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注意到病床旁的柜子上多了许多生活用品,从品质上看,不是医院小卖部档次的东西。谢言就知道全都是祝敏卿前一晚从活动会场结束后,赶紧买了送过来的。
“祝阿姨,翻译的事怎么解决呀?”
“师父说隔壁的小伙子非常热心,每次医生一来查房,他自己就主动过来了。”祝敏卿坐到看护床上,看着师父,说,“他跟师父说不用专门去请翻译,平时有事叫他就行。”
“这么好!”谢言感叹到。
看着正在走廊上默默诵经的妹夫和妹夫的弟弟,谢言想,信仰,对人xi,ng是一种救赎,有,比没有强。可惜,自己长了这么大,经历那么多,仍没找到灵魂可以安放的地方。
病房里,师父面带微笑地和祝敏卿说着话,向她汇报着自己这几天的身体情况,不时看看床上的妹妹,留意着她吃东西的状况。一如既往的平静,安详,似乎没有受到医院这个特定低气压场的丝毫影响。
谢言不由得想到前一天的遭遇。不管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事,如果cha队的司机能不那么着急,能容得下那几秒钟。今天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谢言和张毛毛这两个人了。谢言能理解张毛毛难受的原因。静心回想起来,她也很不好受。如果水泥车的司机不抢左,那停在路口的不管是谁,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飞来横祸,在情感上就让人难以接受。谢言不敢设想两位司机抢灯的理由,也许他们是想要赶去接放学的孩子,或者在某个急诊室里有焦急等待着他们赶去的亲人?所有的理由在他们看来都足够强烈到可以为之付出生命,而最终换来的死亡会给他们在世的家人朋友带去怎样灾难xi,ng的后果,让谢言不寒而栗。经历过这般“灾后重建”的她,不忍心去设想这系列事件的后果。
而此刻在她对面正坐着一个才26岁却因为病痛的原因,被折磨得比62岁的老人还要憔悴的女人。谢言不清楚,经历了这两天,卓玛对自己生命所剩的期限是否已有察觉。但无论如何,谢言清楚地知道一点,便是她想活下去,即使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她的四个孩子。虽然妹妹和妹夫说的话,大部分师父都没有翻译,但其中有一句,谢言记得很清楚那是卓玛刚住进病房,东西都收拾好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她自己也终于安心地躺在了床上。可刚一躺下,她马上就拉着丈夫的手对他说等我好些了,我们就去给孩子们买些新衣裳带回去。春天到了,要把他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师父听了她的话,把这话的内容翻译给了谢言,拜托她后面有时间,帮妹妹买几件小孩儿的衣服。谢言没有多想,当即答应。此时的她再想起当天的场景,又看到眼前卓玛想让自己能吸收些营养而忍受着痛苦努力进食的样子。谢言的心猛然地像被抽了一皮鞭那样痛。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艰难地活下去。谢言难受地不能再呆在被死亡的y影笼罩着的病房里,她受不了。借口上厕所,她赶紧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下楼,住院部院子里随处可见复健的病人,或扶或掺。这样的场景起码让谢言感到有些希望,比在楼上好受很多。高升的太阳,让四周都有了光。谢言想知道张毛毛好些没,给她发了信息。然而在院子里呆到祝敏卿打电话来问她去哪儿了,都没有收到回复。谢言这才意识到,她和张毛毛的连接是多么的脆弱。只要有一方想要放弃,她就可以完全从对方的世界里消失。就像现在这样,无声无息。
“卓玛的样子实在可怜。王主任有说要怎样治疗吗?”
坐在车里,谢言问祝敏卿。两人已从医院离开,准备去拜访一位很重要的顾客。
“她的情况你是亲耳听医生说的,西医已经放弃治疗了。而中医这边,也只能是首先减少痛苦,并尽力而为。”
“那营养修复呢?”
“她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有我出手的可能了。”祝敏卿无奈地说,“你学了些基本营养知识,应该明白营养的功能是维持人体健康,预防疾病发生。或者是在疾病早期进行强势干预,从而扭转机体的态势。可她现在是身体的部件已经全部坏掉,所有系统都已经分崩离析,垂死挣扎。我的营养进去,首先她的消化系统就不应答了。你说是不是白白浪费,还增加她身体的负担?”
