奏表把皇帝引来家中,断定曹丕绝不可惹的同时,马腾越发担心了。
只听刘协道“你镇守凉州多年,熟知凉州羌氐各族,朕不希望你战死沙场,朕还想你为朕打开丝路,重得汗血马。”
马腾虽是武夫,却被曹操叫做老狐狸,可见脑子笨不到哪去。
刘协话一落口,马腾立即明白过来,刘协只是要曹丕去收拾鲜卑和匈奴,等这两族平定,凉州仍要让他去统治,而且要重开丝路,大兴贸易,并不是把凉州当做边陲荒地,这可是被寄予厚望了
马腾完全没想到刘协会这么对他,太意外,情绪不稳地哽声道“皇上”争霸时,他也是豪强之一,皇帝不闲置他,反要委他重任,这是何等信任
这样的机会如果错过,将来必定懊悔终生
“臣确与羌氐等族互有来往,皇上,臣保证,不需兵卒,只要臣一人去凉州,说服羌氐包抄鲜卑匈奴侧翼,任他们再骁勇,也只能北败而回如此,臣不上阵,朝廷更可以节省兵马粮草,请皇上允准,让臣一人前去,只消三月,臣必助武威侯解凉州之患”
刘协想得到马腾的顾虑,却想不到自己两句话有那么大用见地板上落下水滴,隐隐吃惊,马腾竟然是个忠臣
或者说,这一晚的会面把马腾变成了忠臣。
刘协来前,正是想要利用马腾和凉州各族的关系把鲜卑人和匈奴人驱逐出境,赶向西方但吕布和曹丕杀了马铁,曹丕还用计让马腾自斩韩遂,万一马腾去了,坑到曹丕怎么办
这下好了,马腾自己保证了,刘协目的达成,顺水推舟
“爱卿,既然你有这般把握,朕信你,明日早朝朕就下诏让你去凉州,但请切记,务必保重来日,朕还要倚重你,咱们武威侯谣传绝对是谣传
曹丕三次叩首,行了全礼,把担心着的一些臣子的心情抚慰妥帖下来,也把华盖下的君王急到几乎破功。
最后一拜,一双指骨修长带薄茧的手挡在胳膊下,不着力地一握。
曹丕抬起眼,刘协启口,一时间却说不出光面堂皇的话,极勉强地笑一下。
朝阳的斜晖映入冕旒下的眼瞳里,将里边放着的种种心情折射分明。
受过伤吗伤得重吗风吹日晒,北地苦寒,两个人一同受着,终究一步步的走近,又再相见了。
不是得不到曹丕的消息,擦破了皮曹丕也会附信给刘协知道,但刘协总想亲口问问,亲耳听听草原上的风雪,戈壁里的风沙,有多苦每每神思远去朕克勤克俭,国家贫穷,朕怎能穷奢极欲那都是宁侯干的,跟朕无关
转念一想,外臣不能夜宿宫中,看这架势,刘协是打算他在许都的时候每日都住到侯府来了,曹丕笑出一排牙,这黑锅,他认了。
既然黑锅已经背了,不享受一把说不过去,帝王家的顶级享受不是人人都可以有机会尝试。
刘协很干脆,连宁侯府内府里的下人都换了黄门,命黄门备了东西,曹丕放下长久紧绷不得放松的身体,浸入温泉,松展开肩臂让人按摩。
黄门看到他后肩的伤疤,忽然露出惊奇的模样,虽然收拾得很快,还是被曹丕看到,不禁疑惑那烫伤凹凸不平,摸起来也知道有多狰狞,可是黄门脸上表现出来的却不是害怕
“怎么”
黄门吓得跪地“侯爷小人错了请侯爷饶了小人”
曹丕道“无事,取铜镜来,我要看看。”
黄门忙去拿了镜子来,抹了水汽照给曹丕看,曹丕侧头一看,张着嘴巴好一会出不来声。
怎么呢
烫伤留下的疤痕本来就是最可怕的,癞嗑巴巴,白一块红一块的,刘协赌气,弄了朱砂进去,“花瓣”歪歪扭扭,有多丑不必说了。
去年和匈奴人交战,中了埋伏,曹休和他身边只有几百人,杀出去汇合援军时战马负伤滚下山坡,当时追来的匈奴骑兵斩开了肩甲,曹丕一腿被马压着,好险地杀了对方,肩上被嵌了砂石,因没受大伤,没让军医看,他自己擦掉砂石就算了,没当回事。
这时候一看,层层叠叠的旧伤倒像是花瓣间的明暗,配着这些年长散开的朱砂红,比其他武将时兴的刺青好看了许多倍
别人的刺青、纹身勾线分明,图案死板,他这个哪里有线条的痕迹,活像天生长的
真是够无语的
要是长在秀气文雅些的人身上,还可以说成风流天成,长他身上
曹丕打量了下镜中棱角越发分明的样貌和宽厚的肩背,扭过头,看不下去了。
“拿开”
黄门忙把铜镜拿走,那后头曹丕就没了好脸色。
一堆子黄门被满殿窒闷的威压压得,简简单单的小事也做不好,曹丕不耐烦,忍着心底暴虐,喝退了,仰头靠在池缘上,在静静的流水声中睡过去。
正文 完
“伯和”
摇摇头,绞着手指十分紧张地坐在那的人一脸胆怯地说“皇上他好吗”
他据实以答“从宫里带来的信上说政务繁忙,时常顾不上睡眠,饮食俱好,亦无病痛。”
“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这一句,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漂亮的剪瞳向外看,似乎想找人求助。
连该说什么,该做出什么样的态度也不能,如此胆怯、单纯却生在帝王家,不能不说是种不幸,本身的不幸,以及国家的。
像是上好的琥珀,什么光都能穿透过去,一览无余。
“臣请问弘农王,因何要去江东”
“文和贾文和道我再留在北方,会给伯和不,给皇上带来麻烦,李儒就是因为知道我还活着所以才去行刺文和只是想送我去夷洲,从此离开中原汉土。”
清澈里放着犹犹豫豫的不舍之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江东被孙策占据,其人野心不死,至今没有归顺朝廷,一直等着什么机会”
“什么机会”
懦弱,却不笨,被这话一点,有些惊慌地看过来。
他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孙策等着殿下到江东,从此后便可用殿下被董卓废之失礼的名义,让殿下重登帝位,他再另立朝廷学当年董卓,掌兵马,挟天子,争霸称雄”
和刘协没有多少相似,唯有刘协露出脆弱的一面时,才会跟面前这人有些相同的地方,说不清在哪里,或者只是感觉。
瘦弱的手臂撑在身旁,摇摇欲坠
“不、不不不文和保证了的,只是经江东去夷洲不会被孙策发觉不会给伯和带来麻烦不会的不会的文和已经答应我了,我不想做皇帝他不敢逼我的都这么多年了我才不是皇帝我不是”
有些癔症的样子,这位弘农王精神不太稳,说得急了,还伸出手向空无一物的身前做出推避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