“那就是说如今他们是在数倒计时。”
“王主任会想办法的,他说这个病要是早期拿给他,他可以保证痊愈。既然有这样的本事,就要放手一搏。所以,我们就等等看。”祝敏卿说完,笑了笑,“她是师父的表妹,师父的父母早逝,幼年住在他舅舅家,和卓玛以及她的几个兄弟一起长大的。你别看师父很平静,其实他心里还是很担心的。”
“这个肯定。”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一定要帮帮他们。你也看到了,她老公一见到我们就道谢。客气得我都要受不了了。”
“他们是真xi,ng情。”
“这是我喜欢他们的原因,单纯又简单。”
“她丈夫和小叔子长得人高马大的,但笑起来却是憨憨的样子。还有隔壁的桑吉,无亲无故,也不要任何报酬,就主动来帮忙。”这帮人让谢言心里由衷感动。
“所以,我就经常把他们看作一面镜子。从他们身上照照自己,想一想,如果是同样的事,落到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子?以此来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做人的本xi,ng。”
谢言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她理解祝敏卿的意思。单纯,正直,表里如一,这些口头上信手拈来的品质,实践起来真地没有说起来那么容易。就像谢言向祝敏卿隐瞒了周末发生的所有事情,是想为自己那天逃课作掩护,还是不想让祝敏卿知道张毛毛的存在,谢言扪心自问,自己也弄不清楚。
第39章 三十九
这是在哪儿啊?谢言眨了眨惺忪的眼睛,模糊地看到耀眼的光线从厚厚的窗帘缝隙中透露出来。转了转眼珠,四周的样子跟自己住的房间陈设不太一样。想起身看个究竟,才发现整个身子软塌塌的根本没有力气。闭上眼,想再躺了会儿,说不定是自己睡糊涂了,产生了幻觉。静下来突然听到身旁有均匀的呼吸。昨晚发生的一切,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在脑子里炸开。即使是回忆,都会让羞得咬唇掩面的细节,以及就算没有画面,听上去就让人浮想联翩的配音。
完了完了!谢言感觉自己快要没脸见人了。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生怕碰到正在熟睡的张毛毛。谢言要趁她还在熟睡时,赶紧离开。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低头一看,□□的身子上,散着深深浅浅的印记。谢言恨不得自己能瞬间位移,赶快逃离现场。迅速又无声地将散了一地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谢言蹲在床边给张毛毛留了一张便条,说自己还有工作要做,不得不先走。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阳光映在半露的酥胸上,远远地能清楚看到红褐色的印记蕴成一圈。谢言红着脸,无声地道别,静静地关上了房门。到了前台为她订了早餐,谢言一刻不敢停留地赶紧离开。
回了自己酒店,谢言立马脱衣服洗澡。站在浴室里,看着镜子里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谢言听到自己的心跳仿佛从胸腔蹦到了体外,就在耳边轰鸣。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同一个旋律她被张毛毛推倒了!没喝酒没抽烟没任何压力的情况下,她任由她俩的关系变得更复杂了!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本事!谢言在心里惊叹到。从来小心谨慎的她,竟然如此随便地就被人推倒了?是!她承认对方是一个极其有魅力的女人。可是,在没足够的交往和认识为前提,就发生了关系。这太不符合她一贯的行事作风了。为什么她会做出这样的事?这样一来,她俩的关系来到了怎样的境地?今天的不辞而别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以及,下一次见面,她们又该如何相处?无数的问题在谢言脑子里盘旋,嗡嗡嗡,嗡嗡嗡,响个不停。
仔细回想,谢言怎么都记不起来她是如何被摁倒在床上的。唉…谢言深深叹了口气,往浴缸深处藏了藏。张毛毛大概是有什么魔法,自从第一次见了她之后,她的身影就盘踞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自己可能中了她的毒吧。一个激灵,谢言突然从水里迅速坐了起来。这些想法和感觉…她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难道读书会这项清新脱俗的活动,对谢言来讲,真的是她命中的劫数?只要是在读书会里遇见的人,谢言都逃不过她们的俘获?谢言被自己迷信的想法搞得更加疑惑。然而,在这无数的疑问中,有一点,在她内心深处是确凿无疑的,便是她喜欢,甚至享受昨晚发生的一切。正因为是在清醒状态下做的事情,回忆里的所有一切都历历在目。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即使是事后也能让人一想起来就心跳加速。
重新躺回床上的谢言,揉了揉额头。她想她需要更多的休息,才能让脑子恢复清醒。到时候再来清理着如乱麻的思绪吧。然而,就在她迷糊地回忆着昨晚的情节,刚要陷入梦境时,手机铃响了。谢言下意识地拿过手机,点开一看。竟然是祝敏卿的短信。问她大家都回去了,怎么就她一个人还留在华亭。
一年多来的第一次,谢言发现祝敏卿完全淹没在她的脑海里,无影无踪。要不是她的一通讯息,谢言恐怕满脑子仍旧全是张毛毛的身影。此时,谢言才惊异地想到,如果她喜欢上了张毛毛。祝敏卿在她心里,又变成什么了呢?毫无头绪的各种念头在脑子里盘横,无论谢言怎么努力,祝敏卿的样子像是被房间里高涨的夏日阳光晃花了眼似的,一片模糊看不清楚。怎么会这样呢?祝敏卿可是谢言来到平城,追寻新生活的根本原因呀!如果这个动力都没了,那她在平城的意义变成什么了?张毛毛吗?谢言不敢确定。
发生了这么多事,谢言已经无法独自处理她承载的所有想法,她需要找人来帮她理理。可是,当谢言坐到聂羽贤面前时,她以为此次会面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弄清思路,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然而谈完之后,她发现自己从一脸懵逼,升级为了一肚子的困惑。因为,聂羽贤和她交往了九年的男朋友终于彻底分手了。
看着这个从小和自己厮混到大的老友一脸憔悴地坐在酒桌对面,谢言除了陪着她一起叹息以外,也无可奈何。
“你的意思是,我们分手的原因怪我,不怪他,也不怪我爸妈?”
聂羽贤凄惨地问谢言。
“这个不是怪谁的问题。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你们都没有错,怪不了任何人。”
“既然谁都没有错,我们为什么还会分手?”
“这个问题,我一直也想不明白。”
聂羽贤忧郁地看着谢言,今晚任何没有正面回答她提出的问题的回答都会让她焦躁不安。
“你看啊,你们的矛盾呢,一直很清晰,我给你分析分析首先,你是为了老李好,希望他不要那么幸苦。老李自己开酒吧,当老板,生活日夜颠倒,就已经够累的了。你要是去大川投奔他,他要养你,负担会加重。你不想他这样,所以对于你要不要去他那儿一直很犹豫;其次,老李同志呢,希望和你在一起,毕竟两个人总不能长时间两地分居,所以一遍遍地央求你辞了职,到大川去。这也可以理解。一个血气方刚的有为青年,进出的又是这样的风雪场所,有多少女孩子盯着呢,不赶紧把你娶过门,定神镇店,他自己肯定也够难熬;最后就是你爸妈了。他们不希望女儿远嫁异地,对象只是个酒吧参股的小老板,事业刚起步,没房又没车。要是你们家是穷乡僻壤出来改变命运的乡下妹还好说。虽不是大富大贵,你们家好歹也是既得利益阶级,你又是稳定公务员编制,牢牢的铁饭碗端着。爸妈怎么可能舍得你去吃那些苦。所以我说你们三方都没错。”
“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能留在两江?开酒吧,这儿也可以开啊!”
“他不是也有他的不得已嘛。当初他说兄弟筹到钱合伙去沿海开酒吧,生意好,回本快。也是征求了你的同意才去的。他也不想离你那么远,可是机会在那儿,他不去就没了。”
“当初我也没想到他一去就是这么长时间,上周他跟我说因为业务好,项目拓展快,计划最近三年在那边壮大事业,不打算回来了。让我再等他三年!我刚表示困惑,他就反问我,当初我去琼州读研,他也等了我三年,现在调换个位置,凭什么我就不能等他?当初又不是我逼他等我!而且,你说我妈能让我再跟他耗三年吗?本来一开始就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千方百计地撺掇着我们分手。”
聂羽贤和她男朋友,李灼曦,从大学谈恋爱到现在,大大小小的事经历了不少。从当初聂羽贤倒追李灼曦,到后来李灼曦为了等聂羽贤研究生毕业顶住家里的压力,拒绝回老家工作,拒绝父母安排的相亲。再到之后两人为了结婚,努力工作。为房子一起付了房贷首付。除了这些大事,还有许多别的事情,谢言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李灼曦虽然家境贫寒,但人帅脑子又好使。聂羽贤对他可以说是一见倾心,然而李灼曦一开始对万人追捧的聂大小姐似乎并不感兴趣,聂羽贤可费了好大劲儿才终于抱得如意郎君。决定和聂羽贤在一起后,李灼曦就一心一意为她做一切他能力可及的事。最后却因为聂羽贤父母的极力反对,始终成不了眷属。李灼曦知道根本原因是因为他家里穷,聂羽贤父母才会认为他配不上自家的宝贝女儿。所以,去年初,听哥们儿说在大川市有了创业机会。李灼曦和聂羽贤商量之后,便和朋友一起开始了创业。
谢言去平城后,有一些时日没有见聂羽贤了。从华亭直接飞回两江市,给聂羽贤的电话刚一接通时,话还没说一句就听她哭了起来,把谢言吓一跳。下了飞机,直接来老地方找她。多年来,谢言知道聂羽贤的恋爱之路并不顺利,虽然和老李的感情一直很好,但她父母却处处给他们制造困难。父母之命如摆脱不掉的y影一直缠着两人不放,可聂羽贤顶住压力的执著让谢言一直都很佩服。她想以他俩坚定的勇气走下去,一定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可是,今天听聂羽贤说了许多,谢言发现他们的关系在长期受压的状态下,像崩久了的弦,终于彻底断裂。
“我们先不管已经过去那三年的问题,未来的三年,你妈不愿意你等,你自己愿不愿意等呢?”
“我…”
一秒前还义愤填膺的派头瞬间泄了气,聂羽贤苦着一张脸,说
“我不知道。”
“老李在酒吧经营上道后就一直跟你商量说,你考大川的公务员或者申请调岗去那边。现在他甚至改口说你可以不用工作,直接去找他,他养你。我想他应该是想尽了一切办法来争取你了。”
“我知道…”
“那你在顾虑什么?”
认识聂羽贤这么久,连她背上的胎记长在什么位置,谢言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其实,不用她回答,谢言也明白聂羽贤不愿,也不会去大川的原因。只是故意问出口,是想逼她面对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内心真实的想法。谢言内心真实的想法又是什么呢?这次请假回两江找聂羽贤本来是想和她聊自己的事,没想到刚好撞到他俩分手的关头。曾经以为无比刚强的感情,时间久了自然也会出现问题。谢言想到了她的爸妈,恋爱的长跑克服了种种困难才在一起的两个人,最后也败给了婚姻和家庭。岂止是失败,完全就是撕心裂肺的惨败。感情的稳定需要靠无数时间和事件的堆积,而破坏往往可能只在一夕。聂羽贤和李灼曦,谢言的爸妈,双方不管是家庭背景还是个人xi,ng格,都是如此不同的彼此。完全不一样的人,最终走向分道扬镳,也许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谢言从这四人再想到自己,她和祝敏卿,以及她和张毛毛。两个她热爱的女xi,ng,两段她无从着手,甚至是不能触碰的感情,都被她任xi,ng地无端挑起,要怎样收场,她却丝毫没有头绪。她想要和她们发展成什么样呢?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呢?她不知道。
泪水从聂羽贤的指缝里一滴一滴落到桌面上,吧台上非常应景地放起了《十年》。谢言把纸巾放到聂羽贤手边,掉开眼神看向窗外。这家临江的酒吧是工作后谢言和聂羽贤的根据地。庆祝涨工资,放大假,买买买。或是吐槽被加班,被罚款,被催婚。不管开心还是难过,这个地方见证聆听了她们俩这几年来生活里各种ji毛蒜皮,大事小情。窗内,两杯经典威士忌,一包香烟,一盏烛台;窗外,星空下的一江流水,载客的几处游轮,隔岸的万家灯火。一切都和以往别无二致。然而,这个世界每天都上演着无数的戏剧,让人的际遇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到底是什么在支配着我们的命运,我们又将去向哪里?
第27章 二十七
新财年的第一个季度,祝敏卿的工作室博得头筹,拿下了总部销售第一名。代筱红大方地奖励整个工作室所有成员一次免费郊游。出行前,祝敏卿和谢言一起去了趟医院。
谢言走进病房,惊讶地看到卓玛正靠在窗前,手里握着一杯营养补充品调成的冲剂。见到祝敏卿和谢言进来,她开心地笑了起来,扶着床试图朝她们走来。
“不用,不用!你坐下休息吧!”
祝敏卿赶紧上前,将卓玛搀扶着到床边。
“没事的,祝老师。”博光师父坐在看护床边,笑着对她们说,“她活动一下,舒服一些。”
看着卓玛脸上有了红润的气色,整个人的ji,ng神也好了很多,谢言不禁赞叹道
“王主任也太厉害了吧。”
卓玛脸上有了红润的光泽,也有了笑,看得谢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不然怎么会是全国出名的中医呢?”祝敏卿显然也非常满意王主任的给力,“当年中医院可算是费尽心思,才在所有候选医院中突出重围,被他相中的。”
博光师父笑眯眯地看着大家,很满足的样子。
“师父吃过早饭没?”
“吃过了,你们呢?”
“我们也吃了。”
谢言“嘿嘿”笑起来。每回看到师父憨厚的笑,她就忍不住也要一起笑起来。
“祝老师说你们要出去玩?”
“嗯!”
“你们去哪里?”
“我们去露营。”
“露营?”
“就是…”谢言想了想, “和耍坝子差不多。”
“哦!耍坝子!那有很多好吃的!”师父笑盈盈的样子,眼睛亮闪闪的,特别好看。
“就是很多人,很多好吃的。”
“你们不带我去。”师父蹩着嘴,做出不乐意的样子。
“下回我们自己去,好不好?”祝敏卿见状,问师父,“春天看花,等我忙完,我们自己出去玩儿一次。”
“好。”师父笑着回答,“我今天早上去吃了牛rou饼,很好吃!”
祝敏卿站在师父身后冲谢言眨眨眼,谢言明白她的意思。师父心情好时,会专门去他家附近的藏餐厅吃牛rou饼。谢言一开始不明白,作为出家人,甚至还是位活佛,师父怎么可以如此喜形于色。随着这一次他们相处的时间变长后,谢言才意识到,正是因为他的悲喜有形,才成就了他的通透悟xi,ng。环顾四周,在当下社会,有多少成年人可以做到遵从自己的本xi,ng,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不害怕任何评价?有多少人懂得规则内的从心而遇,还不抱怨不逾矩?在这位出家人身上,谢言看到了成熟,也看到了成熟之内的自由。那种微妙的平衡,不过分,又不失真。让人羡慕,又多少让人望而却步。谢言尊重又热爱他,同时还有一丝羡慕。现在,她明白了祝敏卿喜欢他的原因。他的品xi,ng确实犹如一面明镜,在他面前,一个人所有的伪装和掩饰都会无处遁形。
跟师父交待好了卓玛在饮食上要注意的一切事项后,祝敏卿带着谢言准备离开。还没出了病房门,王主任正巧来查房。师父,还有祝敏卿和谢言退到了病房外,看到桑吉跟在一群医生身后也进了房间。
“这个小伙子实在太好了!”祝敏卿感叹道。
“我和他的师父认识。”师父回答说。
“您和桑吉的师父认识。”
“嗯!”师父点点头,“我们有一次说话,我问他是哪儿的人,师父是谁。结果,那位师父我认识,是一位很德高望重的老活佛。这是我们的缘分。”
说完师父拿出手机,翻出一张他和一位已上了年纪的大喇嘛的照片。博光师父坐在法座下首,老师父坐在法座正中,端庄又慈祥。
“真是你们的缘分,看来妹妹的病合该是有救的。”
师父笑了起来,没有答话。谢言想,他一定是赞同祝敏卿的说法。
等谢言和祝敏卿最终走出医院时,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因为祝敏卿见值班医生是王主任,临走前去他办公室,询问了一次病情。听他俩讨论病情的情形让谢言对中医和营养学有了新的认识。谢言以为很多医生都是排斥营养学的,因为营养确实不能解决所有病患的问题。然而王主任用他高超的医学背景和祝敏卿多年的营养学实践经验相结合,竟然硬生生地将这位已濒临绝境的病人从死亡线边缘给拉了回来。
“我不是说她这样就能痊愈。”王主任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我的方案和你的营养供给顶多是在延缓病症恶化,和延长生命上起一点作用。毕竟,新华那边对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她的情况不容乐观。”
“我知道,那天谢言跟我说了那边医生的意思以后,我就有心理准备了。还来给你添麻烦,也是希望在她最后的时期能让她少一点痛苦。毕竟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你了。”
听了祝敏卿的话,王主任笑了起来
“我们俩,谁跟谁啊”
“哈哈,好吧!等我回来,我请你吃饭!”祝敏卿嫣然一笑,“我走啦!”